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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目的达到,再留着也没意思,何晓提了下摆,朝门外走去。
何钰叫住他,“我那箭射偏,除了本就不喜欢你之外,确实还有别的原因。”
何晓微顿,“什么原因?”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又是一个打击。
何晓嘴角勾起,“明白了。”
他推开门,抬脚离开。
也就前脚刚走的功夫,顾晏生后脚进来,“恭喜何兄,哦不,现在该叫何丞相了。”
何钰失笑,“顾兄是特意过来笑话我的?”
官印不是被他拍下的,是被何晓拍下的,何晓又转手给了他,怎么看怎么像施舍。
偏偏这东西对何钰来说极其重要,他不可能为了莫须有的尊严放弃官印。
况且何晓特意将价钱加大,一口气上到六十五万,就是要他欠一个大人情。
既然如此,何钰便承他的情,欠便欠吧,早晚会还。
“非也非也。”顾晏生摇头,“不论什么原因,最后官印到了你手里,都是你的本事。”
若非何钰从小投桃,也不会有今天何晓报李。
“是你这根搅屎棍搅的好。”如果没有顾晏生从中撮合,何晓还是会想歪。
只要他心存恨意,还会将官印给何钰?
“是何晓觉悟高,他或许早就猜到了,我只是认可了他的想法。”顾晏生稳稳坐在何钰原来坐的位子上,“现在可以说说看了,你为什么故意射偏?”
不肯告诉何晓,该是愿意告诉他的。
“有你什么事啊,你就瞎掺和。”何钰还在气他不声不响与何晓合作。
何晓能一路从青城过来,避开了那么多打他主意的人,还弄死了那么多想抢他银子的人,顾晏生有一半功劳。
没有顾晏生护航,就没有何晓长安拍卖,他故意踩着点来,又恰好拿捏住何钰,都有顾晏生的原因,因为顾晏生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心高气傲,不会用何晓还回来的三十万两,没有那三十万两,何钰去哪筹钱?
不过何钰也出乎他的意料,空手套白狼,竟然将价格拼到了六十五万。
他自己原来只有二十七万,顾晏生是知道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三十八万,可以说是非常有本事了。
顾晏生就是怕会有这种变故,所以特意多筹了些钱,路上那些打他们主意的人一个都没放过。
何钰可以说是很天才了,三年时间攒够二十七万,远非常人能及,假如没有旁人互相吞噬别人的财产,积累下高额的金银,二十七万差不多已经可以拍下官印。
别人不如何钰,有那个胆量为了官印拼上自己所有,他们怕,怕会出现意外,怕会回不了本,所以即便有钱也不敢全部拿出来。
何钰敢,为了官印他可以孤注一掷,今日若是没有何晓,即便价格到了六十五万,依旧会被他拍下。
何钰总有办法,既然能找赵朽借十二万,自然也能找林老板再借十二万,如果还不够,再去借便是了。
为什么会输,不是因为真的没有本事,是因为愧疚,对何晓的愧疚叫他住了手。
何晓先一阵炮轰,动摇了何钰的决心,他对何晓有愧疚,放弃了官印,官印便会成为何晓的,算是他的补偿。
毕竟他还有那三十万没用,真用上了,再到处借借,何晓是外地来的,在长安没有朋友,他借不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还有一个原因。
“顾兄真是用心良苦啊。”
何钰筹备了三年,眼看胜利在望,结果顾晏生与何晓合作,当头打了他一棒。
这一棒子打的恰当好处,让心高气傲的何钰稍稍歇了歇气。
何钰的一生太顺利了,就像个没有吃过苦的大少爷,每次都是他赢,别人输,所以他不知道输的感觉,难免意气风发,心高气傲,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
假如这时候不给他一棒子,往后他上了朝廷,面对的是皇上,人老成精的众臣,难免会吃亏。
这时候是在顾晏生的控制之内,那时候说不定顾晏生也阻止不了,一个弄不好就是丢小命的事。
对手换了,心态也该换换,还保持以前的心态,在更高一级的对手面前要栽大跟头,既然迟早要栽,不如栽在自己人手里。
本着相信顾晏生,何钰才会住手,因为委实太蹊跷了,顾晏生为什么会跟何晓合作?明明他俩关系更好,怎么帮也帮不到何晓头上。
既然心里有了怀疑,且看发展便是,顾晏生果然又给他搞了出大戏。
“我差点被你打击惨了。”这事是瞒着他做的,他只知道其中有古怪,什么古怪又不知道,等何晓将官印让给他,他才反应过来。
前面是着实难过了一场,心中隐隐有些失落,顾晏生背叛他,跟他不喜欢的人合作云云。
那心情叫一个憋屈。
谁料柳暗花明又一村,顾晏生故意叫他栽一个跟头。
“何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顾晏生老神在在,“当初为什么射偏?”
