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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琅颇有些过意不去,“对待孩子不用那么凶,好好说话,她们其实什么都懂。”
他不是独生子,上面也有哥哥,下面也有弟弟,最小的才一两岁,人可机灵了,夸他就笑,骂他就哭,什么都懂。
周筱大感意外。
这真的是传说中那个凶残至极,心狠手辣的萧琅萧大将军吗?
不仅长相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性子也不太一样。
莫不是冒充的?
“你真的是萧大将军?”
萧琅坐直了身子,“如假包换。”
这两年对他不利的流言太多,大抵是太过嚣张,没给人留情面,人家自然怀恨在心,到处传他的坏话,说他如何如何,弄的他媳妇都娶不到,也没人愿意接近他。
“难道有人愿意冒充我?”他名声这么差,谁愿意冒充他?
“说得也是。”真的没人愿意冒充他。
周筱站在离他一丈远,带着防备问他,“你来这里到底想干嘛什么?”
总不可能是陪她闲聊的,而且她总觉得这人深不可测,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说破,目的藏的很深。
萧琅单纯是来负责的,“聊了这么久,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正因为看出来了才会觉得疑惑。
她不是傻子,孩子是谁的当然知道,反正绝对不是萧琅的,这点萧琅应该也知道。
“六月十二日,我喝醉酒后到处闲逛,没成想做了糊涂事,还留了种。”他保证道,“你放心,我会负责到底,孩子也会抚养他长大,无论男孩女孩。”
周筱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萧琅那日真的出去,胡来强了人家女子?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我不用你负责。”她拿了钱,会按照何钰的说法,带着孩子和生病的婆婆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至于那个丈夫,到底夫妻一场,她会留点银票给他,希望他洗心革面,再也不要赌博。
他这一赌害了全家,自己的爹死了没钱埋葬,娘生病了也没钱治,全靠她给人洗衣服绣花赚点零花补贴家用。
好不容易攒下些钱,又被那个不争气的混蛋拿去赌了,赌的他们倾家荡产,连生孩子的钱都没有。
她能怎么办?
若不是何钰出现,她恐怕还无法摆脱这种困境,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拼命的抓住,但也害了别人,现在被她害的那人居然说要对她负责?
到底什么想法?
是想把她娶回去好好折磨吗?
“你先别急着回答。”萧琅自己琢磨了一下,好像确实太突然,“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以后也不会有人要你,不如跟了我,也好让孩子有个爹。”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继续劝道,“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和大女儿着想,现如今的人多半势利,没有爹她们会被人欺凌,你也不希望她们以后被人骂没爹的孩子吧。”
“我知道你有些钱财,不过这事光有钱还不行,带着两个孩子,如何再嫁?”萧琅由衷建议,“不若就跟我回将军府吧。”
他的将军府冷冷清清,除了母亲偶尔过来瞧上两眼,大多时候只有一个留守的管家带着几个丫鬟,独缺一个女主人。
“你放心,母亲不与我一道住,没有婆婆约束你。”他很早就封了将军府,独自一人住着,离箫府颇远,母亲一月能来一次已是侥幸。
周筱住到将军府,自由自在还没人管着,他这人也要打仗,一天到头回来不了几次,只望每次归家能有个小媳妇迎接,端是舒坦。
周筱似乎被他说动了,但又有顾虑,她若是同意了,何钰那边怎么交代?
“不劳将军费心,我过的很好。”周筱福了一礼,“也到晌午了,想来将军府上早该准备好了食膳,就等着将军,将军请回吧。”
“没有。”
周筱愣了一下,“什么?”
“没人给我做饭。”萧琅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自己被讨厌了,“都晌午了啊,茶也喝了,话也谈了,不留我吃顿饭吗?”
周筱:“”
都死了啊()
何钰没等来萧琅;不甘心;又等了个把时辰;还是没人。
他心里明白;那厮一定又借故装病;拖着不还兵权;只等着下次打仗时再继续霸着。
虎符是对半的两个;一个在陛下手里,另一个在打仗的将军手里,有了虎符便可以调兵遣将;但这东西到底还是皇上的,战打完了要还给皇上。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萧大将军;这厮当真无耻;听说两个月前就打了胜仗,愣是说后续工作没做完;又拖了一个月。
就这还不算完;路上各种大事小事无数;就是不想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见人;与去年相仿。
去年也闹这出,何钰以为今年会玩出新花样;没成想太没创意,又捡了老借口用。
他摇摇头;颇为遗憾。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声没响的还花了那么多钱。
父亲不会怪他花了多少钱,父亲只会怪他无能,没把事做好。
何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难怪连父亲也被他气到,可不是吗?
