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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筋错骨,连拍了三记。何晏之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要被杨琼的掌力震碎,体内气息相搏乱撞,剧痛难挡,锤心刺骨,痛彻骨髓。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杨琼却提着他的后领,与萧北游二人一跃跳到了院墙之上。
沈碧秋心中大惊,奔了上来,疾呼道:“弟弟!”
杨琼冷冷一笑,提起何晏之的后领,用力往下一抛,便转身同萧北游跳出了院墙之外。两人相互扶持,施展起轻功,发足而奔,转眼消失在画梁雕栋之间。
何晏之只觉得自己被抛入了一个怀抱之中,他全身筋骨痛得难以自持,连睁眼都不能够,只听见有人在耳畔不住喊着“弟弟”。他心头微微一怔,意识已愈来愈模糊,一时间,似乎时光倒流到了二十余年前。那种叫人窒息般的冰冷和黑暗紧紧包围着他,让他无法挣脱,而那个时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也有一个凄厉的喊叫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
『弟弟!弟弟!』
刹那间,熟悉的恐惧席卷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冰冷,而痛苦,也随着冰冷在渐渐消弭。
哥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么?
他已然昏迷过去,唇角却弯起一抹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么?
终于,是要死了啊……
(第五章完)
61。闻噩()
夜幕下的燕京皇城显得尤为肃穆。
皇城分三层; 经大清历代帝皇不断修缮,而今共有外殿一百八十七间; 偏殿九十二间,内殿三十六间; 禁城之内回廊交错,殿堂巍峨; 处处透着森严的气息。
永和殿是历朝天子处理政务的偏殿,此刻虽然已近子时; 却依旧灯火通明。御前侍卫披着银白色的铠甲,持着剑戟; 一队一队在宫殿之间整齐地穿梭。
殿中的更漏不断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隔数步便侍立着一个宫人,全都屏息而立,无声无息。本朝虽然是女主天下,但宫中宦官未废; 外殿多侍卫,内殿多阉人,此外的女官各有品位; 分九品二十七级; 等级甚为繁杂,按着祖宗惯例,皆由中宫执掌; 皇帝并不过问。
此刻; 年届不惑的杨真真正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御案前。她披着明黄的龙袍; 发髻上簪着一对游龙戏珠的金步摇,手里握着一份奏折。这份奏折的内容并不长,只不过短短几行字,然而,杨真真却已经看了将近一个时辰。奏章中的那几个字犹如锋利的短剑,刺得她的眼睛隐约作痛:
江南暴/乱
司政使谢婉芝
戊戌日
或殉难
殉难?
杨真真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个词,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理解所指谓何。
殉难……是死了么?
她死了?
杨真真突然觉得后脑也随之隐隐胀痛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婉芝了,记忆中只剩下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她搜索枯肠,却连那人的音容笑貌也有些飘渺而虚无了。
杨真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目靠在了鎏金的御座之上。
近旁服侍的一个紫袍女官俯下身,轻声道:“陛下是要安歇了吗?可要传敬事房的管事过来吗?”
杨真真摇摇头,竟呵呵地笑了起来:“玉瑶啊,朕果真是老了呢。”
那女官急忙跪倒在地道:“陛下青春鼎盛,风华正茂,乃大清万民之福。”
杨真真揉揉自己的双目:“可是,朕竟连谢卿的相貌也想不起来了。”
紫袍女官垂首道:“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挂心世间俗务。”
杨真真又笑了:“玉瑶,你果真最会哄朕开心。”
玉瑶道:“能让陛下龙颜大悦,正是奴婢的福分。”
杨真真看着她:“玉瑶觉得,朕与太宗皇帝相比,如何?”
玉瑶正色道:“太宗皇帝当年剿灭南陈,统一中原,功在千秋。而陛下收复幽云十六州,灭渤海,驱鞑虏,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兼之南靖四族八派,使江南武士不敢弯弓而抱怨。若论功绩,太宗皇帝乃一代天骄,而陛下继往开来,自当流芳百世。”
杨真真含笑不语,微闭了双目,喃喃道:“江南武林,果真是难以驯服啊。太祖爷凭借江湖绿林起事,果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她忽而睁开眼,又问道:“谢卿前几日送来的那份辞呈呢?”
