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就是刚才那位五皇子了。赵长宁撩了衣袍,给这孩子下跪行礼,轻柔地道:“五殿下,下官赵长宁。”
朱明谦就下了椅子来,见长宁跪下跟自己一般的高,孩子哦了声点了头:“那你平身吧。”
他语气童稚,却已经带着皇家的理所当然了。赵长宁起身,才见朱明熙从里面走出来,揉了揉五殿下的脑袋:“明谦,跟嬷嬷去外面读书吧,哥哥今天有事。”
五殿下比一般孩子还要乖巧,他乖乖地点头,蹒跚小步走着出了朱明熙的书房。
朱明熙就转头对她说:“五弟的生母去得早,一直是由我带着他读书的,他也跟我最亲近。”又问,“我刚才听到外面很热闹?”
赵长宁回话:“方才几位大人叫微臣做诗来着。”赵长宁听说过这个五殿下是生母早亡,太子就这么一个弟弟,必然会好生顾着。
她脸色仍然带着淡红,应该是喝酒喝多了。
朱明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让她在自己旁侧坐下:“什么诗?念来我也听听。”
赵长宁方才做词以定风波为词牌,只作了前半阙。既然太子要听,就做了下半阙一并说给他听。朱明熙听了赞妙,拿了纸笔墨上来:“当初你会试的时候,我就是看你诗写得极好,力排众议将你放在了第二。你写了送我吧,就当是生辰礼了。”
说罢拿了墨锭,要亲手给她磨墨。
“殿下,这不可!”赵长宁立刻伸手阻止他。
“有何不可?你只管写就是了。”朱明熙轻轻拂开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握住了墨锭,那墨花缓缓绽开,跟着被推匀。殿内鸦雀无声,赵长宁默默看着他衣袖上的金线四爪金龙缓缓游动。墨色渐渐深了。
赵长宁提起笔写,游龙走凤跃然纸上,又不失狷秀。太子看着她落笔倜傥,忽然道:“方才我让二哥与魏颐比武,你是不是觉得过分了?”
长宁笔下不停:“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殿下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
“宋大人说,一定要看看二哥的武功,所以我才想出这个办法。”朱明熙轻叹一声:“其实二哥从不出头,凡事忍让于我,我与他的关系也不错。但我却要防备于他。要不是五弟还小,怕也要防备了。”
赵长宁心里感叹,第一流的人才玩政治啊!忽然想嘲笑自己对太子生出的那份理解。这些人,哪会有一个简单的,她早该想到了。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让朱明炽跟魏颐比武,为什么要激魏颐去赢。而朱明炽为什么始终没出全力,甚至一直到最后,都是有保留的。
这些人不愧是龙子皇孙,天生就是人精,从来没有别人想的这么简单。
“殿下要谋大事,自然要事事考虑周到。大人们为殿下,也是殚精竭虑了。”赵长宁落款于末尾。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必理会。”朱明熙淡淡道,“我把你放在大理寺,而不是詹事府,也因为那里谁的地盘也不是。这次林拱、罗应然两人出事,宋大人告诉我到了可以用你的时候了。但我没有同意,你留着一点赤纯之心很好。你做得很好,很聪明,以后”他轻吐出几个字,“你继续这样就好,才是我心中的纯臣,庙堂荣华又算什么?功在千秋才该是你所求的。”
赵长宁听到这里,手中的笔停顿片刻,突然就在朱明熙面前跪下了。“殿下此言,微臣不敢当!”这话她要是传了出去,朱明熙就算是太子也会被皇上猜忌!朱明熙没有丝毫避忌地在她面前说,分明是已经把她当成了心腹。
甚至方才那话之意毁了那两人的证据,不是太子吩咐她的?
