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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戛然而止。“不必了。”杨琼轻柔地抚摸着手中的琴,“这把琴,我很喜欢。”
西谷连骈心头发涩,道:“普通的俗物,又如何配得上殿下?”
杨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连骈君,方才在窗外站着的人,是你吧。”
西谷连骈的神情一滞,垂下头,道了声“是。”只是他双手紧握,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似乎是竭尽全力才保持住此刻的平静。
杨琼转过身来,他的脸色枯败。即便是在灯光之下,也难掩枯槁的容颜,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流光溢彩,他静静地看着西谷连骈,淡然道:“连骈君,你逾僭了。”
西谷连骈道:“臣知罪。臣知道,殿下这样做,都是因为反噬之故。”他抬起头来,看着杨琼此刻灰败的面容,心中唯有不忍,“殿下因为要何晏之的血来平复反噬之苦所以留着他的性命,殿下亦是因为情蛊之毒未清,不得已才与何晏之……”
“不是。”杨琼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忽而嗤笑了一声,“床笫之间的事,哪有这么多不得已?本座宠幸一个人难道还需要这么多的理由么?”他靠着几案,目光凛然,“连骈君莫忘了,外臣过问内闱之事,乃是天大的忌讳。”
杨琼的声音在这黑暗之中尤为清晰,然而听在西谷连骈的耳中却是字字锥心: “我宠爱谁,临幸谁,都凭我的喜好而已。但是,外臣若是插手到宫闱之中,便会叫军心不稳。所以,这样的事,我不想有第二次,连骈君可明白了么?”
西谷连骈定定地看着杨琼:“殿下的意思是,殿下是真心喜欢那何晏之么?”
杨琼站起身来,走到西谷连骈的身边:“连骈君,你素来胸襟磊落,磅礴大气,如今为何总是苦苦纠缠于这些儿女私情的小事,与我夹缠不清?”
西谷连骈垂首道:“臣知罪。”
杨琼负手叹息道:“连骈君,我视你为肱骨。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前如是,现在如是。我希望,将来依然如是。”
西谷连骈叩首道:“臣,定不负君恩。”
304。回意()
杨琼坐在案前; 转动着手中的酒盏,神色漠然。魏承嗣跪在他的面前; 朗声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还请岐王殿下立刻动身回京。”他叩首道,“御影堂定会全力保护殿下的安危。”
“母上早已削去我的王位,本座岂敢再忝列岐王的名号?”杨琼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 笑道; “魏卿请慎言。”
魏承嗣抬头看着杨琼,只觉得眼前的皇长子已经与记忆中的岐王殿下相去甚远。座上的杨琼面色灰败,神情枯槁,想不到数年不见; 昔日光华满京都的俊美皇长子竟然憔悴如斯。他心中叹惋,暗想杨琼从小被杨真真娇生惯养,被赶出京城这几年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便道:“岐王殿下请宽心。陛下既然派微臣亲自到陈州来接殿下回京; 自然是已经原谅了殿下; 殿下回到京师便能恢复亲王的尊荣; 殿下乃是陛下的皇长子,任谁也不敢对殿下不敬。”
“刘南图和杨玲珑想杀我; 母上知道了么?”杨琼笑吟吟地看着魏承嗣; “母上为什么会派你来?萧北游呢?一直是阿北陪在我的身边; 就算是九阳宫中; 也是阿北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不是么?而今魏卿亲往,叫本座实在是措手不及啊。”
魏承嗣一怔,他没想到杨琼会将心中的怨怼如此直截了当地吐露出来。转念一想,杨琼自小被杨真真百般溺爱,少时便养成了骄纵的性子,数年前突然被削爵放逐,自然会心生怨恨,如今这样阴阳怪气倒也在情理之中。他看着杨琼,心中竟有几分怜悯,又想到杨真真吩咐自己的话:
『他越是怨恨,朕才越是放心。你要婉转地暗示子修:回京除掉刘南图,一切都是他的。』
魏承嗣于是道:“陛下亦是不得已。陛下已经知道殿下当年是被刘氏构陷,心中后悔不已,只是……”他欲言又止,“殿下试想,若陛下当年不是想护着你,又怎会派萧北游随你一起到九阳宫?萧北游虽然是御影堂死士,但他也是玉虚宫的人,更是殿下的师弟,名为监视,实为保护,殿下有七窍玲珑之心,这一关节,难道还想不明白么?”
