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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攸然也不做声，站在他身边看他玩了半天。倒是沈晴朗不自在起来，动动身子，把苹果机收了起来。
“家里很有钱？”宋攸然问道。
沈晴朗拿不准她想问什么，谨慎答道，“有点儿。”
宋攸然点点头，“那就行。念不念书没关系，学不学好也没关系，反正有钱。恭喜你，投胎是个技术活，你技术不错。”
沈晴朗愣了一下。
宋攸然继续道，“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现在是在我的屋檐下，你如果不低头，肯定没好果子吃。站着吧，什么时候打算道歉了跟我说一声。”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一场较量，她心知肚明，今天拿不下这小子，以后别想让他乖乖听话。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恰好周五，学校照例放大假，中午十一点便开始接送。
沈晴朗还真够倔，一直没有要软下来的意思，宋攸然也铁了心不去理他。
十一点，家长陆续到校，班上的学生一个个地离开。刘芊芊磨磨蹭蹭地走到宋攸然身边，低声道，“宋老师，我不要沈晴朗道歉了。”
宋攸然皱皱眉头，“为什么？”
刘芊芊低垂着头，“我不想连累宋老师。”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女人匆匆走进教室来，脸色很是难看，“宋老师？”
宋攸然抬起头来，“我是，您是？”
女人道，“我来接沈晴朗。”
宋攸然打量着她，“您是沈晴朗的什么人？”
女人很是不快，蹙眉答道，“我是他阿姨。”
宋攸然不再看她，冷冷道，“叫他家长来。”
女人愣了一下，大概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形，“他爸妈不在国内，他是跟着叔叔生活”
宋攸然道，“那就叫他叔叔来。”
她不再理睬中年女人，而是温和地摸了一下刘芊芊的脑袋，“别担心，哪，妈妈来了，跟妈妈回家吧。”
宋攸然只见过刘芊芊的妈妈一次，对她印象却很深。这个女人，算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这大概是被生活折磨得过多的女人的通病，憔悴以及苍老。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招呼着女儿，“芊芊，跟老师说再见”
中年女人又凑了上来，“晴朗的叔叔有个应酬”
宋攸然淡淡地看她一眼，“那就让他继续站着罢。”
中年女人急了，“我要去找你们领导！”
宋攸然再看她一眼，平静地道，“别拿这个唬我。我只是合同工，随时可以走人，我不怕这个。”
中年女人没辙，恨恨地叹口气，转身去打电话。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整幢教学楼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宋攸然走到沈晴朗身边，“我陪你站会吧。”
第7章 情逢对手（）
沈晴朗还没碰到过这么强硬的老师，毕竟还是孩子，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带了几分畏惧，宋攸然淡淡问道，“你叔叔很忙？”
沈晴朗站得久了，腿有些发麻，跺了跺脚，答道，“嗯。”
宋攸然道，“如果他总是说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重要。”
沈晴朗显然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睛。宋攸然还要再说下去，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宋老师。”
宋攸然回过头，一张男人的面孔落入眼帘。这张面孔是年轻的，且又英俊的，有些出乎宋攸然的意料，身材挺高大，穿白衬衣黑裤子，手里搭着外套，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衣着，穿在他身上，却显得百般英气唔，这男人像是哪儿见过似的，有点面熟呀
“您好，我是沈晴朗的叔叔沈航。”男人很礼貌，声音也动听。啊，这把声音，好像也有点耳熟
宋攸然“哦”了一声，“您来了。嗯，走吧，沈晴朗，你可以走了。”
男人眨眨眼睛，目光探究地看着宋攸然，“您没话对我说？”
宋攸然仿佛得到了提醒，又“哦”了一声，“抽个空好好管教一下孩子吧。当然，如果不在乎他长成什么样人的话，也无所谓。反正有钱，最多就是多为他买点单。”
这话绵里藏针，男人也不生气，只沉思地点了点头，“宋老师说的是。”他转头招呼沈晴朗，“走了，晴朗。”
宋攸然看一眼沈晴朗，又道，“回去别急着找孩子算账，孩子什么样，都是学大人的。这位叔叔有空了最好先检讨一下自己。”
男人看了一眼宋攸然，仍然十分礼貌，“谢谢宋老师教诲。”
宋攸然终于想起来，这男人这男人！昨晚她才刚刚与他交过手！尼玛！他就是那个狂傲自大的死变态！
男人显然也认出她来，嘴角似笑非笑，“宋老师再见！”
再你的头！看着他的背影，宋攸然在心头恨道。
一回到办公室，周娜娜就扑了上来，“听说你体罚学生？而且罚的还是沈晴朗？”
宋攸然答道，“谁嚼的舌？”
周娜娜道，“你呀你，你还真胆大包天啊，你知道那个沈晴朗什么来头吗？沈家一年捐给学校的钱啊硬件设施啊什么的，不知道有多少”