赵长宁拳头轻轻握起,太子殿下想要给她的东西,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他就这么轻飘飘地递到了她的手里。不管她是想一步步地登高,位极人臣。还是想为国为民,做出一番成就。
她自认自己不全是一个好人。有那个梦的预警,她当然会对朱明炽注意,甚至会不动声色地对他好点。但是太子殿下待她如此真心,她不协助太子,又怎么报答得了这份看重。
“你为何突然跪下了?”朱明熙伸手来扶他,“说这话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长宁何德何能,能让殿下另眼相待。”赵长宁说话低得像轻轻地叹息。
这时候有官员进来跟朱明熙说话,看补子是正三品的大员。朱明熙轻按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道:“你等我片刻。”
长宁看到朱明熙背手听得仔细,日光透过隔扇照在他身上,绣了金线的华服上,他清俊的脸上光影交织。只听他轻声道:“那案再好生查一查,上头没有接应的人,两淮绝不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很可能还牵涉到他们身上,把此事交给周承礼。”
赵长宁看着他,其实也不奇怪,朱明熙自幼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绝不可能是个单纯的太子。而且朱明熙还勤学政事,文采不凡,可以说今天的一切,也不是谁能送到他手边的。这样的阳光洒在朱明熙身上,他从容而尊贵,不乏心机,长宁真的没觉得朱明熙会失败。
这样的人,美好如玉,当真见不得他失败。
等说完了,朱明熙才缓步进来,笑道:“你方才给我写的字还没有盖章吧?”
赵长宁从腰间解下一印,印在了题词的末尾。等她想放印的时候,手指稍不小心擦过朱明熙的手,他却很敏感一般,立刻就缩回去了。
长宁觉得有些奇怪,回头道:“殿下”
朱明熙似乎也一怔,他手上还残留些异样的酥麻,当真奇怪。每次与长宁独处,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异样,总是痒酥酥的。
长宁顿了顿:“其实殿下做得好,自古防人之心不可无。”
朱明熙含笑说:“说话越来越像那帮臣子了,好了,你刚才也没吃什么东西,随我一起去进膳吧。”
赵长宁跟着朱明熙的背后,静静地看着朱明熙的背影。其实朱明熙不可能护得住她。赵长宁该做的,最后必然还是得去做。
但是朱明熙刚才那番话,让赵长宁心生拥护之意。这个人身上,其实有种明君,也就是领导者的潜质。不拘小节,信人就用,正如刘邦赵匡胤之流,如果她能追随一个明君,成就千古大业,名垂史册!
那该是一件多伟大的事情!
赵长宁想暂时走一步吧。
*
今天的宴席一直到了入夜。朱明炽神色如常给太子敬了酒。而朱明睿与太子,虽然是笑语晏晏,但你来我往之间,已经能看得出是表面上的功夫了。
长宁听说朱明睿的生母李贵妃,在宫里也与孝懿皇后掐得不可开交。下面的皇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嫡长子继承制来说,太子是当之无愧的能继承帝位,偏偏三皇子的外家李家太强,能与太子的势力分庭抗礼。更何况李贵妃还荣宠十年不衰,要不是她比皇后入宫晚,也许皇后的位置未必轮得上太子的生母。所以李贵妃也一直心有不甘。
朱明熙想到今日朱明炽跟魏颐比武之事,在她临走的时候,就对她说:“你替我给二哥送些东西过去。若刚才给他,怕他觉得是我的赏赐,心里会不舒服。”说罢让内侍拿了几个锦盒给她,都是顶级的山珍、贡品之类的。
于是等宴席结束之后,赵长宁就带着东西给朱明炽送过去。她是来送过几次文书的,路比较熟。门房为她通禀了一声,出来就告诉她:“二殿下正在见客,让您先带着东西进去。”
长宁遂提着东西进去。皇子的府邸修得气派高大,雕梁画栋,回廊曲曲折折。
正房重兵把守,戒备森严。朱明炽还在里面跟常国公高镇说话,屋里亮着烛火。赵长宁背手等了会儿,此时夜幕低垂,一轮圆月又大又皎洁,透过挂落之间的缝隙落在地上,当真是月光如水。
就在赵长宁赏月的时候,常国公高镇已经出来了,见长宁站在庑廊下,笑道:“原有人在等你,你还跟我说了那么久。”
赵长宁回身拱手道:“见过常国公。”
常国公跟朱明炽一起打过仗,所以算跟朱明炽关系最好,经常一起喝酒什么的。
“你竟然认得我?”高镇一挑眉,奇道,“我们见过吗?”
