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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鑫眼泪又出来了。
杨文修疼孙女儿,但的确也没有给过她这么大的钱,怕她弄丢,就说:“要不明天我到学校去,买了给你送到学校。小卖部有卖三角尺吗?”
杨鑫说:“有。”
杨文修说:“别哭了,明天我到学校去看你,给你买三角尺,顺便跟老师商量商量你学费的事。几百块钱,拖了这么久还没交。”
杨鑫见到爷爷,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似的。
次日第一堂课,班主任老师就要求检查尺子。
杨鑫慌了:爷爷还没来呀!
她盼着别的小孩都没买。结果左右望过去,全班小孩都有,只有她和那个叫杨焕的男孩子没有。班主任拉长了脸说:“没有尺子的,教室外面去。”
杨鑫默默低着头,跟那叫杨焕的小孩走出教室。
不一会,班主任出来了,手里拿着根棍子。就是一米五长,两公分粗的那根。
她站在花坛边,只感觉腿发麻,脊背发凉,像被黑白无常给抓住了。只见班主任老师挥了挥那根棍子,感觉不好使,便靠墙立着,转而从树上折了一根柳条子下来,甩了甩,命令她:“转过身去。”
“站到花坛上去。”
杨鑫老老实实转过身,站到了花坛上,心中庆幸:幸好他不是用那根粗棍子。她感觉以老师的力气,那粗棍子一棍下去,可以把她脊梁打断。
“把裤腿挽起来。”
是夏天,杨鑫穿着布裤子。她低头把裤腿挽到了膝盖上面,『露』出细细的小腿。
她瘦的厉害。圆圆脸儿看着肉肉的婴儿肥,胳膊腿儿却细的根芝麻杆似的。老师站在后面,挥动了柳条,抽她的小腿。
“嘶——”
她以为细棍子不疼,没想到细棍子抽打起来这么疼,好像刀子在刮肉。自尊心使得她咬牙强忍,没叫出声,一动不动,也不哭。她弯着腰,两手抓着裤腿儿,只是忍着,怕别人听到她挨打的声音丢人。
“啪!”
“啪!”
老师一共打了她十下,才丢下了棍子。
“知道错了吗?”
杨鑫小声地回答:“知道了。”
“错在哪了?”
“我没有买尺子。”
“回教室去吧。”班主任老师总算放过她。
杨鑫放下裤腿,默默回了教室。
那个叫杨焕的小男孩还在外面站着。杨鑫走到教室门口,有点犹豫,又停住脚,转过身看了看,却见老师没有用那根小棍子抽打杨焕,而是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用手搡他的头。
“看着我干什么?”
“对我有意见?啊?”
杨焕被搡了个趔趄,退后几步,又站住了。他低着头,没说话,也没见反抗。
“看看你这头发,跟个野鸡窝似的。”
班主任说:“你妈私奔了,不给你洗头?”
“听说你对我有意见,要到教育局去告我啊?你去啊?咋不去呢?没车费啊?要不要我给你拿?知道领导在哪吗?”
他说一句,搡一下杨焕的头,杨焕就在他手底下节节后退,低着个倔强的脑袋,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想告我的人多了去了,十几岁的都有,你算个啥东西?我还治不住你了?告我?你以为我怕你啊?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未成年,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懂法律吗?知道什么叫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吗?意思就是你不算人。你连人都不算,刚从你妈肚子里出来,就跟个胎盘差不多,我打死你,你爹妈都没话说,还想告我呢。多吃点饭,等你长大了再来打我,好歹还现实一点。”
“屁大个人还想告我。”
班主任呵斥道:“给我站直了!”
杨鑫吓的赶紧钻进教室,不敢再偷看。
过了一会,外面又响起密集的棍棒声。
上午又没上课。
班主任打完杨焕,回到教室,又开始发火。杨鑫的同桌在打瞌睡,班主任抄起黑板擦朝她丢过来,丢飞了,砸到杨鑫课桌上。“啪!”的一声,粉笔灰扑起来,杨鑫吓的魂飞魄散。黑板擦砸中课桌又掉到地上,班主任凶道:“给老子捡起来!”