玉瑶一愣,抬起头来:“启禀陛下,陛下那日龙颜震怒,已将谢大人的辞呈撕成了碎片。”
杨真真“嗯”了一声:“可曾焚毁?”
玉瑶摇摇头:“不曾。”
杨真真喊了一声:“张福顺。”
一个身材颇为肥胖的中年宦官小步走上前来,跪地磕头:“奴才在。”
杨真真道:“着几个宫人去找找,把那份辞呈拼成全的,裱起来,辰时送来养心殿。”
张福顺道了一声“诺”,只听杨真真又道:“若是送不来,你便不必来见朕了。”
张福顺只觉得心凉了半截,背上也沁出了冷汗,然而在天子面前却不敢露出为难之色,只能伏在地上不住叩首道:“皇上圣明,奴才遵旨!”
杨真真施施然站起身,振了振衣襟,地向宫外走去。左右的呈礼太监朗声喊道:“皇上——起驾——”十几名宫人应声鱼贯而动,整整齐齐地跟在皇帝的身后,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走出永和殿,杨真真却停了下来,淡淡道:“尔等不必跟上来了。”
宫人们闻言止步,玉瑶问道:“陛下要唤步辇吗?”
杨真真抬起手,示意她禁声,道:“朕要独自走走,尔等都退下。”
众人一愣,随之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谢主隆恩,然后,便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那玉瑶仿佛斟酌了许久,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今天是十五……”
杨真真回过身,斜睨着眼睛看着她:“玉瑶,你真是年岁愈长愈不懂规矩了。你是不是还想过问一下朕的行踪啊?”
玉瑶的肩膀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以额叩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杨真真了然一笑:“朕自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玉瑶,为中宫说话,也要分个场合。留宿何人宫中,朕自有分寸,不劳大院君费心!”说罢,敛眉拂袖而去。
******
杨真真独自在夜色中匆匆穿行。
禁宫守卫森严,侍卫们见到皇帝,无不恭敬跪地请安。杨真真却恍若未见一般,径直往前走着。天上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沾衣欲湿,几个太监擎着巨大的华盖,小跑着来到杨真真的身后,气喘吁吁道:“陛下,夜雨寒凉,请保重龙体。”
杨真真并不停下脚步,只是面沉似水地低声喝道:“退下!”
谁也不敢违背天子的旨意,唯有面面相觑,默默地退了下去。杨真真紧抿着双唇,地上的水渍溅污了她的裙裾,眼前的这条路寂静无声,走起来,竟是如此的漫长。她的鬓发上沾了雨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淌了下来,衣襟也有些湿了,袍服上绣着的九条金龙张牙舞爪,紧紧缠缚着她,彰显着她至高无上的权力。是的,她是天子,她是大清的帝王,履至尊而御六合,振长策而鞭笞天下,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深感孤家寡人的孤寂。
谢婉芝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浮浮沉沉。
一颦一笑,恍若昨日。
赴任江南时,那人穿着绣金蟒袍,跪在自己的面前,婀娜秀美,神情肃然。
『谢卿,此去江南,四族势必将你视若寇仇。生死一线,前途未卜,你可有顾虑?』
谢婉芝稽首再拜,抬起脸来,一双清秀的眸子看着自己:
『臣必不辱使命,江南未靖,誓不还朝!』
江南未靖,誓不还朝!
杨真真仰天长嘘,眼角有了些许的湿意。
婉芝,你终究也弃我而去了么?
