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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日这事，也是别人安排镇西王爷来做的。
“怎么样，我这个义女，如何？”过了好半晌，镇西王爷李自正才回过神来，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扭头对李潜说。
李潜微笑着点了点头：“确实绝色。皇叔有此一女，果然是有福气啊。”
镇西王爷嘿嘿笑了两声，不等他再开口说话，李潜的下一句话便立刻接了上来：“既然是皇叔的义女，那么此次进京，侄儿定是会好生安排的。”
李自正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丽娜自小在西域长大，确实不曾见识过我们大周京城的繁华。既然皇上有心，那么本王就替丽娜先谢谢皇上啦！”
李潜淡笑，举起手中茶杯：“来，侄儿再敬皇叔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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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内，李潜忙活了一晚上就为了应付镇西王爷，而郑寒却在李广贵的书房里坐了一晚上，只盯着那封信发呆。
她终于将那封信打开来看了，里面的内容，让她心惊不已。
总而言之，这封信大约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首先，李广贵说，他给她留了一笔嫁妆，数额不大，也就能买下整个京城外加半壁江山而已。
第201章 一厢情愿（四）（）
其次，东厂要保住，若东厂保不住了，就退回李广贵老家那个小村子。李广贵在那里藏了点儿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些能将大周推翻了重建新政的玩意。
再次，要小心三皇子小心四皇子小心一切人看不爽了要灭掉，看得爽了要收买。
最后——要活得开开心心，一切顺心顺意，若不顺心了，就别做下去了。
郑寒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整封信里的内容消化掉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吐了出来。她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脸的抑郁。
“外公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写在这样一封信里，大赖赖丢在你桌子上？”郑寒无奈地对着月亮自言自语：“连我都想不到，这里面竟然写着这么多足以让我死个一万回的东西，我还就这么放在身边好几天万一让别人看到了，外公啊，说不准你稍等一会儿，就能跟外孙女儿一块投胎啦”
她愁容满面地多看了两眼这封信，而后将信举起来，放在蜡烛边燃烧。
这种能连累她掉脑袋的东西，还是尽早让它消失吧。
信在烛火的舔舐之下，渐渐燃烧了起来。没一会儿，这样一封写着要命内容的信件，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一小堆灰烬。郑寒站起身来，一脸愁容地在李广贵的书房里走来走去。
“外公啊您说给我留了笔牛叉的嫁妆那您是放到哪儿了啊？”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说话说一半，其实您只是开玩笑的吧？”
郑寒叹了口气，又跑过李广贵平日里练字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门外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人禀报：“主子，外头有人求见。”
郑寒正烦躁呢，语气便也不客气：“这么晚了，哪个不长眼的要见我？”
门外禀报的人声音一滞，半晌后颤巍巍地又开口了：“他说说是你李大哥”
郑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还王大姐呢。”
门外一声轻笑，而后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传了进来：“瘸子李在渊，你认不认得？要不要见？”
“哪个瘸子李在卧槽！”郑寒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被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连累椅子摩擦石砖发出刺耳的响声。
郑寒三两步走到门口，猛力将门一拉，门外，月光之下，果然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郑寒泪流满面。
——我刚才是不是得罪新皇了？
——外公啊，您说的那个造反的玩意儿，是藏在哪儿来着？
李潜轻笑着，似乎并没有在意刚才郑寒的无礼，他朝郑寒点了点头：“能进去吗？”
郑寒赶紧让开身子，请李潜进门。李潜步伐缓慢，动作却一贯斯文优雅，他走进门里，往周围看了一圈。
“果然不愧是李公公的书房，品味着实不错。”李潜说着，扭头扫了一眼李广贵的书桌桌面，目光在一小堆灰烬上微微一顿，而后又不在意地将目光移开。
郑寒狠狠瞪了前来禀报的下人一眼，小声吩咐道：“快多拿几个蜡烛来！”
第202章 一厢情愿（五）（）
通禀的人唯唯诺诺应下，而后刚要走，又被郑寒给拽住。郑寒拿眼睛瞪他：“还有茶水瓜果点心什么的！动作利落点！还有还有，将程锦叫来！”
一串话说完，那下人才赶紧连连点头，回身一路小跑。郑寒深吸一口气，一边关上门，一边脸色挂起笑容，转过身来。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郑寒一边高唱着，一边跪下身去。李潜也没有拦她，只是无奈一笑：“就我们两个人，你非要这样么？”
“礼不可废啊”郑寒跪在地上，小声补充一句。
李潜无奈摇了摇头：“那么爱卿请起。”
“谢皇上！”郑寒夸张地拜了一拜，然后才站起身来，一脸狗腿的笑容：“皇上快坐快坐，这没想到皇上大驾光临，刚才得罪了圣驾，求皇上留我小命，往后皇上定还用得着的。”