“那又怎么样？”宋攸然反问道。她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我走了。对了，哪有便宜的房子帮我留意下，地主婆不让住人了。烦死人了。还有，晚上去许副家电话我”
周娜娜道，“便宜的房子？有啊，有现成的。搬去我那儿！房租对半分！房子够大，又刚好打个伴，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有人照顾”
宋攸然眼睛一亮，“好主意哦！你住哪？”
“山水嘉城。”
“哎哟，好地方啊。”宋攸然不禁对周娜娜另眼相看起来，“好有钱！”
山水嘉城就在附近，与学校算得毗邻，地段自然上佳，小区以优美的园林设计而出名，配套完善，据说它的会所是全城所有楼盘里设施最齐全最豪华的唯一，没有之一。
第8章 情逢对手（）
周娜娜道，“其实房子是我表姐的，她年前出国去了，房子照顾性地租给我，市价至少两千五，她收我一千，房子虽然小一点，但有两房，两个人住正合适哼，要不是你，我还不肯合住呢。话说，我表姐还遗留下来全年的会所vip卡，你有听说过吧，山水嘉城的恒温游泳馆可是全城最好的无论是面积还是水质还是服务还是环境”
宋攸然苦笑一下，“我还会挑剔那些吗？只要有个容身之处就万幸了。谢谢你娜娜。我现在没底气跟你客气，下周我就搬过去”
周娜娜大喜，拍一下手，“我做啤酒鸭迎接你。”
“水电物业燃气一人一半。”宋攸然道。
周娜娜笑咪咪地，“攸然你真体贴。”
宋攸然道，“应该的。”她心里有数，哪里是她体贴，体贴的是周娜娜才对。分明要让她住得安心，这才样样假装计算得分明。
房子的问题解决了，宋攸然的心里松了口气，与周娜娜告别，她出了办公室。
绿城的四月，已经带着几分夏季的气息。每到午后便酷阳高照，让人昏昏欲睡，但一到傍晚时分，便又凉风习习，出门还得多备一件外套。
宋攸然回家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近黄昏，这才爬起来收拾屋子，因为经常要搬家，她专门准备了一个收纳箱，装的就是编织袋。细算算，这些编织袋跟着她，竟也有四年了。她的青春流逝，最真诚的见证人不是别的，倒是这些编织袋。
东西收拾到一半，杜云的电话来了，说是不用去许副家了，因为许副的妻子，不肯见客。
“许副的遗体明天会运回老家土葬，唉，也就这样了”杜云轻轻叹息了一声，挂了电话。
宋攸然的心似被针轻轻刺了一下。是啊，一场人生，一场生离死别，也不过就这样了。真简单。
她突然间就意兴阑珊起来，活着真没劲。拼死拼活为哪端？一个瞬间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结束了。
这个念头才涌进脑海，她立刻就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把这念头甩出脑海去。她绝不容许自己有这样气馁的想法。离开的人走了，但留下来的人，每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她要努力，她要发奋。她有很多理想与梦想，比如买套房子，比如带母亲去马尔代夫更现实一点，更触手可及一点的，一张柔软的床，一个好的淋浴蓬头，一双舒适的鞋以及一条漂亮的裙子
她叹息一下。伸手摁了一下仍然不时在跳的右眼皮。想要的太多，可供支配的金钱却太少。因为还在试用期，拿到的薪水着实有限，每月定存五百，再付房租，剩下的就廖廖无几，幸好母亲自己有退休金，不用她养活——不仅不用她养活，偶尔还偷偷往她钱夹里塞进几张钞票。
真惭愧。
她的qq签名万年不变：想钱。
杜云为此义正词严地批评她，“人人都想钱。但你身为一名人民教师，你得比别的人想得更含蓄点儿。”
第9章 情逢对手（）
宋攸然不服气，“这只是我的私人q。”
杜云告诫道，“我是为你好，男人看到你这么赤裸裸地爱钱，会吓跑的。”她很自得，“你看看我，我只说，我喜欢两种花”
是啊，等鱼儿上钩，再慢慢地告诉他，我喜欢的两种花是有钱花和随便花！
宋攸然道，“我比你坦诚多了。”
杜云道，“所以你没男人。”
噎得宋攸然说不上话来。
私底下她与周娜娜也探讨过，像杜云这样，怎么做上领导的位置的？周娜娜一针见血，“她可是名牌大学中文专业的毕业生，标准的女文青，最拿手的就是装逼。”
宋攸然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至于杜云为什么不肯结婚生子，她本人是这么解释的，“怕。”
宋攸然百思不得其解，“您老人家都混出老皮老脸的了，怕啥？有啥可怕的？”
杜云慢腾腾地答道，“我这种人啊，其实特认死理，一旦结婚就坚决不会离婚。打死也不离婚。哪，男人碰到咱这种心态，还不往死里整啊，出轨啊家庭暴力啊不养家不疼孩子啊什么的，反正咱打死也不会离婚的一想到这个，我就怕，干脆不结就完了。”
宋攸然觉得这话有语病，听着特不对劲，但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她又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杜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没结婚是事实。学校的正式员工都统一安排住宿，像杜云这类有职务在身的，甚至能分到一套单间，没有房租没有物业费，水电费也只象征性地收一点权作意思，收入高且稳定，谈恋爱又不用男人负责娶回家，这也就难怪她身边帅哥如云了。
想通了这点，宋攸然心里还是蛮平衡的。
她出门去超市。作为一个收入有限时间却无限多的大龄女青年，她对逛超市有超乎寻常的热爱。既饱了眼福，又打发了时间，还随时可以试喝点咖啡奶茶以及试吃最新出炉的糕点，省了伙食费不说，又达到了减肥的目的