62。祭庙()
太和殿的大门被徐徐推开。
这里是禁城的最西端; 乃是大清的皇家祠堂,亦是历代天子的太庙。杨真真站在殿前的石阶上; 抬首望着照壁上精雕细琢的九条游龙,神思恍然。殿内的值守太监未曾接到皇命; 乍然见到天子驾到,不免有些错愕; 急冲冲迎了出来行礼。
杨真真只是淡淡说道:“尔等皆在殿外守候,没有朕的吩咐; 不许任何人擅自进殿。”
众人齐声高呼万岁,杨真真缓步走进大殿。时值子夜; 殿内只点了八盏长明灯; 夜风透过纱窗,轻拂而过,烛火明明灭灭,更添了几分阴郁。
正殿里供奉着杨氏皇朝六代帝王的灵位。正中; 是大清开国帝后的画像。画中的男子虎目虬髯,伟岸挺拔,黄袍加身; 极具威严; 乃是大清太/祖皇帝杨俊杰。与他并肩而坐的,是圣德皇后令狐寻梦。这位开国皇后的故事极富传奇,她与太/祖皇帝鹣鲽情深; 二人相约不生异母之子; 是故; 太祖后宫并无妃嫔。然而后人所津津乐道的,却是她的慧眼识英豪。她本是宋末关东第一帮会清水帮帮主的遗孀,在乱世之中与太/祖结为伉俪。出身草莽的杨俊杰也因此崭露头角,成为清水帮新任帮主,随即跻身关东群雄之首。
画像的右下方悬挂着一副金线裱装的卷轴,画卷上题着一行字:关中四结义。画中四人面南焚香,祷告天地。为首的正是太/祖杨俊杰,他的身侧站着一名儒雅书生,羽扇纶巾,面如冠玉,乃是当年的清社名士、大清开国重臣之一,武侯刘向天。下垂手的青年,腰间配着一柄弯刀,俊眉朗目,器宇轩昂,近旁注着一行小字:流花溪谢三。而在他左侧,是位年轻公子,穿着一袭湖纱长衫,风流倜傥,身侧亦注了一个名字:段介安。
那是宋思宗封定十年秋,杨俊杰与刘向天、谢三、段介安在清社的隐园结为异姓兄弟,合称“关中四杰”。那时的赵宋王朝已病入膏盲,主幼国疑,外戚专权,朝中重臣结党营私,相互倾轧,汴京城内一派乌烟瘴气。当是时,蒙古国在长城以北日渐壮大,对大宋虎视眈眈,关外女真赫连氏亦兼吞了渤海郡,有窥涉中原之心。恰逢天怒人怨,山东邹县大旱,饥民相食,流花溪谢三揭竿而起,义军所到之处,开仓放粮、划地分田,势如破竹,短短数月之间,便攻占了半个关东。而杨俊杰亦倚仗清水帮数千弟子的拥护,振臂一呼,遂赢得关中十万民众群起响应。次年春,杨俊杰率清水帮与谢三结盟,拥立清社魁首段介安为小清王。这就是宋末赫赫有名的“赤骑起义”,亦是大清皇朝的开端,而清社和清水帮,更是奠定了大清的祖宗基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杨、刘、谢、段言犹在耳,事今何存?
