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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半靠在床头,并未起身,面色也有些苍白,但这种苍白反倒更显出五官的清丽,青丝如黛,杏眼明仁,琼鼻瑶口——这沈霓裳竟然出落得比沈秋莲还好!
一行人一进门,以沈霓裳过人的五感,鼻端立时就袭来一阵浓郁香风。
尤其是那当先二人身上,香气更是分外明晰。
她仔细分辨了下。
沈秋莲身上应该是……苏合香,好像是熏在衣裳上的。
而沈如彤身上除了苏合香的熏香,沈霓裳瞟了一眼她腰间的鎏金银香球——好似是沉香中的白木……
不知产地是哪里的?
做鬼的时候闻不到味儿,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也有沉香……不过想想也对,地貌都完全一样,食物种类也没多大变化,其他物种当然也不会差异太大。
沈霓裳心中一动,思忖着这倒是条好信息。
心里想着事情,一不留神,也就没收回放在沈如彤身上的视线。
可看在沈如彤眼里就很是不爽了!
沈霓裳的眼中一片清明淡然,既没有秋玲面对她时的那种敬畏闪躲,也没有沈秋莲面对她时的那种讨好,再加上眼前这张脸……沈如彤目光阴沉极了!
沈霓裳将沈如彤的神色变化尽皆收入眼底,心想,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她才不愿意掺和到正房去……
她的直觉是对的。
正房这两人,沈如彤骄横,沈秋莲狡诈。
她见过两人私下里相处的场景,沈如彤看沈秋莲的目光,那是一种恨之不得*裸的嫉恨。
女人的嫉妒,向来是很可怕的情绪。
这个沈如彤比玉春还不会掩饰,当然,在沈秋莲面前她也有足够的资格不去掩饰情绪。
她是沈府的最幸福的小姐,可惜模样随了大夫人,从某种程度上,就变成了最不幸。
大少爷沈思言二少爷沈墓衡的长相都随沈重山,沈重山人品如何且不说,倒有一副拿得出手的好相貌。
最高的身份附赠了最丑的容貌……嗯,沈霓裳表示,她很理解。
这种时候应当是装娇弱比较有利。
可她装不来,也不想装。
于是,她也就靠在床上,直直地同大小姐对视,面上无情无绪:“大小姐,二小姐。”
沈秋莲也有些惊讶。
她是听贴身丫鬟惠儿说,说是碰见霓裳主仆二人从外面回来。
惠儿当时说:“没想到霓裳小姐长得还挺好看的。”
她没想到沈霓裳长得竟这样好看。
不过这样正好!
她瞄了眼沈如彤的神色,微微一笑:“霓裳妹妹,我这么叫对吧?我记着妹妹好像比我小半岁。”
沈霓裳将目光转向沈秋莲,正巧接住了她眼中那一抹正隐去的得意。
沈霓裳“唔”了一声。
屋中有些冷场。
玉春干笑了声:“呃,那个,霓裳小姐不爱说话……大小姐二小姐,奴婢去搬凳子,您二位稍等,稍等。”
沈霓裳的卧房很是简陋。
别说屏风,就连圆凳也没一张,除了一张架子床,就只一个柜子,墙角两个半新旧的箱子。
连箱子上的镜架都是脱了漆的。
见沈如彤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惠儿同沈如彤身边的雅枝也跟着去外间搬凳子。
光秃秃的圆凳搬进来,沈如彤目光嫌弃,她几时坐过连垫子也不铺的椅凳?
玉春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干脆遁了:“奴婢去泡茶。”
“大姐,坐吧。”沈秋莲又当先坐下,笑得知书达礼:“咱们难得来一回,霓裳妹妹这处儿倒是极清静的。”
第十四章 祸水东引()
“清静?”沈如彤也坐下了,陡然怪笑一声,直接刺了沈秋莲一句:“你要喜欢就同娘说啊,同她换个院子呗。”
沈秋莲闻声噎住!
心中暗恨,这沈如彤怎么跟狗似的,逮哪儿咬哪儿,明明是看这沈霓裳更不痛快,咬她作甚?——可她又不能不忍。
终究是修炼不到家,沈秋莲面色有些绷不住,强笑道:“这样清静的院子,我这般俗人哪里能住,还是霓裳妹妹这般的才衬得上。”
这句话成功把沈如彤的注意力拉回到沈霓裳那张面孔上。
沈如彤看着床上的少女,气势居高临下:“听说你娘是歌女?”
沈霓裳垂了下眸,继而抬首定定:“大小姐想说什么?”
“生病生得耳朵也不灵光了么?”没入排行的小姐也不过比奴婢身份强上那么半点儿,若是亲娘得宠还能有些脸面,像沈霓裳这般的,沈如彤可不觉自个儿需要客气,加上心中那点不可见人的妒意,她冷笑昂起下巴道:“果真是外头养大的,没规矩!谁许你这般看着我说话的?”