一箭射偏()
何钰不太想提这事;所以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但顾晏生连番追问;他便将人挤去一边;坐下来好好说。
“何晓是那个贪图富贵;爱钱如命的女人所生;入住我何家;抢走了我的父亲,母亲表面不说,其实整日叹气;她能忍,我忍不了。”何钰实话实说,“我对他如此;不全是别有用心;其实还有恨。”
但人有时候很奇怪,所想的和所做的完全呈祥两个模样。
正如顾晏生所说;稚子无辜;他再坏;也不可能坏到何晓身上;真正要为难的是他的母亲。
“大概是我十岁那年;三姐出嫁,父亲在前庭招待贵客;留下十几个半大小子给我招待。”
因为三姐是嫡出,所以出嫁的仗势很大;连皇上都来了;带着几个小皇子。
那时候何钰已经去了皇家书苑,与他们这些人有话题,十几个小子凑在一起,谈论的无非是诗词歌赋,武术与箭术。
许是五十步的都稳了,夫子开始教他们练八十步的靶子,夫子的功夫好,给他们演练的时候用的是人靶子,谁不听话谁就上去。
他箭术厉害,人头上顶着苹果,嗖的一下就射中了,学生们自然希望自己能像他似的,跃跃欲试问何钰有没有胆大的家奴,给他们练练手。
何钰推说都是半吊子,又刚升到八十步,不稳,容易出事,他姐大婚之日,见血不好。
他这么说,大家也消停了一会儿,自个儿练箭,都是半大的小子,玩蹴鞠跑不开,放风筝又是女孩子玩的,练剑不小心伤到谁,婚宴上不好看,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射箭。
可八十步的刚开始练,试了几次都射歪,方才熄了心思的人又旧事重提。
“夫子说练箭要压力大,没有压力练不成,何钰啊,你要是舍不得你府上的奴才,不如去外头随便招几个乞丐,给些银子问他们愿不愿意。”大皇子建议道。
何钰摇头,“没有人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多给些银子,总有见钱眼开的人。”
“大皇子。”何钰语气重了些,“今日是我姐姐的大婚之日,见血不吉利。”
“你这是不相信我?”大皇子眯起了眼,“别以为只有你箭术了得,本皇子未必就比你差。”
何钰在书苑时经常得夫子夸奖,原来没有何钰时他经常被夫子夸奖,何钰一来就挤走了他,成了夫子最关注,最喜欢的弟子,他能不气吗?
妒忌的要死!
“要不要赌一把?”大皇子叉腰,“夫子总说你箭术第一,我还真就不信了。”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箭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箭术,何钰跟他不一样,明明文成武德,还要来跟他争箭术的荣耀。
上回太后过寿辰,夫子带领大家表演节目,最上面那一箭是何钰射的,本该他射。
他是太后的孙子,又是皇子,身份尊贵,由他来射理所当然,可夫子担心他射不中,那球不会炸。
不炸里头的彩带就不会掉下来,不掉下来,这个节目就不完美,搞不好还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所以最后定的人是何钰,把他气个半死,这回何钰又摆出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惹怒了他。
这个箭还非比不可了。
“你不敢?”
激将法对何钰并没有用,但他听出了大皇子话里的不满,不愿得罪,只示范似的问身后的元宝,“你愿意做靶子吗?”
元宝吓的当即跪下来,“少爷,元宝还要伺候你呢。”
何钰又指了指大皇子身后的人,“你愿意做靶子吗?”
那人是大皇子的奴才,畏惧大皇子的势力,可又要保命,左右为难。
他还没考虑好,何钰已经又指了一个人,那人同样犹豫不决。
跟在他们身边的都是知道他们底细的,刚升了八十步就想用人命开玩笑,真要是答应了,就是送命。
无缘无故叫人死,当然没人愿意。
“说来说去你就是胆子小,对自己的箭术没有信心。”这话讽刺味极大。
谁料何钰也不反驳,只点点头道,“大皇子猜对了,我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有。”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众人回头看去,竟是个比他们稍小的孩子。
“好像是前不久丞相接进府的外室,听说就是这个年纪。”
何晓颇有礼貌的行了一礼,“见过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大皇子上下打量他,“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何晓一板一眼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哥哥”
“何晓!”何钰打断他,“回去,这没你的事。”
他要阻止,大皇子偏偏与他对着干,挥挥手叫何晓继续说。
何晓有人撑腰,胆子也大了,一五一十道,“哥哥可厉害了,夫子说百发百中,神箭手一点不为过。”
他来的晚,什么都没听到,就听到了大皇子几句逼的稍紧的话,便站出来,想替何钰出头。
实际上根本不明白前因后果,只是见不惯别人欺负何钰。
小小孩童的概念里没有什么得与失,也没有什么怕与不怕,反正就是不许何钰被人欺负,本能想护住哥哥,根本不知道后果。
大皇子借此机会问他,“既然你对哥哥这么有信心,那你敢不敢做哥哥的人靶子?”
