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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航眼中眸光一闪，宋攸然已经看向沈晴朗，“晴朗，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这副德性了。真不怪你。”
她把手上的一堆零钞啪地扔到餐桌上，又道，“这盆仙人球呢，十二块。我本来打算送给晴朗做生日礼物，不过现在看来，送给沈公子更合适。别总想着去伤害别人，你自己照样跑不掉！”她板起脸，恶狠狠地道，“什么东西，恶老娘的心！”
她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了门。
一出门，右眼皮奇异地停止了跳动。
她算是明白了，右眼皮跳了这么久，原来是为了这场“灾”！
她深呼吸一下。没事。至少她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衣冠禽兽”。
周一的早读课，宋攸然一走进教室，就宣布要调换座位。她指着沈晴朗，“你，坐到后面去，个子那么高”
站在一旁的生活老师凑上前来，轻声提醒，“宋老师”
宋攸然假装不明白，眨巴着眼睛反问道，“怎么了？”
生活老师欲言又止。
宋攸然冲着沈晴朗和蔼一笑，“调换位置是暂时的，我们要让每个同学都有机会坐前排来，晴朗同学怎么可能对此有意见呢，是吧？我听说以前晴朗同学总是坐第一排，这就不好了，对一个同学最大的不公平其实就是对他特殊化”
沈晴朗明显地不高兴，但之前已经领教了宋攸然的强硬，不敢发作，只沉着脸拿起书包走到了教室后排。
宋攸然把刘芊芊安排到了沈晴朗身边。
“沈晴朗同学学习成绩比较差，麻烦刘芊芊同学多多帮助他。”她温柔可亲地对沈晴朗抬抬下巴，“沈晴朗同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接向我报告，这样才有助于沈晴朗同学的进步。”
她刚回到办公室，刘芊芊后脚就跟着来了。
“宋老师，沈晴朗向我道歉了。”刘芊芊低声地开了口。“宋老师，您也别怪他，其实他是想念爸爸妈妈了，心情不好”
宋攸然看她一眼，“你不怪他？”
刘芊芊赶紧答道，“不怪了”
宋攸然皱皱眉头，问道，“是他让你来说的？”
刘芊芊怔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就涌进了眼眶，宋攸然立刻气血上涌，她努力压抑着怒气，问道，“他拿什么要胁你？”
刘芊芊低着头，轻声道，“他说不让我妈妈在卖场里摆摊”
宋攸然恨得牙痒痒，“好了，你先回去。”
下午的活动课，宋攸然留下了沈晴朗。
“你站着。”她指指教室的墙角。
沈晴朗昂起头，“为什么？”
宋攸然不耐烦，“我心情不好。”
沈晴朗叫起来，“我告给校长听。”
宋攸然不为所动，“随便。”
第12章 情逢对手（）
沈晴朗又叫，“我要打电话给我叔叔。”
宋攸然拉张凳子坐到他面前，“你有朋友吗？沈晴朗？”
沈晴朗不明白她的意思，扭过头不答。
宋攸然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所有的同学里，你随便找一个，代替你站前提是，不能许以任何条件看看有人愿意不？”
沈晴朗闭上了嘴。
这是个聪明孩子，他当然知道平时围在他身边向他献殷勤的同学与朋友，大多都慑于金钱与权势的威逼。
“如果你想一辈子做这样的人，宋老师也不拦你。这周末你回去可以问问你叔叔，如果他没有钱，会有人对他好吗？如果没有利可图，会有人帮助他吗？你伤害过的人，都是你的损失，而不是别人的”宋攸然想到那个可恶的沈航，听说是个商界奇才，真不知道是怎么混下来的。
她看一眼沈晴朗，发现他的校服肩上裂了一条缝，于是说道，“把外套脱下来。”
沈晴朗乖乖地脱下了外套。
“老实站着。我去给你把外套缝一下。”宋攸然提着沈晴朗的外套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周娜娜，她瞟一眼宋攸然，“干嘛？扮慈母？”
宋攸然叹息一声，“我倒不想扮，可是看不过去。总不能叫他穿这破衣服过一星期吧。”
“谁的？”
“沈晴朗的。”
“我说宋攸然，你别惹这小鬼。你知道多少老师被他惹哭吗？还有那个什么——就是他们前一任生活老师，就是被他使坏赶走的听说他那叔叔，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人，沈晴朗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一味地护短！”
宋攸然不以为然，“我没做错什么，没什么可怕的。”
她很快把衣服补好，周娜娜又看她一眼，“没想到你还会针线活。”
宋攸然答道，“穷人家的孩子，什么不会。”
这倒是真的。她没有父亲，生活里只有母亲。母亲在某家要死不活的国企里工作，辛苦不说，拿到手的钱还十分微薄。母亲很节俭，宋攸然穿的衣服大多由她自己亲手缝制，裤子总是预留长一截，宋攸然长高一点，就放一点脚边出来。宋攸然大一点了，家里的缝缝补补基本就由她自己动手——针线活算得了什么，她还会做饭会洗衣服甚至会换灯泡会修理水龙头宋攸然不无自嘲地思忖过，她其实要不要男人有什么打紧？她什么都能自己做——当然，除了生孩子需要男人帮忙。