简直气死人了。
何钰顺了顺气。
不生气不生气,前有朝廷百官被骂,后有他爹被讹,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虎符到他手里就要不回来了。
跟他们一比我这算什么?
“还好不是一个人。”这么一安慰顿时好了许多。
何钰睁开眼,险些被凑近的大脸吓断了气。
公主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又再想什么?”
刚刚她问何钰素梅膏好不好吃?何钰半天没反应过来。
“想起了坐月子的姐姐。”何钰随便找了个借口,“姐姐身体未好,我这般出来游玩,是不是多有不妥?”
家里刚刚有人产了死婴,按理来说最少也要一年半载不许寻欢作乐,他姐姐才小半个月,确实不妥。
“可我们玩都玩了。”明月说的是大实话。
“现在忏悔还来得及。”何钰站起来,“走吧,我送公主回宫。”
明月不想回去,“我还没玩够。”
“下次再玩好不好?”何钰哄道。
“不好。”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她想这次一天玩个够,“现在才晌午。”
早上出来的,晌午回去,统共也没有几个时辰。
“那公主还想玩什么?”何钰问道。
明月也不知道要玩什么?她很少出宫,哪里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何钰知道,但是并不想带她。
“先吃顿饭吧。”早上出来的时候吃了许多小吃,现下又饿了,闲来无事尝尝月满楼的酒菜也好。
何钰点点头,叫来元宝去弄几个特色菜,元宝领命,亲自去楼下找老鸨吩咐,又去外面买了几样少爷喜欢吃的。
公主喜欢吃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少爷叮嘱过,喜欢吃甜的,便弄了些甜食。
他回来后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元宝将买来的小菜放在桌子上,他家少爷喜欢吃辣的,公主喜欢吃甜的,两极分明。
那菜被他分成两份,甜的给公主,辣的给少爷,为了显出对公主的尊重,多买了几个小菜给公主,少爷只有寥寥几道。
明月看到了,想问他是不是胃口不好?又憋住了,撑着下巴吃自己的,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说,何钰也没话说,这顿饭吃的万分尴尬,平时特别会逗人开心的何钰今天偷懒了。
明知道公主不高兴,也没花功夫逗她,只想着赶紧回宫,将得到的消息传给顾晏生。
计划有变,萧琅那厮一时半会恐怕不会回来,忙着装病。
不知道顾晏生收到消息会如何?现下又在干嘛?有没有听他的话,把当初没处理好的罪证消除掉。
顾晏生少年老成,当天除了何钰这个人证之后,并没有留下其它罪证,现如今唯一的突破点是红烟。
但何钰说了,红烟交给他处理,顾晏生决定信他一回。
这是一个敲门砖,也是一个投名状,何钰如果真的想跟他合作,就一定会把这事办妥。
所以顾晏生并不担心。
他像往常一样,腋下夹了本书,裹着单薄的太医服,从御花园匆匆而过。
头顶的大山即将压来,他还是这副要死不活,从容不迫的样子,淡定的起床,淡定的洗漱,淡定的去太医院给人抓药。
今天抓药的人特别多,许是这两天天气突变,时而冷,时而热,冻出了风寒,取药的人都是各宫丫鬟,说是给那些娇贵的嫔妃娘娘取的。
那些人天生富贵,身体也脆弱的宛如花朵,说病倒就病倒,一倒还是一大片。
“德明宫的娘娘也病了,我来给她取药。”红烟怕他误会,加了一句,“绝对不是来看你的。”
这句话更像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顾晏生表情依旧,放下书拿了方子,一丝不苟的抓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红烟一眼。
红烟有些不甘心,“喂,你当真这般无情?”
还真的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刚利用完便对她不理不睬,翻脸不认人。
当初可不是这么来的,还给她上药,替她想法子杀冯正,让她以为他对她也是有意的,原来都是错觉。
或者说一场宛如泡沫的交易。
顾晏生已经熟门熟路的包起一包药,又去包下一包。
红烟一把按住,“你说话啊?”
顾晏生终于抬头看她,“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红烟凑近了些,“比如说你的身份。”
她因为气,语话里带了几分淡淡的威胁。
顾晏生何许人也,自然听出来了。
他放下药,抬眼直视红烟。
“赵芸威胁我,后来她死了。”
“八皇子威胁我,后来他也死了。”
“冯正威胁我,后来也一样死了。”
顾晏生眼神冰冷,宛如阴暗角落里的毒蛇,幽幽盯着她。
“你呢?”
