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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红退到一旁,拈出帕子捂着嘴无声笑。
粉衣丫鬟被沈平南骑住,怕摔倒沈平南,不敢大动,只死命的护住脸哭泣求饶,可哪里挡得住。
不多时,便钗横髻散,脸上脖子上也多了好几道血痕。
下颌上一道最深的,已经淌出血来。
沈霓裳朝不远处的月洞门又望了眼,默默收回了目光。
这个亭子在假山后面,不特意转过来,倒是没人能看见她的。
又打骂了会儿,沈平南大约是累了,这才停了手,喝问:“臭奴才,还敢不敢再勾引我爹?”
粉衣丫鬟呜咽着只能连连摇首:“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沈平南“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又朝她肋下踢了一脚:“再敢看我爹,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再给你手上打上奴印,让你同那些边民贱奴一样见不得人——”
“平儿——”一道温柔的少妇声音响起,打断了沈平南的发狠。
“娘亲。”沈平南瞬间乖顺,朝来声处奔去,扑进了王夫人怀中。
王夫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二十五六的花信年华,眉眼温柔,十分可亲。
“这是怎么回事?”搂住沈平南后,她才看见坐在地上哭泣的粉衣丫鬟,吃了一惊般:“月桂,你这是——”
“夫人……奴婢,奴婢……”月桂说不上来,只低头又哭。
王夫人蹙起秀眉看向怀中的儿子:“平儿,你做了什么?”
沈平南眼珠转了转,露出几分狡猾:“我同月桂玩呢。她是夜叉鬼人,我是大将军,大将军征战夜叉鬼人,她被我给活捉了。”
“胡说什么?什么鬼人,月红哪里是什么鬼人?”王夫人又好笑又好气地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孩子家家胡言乱语,难怪方才听你说什么打奴印——这可是不能瞎说的,边民的奴印只有官府才能上。月桂好好一个人,看你被你作弄得——”
她松开沈平南,朝月桂行去欲扶。
王夫人上前,月红也不敢怠慢,忙抢先一步把月桂扶起。
月桂一身泥土,只低头抽泣,下颌上的伤口沾了脏污尘土,凝成长长一条血痕。
“呀,”王夫人低低呼了一声,皱起眉头,朝沈平南冷下脸:“回去抄十张大字。”
“娘亲,我不要抄字——”沈平南扭身子还欲撒娇。
“再不听话就抄二十张。”王夫人目光扫去,沈平南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月红,带月桂回去,把我柜子那瓶香凝膏拿出来给月桂,记住,伤口洗干净再抹。”王夫人叹了口气:“三少爷年纪小,你们这些身边人可不能随意纵着。他虽是主子,可并不懂事,你们事事让着,这不是做下人的本分,反倒是害了他。你们可明白?”
月红恭声应“是”,月桂也抹了泪,跟着低低应了声。
两人先告退后,王夫人也领着乖顺得同方才判若两人的三少爷离开了。
这时,另一侧的月洞门旁探出一颗脑袋,沈霓裳起身走了亭子,朝她招了招手:“不用看了,没人了。”
忽然冒出个人来,玉春先吓一大跳,一看是沈霓裳才抚了抚胸口:“原来是霓裳小姐,吓死奴婢了。”
“有什么好吓的?”沈霓裳好笑。
“奴婢以为没人呢……”玉春吁了口大气,走了进来:“方才回去找霓裳小姐,屋里没人,走到花园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哭,奴婢才在旁边躲着……没想到是月红。府里都说王夫人人好,看来还真没说错。为了个月桂,连三少爷也罚了,那香凝膏可不便宜,要一两半银子一盒呢——果然是读书人家出来的,说话也同旁人不同,听起来就是舒服。”
“读书人家?”亭边大丽菊开得灿烂,沈霓裳顺手摘了一朵,放在鼻翼嗅闻:“这么说你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啊。王夫人是——”不待她说完,沈霓裳止住她,转身朝外行:“回去说。”
许是从未被人信任过,玉春自觉自个儿这番终于办成了件事儿,很是有一种邀功的心急。
回到屋子,便噼里啪啦说起来。
“先前果真是听错了,原来王夫人家才是教书匠出身。王夫人的爹是读书出身,没能举成官,在西城门外二十里的永和镇开了个学堂。王夫人还有两个兄弟,家里有些田地,都成了家,不过还未分家。王夫人在家是老小,是老爷出城做生意的路上遇见了,后来就进了咱们府。也算是个有大福气的,府里十来年都没添丁了,她进府没两年就添了三少爷。”
第七章 人会画皮()
见沈霓裳听得仔细,玉春又添几分得意:“司夫人家我也打听到了。司夫人家是做买卖的,听说原先是沿着中江跑东边做海上生意,还做得不小。可后来遇上海难,三条船全翻了,司夫人的爹和兄长全折在了海上。就那回,家产也赔光了,娘家除了一个嫂子还有个侄子,其他好像没啥人了。”
“船翻了?”沈霓裳“哦”了声,思索了下:“是何时的事儿?司夫人嫁进来前还是后?”