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一般陌生号码打进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打错；二是骗子骗钱。因此宋攸然直接摁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再响起来，宋攸然毕竟是教数学的，对数字向来特别敏感，认得出仍然是刚才那个号码。同一个号码打进来两次，虽然不认识，但显然确实是找她。
她接通电话，“您好。”
“宋老师您好。”
是个男人。
宋攸然的脑筋立刻转动起来，叫她宋老师的男人，会是谁？“您是”
男人极其有礼貌，“我是沈航。”
啊。沈航。宋攸然想起来了。没法子，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长相过得去就容易被人记得住。更何况沈航还不仅仅是那过得去的那种。
“啊，您好。”宋攸然赶紧答道。
沈航文质彬彬，“今天是晴朗十一岁的生日，他邀请了几个同学到家里吃饭，但同学们一个都没来。晴朗很伤心我知道我平时对他疏于管教，才弄得他像如今这样子，连个朋友都没有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想麻烦您过来一趟好吗？”
第10章 情逢对手（）
宋攸然皱皱眉，“这个”
沈航又道，“我知道我很冒昧，不过相信宋老师一定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话说到这份上，宋攸然嘴里那声“不”哪还说得出口。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软，沈航又道，“宋老师在哪？我让司机去接您。”
宋攸然赶紧道，“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您把地址给我。”
沈航道，“山水嘉城一组团”
宋攸然愣了一下，说道，“啊，我知道地方，咱们呆会见。”她挂断电话，四下里看了一下。宋晴朗什么玩具没有啊，要送什么给他做生日礼物才好呢。她发了一会呆，目光落在墙角的绿植盆栽上，心念突然一动，拿了一盆仙人球。
山水嘉城占地颇广，整个小区分为五个组团。一组团是别墅区，宋攸然在保安的带领下才找到了宋晴朗家。
前来开门的是今天刚打过交道的那位阿姨，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好看了许多，语气也热情了不少，“您来了，宋老师！”
宋攸然冲她点点头，“阿姨您好。”
“请跟我来。”阿姨嘴角含笑。
沈航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声响，立刻站了起来，向宋攸然伸出手来，“您好，宋老师。”
宋攸然直载了当，“晴朗在哪儿？”
沈航示意她跟着自己上楼，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晴朗，宋老师来了。”
房门霍地打开了，露出沈晴朗惊诧的小脸。
沈航温和地道，“宋老师来了，去吃饭吧。”
沈晴朗意外地听话，跟着沈航下了楼，乖乖地坐在了餐桌旁。宋攸然跟着在沈晴朗面前坐下，把那盆仙人球搁到了沈晴朗面前，“晴朗，祝你生日快乐。”
沈晴朗很惊奇，瞪大了眼睛，“今天不是我生日。”
宋攸然吃了一惊，“啊？”
沈航轻轻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宋老师，我没打算邀请您一块共进晚餐。晴朗是我的宝贝侄儿，他要求说只要半小时内我能让您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乖乖吃饭。晴朗不肯吃饭，是您的责任。您过来一趟其实也很应该。”
宋攸然不能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么一番让人齿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
沈晴朗怯怯地叫了一声，“宋老师”
沈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吃饭。”
沈晴朗迅速埋下了头。
沈航吩咐阿姨，“拿一百块来给宋老师，打的费怎么也得算咱们的，别让别人说咱们占了便宜。”
宋攸然眼前发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想张口破骂，想冲上去一把掀掉那些碗与盘子，还想直接对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踹上几脚
阿姨很快取来一百块，“宋老师”
右眼皮又频繁地跳了起来。宋攸然咬紧嘴唇，镇定地接过那一百块，然后从包里翻出几张零钞，“刚才我打的过来是19块，来回是38块。哪，找沈公子62块，省得您说我占了您老人家的便宜。”
第11章 情逢对手（）
她冲沈航甜甜一笑，“我可以告诉您，从今往后，沈晴朗在我手上，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您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沈晴朗换个班，二呢，就是叫我们领导开除我。不过亲，提醒一下哦，我可有微博，估计想要开除我也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