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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江陵瞥到了梅九头顶的“…100”。
他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梅九略带腼腆的盯着江陵,直到江陵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声好后,方才笑了笑。
“对了。”梅九跑了几步,蹦哒到回廊下的柱子边,朝着江陵笑了笑手,用手对着石柱比了比身高,“我离开皇宫时,才这么高,现在长高了。”
江陵悠哉悠哉的走去过,看到了石柱上浅浅的几道刻痕,似乎是用什么利器划上去的。
廊道尽头有一处临水凉亭,几株柳树临水而种,柔韧的柳条随风轻晃,舒展羽翼的水鸟在树叉上做了窝。
梅九拉着江陵在凉亭中坐了一会儿后,他双手搭着栏杆,眸光落在水中,兴致勃勃的跟江陵说前头的老树上挂了秋千,问他要不要玩。
“大概玩不了。”江陵轻咳一声,委婉的表示拒绝。
“哦。”梅九垂下了眼睫毛,似乎有些失落。
江陵想着要不要安慰他时,他又朝着江陵笑了笑,领着江陵去往下一处。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时,江陵突然觉得,这样陪他玩也不错。
皇宫处处精致秀丽,却从来不会有人这般轻声细语,仿佛要跟自己分享所有小秘密一般,即使微不足道,却足够自在。
两人差不多蹋遍云顶宫后,梅九在一株高大的榕树下停了下来,榕树树根盘根错节,细小的蚁虫攀爬在上头。
江陵瞧着一只蚂蚁爬进树干上的蚁洞后,回头瞧去,梅九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个铁铲,正在挖洞。
“曦妃姐姐,你走远些,小心泥土沾了裙摆。”
江陵往后退了几步:“叫哥哥。”
梅九眼神无辜。
“那就把曦妃两个字去了。”
“是,姐姐。”梅九愉快的继续挖洞大业,没多久便从里头挖出了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没什么花纹,但是涂了厚厚的漆,防止木箱腐烂。
铁铲扔在了青草地上,梅九开箱时,江陵好奇的看过去。
先是一层软布,除了布料后,便是庐山真面目。
梅九将东西一件件翻了出来,有木头剑,他小时候用过的。有藤条编制的鞠,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没有踢过,小心的保存在箱子中。也有祈福的竹签,捆在一起的橡皮筋,小人书
通通不珍贵,却是这少年孩童时期收藏的东西。
江陵自己也没有童年,便凑了过去,两人肩并着肩,饶有兴趣的翻东西。
“姐姐,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玩蹴鞠,跳皮绳,荡秋千,我推,你坐着就行。”
江陵想了想:“最后一个就算了吧。”
“嗯嗯,我一直想把师傅养的锦鲤捞了”
“吃吗?”
梅九惊讶:“可以吃?”
江陵摸了摸下巴:“大概可以。”
接着,梅九又翻出了一条红绳,朱红的发绳掺着金色细丝,瞧着挺漂亮的。
梅九打了个结,手指灵巧的穿过红绳,翻起花绳来。
太阳星逐渐西斜,两人便将箱子抬进了屋子里,主要是梅九抬,江陵在一边装模作样。
进了屋后,梅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颇为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我以前的房间,其余屋子还没收拾出来,积了几层灰了。”
“没人收拾?”
“我不想看到太多人。”
江陵转了一圈,觉得堂堂国师还真是朴素啊。走过一架子时,江陵又返身回来,摸出一瓷瓶来。
“这是酒?”江陵哎了一声,调侃,“你小时候还偷偷摸摸喝酒啊。小孩子别喝这玩意,小心长不高。”
借着身高优势,江陵在自己颈项处比了比,嘲笑梅九的身高。
“啊?”梅九转头,却是一脸惊讶。
随后扔了手上的东西,疑惑的盯着江陵手中的瓶子:“这个好像是师傅落在这里的。”
听他这么说,江陵便将东西递了过去,笑眯眯道:“你没喝过酒?哎呀,真是个乖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是是是,不是。”在江陵心中,未成年都是孩子,这句话也回答的特别敷衍。
梅九蹙起眉头,委屈的盯着江陵。
“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江陵目光扫过一地的小玩意,眼中聚起笑意,朝着梅九挥了挥手。
“”
梅九转身走了两步,背着江陵拔了塞子。浓郁的酒香在室内散开,大概是未开窗棂的原因,酒味格外香醇。
梅九仰头,对着瓷瓶猛灌了一口。
江陵讶异:“喂——”
大概是灌的太猛的原因,梅九呛住了,在一边直咳嗽,咳的脸颊红扑扑的。
“咳咳咳。”
江陵失笑:“让你逞强。”
“陪我玩,好不好?”
对上梅九满含期盼的眸子,江陵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什么东西来着?
江陵想了想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江陵整天想着如何不吃药,如何偷偷溜出去简直是熊孩子典范。
作为一个重病也要闹的熊孩子,江陵眸光漂移,心虚似得抵唇咳了一声,问道:“那个,你想玩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把梅九难住了,脸上流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没想好?”