“是嫁进来后。”玉春回答得肯定:“马房赵老九的媳妇儿同奴婢说的,她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当是没错的。”
“做得不错。”沈霓裳若有所思的颔首,也顺道称赞了玉春。
玉春等了半晌没等到想等的话便急了:“霓裳小姐,你不是说要同奴婢说日后的打算么?”
沈霓裳起身走了几步,没有搭理她,只低头沉思。
“要我说,还是王夫人这边的路子靠谱些。”玉春不懂看脸色,碎碎唠叨着:“大夫人那边呢,奴婢想了下,是不大好。大小姐是亲生的,二小姐又占了个先,就算霓裳小姐记到正房名下,估计也要排到后头。王夫人这边就不同了,王夫人没女儿,霓裳小姐去了便是独一份儿,还有三少爷这个兄弟依靠……王夫人心好又斯文,府里人缘儿也好,人也温柔和善——”
“你觉得王夫人和善?”沈霓裳轻声笑,抬眸望着她:“你从哪里看出王夫人和善了?”
“大家都说王夫人和善啊,就方才,方才霓裳小姐不也在花园里么?王夫人为了月桂,还罚了三少爷十张大字呢!”玉春不明所以,满脸不解的回望她。
沈霓裳手里还捏着那朵大红的大丽菊,拧着花柄轻轻一转,便在眸中漾出一圈花影,似笑非笑。
“你可知王夫人是何时到的园子?”没有看玉春,她回到桌旁坐下才抬眼:“月红还未摔倒的时候,王夫人就已经到了园子。只不过,一直在园子门口没进来罢了……”
“啊!”
玉春轻呼一声捂住口,霎时呆住!
“你知道什么叫画皮不?”
“画皮?”玉春眨眼。
“有一种长相可怖的妖怪,她会用人皮绷在自己身上变成一个美人。但这人皮用久了便会坏,她便要在半夜无人的时候,脱下来修补描画——”沈霓裳语声缓慢的叙述。
“霓裳小姐求你别说了,我鸡皮都起来了!”玉春打了个颤,抱起胳膊,使劲搓了搓手臂,又朝门外看了眼,看见明晃晃的大白天才找到些安全感:“什么妖怪啊,比夜叉鬼人还吓人!”
“你见过鬼人?”沈霓裳问。
“没有啊。”玉春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鬼人长得吓人?”沈霓裳笑问。
“大家伙儿都这么说啊。”玉春回得理所当然。
沈霓裳笑了:“你方才还认为王夫人善良温柔呢?”见玉春噎住,沈霓裳唇角弯起弧度:“你要记住,这世上,不只是妖怪才会画皮。人画起皮来,可不见得比妖怪的本事差。亲眼见到的东西都有可能是假的,更何况是道听途说的。外面那张皮难看不要紧,关键是里面那张皮。”
深秋的阳光从敞开的大门泻入,带了些淡金色。面前的少女白皙的面孔沐浴在阳光中,有种让人很想亲近又不敢随意亲近的矛盾感觉。
玉春愣愣地问:“亲眼看都不能信,那该用什么看?”
沈霓裳朝她勾勾手指,她上前,沈霓裳先点了点她的左边胸口,又点了点她的额头:“用这两个地方看。”
玉春还不算太笨,很快反应过来:“霓裳小姐的意思是用心和脑子?”
沈霓裳颔首,指了指茶壶,玉春先顿了下,明白过来,七手八脚地拿了茶壶出去泡茶,行走间,步履还有些飘忽,好似还没从巨大认知落差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看着晃动的门帘,沈霓裳低声笑了笑。
如今看这丫头倒有几分可爱,似乎看来,也并非一无可取。
脑容量小有脑容量小的好处,简单的人,至少相处起来,不用费太多心思。
她是喜欢聪明的女人,可聪明得连儿子都利用的女人,还是保持距离吧。
玉春泡了茶端上来,很有几分恭敬。
碧绿的茶汤,茶叶并不好,但看得出也是用了心的。
端起茶汤,吹了吹,轻轻抿了口,立刻从口腔温暖到食道。
下一刻,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舒服极了。
看来,即便是不畏寒冷,但身体对温暖的向往本能还是在的。
沈霓裳在心里默默总结。
“霓裳小姐,”大约出去的这段时间也思考了不少,玉春一边整理自己的语句一边试探着问:“那依着您的意思,是看好走司夫人那边的路子了?”
都用上“您”了——沈霓裳好笑,却也不揭破,摇了摇首:“哪里有什么看好不看好,你也知道,我原先是住外边的,来这府里满打满算也才四年,比你还晚进来些。原先年纪小,没人为我打算。刚来的时候想我娘,也没出门的心思。如今年纪大了些,好多事也是这些日子才慢慢想明白些,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玉春如今听沈霓裳说话总会不由自主的就多了些没来由的信服感。
玉春赞同地点点头,又问:“那霓裳小姐怎不早些同奴婢说,”顿住,觑了下沈霓裳的脸色:“霓裳小姐以前都不爱同奴婢说话,要是早同奴婢说了,咱们也可早些打算。这些事儿,早些打算总要占些先手。”
沈霓裳看着微微而笑:“我总不能是个人在我身边,我就把她当自己人吧。你想想,你到我院里才多久?”