晏生日常()
红烟心中一跳;顾晏生的秉性如何她是知道的;也是真的狠;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赵芸听名字便知道;是个女子。
冯正那样的大总管在她眼里已经很厉害;说杀就杀;连八皇子都杀;依旧活的悠哉,更何况是她。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
红烟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开个玩笑而已。”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顾晏生将药包好;又用绳子系住,“一日早中晚三次,娘娘身体不好;药性温和;须得长期服用,药吃完了再抓几副。”
红烟点头;接过那药;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顾晏生还是那副样子;收拾了一下桌上残留的药渣;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一如第一次见面时。
她半夜头疼发热;强忍着身体不适去拿药,太医院晚上有人值班;门是开着的;里面亮着微微的光。
一股浓浓的药香味扑面而来,红烟四处瞧了瞧,周围安静冷清,值班的人不知道去了哪,竟没在里面。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几步便溜进了太医院,将门关上,谁料一回头便看到坐在火盆边上的顾晏生。
背对着她,缓缓躺进太师椅里,手上拿着一本医书,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翻过一页。
红烟面上一慌,有种全完了的感觉。
没成想顾晏生竟看书看的太入神,没听到动静,也没什么反应。
太师椅轻轻摇晃,他坐起身,拿了桌上的字典翻了翻。
顾晏生进冷宫的时间太早,母妃又病成那样,教他的东西有限,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自学,偶尔有不懂的便问师傅。
院判看中他的潜力,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久而久之顾晏生也算饱读诗书,没落下太多功课,而且他看的书多且杂,又过目不忘,说是比大人知道的还多也不为过。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是无数名人游士写的,他们的见识和心胸远超他人,他在书上当真学到不少。
譬如有一本叫做九州大陆的书,从地理位置分析各国战况,为什么战败?又为什么战胜?写的无比详细,笔者也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他看完受益匪浅。
顾晏生这人当真无趣,放弃了大多情绪,整日如同个枯井,见不得真正笑的时候,即便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笑不到眼底,那日居然眼角弯弯,笑的宛如孩童,煞是好看。
他歪头之际红烟看到了。
自那以后也见过他数次,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笑,或者说这样的人活该跟书过一辈子。
哼。
她扭过头,甩了甩一头秀发离开。
二月的天已是深冬,天气越发的冷,今日没生炭火,竟觉得有几分寒。
顾晏生天生体质特殊,再加上从小试毒试多了,对外界的感触不太明显,所以有时候他冬天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寒冷,偶尔夏天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还会穿冬衣。
这毛病小时候便有,那时候他还没被打入冷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母妃权利大了,便弄来各种各样的毒给他试,说是要将他培养成万中无一的毒王。
当然是失败了,所以顾晏生身体上出了一点毛病,某一天脑子一抽穿了冬衣出来。
大热天的,人家只穿单衣还觉得热,他穿了大厚棉袄,愣是一滴汗也没出。
旁人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冷。
有点冷穿成那样,裹得跟个熊似的,但顾晏生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穿成这样正好,母妃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他跟旁人有点不太一样。
上天是公平的,给人开了一扇窗,一定会把门关上,顾晏生的血是剧毒也是补药,所以他的身体出了毛病,冷暖不自知,需要母妃帮他把当季的衣服找出来,他才知道这个季节该穿什么?
现如今母妃不在了,他自己又恢复成从前的模样,觉得冷就加衣服,觉得热就少穿两件,无关季节。
深冬时期,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冷风一刮,露出两截手臂,过的宛如夏季,瞧得其他人羡慕妒忌恨。
大冬天的,哪个裹得不是跟个熊似的,唯独他穿的清爽,瞧着干净,再加上身形消瘦,衬得人越发唇红齿白,端是个白面少年,占尽了容貌的便宜。
来太医院拿药的,哪个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宫女,最吃他那套,说话都柔声细语,生怕吓着了他,一轮到别人,个个嗓门大的跟坊市叫卖的似的,叫人心生妒意。
“那个杀千刀的,又有小姑娘来看他。”同是太医院来当学徒的,人家都混成了院判的徒弟,他们还是小小学徒,没个几年出不了头。
太医院跟旁的地方不一样,治病的都是娘娘贵妃,哪能出一点差错,所以学的时间也比旁的地方久。
但顾晏生是个意外,他不仅不用干杂活,已经开始自己给人写方子抓药,偶尔有太医写错了方子,还给人改一改,小小年纪医术已然不低于普通太医,十分厉害。
“就是。”旁边的学徒附和,“大冬天的穿成那样,冻死他个孙子。”
他说的声音不小,顾晏生似乎听到了,放下书,手扶在椅子上,作势就要起身。
“不好,那家伙要过来了。”
顾晏生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重新坐下。
“”
两个学徒自讨没趣,搬了药架,将药材一一拿出去晒了晒,回来顾晏生还坐在原位,姿势都没变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