赵长宁微微一笑:“国公爷是贵人多忘事,围猎的时候远远见过国公爷一次。”
朱明炽跟在高镇背后出来:“行了,再晚回去就要宵禁了。”轻抬下巴示意旁边侍卫,“送常国公出去吧。”
高镇也怕宵禁后走不了,向长宁笑了笑,便披了件斗篷离开了。
朱明炽才道:“进来吧。”
赵长宁这才随着朱明炽进了屋子。这应当是间书房,但多宝阁上书很少,也没有什么花瓶盆景之类的东西,跟朱明炽这个人一样,简洁严肃。朱明炽一进来就坐下来继续看书,他也不说话,但又没有开口让赵长宁走,屋内一时出奇的寂静。
长宁不知道他这是何意,本来她打算送了东西就走,只看到烛光笼罩在自己半身侧,外面却是浓浓的黑夜,好像处在一个奇怪的交界处。
她也很担心宵禁好不好,一旦过了戌时就不能通马车了,朱明炽怎么半句话也不说。何况与朱明炽单独同处一室的时候,感觉总是很奇怪。也许还是会想到那天晚上,被这个男人压着吻的事。
就这样独处,似乎那种带着暧昧狭弄的恐惧,还是从根骨之间渗透进来。
第四十七章()
第47章
屋内满室烛影晃动。
沉寂许久后,赵长宁才低头说道:“东西已送到;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退下了。”
朱明炽却慢慢翻过一页书说:“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赵长宁心想这怎么能算在她的头上?分明就是你们自己尔虞我诈;她只是个由头而已。不就是衣裳破了角,又没有丢性命。只是这话给她肯定不敢说。便笑了笑:“殿下若不嫌弃;下官愿为殿下重做两身衣裳;到时候给您送过来,只需殿下给我尺寸就行了。”
朱明炽却淡淡说:“我自然喜欢我的衣裳;不必了。”
那他提这个做什么?赵长宁于是又说:“那不如殿下将衣裳给我;我拿回去让婆子给殿下补好,再给您送过来?”
朱明炽终于合上书;没说好,也没说哪里不好。但这态度分明就是在说不好。这人当真难伺候!
然后他开口了:“身为女子你竟一点针线都不会吗?”
二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长宁是正经的世家嫡长孙,怎么可能学针线。她站在原地没动;嘴唇紧抿着。
但朱明炽却抬头看了看她:“当真不会?”
“殿下若是非要;下官也可以帮着补补看。”赵长宁说:“只是下官补得不太好”
这人总算是勉强嗯了声。赵长宁就自己出门;让人送了针线过来。而朱明炽半躺在东坡椅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长宁手指捻了线,对着蜡烛穿进针眼。烛火映亮了她的脸;眼里笼着幽幽火光。她非常的专注;穿了好几次才将针线穿进去。轻轻把线拉过去,打了结。然后走到朱明炽面前,半跪下身拾起朱明炽的衣摆,她知道朱明炽正居高临下,无声地看着她。
当这个男人沉默下来,便有股无形的压力从她头顶压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刚看了他比武的样子太过震撼。事实上,他锋芒内敛的时候并不可怕,反而看着挺随和的,对人也比较宽容。
长宁还是开始缝了,一针一线,自布间穿过。昏黄的烛光静静地洒在她低垂的脖颈上,玉白的耳垂上,此时姿态很有些样子,叫人看了忍不住想拿手摸。可手底下的活就不行了,歪歪扭扭,弯弯曲曲,果然是半点都不会的。而且缝到了最后,她还不会打结!
