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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过去的事都是前世的顾毓铮所不知道的。
百年时间,世道变得太快,多少坚持被冲击得面目全非。这些经历了半个多世纪浮沉的老人们看得很开。
门第也好,传承也罢,儿孙自有其福。如遇佳儿,便将一身学识相授,如无机会,那就让一切泯于尘埃。
新的国家有新的秩序,只要懂得做人的道理,孩子们的路怎么都不会走得太差。
前世的顾毓铮成绩确实出类拔萃,只是没有表现出更为强烈的求学欲望,与其他孩子一般走着大众的求学道路,只隐约听说家里有几户表亲却是没什么机会来往,这一次,因着她不同的表现赢得了长辈的认可,耿外婆想为她求的老师,正是自己的表弟秦振国夫妇。
两位老人一身的学问,真的就这么带进棺材有些可惜。况且毕竟是自己的表弟,老来无人承欢膝下总是遗憾。小毓铮天资聪颖,秉性纯善,她家那爷爷奶奶现下看来是靠不住的,倒不如到表弟跟前去,如能入了两老的眼,一身本事后继有人不说,也算一份祖孙情。
惊喜来得太突然。
耿霜泠是一直知道自己有个本事很大的表舅,年节时也曾随父母前去看望,没想到如今母亲愿意带女儿去拜师,自然是喜出望外。
顾毓铮更是觉得受宠若惊。
这机会有多难得?前世终其一生不得遇也。
作为一个曾经碌碌无为的前学霸,那种压抑的心情就算再看得开,也还是很难排遣的,有了重生的机会她会更迫切地想要做出点什么。
求学和赚钱,就是如今她最紧迫想要努力的方向。
拜师之行()
看看时间,才9点出头,耿外婆拾掇了点吃食作为伴手礼便带着顾毓铮出发了。
秦家夫妇住的比较偏,在市一中后面的山脚,那里一整片地都被划为老干部疗休养之用,每户一家独门小院落,大概住了二十来户离退休老干部。
顾毓铮跟着外婆走进大院,入目之处,环境清幽,十几处小院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树荫绿草之间,不时还从院墙里探出几根枝桠,偶尔几座院中传来几句惬意的歌谣戏曲之声,衬得大院格外宁静安详。
人说“居移气,养移体”,想必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人自然而然会变得霁月光风、超然豁达吧。
秦家夫妇的小院比较靠里,离山脚更近些。待得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如山泉潺潺之叮咚之声,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清脆悦耳,不一会,又有笛声相和,二者相伴相偎,停停歇歇,和谐有致。
顾毓铮对民乐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与笛子合奏的是哪种乐器,对了,这是笛子吧?又或者是萧?
听了一小会,乐声停歇,耿外婆才上前敲门,等没两分钟,门开了,一位外表温文尔雅的六十多岁男子站在门内招呼:“原来是表姐来了,这么些天不见,你看着还很健朗啊。”
“成天没有让我操心的事,吃好睡好,身体自然没问题。听你和妹子这吹笛弹琴的,日子看来也过的都好。”
耿外婆拉着外孙女的手迈进小院,同时将礼物递了过去,“都是家里日常做的些吃食,知道你和妹子平时也不怎么动手,就多做了点带来。”
秦振国也不推辞,一边接过东西一边将人往屋里带:“表姐又不是外人,你的东西我当然是要收的。我和静云就两张嘴,对这做饭的事确实有些惫懒,还真就靠着表姐的手艺给嘴巴添点味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屋坐下,秦振国的妻子赵静云端着茶水出来:“难为表姐老想着我们,正好这两天对面老王家儿子送了点山货过来,我的手艺不好,表姐给帮忙拾掇了,中午咱一起给吃了。”
赵静云一出来,顾毓铮就是眼前一亮。
前面的秦振国一看就是个淑人君子,现在这个老人同样年到花甲,却一派文静贤娴之姿。一身素雅的旗袍,外罩一件灰白色毛线披肩,端着茶盘亭亭而立,除却头上几根银丝,丝毫不见老态。
这样一对丰神隽永的夫妇,如无几分底气,在他们面前,真的是要让人自惭形秽。
顾毓铮心中暗自琢磨,不知道自己努力学习,是否有能达到这样高度的一天?
思索间,耿外婆牵起顾毓铮的手向两人介绍:“这是霜泠的女儿,今天带她来,是想让你们见见。”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接下来就看孩子自己的表现。
“舅公舅婆好。”顾毓铮上前站定,微微低头向两位长辈问好,声音清脆,口齿干净沉稳,没有普通孩子的扭捏怕生。
前世,因为顾爸是军人出身,转业回家后也带上了军人的生活习性,耳濡目染之下,顾毓铮的站姿、坐姿也比一般的孩子更为硬挺,行走间带了股飒飒的英气,现在年龄还小,但举手投足里已经显得很是干脆利落。
秦振国别看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性子里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看到这样的孩子便先有了几分好感。
赵静云牵起孩子的小手拉到身边打量,她早年学习刻苦,书读得多了,眼睛有些不太好,仔细看了几眼,不住点头:“好孩子,声音好听,长得也好,叫什么,几岁了?”