李潜顺着郑寒的手势坐了下来，然后朝着郑寒摇头：“别做这副小人模样了，你我知根知底，再装可就假了。”
郑寒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搓了搓手：“皇上半夜前来，是有事找小的？”
李潜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先坐下说。”
郑寒坐了过去，然后悄悄抬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还没举行登基大典，我如今不过还是个储君，旁人恭维喊我一声皇上，你就别讲这些虚礼了，”李潜微笑说道：“今日是我头一次上朝，杂事太多，也没有去参加李公公的大葬。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郑寒点了点头：“都是按照规矩办的，外公生前也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后事，所以虽忙，却也不乱。只是我今日没有上朝。”
“没事的，都知道你这里的情况，所以没人苛责你。”李潜说完，沉吟片刻，又开口说道：“只是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郑寒抬头，眨了眨眼：“什么？”
“你真的考虑清楚，不想趁机恢复身份？”李潜说着，眼睛看着郑寒。
郑寒心中一揪。
她当然想甩开手，什么都不去管，干脆收拾收拾细软，回她的宝雀镇当土财主去。可是，外公将东厂都交到了她的手上，若是此刻她不扛起来，东厂很可能就此完蛋了。
这可是外公一生的心血，这让她如何忍心？
“想清楚了。”郑寒低着头，一边抠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回答：“外公将东厂交到我头上，我不能不管。”
李潜轻叹一声，身子朝郑寒微微倾过来：“你毕竟是个女子。”
“我知道啊。”郑寒小声嘀咕：“可当太监嘛，也不算变成男人了。”
“你若不愿，我可以帮你。”李潜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保证东厂不散，让由你挑选的人来接管。你不用如此劳累，你可以依靠我的。”
郑寒心中突然一凛，她觉着自己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懂不懂？”
“不懂。”
李潜一窒，半晌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的心意，我以为你该早就知道的。”他幽幽开口：“无论我是坐在轮椅上，还是坐在龙椅上，对你都不曾变过。”他抬头，目光炯然看向郑寒：“可你始终不曾信我。”
第203章 一厢情愿（六）（）
郑寒憋着气，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怎么办怎么办，这是皇上要刚个正面啊！平时还能找个话题圆过去，或者左顾而言他将话题移开，可是现在这个是什么情况！专门逼她表态吗？
自打两年前开始，她对他就只有满心的防备，别说男女之情了，就连当朋友都不可能！郑寒不知道他是四皇子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人有所隐瞒，腹黑又不好惹，自然要敬而远之，后来知道了，这个人竟然是四皇子之后那更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她不想跟皇家有任何瓜葛！
“小寒，我在等你的回答。”李潜声音温和，丝毫没有任何逼迫的语气，可就是这暖暖的声音，传入郑寒的耳朵里，却让她自灵魂中一震。
她想拒绝，可又不敢拒绝。
坐在那里盯着她的那个人，可是皇上！
“我能不回答么。”郑寒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怯意。
李潜直直看着郑寒，长久地叹了一口气：“我不逼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郑寒。他的那如刀刻一般俊朗的面上，竟涌出一丝无奈。
他用带着一点儿受伤的眼神看着郑寒：“别把我想得太坏太复杂，我喜欢你，只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而已。抛开你我的身份，再来想想我说的话。”
一个男子，这样剖开心脏，对你说着示弱而柔软的表白，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忍心伤害他。郑寒同样如此。
“皇上，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郑寒节节败退，最终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只能表示遗憾。不错，我一直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会跟我在一起？”
“你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吗？”郑寒抬头，目光咄咄看向李潜，几乎忘记了他是皇上：“你喜欢我，然后呢？你会只喜欢我吗？你的后宫，你的世界，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李潜眸子一闪，表情隐忍。他将双唇紧紧抿上，似乎是受到了伤害。
郑寒却没有放过他，她双手握拳，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你不回答？我来帮你说。你不会的，你的生命里，绝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责任。而我不同，虽然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普通姑娘，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我在等一个良人，他或许没有多大的权利，或许不会有多少钱，甚至或许不会多么英俊多么聪明——但是他必须，必须只能有我一个。”