梅九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
江陵笑了:“没想好还让我陪你啊。”
“可是。”梅九抬了抬头,眸子中落了满天星辰,“你能答应我就很开心了。”稍稍一顿,梅九不太好意思的补上称呼,“曦妃姐姐”
“叫哥哥。”江陵纠正。
梅九抿唇笑了笑,红着脸不说话,就这么瞧着江陵,好像江陵脸上开了一朵花一般,即是新奇,又是愉悦。
第71章 白莲花仙子(十四)()
晋。江独家;防盗时间为12个小时。“姐姐。”
江陵再度睁开眼睛时;梅九凑到了他面前,长长的睫毛下;眸子如一湾碧潭,清清楚楚的映照出江陵苍白的面容。
江陵愣了愣,下意识抬手,两根手指在梅九脸颊上一捏。
“呼——”梅九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陵这才清醒,飞速松了手指,缩回了棉被里。
“现在是什么时辰?”江陵一本正经的问。
“现在是辰时。”
江陵微讶:“我睡了一整天?”
随后,他掀开锦被;撑起身子后,向着窗棂望去。大概是为了通风,窗棂开了一条细缝,雪白的光便透入屋中,江陵一时间觉得刺眼。
眨了眨眼睛后,江陵推开了窗户,不由微愣;鹅毛大雪从天际飘落;将整个天地裹上一层银白之色,几株梅花徐徐绽放,冷梅清香隐约传入鼻尖。
“下雪了。”江陵感叹。
凉风自衣襟灌入;江陵冷的一哆嗦时;梅九赶忙提了一件厚重披风过来;细心的系上缎带。
披风边缘镶了一层雪白绒毛;贴在了江陵颈项,柔软而舒适,但是江陵还是觉得有些冷。这么想时,梅九抬手将窗棂合着严严实实,紧接着又用手背贴了贴江陵额头。
“终于退烧了。”似乎是放心了,梅九细长的眉眼泛起柔软的笑意,“昨晚付太医来过了,他说你感了风寒,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吹凉风,要穿厚些衣服,要按时吃药”
一边说道,梅九一边掰起了手指。
“哦,我知道了。”
“姐姐,你烧了一整夜,以后真的要注意点儿了。”
梅九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之后又将江陵拉回了床榻,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和一碗小米粥。
江陵先喝了几口小米粥暖胃,梅九便提了一张凳子过来。
他用白瓷勺舀起黑乎乎的汤药,先是小心的吹了口气,随后伸到了江陵唇瓣。
江陵老实吞下:“你不用这样,我自己喝就是了。”
“是不是烫了点?”梅九咬着唇注视着这小小的白瓷勺。
“这倒没有”
“那是我哪里弄错了吗?”梅九满是疑惑,小心翼翼的询问,“小时候,我生病了,我娘亲都是这么照顾我的。”
梅九的娘亲是玉姬夫人。
于寒冬深夜,投湖自尽
江陵陡然想到付太医的话,看梅九的眼神便有些微妙了,想了想后,江陵弯了弯眉眼,朝着梅九笑了笑。
“没哪里出错,你做的很好。”
随后江陵张了张嘴,示意梅九接着喂他,他完全不介意,并且表示非常享受。
梅九眉梢眼角全身笑意,细声嗯了一下后,欢快的凑到江陵跟前,仿佛喂的不是药,而是哄孩子用的冰糖葫芦。
一碗药见底后,梅九便寻了蜜饯端到了江陵跟前,眼巴巴的望着江陵:“汤药苦涩,要不要吃几个蜜饯?”
其实江陵并不需要,他既不怕痛,也不怕苦。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一瞬间,梅九眼中落满了星辰,白嫩的指尖粘起蜜饯递到了江陵唇瓣,笑盈盈的说道:“姐姐,张嘴。”
似乎觉得不够,他轻轻“啊”了一声,示范似得张了张嘴。
“啊——”
“唔。”
江陵眼明手快,直接塞了一颗蜜饯塞进梅九嘴巴里,在梅九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惊讶看着他时,江陵揉了揉他的额头,笑了笑:“自己喜欢吃蜜饯就直说嘛,全给你,别吃多了,小心牙疼。”
“我没有。”梅九嘴巴里含着甜甜腻腻的味道,含含糊糊的否认。
江陵往床柱上一靠,面容被轻纱遮了半边,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是愉悦的。
“小国师啊,你前些时候不是在躲我吗?今天怎么敢来我撷芳庭了?”
梅九微愣,随后缩回了端住盘子的手,声音略带犹豫:“那个时候,姐姐晕过去了,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巡逻卫看到了,我前脚才踏进撷芳庭,江丞相你父亲就来了。”
“然后?”