长宁盯着针良久。
朱明炽看着她缝衣裳,眼底眼底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真的不会女红。
他伸手帮她,将她的手拂开。他的体温似乎比她高了许多,有些烫人。这手掌方才拿过长刀,沾了鲜血,肃杀无匹,但也很灵活地将线打了结。长宁只看得这人灵巧的手,心里想起今天比武的那一幕幕。
也许这手,日后还要沾染无数的恶孽。弑父弑兄,甚至沾上她亲人、朋友的鲜血。
“自军营过来就什么都会些。”朱明炽说道,看着那条歪歪扭扭的缝线。“却比你强得多。”
她早就告诉朱明炽她不会这个了,这东西也不是她的专长。赵长宁又问他:“那殿下可顺心了?”
只是又一直没有听到他说话,等赵长宁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回头去看书了,淡淡说:“你觉得够偿还你的人情吗?”
“殿下还有什么要求?”赵长宁再问,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得把这位爷伺候舒服了。
“以后继续还。”他直起身,又道:“快宵禁了,你要是还不走的话”
赵长宁是早就想走了,说了声下官告辞,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问:“那两身衣裳殿下还要吗?”
“不必了。”朱明炽看了她的手艺一眼,心里有底。叫下人来送赵长宁出去。
等赵长宁出去了,伺候朱明炽的小厮才端着热水走进来,他蹲下身为朱明炽脱靴子,立刻就看到朱明炽袍子上那道补好的口子,呀了一声:“殿下,这是谁给您补的?手艺也太差了,叫嬷嬷拆了重新缝过吧。”
“无妨,放在柜里不穿就是。”朱明炽笑了笑,拿起书继续看。
**
赵长宁这夜回到家中,也是是白日里经历了太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顾嬷嬷续了盏灯,进来挑起了帷帐,轻柔地问道:“大少爷,您怎么了?”
长宁轻轻地闭上眼:“嬷嬷,我有些头疼。”
顾嬷嬷立刻放下烛台,将长宁搂入她的怀中,双手放在长宁的太阳穴侧,给她揉按。“您是不是今日着凉了?您每次着凉就犯头疼。”
“不知道。”长宁说着把头埋进顾嬷嬷怀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在顾嬷嬷的揉按之下好了许多。长宁才问,“嬷嬷,玉婵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吗?什么时候出嫁?”
“奴婢听太太说是留婵姐儿过得这个冬,等到来年春天再出嫁。听说七小姐的嫁衣都已经绣好了。”顾嬷嬷笑着说,“少爷给婵姐儿的添箱嫁妆准备了吗?”
长宁没有说话。
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对于这个时候的女子来,针黹女红是一项基本的本领,关系到嫁人后能不能在婆家处得下去。她会写诗,会练字,会判案。但是她不会拿针,不懂弹琵琶。
长宁非常的希望自己是个正常的男儿,不必受身体的桎梏约束。这在官场上真的是个弱势,人人知道了都可以威胁她,甚至天生就弱于男性,在露出破绽的时候总是陷入一种奇怪的男女关系中。
“尔虞我诈,身不由己。”赵长宁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还是渐渐进入了梦乡。
顾嬷嬷看到长宁睡着的时候仍然没放松的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官场本来就是这样,更何况大少爷还比别人要艰难。
这一夜倒是睡到了卯正。
第二天到了大理寺,赵长宁给屋里的兰花浇了点水,将案卷放平后开始工作。
今天是一桩人命官司,不是什么大案子。发生在真定县,平日鱼肉乡里的一方恶霸在街上打死了一个卖菜的农妇,就因他看上了农妇才十二岁的女儿,而农妇自不肯把女儿让给他。事发当地,百姓们对这恶霸的行为愤怒至极,可这人背后竟有些势力,一路为他压着。递到了大理寺来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