何晓不假思索回答,“敢啊,有什么不敢的,我信哥哥。”
他替哥哥做了事,心里开心,邀功似的看向何钰,只得了何钰阴晴不定的目光。
何晓有些揣揣,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大皇子拿着一个苹果过来,“待会把这个顶在头上,不要动,一会儿就好。”
何晓点头,再抬头看向何钰,发现何钰的眼神越发阴冷。
没有感谢,只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在里头,他略微犹豫片刻,还是按照吩咐,跑到尽头站好,将苹果顶在头上。
何钰面上不显,手里的弓箭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别这么生气嘛。”他越是生气,大皇子越是解气,“这可是他自愿的,哦,待会儿顺便也叫他做做我的人靶子,我身边这些人啊,平时狗腿的很,一到关键时刻各个不中用,回头我就罚他们,还是你好,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弟弟,顶我几个奴才。”
他将何晓与奴才混为一谈,就是看何钰生气,拼命的踩。
踩的是何钰,也是何家,何晓是何家的六少爷,他的弟弟,如果何晓是奴才的话,那他们是什么?
何钰那弓握的越发的紧,后又松了松,一言不发从元宝手里接过箭,搁在弓上,拉了弦毫不犹豫射去。
那一箭射得太快,完全没有瞄准,对面的何晓陡然大叫一声,捂住耳朵哆哆嗦嗦道,“血好多血”
他这辈子怕是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血,以为自己要死了,吓的崩溃。
何钰瞪了元宝一眼,“送六少爷回屋,请大夫给他包扎。”
元宝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半拖半抱带走。
等他俩走远,何钰倒是笑了起来,“我那个弟弟命贱,压力不够怎么办?”
他又起了一箭,箭锋一转,对准大皇子,“不如大皇子来。”
大皇子吓了一跳,“何钰,你疯了!”
“没疯啊,不是大皇子说的吗?压力大,学的快,大皇子的贵体在我手上,我这压力可不就是顶了天的大?”何钰拉紧了弓弦,“不要动,我要射了。”
他那一箭蓦地破空而出,在大皇子没有准备时射到他面前,大皇子吓的惨叫一声,手捂在眼前不敢看。
半响才听何钰笑道,“大皇子真乃神人也,这个办法真有用,射到袖子了,人没事。”
他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大皇子先是挑衅,后是侮辱,不将人命当人看,何钰记仇,早便记在了心里。
射何晓那一箭,第一是保何晓,叫他离场,第二是起个源头,好用来杀鸡儆猴,吓吓大皇子。
射何晓那一箭射偏,射他这一箭自然也能射偏。
大皇子瞧见血在别人身上没感觉,轮到了自己,吓的险些晕过去,事后才反应过来,愤怒道,“何钰,你以下犯上,谋杀皇子,来人,将他给我捆了!”
何钰冷笑,“朝廷命官设宴,我姐姐大婚,你先是胡闹赌箭,又拿人命不当回事,怂恿何晓当人靶子,险些害了何晓,你可别忘了,何晓是我爹的种,我爹是朝廷命官,拿朝廷命官的儿子当靶子,我爹肯原谅你,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大皇子先是慌了一下,又镇定下来,“他是自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用人靶子练箭有压力,进步快的说法是不是你说的?”何钰振振有词,“既然你没错,我又何错之有?”
非常单纯()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后来大皇子还想跟我争执;结果动静太大;引来前庭的人注意。”
皇上与众多大臣贵客齐齐朝这边走来。
大皇子犹自逞强;想先治何钰的罪;何钰自然不肯;紧抓他的手腕;要去圣上面前评理。
先撩者贱,大皇子在他姐姐的大婚宴上公然挑衅他,诱导大臣儿子当人靶子。
纵然只是个庶出;可代表的是他何家,他爹的脸面,这等于打他爹的脸。
别说什么自愿;若没有射人靶子压力大;学得快这种说法,又哪来的人靶子;学艺不精还想学人家射人靶子;分明就是想见血;就是想闹事。
何钰给他两个选择;第一;去圣上面前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第二;息事宁人,都当没这回事。
眼瞧着皇上与众人已经赶到眼前;大皇子还没做好选择;何钰替他选,刚行了个礼就被大皇子阻止,说是闹着玩,不小心流了些血,已经找人看过了,没大碍。
他到底还是顾全了大局,否则伤敌不一定有一千,他自己一定会损失八百,与其如此,不如息事宁人,往后再秋后算账。
“你刚来书苑时也看到了,大皇子瞧我不顺眼,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记仇的很。”何钰也记仇,顾晏生利用他对付大皇子时,毫不犹豫就照做了,按照顾晏生的吩咐,引大皇子找到蜜蜂那条线,否则顾晏生也不会这么快反咬一口,将大皇子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的皇子几乎相当于再无翻身的可能,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顾晏生,自己把握住机会,扶摇直上。
“跟我想的差不多。”顾晏生毫无意外,“你不告诉何晓,是怕伤及何晓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