“舅婆,我叫顾毓铮,顾是义无反顾的顾,毓是钟灵毓秀的毓,铮是铮铮铁骨的铮。您可以叫我囡囡,也可以叫我小铮。我今年虚岁5岁了,实岁三岁半。”明眸皓齿的小娃娃,配上软软的小嗓音,听得人心中柔软一片。
秦振国也来了兴趣,出口发问:“小囡囡都快四岁啦,有上学了吗?”
“没有去学校,不过囡囡有自己在学习。”
“没有老师啊?那自己都怎么学的?”
“看书学啊。囡囡会用华夏字典,可以自己对着字一个个认。书店里还有很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碰到不懂的,囡囡可以去问。”
“囡囡为什么要学啊?学习累不累?”
“累,不过囡囡不怕,囡囡喜欢学习。书上说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书上还说了,‘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书香宁致远’。”
一问一答间,顾毓铮表现得很镇定。
现在可不是一味藏拙的时候,要是表现不好,机会飞了就找不回来了。
自从了解了两位老人的事迹后,她就有了一些触动,刚才在院外听到的乐声与现在两人一言一行都给了她不一样的体悟。
在他们身上,展现的是华夏文化千年的积淀,是民族脊梁的精神体现。
世事沧桑,他们为国、为家付出过、得到过、又失去过,他们高兴过、伤心过、最终坦然接受,这份胸怀气度非一般人所有。
“好了,你老毛病又犯了,看到出色的孩子就忍不住要去考校学问,来囡囡,舅婆给你煮点糖水,中午啊,就在舅婆这吃饭,多玩一会啊。”
顾毓铮回头看看外婆,看到外婆轻轻点头,才点头说好。
午饭和当时大多数人一样很是简单,一碗青菜汤,一碟腌黄瓜,一碟韭菜鸡蛋,还有一碟专为招待客人拿出来的咸肉笋干豆腐。笋干就是前面说的山货。
耿外婆与赵静云一起动手,顾毓铮就在后面转来转去找活干,虽帮不了什么大忙,好歹聊胜于无,勤快的小模样又惹得几个大人乐不可支。
此时已是5月,快入夏的时节,农家为了保存住竹笋的鲜嫩就将其蒸熟后晒干存放。这道菜秦振国很是爱吃,一时吃了不少,吃完才发现口有些渴,一转头,小毓铮已经将茶杯挪了过来。
笋干和咸肉本就各自带盐,因与豆腐相配怕不够味道就没多放水,结果味道就稍微重了点。
顾毓铮是个特别贴心的姑娘,在饭桌上时就看到秦振国对这菜的偏爱,不禁就想到了这一茬,她这时候倒不是想要拍马屁,而是秦振国这般如普通老人一样的表现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她的亲爷爷与她缘分很浅,对她也无甚感情,后来又早早的去世了。
也许人就是如此,越缺少什么,越看重什么。前世的她没有享受过爷爷奶奶的疼爱,现在看到秦家老夫妇,就忍不住想要对他们好。
秦振国喝着茶水,旁边赵静云又塞过来一个苹果,这时候市面上水果很少,秦家夫妇是退休干部,每月有水果配额补贴,顾毓铮也不扭捏,接过来慢慢的啃。
现在的苹果没有什么激素嫁接之说,个头都不大,只比小家伙的拳头大一点,偏偏顾毓铮人小嘴更小,一口下去也没多少,好在频率不慢,一口一口就如小松鼠一般,看得赵静云直乐。
坐了一会儿,耿外婆起身告辞,秦家夫妇提了点东西要两人带回去,这是亲戚来往常有的礼节,外婆推辞不过便接了。
这时秦振国开口道:“表姐,你这外孙女,我和静云都很是喜欢,现在既然还没有上学,不如就让她常来我这,也算陪陪我和静云,顺便也好做点学问,不知道霜泠外甥女是不是同意。”
耿外婆很是高兴:“不瞒你说,我本也是想让这孩子来拜师的,既然你们投缘,那我这请求也就不算冒昧了,她能入你们的眼,是她的运气,霜泠哪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许是真的讲缘分,短短一段时间,这两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就让顾毓铮从当初单纯的对学者长辈的敬重衍生出一股孺慕之情,而两位老人也觉得顾毓铮性子好、人聪明又不调皮,与这孩子相处分外融洽和谐,且孩子本身又勤奋向学,一时就起了爱惜之心。
本来就是一家人,也不用过于客套,既然双方都觉得好,那这事也就定了下来。
回到家,将事情给耿大舅与耿霜泠一说,两人都很是高兴,等高兴过后,耿霜泠又开始担心起以后的安排。
“表舅家这走过去怕要半个多钟头吧,这每天早上都要送过去,我是不是要赶紧找辆自行车啊?”