杨鑫赶紧弯腰去捡黑板擦,班主任又吼道:“没叫你捡!王丽丽!”
杨鑫立马推搡睡觉的王丽丽。王丽丽也吓醒了,连忙捡起黑板擦,走到讲台上。班主任揪住她的头发就是一耳光,紧接就是一顿暴打,噼里啪啦,拳脚并用。
孩子们全埋着头不敢抬,也不敢看。
王丽丽哭着叫:“老师,我再也不睡觉了。老师,我再也不睡觉了。”抱着大腿,痛哭流涕,班主任才放过她,让她回座位。
杨鑫吓的心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班主任老师收了武功,坐在讲台上,骂人骂出新花样:“你们就是一群胎盘。”
“今天不上课了。”他站起来,阴沉着脸说:“各位胎盘,上自习吧。别人脑子里装的是脑浆,你们脑子里装的是你妈的羊水。”
班主任走了。
全班同学沉默地上了半天自习,杨鑫往窗子外望过去,忽然看到杨文修来了。
杨鑫被叫出去了。
杨文修穿着皮鞋,中山装的上衣敞开,里面穿着灰『色』羊『毛』背心。手里夹着一只香烟,在和校长说话。杨鑫欢快地跑上去,拉着爷爷的手:“爷爷!”
杨文修『摸』着她小脑袋:“走,咱们去校长办公室。”
爷爷和校长是相熟的,爷爷退休之前跟校长在一所学校教书,算是老朋友,经常一块打牌。杨鑫跟爷爷去了校长那,刘阿姨给她倒了杯水,给她拿饼干吃。
他们大人说话,杨鑫便坐在爷爷膝盖上。她像个小『奶』猫似的,埋在爷爷怀里,小胳膊抱着爷爷的腰,完全舍不得松开。
聊的都是她的事,杨文修说起她的学费,说春狗两口子家里困难,学费要拖一拖。校长摆摆手,说:“没事。你家这个孩子,成绩特别优秀,在学校又懂事。上次全乡联考她考了第一,第二名是乡镇上的,比她差十多分。她在学校读书,也为学校争光。她每年学费虽然晚一些,但也没拖欠过,我就说晚几个月没事。”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
完了,他又拉着杨鑫的手,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见到家长,笑脸迎人,说的全是好话。杨鑫低着头,讨厌这个笑面虎。
办完了事,杨鑫站在『操』场中央,仰着头:“爷爷,尺子呢?”
杨文修从衣兜里掏出一套塑料包装的尺子给她:“这个吧?刚给你买了。”
杨鑫欢喜道:“谢谢爷爷!”
杨文修笑:“你要啥,你妈不买,只管跟爷爷说。爷爷给你买。”
“好!”
“爷爷,老师还会不会赶我回家拿学费呀?”
杨文修说:“不会了。我跟你们校长和老师都说过了。你只管放心地上课吧。”
杨鑫说:“好。”
“要不要吃冰淇淋?”杨文修灭了烟头,又问。
“要。”
“我带你去买吧。”
杨文修拉着她去小卖部,又给她买了个冰淇淋。
自从杨文修来过学校一趟,班主任果然再没催杨鑫要过学费,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也没骂过她,还天天上课把她夸来夸去,夸的跟朵花儿似的。杨鑫讨厌他,背地里叫他笑面虎。
罗红英和春狗,为了这几百块钱的学费绞尽脑汁。这学期交上,下学期马上又来了,两个孩子,又是几百块。有一天晚上,他们再次铤而走险,决定去邻村的养猪场偷猪。养猪场有几百头猪,偷一头也没人发现,村里经常有人偷。
两口子『摸』着黑走夜路,夏天的夜晚空气燥热,刚走到屋后玉米地边,突然从林子里游出一条超级大的黄蟒菜花蛇。
“蛇!蛇!”