玉春正托了茶盘过来,见氛围不对便僵在旁边不敢过来,眼底露出一丝忧心害怕。
沈霓裳半晌不说话,眸光渐渐深邃黝黑,她语声缓慢:“我入府四年,也没人同我说过,不能看着谁的眼睛说话。”
一句出,气氛瞬间僵硬。
“你——”沈如彤“唬”地站起,伸手指着床上的沈霓裳,“你好大胆子!你,你——”
在这沈府里,还没人这般呛过沈如彤的话。
她读过几本书,但也并非才女,能言善辩更谈不上。往昔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身边的人也只敢赔笑附和讨好捧着,同辈人里居然有人敢驳她的话,她活了十七年,今日还是头回!
她反倒接不上话了。
“我来了这府里四年,虽没人同我说过规矩,可自问也是本分的。今日,我不知大小姐是听了什么才突然想到了我这院子,来了我这一处。若是大小姐是想到了我这个妹妹,那我先谢过了。大小姐方才问我娘的事,可父亲当年接我回来时说过,让我不许再提我娘的事。我亲娘死得早,这么些年,我自然也是想的。可从不敢跟人提,也就是父亲发的话。”沈霓裳低了低头,抬眼起来,目光迎向沈如彤直直指向她的食指尖:“大小姐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如彤不说话了。
这府里,在马氏跟前她还敢发发小脾性,但在沈重山跟前,她却是不敢的。
她小时候见过沈重山抱过二哥,后来也见沈重山抱三弟,她猜着,大哥小时候应当也是被抱过的。
可是,沈重山从来没抱过她。
“都是一家姐妹,”沈秋莲忙站起,她是有祸水东引的心思,可事情真闹大了,以大夫人的心智,未必不会猜测到从而牵连到她身上,何况沈霓裳那句话,她也有些心惊:“大姐也是关心妹妹……对了,再过几日便是爹的寿辰,霓裳妹妹可有备礼?”
沈秋莲这一打岔,事情就更明显了。
做鬼时,她碰见过一回两人相处,当时沈秋莲就挑得沈如彤扇了一个漂亮丫鬟的耳刮子,那时她就看出了端倪。
这沈秋莲可比沈如彤有心机多了!
比如沈如彤,沈霓裳更不想给她面子,对着沈如彤还有一串话,对她便只淡淡表情加上四个字——
“没备……没钱。”
沈秋莲再度被噎。
见得沈秋莲吃得瘪比她还厉害,沈如彤立时觉着心里舒服了点。
人就这般,不患寡而患不均。
幸福感果然是比较出来的。
她放下手臂,目光在屋子各处扫过,心里又给自己找了些平衡。
长得好又如何?
这屋子还不如她身边丫鬟住的,算了,也没必要跟这丫头计较。住这样的破屋子,又死了亲娘,脾气古怪些也不出奇。
要是让她住这样的破院子,她可一天都呆不下去!
罢了,就当是可怜她。
沈如彤故作姿态的拢了拢袖子,咳了声:“我那儿倒有个笔洗,待会儿让雅枝给你送来。”
这话一出来,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这大小姐转性了?几时这般好脾性了?
就连沈霓裳也露出诧异。
沈如彤被看得不自在,神情故作镇定,不在乎的口吻:“早前得了的,反正我也看不上。”
沈如莲面色又僵了僵。
沈霓裳心里好笑,朝玉春微微笑道:“傻站着作甚?”
沈如彤这个举动倒有些趣味,不过,人敬我一尺,我也能敬人一丈。
玉春上前将茶奉到沈如彤跟前。
沈如彤出来大半晌,又说了这么些话,确实也渴了。
可茶方入口,她就一口吐了出来:“这什么茶啊,都潮了,是人喝得么?”
作为云州大茶商的嫡女,马氏又是个讲究的,她所饮的,无一不是茶中精品。
这样的茶,潮了不说,一喝就知是陈茶,还是最次的那种大叶秋茶。
别说是喝,她连漱口都不会用这样的茶。
一旁喝了一口的沈如莲也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沈霓裳几不可见的瞟了玉春一眼,玉春躲在角落里干笑着缩了缩脖子。
“这茶我一直在喝。”这回,沈霓裳倒没动气,只淡淡吩咐玉春:“去给大小姐二小姐倒杯水吧。”
“算了,不用了。”沈如彤呆不下去了,把茶递给雅枝,站起身:“既然病了就歇着,我回去了。”
说罢,朝沈霓裳扫了眼,也不等她做声便自顾自行了出去。
沈秋莲倒是礼数周全,同沈霓裳抿唇笑道:“今日倒是我们唐突了,还望妹妹莫怪才是。”
沈霓裳但笑不语。
一行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
屋中顿时清静下来,沈霓裳揉了揉太阳穴。
她果然还是喜欢清静。
玉春进来了。
沈霓裳撩起眼角,似笑非笑看她:“这两日冲的茶好似没有潮。”
玉春嘿嘿笑:“我那不是见大小姐那会儿瞧不上咱这院子么?既然瞧不上,还不如早些让她们走。”说着说着,玉春愈觉理直气壮:“小姐你也瞧见的,那大小姐看咱们的模样就好像咱们是啥破落户儿。瞧不上就别来呗。明明都说了小姐病了,几年都没打过照面,我看哪,她们指不定安什么心呢?”