耿外婆道:“你住的那地方也确实远了点,如果你舍得,就让孩子住到你表舅家去,我看他们的意思是巴不得,我走的时候就直说要给囡囡收拾个房间出来。”
“这哪成,太麻烦人家了,况且女儿我总还是要自己带的。”
一番思虑,还是顾毓铮自己提出了解决办法:“我本来就想要锻炼身体,半个钟头的路,正好让我跑步过去,那就20分钟就到了,然后中午在舅公家吃饭,午睡之后我去妈妈单位等你下班。”
说起来这个时候的人也是心宽,虽然有些担心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出门会遇见坏人,“十年内乱”的后遗症之一可是诞生了不少社会不安分子,但想想于水这小城市受到的影响毕竟不大,这青天白日的,女儿又是个机灵的性子,真要碰上什么事,求救还是会的。
这时候的社会风气又不像后来,连个摔倒的老人也不敢扶,见义勇为的人还是很多的,家长接送,怕的也不过是孩子自己不认路罢了。既然这样也就同意了。
“那妈,你看这个伙食费和学费”耿霜泠又有了新的忧虑。
“都是自家人,提钱就伤感情了,你只要记得人家对咱们的好,将来有机会尽量回报就成。勇军的部队不是在甘省,你写信问问,让他多买点当地特产什么的给你表舅送去就是了。”
学君子艺,赚阿堵物()
六月南方的早晨,温度正好。
顾毓铮背着母亲做的小书包沿着老旧的街道慢慢奔跑着,两旁的树木是前几年移栽过来的的,现在看来已经有几分枝繁叶茂。记得很多年后,这些树木变得更高也更大,静悄悄地伫立在时光里。
因为已经提前和大院的保安做过登记,顾毓铮一路顺畅地跑过大门,还顽皮地对门口执勤的保安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小院就在眼前,赵静云已经打开院门等在那里。
擦干汗,洗完脸,赵静云带着先去看了给她安排午睡的小房间,又参观了书房、起居客厅等处,教学便正式开始。
秦振国和赵静云夫妇当年受的是传统的华夏教育,后来留洋去的欧洲。
秦振国学的是语言与哲学,赵静云出人意料学的是军工机械,现在教学生,也是从当初的六艺基础教起。
“先祖坚持耕读传家,这耕,指的是农事,按现在的理解也可看为是安身立命的技能,让你讨碗饭吃的本事。这读,说的是读圣贤书,指的是让你明事理,你年纪虽小,但舅公知道你天资聪颖能够听懂,既然说要好好学习,那就老老实实地学,先把基础打好,将来不论世道如何变化,都能让自己活得有滋有味。”
秦振国见识过的人多,并不会因为年纪而小看自己这新收的学生,上来就直接开讲。
总结一句话就是:无论学多少东西,都要记得,学习的目的不是让人拿去展示炫耀,而是为了增加自己内外的技能与修养。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礼”。
后世很多人将礼仪看得比较淡,觉得那是性子直率的表现,反倒是遵守礼仪成了某些人口中的所谓“墨守成规、装模作样”。
赵静云为顾毓铮细细讲来:“礼仪在某些时候就是种规矩,有些人觉得花时间练习是多事,可其实啊,这良好的礼仪素养养成以后,提高的是一个人整体的修养,同时也是一种生活中的科学,给人生活带来便利。你看,就说这仪态坐姿,腰背挺直,不单是看着好看,还是符合人体的生理需求,减少脊椎承受的压力。还有这走路不踢踏腿,不单看起来干净利落,也不会将地上的尘土泥水扬起。至于与人交往时的各种礼节,那更是体现出一个人的文明修养,做人先学礼,它倡导人们向善,让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变得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和谐相处。”
就这样定下要求,以后生活中的每时每刻都按礼仪规范来,务必做到习惯的养成。
至于第二位的“乐”,音乐在古人眼中有陶冶情操、开蒙启智的作用,现在年纪小,乐器还拿不动,就先学些乐理,等年纪大些再挑几门乐器练习。
“射”是箭术,既能强身健体也能锻炼眼力,还能加强人的专注力,老秦家延续这么多代,在这方面有他独特的打磨方式,虽说现在弓箭已经被列为管制武器,但秦家夫妇想要让自己的晚辈学习,还是能做到的。
后面的“御、书、数”也无需一一介绍,好好跟着安排学习就是了,等到基础打实,将来看有什么爱好,再来慢慢学。
充实而又快乐的求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一开始的课程都还算顺利,到了箭术课,1米不到的个头还是太小,秦振国就让她先练习站桩,不是武者的马步桩,是调节全身肌肉筋脉与呼吸循环的养生桩,位置就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
这棵梧桐不是后来道路两旁常见的法国梧桐,而是正宗的中国梧桐,“凤凰非梧桐不栖”的梧桐。
树干挺直,树皮又绿又滑,木材是制作乐器的好材料。梧桐的花瓣在秋天种子成熟的时候萎缩成勺子形状,种子就结在小勺子的边缘,很是少见。
这样的梧桐外婆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棵,现在又见到一棵,顾毓铮在树下站着,思绪也不知胡乱散发到了什么地方。
第一次就足足站了10分钟才被叫停。
喝了口白开水略做休息,在下一门课开始前,赵静云提出了建议:“这女孩子站桩练箭到不是不行,总归还是硬了点,我看啊,还是再加一门舞蹈课吧,这女性之美,还是刚柔并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