“快捉蛇!”罗红英大叫。
春狗一个箭步蹿上去,提起了蛇尾巴,绕了两绕,三两下将那大蛇盘到了手臂上。
好大一条菜花蛇呀!
两口子也不偷猪了,眉开眼笑提着菜花蛇回家,上秤一称,足足有五斤多重!
菜花蛇的市场价,卖到二三十块一斤,这条蛇至少能卖一百五十块。发横财了!
杨鑫围着这条大蛇转,兴奋地不得了。
“好大的蛇啊!爸爸,你们在哪捉的蛇呀?”
春狗和罗红英就嘻嘻笑,并不肯告诉女儿,这条蛇是他们去做贼半路捉的。他夫妻二人经常偷鸡『摸』狗,但禁止小孩学坏。杨鑫拿同学的糖都会被罗红英骂。只有穷人才会偷。人一旦伸手偷东西,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贫穷,同时放弃了通过努力以及正当劳动获取果实。越穷越偷,越偷越穷,最后沦为一个下三滥。
过了几天,春狗把这条大菜花蛇卖了,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又凑了一点卖花生的钱,给杨鑫交齐了学费。
第38章 谋生()
好多人啊。
水库边吵吵嚷嚷的;村里人都聚过来了;有人拿着竹竿,在打捞什么;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杨鑫不安地牵着妈妈的手:“妈妈;出啥事了呀?咋这么多人呀?”
罗红英说:“有人淹死了。”
“谁淹死了啊?”
她想到水边去看,罗红英捂着她眼睛:“不要看,吓人。”
“是死人呀。”
杨鑫听到村民们在说话。
“两个孩子都淹死了?一个都没活啊?”
“都淹死了,两个男孩。一个是五岁,一个才三岁。都是一家的;好像哥哥带弟弟在水边玩,弟弟掉水里;哥哥去捞,结果两个孩子都淹死了。”
大家感慨不已。
“太可怜了。他爸妈就生了两个男孩。”
“大人去哪了啊?”
“哪有大人呀?他爸妈都在广州打工去了;『奶』『奶』在家带孩子。他『奶』『奶』耳朵聋;手脚又不灵便,孩子叫喊,也没听见。路过的人看见才来帮忙捞;捞上来已经死了。”
“太可怜了……”
杨鑫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两个孩子的『奶』『奶』,一个裹着小脚;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在水库边哭天抢地,闹着要投水『自杀』。村民们都在劝她:“别想不开啦;等你儿子媳『妇』回来再说吧。”
“以后再生一个吧。”
晚上;罗红英和春狗也在说:“不知道树生两口子回来会咋样。两个小孩交给老太婆带;两个都淹死了。这下要闹了。”
“运气不好。”
“钱挣到了,孩子没了。”
罗红英嘱咐杨鑫:“不要去水库边玩听到没有?今天那两个小孩都淹死了。你老实在家看书,水沟也别去,水沟也危险。”
杨鑫一边吃面条,一边乖乖点头说:“哦。”
哪晓得傍晚,听到村民叫嚷,说那老太婆喝『药』了。罗红英和春狗又跑去看热闹。
“谁喝『药』了啊?谁喝『药』了啊?”杨鑫好奇地问,急切地抓着罗红英:“妈妈谁死了?”
罗红英说:“就是今天下午你看到的那个老太婆,喝农『药』『自杀』了。”
杨鑫震惊道:“为啥呀?”
罗红英叹口气:“儿子媳『妇』让她帮忙带孩子,结果两个孩子都淹死了,儿子媳『妇』回来,她咋交代啊?肯定是觉得没法交代呗。”
杨鑫说:“啊?”
罗红英感叹道:“可怜。”
大家都站在院子外,左邻右舍地听消息。杨鑫拉着妈妈的手,那时候太阳快要落山,天边挂着彤红的云彩,罗红英忽然低头看了看女儿,说:“鑫鑫,妈妈要是不在家,你千万不要去玩水,也不要去玩火,不要一个人去太远的地方。”
杨鑫仰起头,不懂罗红英为啥说这个:“妈妈,为啥呀?”