“付太医过来给你把了脉开了药,在你情况好转时,你父亲说多谢我这些时日照看你。然后说陛下重病卧床,他忙不过来,便希望我能在这里看着点”
“”
“我觉得这样很不妥,但是”梅九低着头,只露出个发丝柔顺的头顶,最后一句话却梗在了喉咙里。
江陵没在意他的犹豫,满脑子都是卧槽。
“江丞相到底什么意思?”江陵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很少会犹豫不决,基本上自己想自己的,认定什么后,就是个固执己见的人。
今天却破天荒的去问小红,这个在他心中粗汉子傻白甜的系统。
系统很惊喜,系统很得意。
经书在江陵面前“哗哗哗”的卷动书页,嘿嘿嘿的笑:“如果你是个男的,长的丑一点,梅九再小一些当然没问题啊。”
“我是什么性别你现在搞不清楚吗?”江陵冷笑。
“你现在是恶毒女配!”系统理直气壮。
“”
“嘿嘿嘿,估摸着江丞相想把你送给小国师。”
系统说的,和江陵想的并无差别,然而江陵依旧只想骂人,若是真的江菱,此时估计要哭闹了。
先把女儿棒打鸳鸯,再把女儿嫁给心上人他爹,各种利用之后,昭阳帝一倒台,又想着把女儿送给小国师
“一个渣爹,他特么是把女儿当妓。女了吗?”
江陵总算知道江丞相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这份“亲情”又有多么寡味了。
江陵这头恼怒时,梅九却稍稍拉了拉江陵头发。
江陵一回头便瞪了一眼,梅九赶忙松手,目光三分诧异,三分温柔,三分乖巧,还有一分飘忽的失落。
“姐姐”
江陵被这样的目光一看,怒火如冰雪消融。
“我要走了”梅九软软的开口。
“”
“估计开春才会回来。”
江陵差点儿以为他都不回来了,听到这句话眨了眨眼睛,倒是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
梅九低着头,细长浓黑的睫毛颤了颤,在清碧色的眸子中留下星星点点的光。
“我会尽快回来的。”梅九抬头,朝着江陵露出了柔软而依赖的笑容,“最快的话,我回来时,也许皇城还在下雪。”
江陵被这个笑容戳到了,突然明白梅九为什么听了江丞相这么说,心里觉得不妥后依旧留下了,他是来告别的。
这孩子大概挺舍不得他的,临走之前想要多看看他。
“有很重要的事?”
梅九迟疑的点了点头。
“不去做这一辈都会后悔?”
这个问题梅九能够回答,他舔了舔唇瓣,眸光定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一辈子太长了,但是我不去做的话,我大概会一直做噩梦。”
“哈哈。”江陵笑的没心没肺。
天生便勾人的五官展开,仿佛能够媚到人骨子里:“那就好好干。”
江陵又揉了揉梅九的头发:“小国师,别让自己后悔啊。”
梅九慎重的点了点头。
江陵又询问:“什么时候走?”
“今天。”挤出两个字后,梅九赶忙回答,“如今整个皇宫由端王以及你父亲掌握,我现在不走,过几天就很难走了。”
“能理解。”
“不过姐姐也不用担心,现在应该没人能够为难你了。”这里的人指昭阳帝,据说昭阳帝身体中的毒已经发作,彻夜哀嚎,痛不欲生。
梅九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听师傅说,东海之外有仙山,仙人齐聚,有无数灵丹妙药,所以,姐姐的病肯定会好的。”
“好。”
“姐姐,这里面的东西你拿着,我要走了。”和以前一样,梅九在江陵床头放了一堆东西后,便低着头欲离开。
在他手指搭在门框上,即将开门时,江陵喊住了他。
“等等!”
梅九回头。
江陵双手抱胸,侧着头,语气懒洋洋的:“心海居是你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对不对?”
“嗯。”梅九点头,“我经常会去那里看看。”
“我听付太医说过玉姬夫人的事。”江陵放柔语气,脸上却带了几分纠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娘?”
“”
梅九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前有,后来就没了。”
第一次见到江陵时,一切太过巧合了,仿佛被一双手安排了一般,眼前这人便猝不及防的和他的母亲的形象融合在一起。
“你还记不记得撷芳庭那天晚上,姐姐对我说过的话?”
江陵当然记得,他把梅九弄哭了,那个少年像个小兽一般抵着他的肩膀,无声哭泣。
第72章 白莲花仙子(十五)()
晋。江独家;防盗时间为12个小时。“梅九?”江陵笑盈盈喊了一声;随后恍然;“唔;小国师?”
他们一个背对满院灯火;肩背笔直;一个半躺石桌,衣裳凌乱,可是目光相触之时,江陵却笑了;反而是梅九躲开了目光;受惊似得低下了头。
随后才轻轻应了一声“嗯”,声音细如蚊虫。
梅九这反应,江陵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行动了。
目前这情况着实尴尬;江陵正准备不计后果玩一次“弑君”;偏偏在下手时,有人先一步打晕了昭阳帝,还将昭阳帝随手扔在了地板上。
要是友军;江陵就该松一口气;竖起大拇指说:兄弟啊;你太给力了。
要是敌军敌军根本不会这么干!
而梅九恰好在两者中间,要说身份,他是昭阳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天昭的国师;本该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就算昭阳帝在他幼年时期多有忽视;可是从今日宴会上的情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