第十五章 真心不难()
沈霓裳闭着眼睛斜躺着。
玉春忍不住好奇:“小姐,你说大小姐是不是有毛病啊?先前那样就差没动手,这没半会儿的倒送起礼来?该不是……该不是给咱们下套吧?”
沈霓裳道:“你想多了,咱们这样的,有什么值得下套的。”
“可是,”玉春还是疑惑不解:“难道大小姐还真是个好人?真心送咱们礼让咱们给老爷当寿礼?”
“是送了礼,真不真心谈不上。”沈霓裳不急不缓道:“至于好人不好人,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的。”
玉春这两日多了个爱好。
那就是喜欢听沈霓裳“讲古”。
沈霓裳总会把一些很有意思的话,用更有意思的言语说出来。
她觉着比街上的鼓戏还有意思。
她就势在圆凳上坐下:“小姐,你说说明白,奴婢听不懂。”
“你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沈霓裳睁开眼。
玉春怔了怔,回道:“好人就是好人啊,坏人就是坏人啊。大家不都知道么?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
真天真。
“错——”沈霓裳笑了:“这世上或许有绝对的坏人,但绝对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或许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好人也会有变坏人的时候。人不能绝对的坏,也不能绝对的好。所以呢,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这一串的好坏把玉春绕晕了。
“小姐,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她嘟哝道:“小姐不能说明白些么?”
“我的意思就是,”沈霓裳勾了勾唇角:“今个儿大小姐在咱们这儿算不上坏人,兴许……还能算是个好人。可不代表她就永远对咱们会做好人。她跟你,跟我,都不是一样的人。出身不同,性子不同,生长环境不同,更重要的是,立场不同。”
“啥叫立场?”玉春眨眼。
沈霓裳抬了抬眸:“立场就代表利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因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利益。除非利益一致,否则——”
她意有所指的微微笑。
看着那张光洁的面容,只觉着那双杏核大眼能看透一切一般。
玉春不知为何有些心颤,她垂首小声道:“奴婢如今可是一心跟着小姐的。”
屋中静了须臾,没人接话。
须臾过后,沈霓裳淡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眼下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小姐你不信奴婢?”玉春猛地抬首。
“并非不信,我信你此时此刻所言出自真心,可我问你,”只见沈霓裳平静看她:“若有人愿出十两银子让你给我下毒,你可会做?”
真心不难得,难得是一直真心。
就好似在那个时代,多少对有情人在成眷侣的那刻不曾想过天荒地老呢?可依然会有劳燕分飞的的存在……
这样简单的问题,玉春连考都不用考虑:“奴婢当然不会害小姐。”
“那有人出一百两银子,让你给我下泻药,你可会做?”沈霓裳又问。
玉春摇首:“奴婢肯定不会做的。”
泻药虽不致命,可沈霓裳才受了伤,正虚弱呢,她怎会这么狼心狗肺。
“那若是有人出一千两银子,只是让你告诉他,我每日用多少饭,最爱吃何种膳食,你可会答应?”沈霓裳说完,轻轻望着她。
“奴婢当然不会——”玉春方开口。
“只是告诉他我每日用多少饭,最爱吃的东西——我不会被毒死,也不会受伤,甚至也不是甚见不得的人私密……”沈霓裳微笑静静,眸光却流转通透之极:“你真的不会说么?”
玉春直觉得那两道目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心里去,躲都躲不掉。
自己真的不会说么?
她问自己。
一千两银子,只问两件无关紧要的事……至少在她看来,还真是无关紧要的。
玉春张了张口,默然了。
“你看,这便是立场,也就是利益。”沈霓裳噙笑:“这也是人性。这世上的事,世上的人,无非代价二字。便是夫妻母子,也有怨恨不公的时候。所以,我从不会在意这些。与其在意这些随时可变的东西,不如把握一些实在的东西。要什么,便付出什么。若是得不到,也不用去怨恨,从头再来便是。”
玉春心中有些发堵。
她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她也想问,那日在马车上,沈霓裳为何会护住她?似沈霓裳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也想得到,那样的情形下,要护住一个人定然就会增加自个儿受伤的几率。
若是说为了得她的忠心,可沈霓裳的话说得很明白,她根本就不相信谁的忠心。
她虽不聪明,可也听懂了。倘若是要为了骗她忠心,她今日这番话说得再透彻不过。就好似把她玉春这个人给扒得干干净净,甚至,她也没有掩饰自己。
那她那日救自己,究竟是图什么?
倘若有一日,也有旁人要她对自己出手,她会不会也答应。
玉春很想问,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出口。
“药该放凉了,奴婢去端药。”玉春闷头行出去,忽忽不乐。
那背影看着孤零零,有些可怜。
沈霓裳笑了笑。
这个丫头太天真,人总要长大,谁未必能陪谁一辈子。
自那日沈如彤说了送笔洗过来,已经过了两日。
话出了口,人却没见着。
玉春嘀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