她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玩的吗?”
罗红英眼含着笑,杨鑫感觉妈妈笑的很假,眼睛里有眼泪反『射』的、奇异的亮光。罗红英笑着说:“妈妈下半年,要去北京打工。”
杨鑫懵了:“为啥呀?”
罗红英说:“你要上学,妈妈要去外面挣钱,供你读书。”
杨鑫伤心说:“妈妈不去外面挣钱也能供我读书。”
罗红英说:“不行,妈妈在家种地挣不到钱,没法供你读书。你现在才读小学,以后要读中学,读大学。妈妈在家连你上小学的钱都拿不出来。”
“妈妈……”
杨鑫要哭出来了,她才七岁:“我不要妈妈走……”
罗红英说:“你已经七岁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妈妈走了,没人给你洗衣服,没人给你煮饭,没人给你扎头发,你都要学着自己做。”
杨鑫顿时哭了:“妈妈,我不要你走。”
罗红英安慰她:“妈妈也不想走。可是不去打工就没钱,妈妈要为你的将来考虑。挣钱还是照顾孩子,妈妈只能选一样。”
“妈妈走了,爸爸还在家的。”罗红英『摸』着她头:“爸爸会照顾你。”
“我不要爸爸。”
杨鑫拿袖子抹眼泪:“为啥不是爸爸去打工。我要妈妈,不要爸爸。”
罗红英说:“地里活太重了,要耕田耕地,妈妈做不来。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他留在家照顾你们,我出去打工挣钱。”
杨鑫含着泪“哼”了一声:“你不在家,爸爸又要和别的女人瞎搞。你瞧着吧。”
罗红英无奈道:“随他去吧,他要是真那样,我就和他离婚。我打工自己能养活自己,他爱咋样咋样。”
杨鑫仰头说:“那我怎么办呀?”
罗红英『摸』着她小脑袋,叹气没说话。
杨鑫生了妈妈的气,接下来几天不跟妈妈说话。罗红英哄她逗她,她也不理,晚上也不跟罗红英睡。罗红英硬把她抓过来,按着她小肩膀:“妈妈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你真的不要妈妈了?”
杨鑫哇哇大哭说:“我不管,你都不要我了。”
罗红英心酸不已,却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妈妈过年会回来的。”
“我不要过年,我要妈妈一直在我身边。”杨鑫伤心说,“妈妈不能走,妈妈要陪我。”
她哭,她闹,她任『性』,发脾气,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罗红英留下。罗红英一边安慰她哄她,一边却开始收拾行李。杨鑫发了疯,把她的行李箱子丢到门外去,罗红英默默又捡了回来,继续往里面装东西。衣服、『毛』巾,钱、身份证件。
罗红英铁了心要走了。
她已经联系好了,去北京投奔一个老乡,对方可以帮她介绍工作。她连工资都打听清楚了,北京做保姆,一个月三百块,有一户人家正在找保姆。罗红英人勤快,会做饭,肯吃苦,她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待遇也好,人家管吃管住,去了不用辛苦找住宿,吃饭和主人一起吃。听说北京的房子很贵,管吃管住相当好。罗红英一定要去。
她要在镇上乘汽车,去市里,然后在市里乘火车到西安,再在西安转车去北京,路途非常艰辛,而行李沉重。镇上每天只有一辆汽车开往市里,在早上五点半。
春狗对两个女儿说:“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咱们一起送妈妈吧。”
杨鑫含泪说:“好。”
罗红英一夜未睡,准备火车上带的食物。
火车要坐整整三天,期间没有地方吃饭。火车上的零食贵,必须要自己准备干粮。她煮了五个白鸡蛋,炒了两斤干花生,又带了红薯干、萝卜干。
杨鑫困的先睡了,睡到凌晨三点钟,罗红英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