烛影摇红。
杨真真缓缓跪下身,面向杨俊杰的灵位,深深叩首。她抬起头,目光从六代帝王的画像转向两侧的墙壁。壁上悬挂着数十块香檀木简,上面篆刻着迄今一百三十年来数十位贤臣名将的名号和生卒年,而其中武侯刘氏一族便占据了近十个席位。开国十二名臣中,刘氏是延绵最久的权贵,也是唯一至今仍权倾朝野的世家,究其所以,便是大清迄今七世皇朝,刘氏一族中竟出了三位中宫,一位太后。太宗皇帝的结发之妻便是当年武侯刘向天之女,亦是大清历朝历代最被后人所称道一代贤后。文成皇后刘心雨十岁随父出征花刺子模,年十五请缨救父,破敌于定军山,时人称其“红巾少帅”,武侯刘向天赞其女“若为男子,凌烟阁上定有卿名”。恰恰被刘向天言中,刘心雨不但跻身太和殿功勋名臣之列,亦母仪天下十数年,成为大清闺中女子所效仿的典范。
杨真真的目光在太和殿诸功臣的名号之间游移:公孙敬、刘向天、叶桎风……而最后一位,便是二十多年前率兵攻破叶赫城的一代名将欧阳长雄。杨真真的目光紧紧盯着“神威大将军欧阳长雄”这几个字,仿佛想从那一笔一划中看到那人的潇洒身姿。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中的画面却定格在康定十八年的春天,那个春风拂面的早晨,太阳的金光洒在凯旋荣归的军队倚仗上,泛着耀眼的光芒。那人恰是翩然年少,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缓缓行来。少年将领的铠甲上涂着一层银灰,他仰头朝自己这边一笑,光彩照人,叫人不禁怦然心动。她隔着帘子,用手中的香扇遮住自己羞红的脸,以掩饰心中的旖旎情怀,那时候,她还是豆蔻年华的嘉柔帝姬,无忧无虑,一派天真。
二十八年,如白驹过隙,而斯人已逝,早已成了燕京城垣处的一抔黄土。
杨真真跪坐在蒲团上,唤道:“来人。”
太和殿的偏门被轻轻开启,一个宦官弓着身低头小步走了进来,跪在杨真真的身后,委/身匍匐道:“奴才在。”
“立刻命人制一块香檀木简,刻上‘谢婉芝’的名号,置于左侧墙壁。”她抬了抬下颌,示意道,“就放在神威将军欧阳长雄的后面。”
她微微一笑,低声喃喃道:“谢卿,你毕生所想,便是篆名于太和殿,流芳后世,如此,你心里可高兴么?”
那宦官伏地道了声“诺”,依旧是弓着身子,屏息而起,倒退着出了偏门。殿门缓缓阖上,大殿里依旧空空荡荡,除了烛火偶尔发出的“毕啵”之声,寂静地让人感到窒息。
杨真真俯下身朝祖宗的排位又拜了拜,抬首道:“列位先帝,大清虽起于草莽,然受命于天,太/祖爷赤手空拳开创的基业,决不能毁在朕的手上。”她的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今时今日,夺宫之战已无法避免,刘氏……”她咬了咬牙,盯着那副“关中四结义”的画像,喃喃道,“太/祖爷,昔日结义之情言犹在耳,然世代荣华却依旧欲壑难填,可共患难却终难同富贵。”她冷冷地笑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果真是必然之理。”
她又一叩首,“列祖列宗在上,朕只要一息尚存,决不会叫江山改为别家之姓!”言毕,她缓缓站起身,看着孝宗皇帝的画像,久久凝视,良久,低声道,“父皇,儿臣要让你看到,杨青青当年能够做到的,朕一样可以做到!”
63。诘问()
杨真真听到太和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来人迈着沉稳的脚步慢慢朝自己走来。她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道:“殿外的奴才们是怎么当差的?朕说了,没有朕的吩咐; 任何人不得进殿。”
脚步于是停了下来,然后是衣袍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来人跪了下来,朝着杨真真的背影跪拜叩首; 恭声道:“臣刘南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真真不悦道:“太庙禁地,大院君岂可擅入?将置宫规于何地?”她转过身; 目光凛然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伟岸男子; “难怪玲珑近日来越发地无法无天。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以身作则,她自然也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了。”
刘南图却是神情自若; 只是叩首道:“皇上请息怒。更深露重; 太和殿又地处偏僻,陛下独自前往,甚为危险。故而; 臣前来迎候陛下。”
杨真真冷冷道:“大院君对朕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
刘南图又一叩首:“关心陛下的饮食起居,乃是身为中宫的分内之事。”
杨真真一笑:“如此说来; 朕倒是要嘉奖大院君怡谨循礼、内则肃雍; 堪为宫中典范了?”
刘南图道:“肃静宫闱,辅佐君王; 乃是中宫之责。”
杨真真缓缓颔首:“大院君能深明大义; 乃是大清之福。”她的目光深幽; 盯着刘南图的眼睛,良久,道,“朕已命人将谢婉芝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