沈霓裳的话似乎透漏出某些意思,再加上方才菜听过沈霓裳的人皮论,玉春立刻脑补出一种“通过考验我觉得你还不错,我看重你,如今已经把你当自己人”的信息。
玉春很高兴。
她虽然不聪明,但却有某种类似的小动物的直觉。直觉告诉她,眼下跟着眼前的这个少女走,似乎并没有坏处。
反正她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于是,她点头,把三分忠心做足十二分的样子表决心道:“霓裳小姐放心,您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做。”当然最后也不忘加上一句,“奴婢是霓裳小姐的人,自然只有小姐好了,才有奴婢的好。”
第八章 初次惊魂()
沈霓裳是什么人,前世那十几个性格各种跳脱的师兄在她面前比在李成功面前还乖顺。玉春这点子半真半假的忠心,五毛钱的演技,她当然是心里门儿清。
也没点破的必要,她点头笑道:“这样想就对了。”说着站起身来,“走吧,陪我出门走一趟。”
“霓裳小姐要出门?”玉春跟在身后问,有些诧异。
也由不得她奇怪,除了府里大夫人偶尔带着几位小姐上香,沈霓裳每年好像只在她亲娘的忌日才会单独出门。
“想要拜神也得买香纸,我要给自个儿重新找个娘,难不成能空着手上门?”沈霓裳笑道:“再说了,屋子里呆够了,水流方长,人挪方活,出去走走,人的精气神儿也会好些。你也别没事儿就在府里瞎逛了……不会逛出啥名堂的。”
话未完,人已走出十步远。
玉春呆住,迅速快步跟上低声问:“霓裳小姐方才那话……是啥意思?”
沈霓裳脚步未停也没回首:“你以为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玉春不说话了。
沈霓裳也不再出声。
两人谁也没提在府里派车的话头,因为都明白,除非有三位夫人的牌子,府里的车是叫不动的。
出门后,正好街口有辆车。
玉春问了沈霓裳的意思,花了二十个铜板,从街口叫了过来。
“霓裳小姐,咱们去鸣蝉街?”玉春询问沈霓裳。
沈霓裳其实并不清楚鸣蝉街是哪条街,闻言颔首同意。
马车行驶缓缓,一路行来,她掀开车窗帘朝外望,玉春也不觉有奇,只当她是少有出门好奇。
可玉春不知道的是,从上车起,沈霓裳心里就有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而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随着一路走来,越发明晰。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忽然间,她猛然想起——不对!
同样的一天,在上一个十月初四早上,也是这个时候,原先的沈霓裳也出了门,而去的——也是鸣蝉街!
十月初九是沈重山过寿,当时的沈霓裳在玉春的再三鼓动下,再加上原本对父亲多少也有的孺慕之情,她才特地出门为父亲挑选寿礼。
也就是这次买寿礼,沈重山才注意到这个几乎已经被他忘到九霄云外的女儿。
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个时候,她才刚到这个世界,并不能离开这具身体,故而那几日发生的事,她也算是亲身经历。
她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所以,她很清楚的记得。
在去鸣蝉街的路上遇上两个少年打架,其中一个少年的掌风惊到了马,沈霓裳和玉春被甩出了马车,差点没命。好在被过路的一个骑马少年救了,虽是保住性命,而最后,她右手骨折,玉春则是伤在脸颊,稍稍破了些相。
之前没有想到,是她这几日的心思都放在了别的地方,而另一方面,她从本性里就没觉得自己是原来的沈霓裳,除了那几件大事,其他的,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终究是大意了。
没想到,这回玉春没有鼓动她,按自己的计划走,她也出了门!
居然还是走的鸣蝉街!
难怪说是灯下黑,刚刚换了身份,想的东西太多,反而把近在眼前的事儿给漏了。
这般低级的错误实在不该发生在她身上,可眼下并非检讨的时候。
要筹划的事太多,时间太紧了。
她不能受伤,更别说骨折——万一大夫人又贤惠的让沈重山来看她……没入族谱之前,她最不想的就是沈重山这个父亲注意到她……
“玉春,叫车夫停车——”
“呀,霓裳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打架——”
她的声音和玉春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而就在下一瞬,响起的却是马儿的一声长长嘶鸣!车厢开始左右翻腾颠簸——再下一刻,沈霓裳右手一把拉住玉春,拽着她朝车厢底部趴下,左手则死死地扣紧凳沿!
“抓住凳子,别松手!”
看着玉春傻愣愣的模样,沈霓裳咬牙撑着,对她喝道。
玉春这才回过神,右手赶紧抓住左边的凳沿,下死力扣住。
沈霓裳微松口气,只要她们不被甩出去,想必那个骑马的救人少年应该很快就能将马车拉住。
上一回,那个少年便是先为沈霓裳点穴止了痛,又丢了金疮药给玉春,然后,几个飞身赶了上去,仅凭一臂之力就将发疯的惊马拉住,把老车夫也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