周娜娜丢过来一个同情的眼风，换了话题，“哪天搬过来？”
她一问宋攸然顿时想起来了，说道，“宋晴朗家也住在山水嘉城。”
周娜娜道，“那一定是一组团了是吧。一组团全是别墅，你知道市值多少吗？”
宋攸然接口道，“当然是咱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周娜娜道，“我住的是五组团。开发商专门为小白领开发的单身小公寓。唉，每次打车，一说住在山水嘉城，人家眼睛就一亮，再一听说住在五组团，人家就哦地一声这世道啊，就这么势利。”
第13章 情逢对手（）
宋攸然想，最后这句感叹，她比周娜娜更有资格说出口。因为没有父亲，因为家境贫寒，从小到大她总是受同学岐视邻居欺侮的那一个。久而久之，也锻炼出来了，别人的嘴，别人的眼光，都不算回事，明天清晨，太阳照常升起，她的体重也不会因此减少半斤八两。
衣服缝好了，她站起身，把衣服抖直，衣服里掉下一只小小的精致的口琴。
宋攸然愣了一下。这年头，已经绝少能看到这乐器了，而这只口琴，比一般的体积要小得多，线条优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把口琴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又塞了回去。
“我周五搬吧。这几天把东西全打包好，打个的直接搞定。别忘了，说好弄鸭子等我的。”宋攸然边说边走出门去。
身后传来周娜娜愉快的笑声，“ok！”
回到教室，她一眼就看到沈晴朗已经偷偷坐在椅子，又在把玩那个苹果机。听到声响，他赶紧站了起来，把苹果机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宋攸然假装没看到，走到他身边，只说，“好了。穿上吧，晚上天凉，别感冒了。”
沈晴朗也不作声，接过衣服穿上。
“好了，你走吧。”宋攸然说道。
沈晴朗突然开了口，“宋老师，你心情不好就让我罚站，你这是仗势欺人！”
宋攸然很稀罕地看着他，答道，“是啊。我本来就是仗势欺人！”她冲他微微一笑，“你不也这样做来着？”
沈晴朗嚷道，“你是个坏老师！”
宋攸然淡淡地道，“你不也是个坏学生？！”
沈晴朗说不过她，闭上了嘴，气鼓鼓的。
他这模样倒让宋攸然觉得了一阵可爱，这孩子，要不是那么顽劣，仅看外表，还真讨人喜欢。个子高，眉目清秀，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啊。
遗传倒是不错。宋攸然在心里道。
她挥挥手示意沈晴朗走，沈晴朗一言不发地小跑着离开。
晚上宋攸然不用带班上晚自习，因此早早地就回了家。母亲打来电话，不用说，又是老调重弹，“然儿，你君姨说，她远房姨妈有个侄儿，人不错，还是公务员，年纪呢，和你也相当”
宋攸然叫一声，“妈！”
母亲不高兴了，“你说你今年都多少岁了？啊？26！26岁了！很快就30岁！再不抓紧找个男朋友，等你30岁的时候看谁还肯要你！”
宋攸然心头不以为然，30减掉26，好歹还有4吧她又叫一声，“妈！”
母亲不管不顾，继续道，“我已经答应你君姨了，和人家约好这周六见个面，你要是敢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母亲砰地挂了电话。
宋攸然踢飞脚上鞋子，躺倒在沙发上。其实母亲多次提过要她去相亲这事，但她每每以一句“你女儿哪用得着相亲！”搪塞了事。大话是放出去了，却始终没见成效，宋母哪里还坐得住。她给宋攸然上政治课，“女人就像菜市场里的青菜，早上的时候最新鲜，个个抢着要，中午呢，经过日头的爆晒，开始蔫起来，人家来买，就讨价还价个没完没了，到了黄昏呢，洒再多水，青菜也光鲜不起来了，只好廉价卖，但叫破天，人家也不情愿买”
第14章 情逢对手（）
宋攸然大惊失色，“妈，你有点文采嘛”
直接被宋母狠狠地弹了一爆栗。
其实宋母并非没文化的无知妇孺，事实上她毕业于八十年代初最热门的中专学校，毕业后直接对口分配进了目前所在的国企，那年头，中专生还是个颇让人另眼相看的身份，宋母原本可以倚仗这个身份在事业上小有一番作为，但是一场恋爱毁了她。至今也没人知道宋攸然的父亲是谁，宋母未婚怀孕生子，在当年绝对是件有伤风化的大事。宋母因此被处分，被停发工资一直到事情过去多年，公司换了几届领导，眼看宋母拖着一个女儿艰难生活，动了恻隐之心，重新给她安排了工作但她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荡然无存，除了一个女儿，她一无所有。
这些都是宋攸然陆续地偶然地从别的地方听来的，从小到大，她和母亲就是左邻右舍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她年纪小，别人说话也不顾忌她。
她很懂事，从来不问谁是自己的父亲，父亲在哪。她只知道那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这个男人非常明显地让她对世上所有的其他男人有了戒心，她压根儿就不想结婚。