李潜看着面前的郑寒，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郑寒从未用过如此坚毅的表情对他说过话——对他，她永远是谦逊的，保持距离的。
可是，就是此刻，说着这些似乎有些大不敬的话的郑寒，竟是如此耀眼夺目，闪闪发光。
“我要他用生命和尊严来爱我，我要他毁天灭地的爱我，我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付与他的真心。”
第204章 一厢情愿（七）（）
“而这些，你办不到。”郑寒说完，低下头去。
李潜受到了震撼。他想要笑，想要怒骂面前的女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拥有这样的浓烈的感情？
可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
他不能给，也不可能给。
可是他却凭什么说，郑寒不配拥有呢？
她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犹如暗夜之中的启明星。或许夜空之中群星璀璨，可她就是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李潜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离，而后他缓缓扶住身后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去。
房间里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是房外送茶的下人打破了这死水一般的沉默。
“进来。”郑寒深吸一口气，对门外说道。
门被从外面推了开来，一个下人托着托盘，躬身走了进来。当茶壶被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后，郑寒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态度。
她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挥退了下人，而后伸手亲自拿起茶壶，为李潜倒了一杯茶。
“这是今岁的雀舌，想必宫中也有。只是夜深了，倒不好拿些旁的来招待圣上——有所怠慢，请皇上赎罪。”
李潜稳了稳心神，抬头勉强一笑：“雀舌也是好的。之前虽然住在宫中，可这些却分不到我那里。”
两人顺着这话，开始说起别的来。好似心有灵犀别有默契，他们再也没有提及刚才的对话。
聊了一会儿东厂的事情，李潜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然后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他说着，往门外走去：“你也要早些休息，这些日子，你可以不来上朝，只是登基大典时，你须出席，莫要忘了。”
郑寒躬身：“臣省得，恭送皇上。”
李潜走了两步，一只脚刚准备抬起来踏出门，却又顿住。
“若是，我办得到呢？”他的声音很低很浅，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办不到。”虽然声音不大，可郑寒知道，他是在与自己说话。郑寒笃定地下了结论，似乎将两人的关系盖棺定论，打上封条。
李潜轻笑一声，背对着郑寒轻轻点了点头：“也是。”
“爱卿留步。”李潜的语气一变，然后步伐坚定走出门来。在门外五步之外，宫中内侍与随驾护卫的御林军，早已等候多时。
郑寒送李潜离开，这才觉得自己背后出了细细的一层汗水。她关上房门，将自己砸在了椅子上。
刚才，她那些话说得倒是痛快，可是也冒着十分的风险。毕竟李潜早已不是那个残废而不受宠的四皇子，他是当今大周的皇帝。
他的手里，不仅掌握着郑寒的小命，同时掌握着整个东厂的去留。
李潜此刻，正坐在软轿上。他闭着双眼，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刚才郑寒所说的那些话来。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的胸口，将他的灵魂撞击得颤栗不停。他嫉妒，渴望，而又不屑。他不屑于这样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感情，却隐隐对此心生向往。
但是，他知道。
他这一辈子，或许永远无法像她所说的那样，去爱一个人。
第205章 一厢情愿（八）（）
不得不说，他是喜欢郑寒的。
郑寒身上有着让他为之着迷的气质，那是自由，坦率，豁达而和善的气质。她曾经像是一道阳光，大赖赖照射进他闭塞阴暗的心房。
可是，光凭这些喜欢，李潜不可能像这样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地讨好她。
她最有价值的，是她所代表的东厂。
李潜睁开了眼睛，目光里的热烈渐渐冷却下去。
东厂。
东厂存在了一百多年，曾经在先祖手里一度无比辉煌。而当东厂落在了李广贵手中之后，那些原本张扬的辉煌，被李广贵亲自一点一点收敛了回来。
李广贵是个聪明绝顶的太监，他清楚的知道，若要长长久久，定不能太过出头。
可是，东厂虽然明面上低调了下去，但是李潜清楚得很，私下里，东厂发展得更加铺天盖地无所不在了。
在李广贵的手中，东厂的结构更加精炼，人员更加紧凑，规矩更加完善。它像是一张无所不在的网，又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剑。只有掌握东厂的人，才能真正使用好这绝世利器，在旁人手里，只会割伤那个人的手。
李潜初登皇位，朝局仍旧不稳。他迫切地需要用人，需要权利。
而东厂的存在，却成了李潜手里烫手的山药。
虽然如此，可李潜却又不能立刻将东厂解散。毕竟大周朝局不稳，此刻解散东厂，不外乎自断其臂。少了东厂坐镇，朝中又该四下崛起不少党派。
散不得，所以李潜要用。而掌握东厂最好的方法，便是掌握那个掌握着东厂的人。李广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宁愿一死，来保全他那个私生的外孙女——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