她躺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呆，直到手机又响起来。
这个号码她记得。沈晴朗的叔叔沈航。
她真憎恨自己有些过于优秀的记忆力。
“您好，我是宋攸然。”她像模像样地。
“宋老师您好。”沈航仍旧礼貌得不得了。
但是宋攸然已经领教过他，知道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哦。沈公子。有何贵干？”她不亢不卑。
“听晴朗说，你帮他补衣服了。我想跟您说声谢谢。”沈航的声音真是温和又可亲啊。
宋攸然倒有一丝意外，她没想到沈晴朗没告诉她的状，反而把补衣服的事说了。她心念电转，立刻同情起沈晴朗来，这孩子，平时是有多缺乏关爱啊。
“小事情，不足挂齿。”宋攸然敷衍地道。她才不相信这男人是真的要谢谢她呢。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不知道这周六宋老师有没有空，我请宋老师吃个便饭”沈航道。
“没空。”宋攸然硬邦邦地道。
沈航悠悠地道，“您能一直这样关照晴朗的话，我想校长对您的工作也必定是非常满意的。”
宋攸然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厮是以为她怕了他，因此才要讨晴朗的好。
她从嘴缝里蹦出一三个字，“你去死！”
挂了电话她还在气。跑到微博上发了一通牢骚，一群喜爱八卦的女友们纷纷跑来送安慰，“老男人总是有点变态”“原谅一下老人家”
她刚回复一句，“男人倒挺帅，还有钱，就是人品不行”
结果女友们纷纷倒戈，“哟，那是人家有条件”“那就难怪了，这年头啥都好找，就是好男人不好找”“我也想碰到个这样的变态老男人”
宋攸然哭笑不得，关机上床睡觉。
第15章 情逢对手（）
第二天一到校就去找宋晴朗，表情很诚恳，“这位同学，你以后实在不得不向你叔叔提起我的时候，只许说坏话，千万别为我说好话”
沈晴朗有些莫明其妙，亮晶晶的眼眸看她一会，很冷静地回道，“我会谨记宋老师的教诲”
宋攸然气结。这孩子还真把他叔叔那气人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啊。
眼看他的小口琴斜斜地插在衣服口袋里，就快掉出来了，于是出声提醒，“东西快掉了”
沈晴朗飞快地低下头看一眼，把小口琴攥在手里。宋攸然道，“会吹吗？”
沈晴朗反问道，“你会吗？”
宋攸然道，“我会。”
沈晴朗倒吃了一惊，“真的？”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宋攸然挑挑眉毛，“我吹得很好，想听？”
沈晴朗点点头。
宋攸然道，“努力表现好点儿，要是十天内做了让宋老师真心觉得好的事情，宋老师就让你见识一下”
沈晴朗撇撇嘴，宋攸然明白，那是谁稀罕的意思。但这孩子瞒不过她，他分明很欣喜认识一个会吹口琴的人也是，这年头，会吹这玩艺的人不多了，小孩子也知道知音的可贵。
她不再理他，掉头去办公室。一进门就被桌上的一簇耀眼的玫瑰晃花了眼，“谁这么大手笔？”
杜云头也不抬，“当然是男人。”
宋攸然道，“云姐，你又拈花惹草”
杜云叹息，“唉，人长得美真是烦恼”
周娜娜听不下去，挥挥手，“攸然，把丝袜脱了，咱俩一人一只，吊死得了”
杜云笑吟吟地，“我老了，你们俩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没啥好嫉妒的。”
宋攸然惆怅起来，“还没人给我送过玫瑰”
杜云把鼻子伸到花束前，深嗅一下，“其实我更喜欢现金玫瑰花有毛用？”
周娜娜道，“至少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杜云轻哼一声，“我这年纪已经连虚荣心都懒得有了，我想要点实在的比如”
宋攸然插嘴道，“一个实在的男人”
杜云双目凝视着玫瑰花，嘴角露一丝自嘲的笑，“攸然说得对。慢慢地，你们也会像我一样，发现青春流逝，岁月流走，要碰到一个实在的男人，真的很难。”
她站起身来，拢笼教案本，“一说到这个就特别郁闷，上课去了。折磨一下孩子们，心头舒服点。”
听着她的高跟鞋声响叩叩远去，周娜娜道，“不是说不要结婚生子吗？”
宋攸然道，“刚才她已经说过答案了，因为确知不会碰到好男人，所以决定不结婚生子”
“她怎么知道就一定碰不到？”
“那是因为她知道好男人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怎么碰得到？”宋攸然振振有辞。
周娜娜语塞一下，含糊道，“其实好男人也不是没有”眼看宋攸然已经打开了电脑，大约又在逛八卦论坛了，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于是转而道，“攸然，我想辞职。”
第16章 情逢对手（）
这话表达的意思非同小可，宋攸然立刻听到了，眉毛顿时高高扬起，“为毛？”
“没钱途，没前途”周娜娜道。
这话真实在，可是宋攸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极力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