杨琼别过脸去,眼中已渐渐有了泪光。魏承嗣又道:“殿下可知,陛下一路派御影堂保护殿下的安危,已经几番与岷王的影子营交手。”他叹了口气,“微臣本来也是派萧北游来陈州,只是北游无能,竟中了张谅的圈套,如今下落不明。”
杨琼猛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魏承嗣:“阿北被杨玲珑捉去了?”
魏承嗣点了点头:“殿下,实不相瞒,如今京中的局势也是暗潮涌动,陛下的处境亦是艰难得很。只是陛下不愿殿下担心,吩咐微臣不要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他又叩首道,“还请殿下恕罪。”他抬起头看着杨琼,“殿下,陛下从小便最最疼爱你,殿下是皇上的长子,亦是皇上真正信任的人啊!”
杨琼一拳砸在墙上,面沉似水,咬牙道:“刘氏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深吸了一口气,半闭着双眸,喃喃道,“是我辜负了母上的一片苦心。”
魏承嗣道:“听闻殿下近来添丁,陛下很是高兴,此番也要见一见皇孙。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儿,殿下凭借长子长孙,在朝中的声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他见杨琼神色微动,又道,“陛下在微臣赴陈州之前还说过,不但要为皇长孙赐丹书玉册,还要册封皇长孙的生母。”
杨琼摆了摆手:“其母出生卑微,难入宗祀。既然是皇长孙的嫡母,自然要身份高贵,等回了京都,我再与母上商量。”
魏承嗣道:“殿下决定何日动身?”
杨琼沉吟道:“我既得长子,必要回江南祭祀欧阳氏列祖列宗。”他振了振衣襟,“我明日便启程,从江南道沿水路回燕京,在临安大约停留四五日。”杨琼笑了笑,“为了以防万一,你护送我出陈州,到随州你率人先北上,我则往东走,你就在燕京郊外等候我。如此兵分两路才能避开刘南图的眼线,确保顺利。魏卿觉得如何?”
魏承嗣一愣,却又觉得无法反驳杨琼的话,只能颔首道:“谨遵殿下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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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缓步走进内室,屋内的两个奶娘起身行礼:“参见殿下。”
杨琼望着在摇篮里熟睡的婴儿:“今天可还闹么?”
奶娘道:“小殿下刚喝了奶,这回才睡着。”她笑了笑,“倒也不怎么哭,想必是有些想殿下了,晚上哭着是想让殿下抱呢。”
杨琼点了点头,挥手让两个奶娘退了下去,随之走到摇篮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婴儿稚嫩的脸庞。他低声道:“你说,我该不该把你当做饵呢?”他俯身抱起婴儿,心中却是一软,只觉得怀中的稚儿柔软娇嫩,如这世间最无垢的生灵,却偏偏要降生在这污浊的世间。
杨琼将脸贴住婴儿的面颊,一股奶香萦绕在鼻端,小安期被惊醒了,哭着睁开了眼,然而,一见到杨琼竟马上止住了哭声,只是拱着头往杨琼的怀里钻。杨琼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小贪吃鬼。”随之,解开了衣襟。安期觅着熟悉的香味,满足地吸吮起来,他如今奶量大了许多,杨琼的那些奶水只够当他的睡前点心,却依然是他的最爱,小小的身躯一耸一耸,手舞足蹈,不时发出满足的奶嗝。
杨琼轻柔地拍抚着儿子的背脊,低头喃喃道:“念我出腹之子啊。”
305。勾心()
如此几日; 杨琼都是夜半时分来找何晏之。两人缠绵之余并无多话; 杨琼来去匆匆; 几日来何晏之几乎都没有好好看过杨琼一眼。这夜欢情正好; 杨琼推开何晏之便起身; 正在穿衣; 何晏之却从身后拥住了他; 低低唤道:“宫主……”
温存尚未消散; 杨琼只觉得心中软得可以滴出水来,竟没有推开何晏之; 只是静静地靠着对方地胸膛,在这静谧的黑夜之中,彼此间的心跳是如此清晰。杨琼感觉到何晏之正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掌心; 柔情缠绕在呼吸之间,叫人沉醉。
“宫主为什么不肯见我?”何晏之的下颌抵在杨琼的肩膀上; 低喃道,“宫主躲着我,却半夜三更来找我……我以为宫主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惩罚我,故意不肯见我……”他用力揽住杨琼的腰; 肌肤相触中; 仿佛还是方才那般亲密无间。何晏之低低一笑; 继而得寸进尺地轻舔杨琼的耳垂,“宫主转过身来; 让我好好看看你。”他用力地想将地身体扳转到自己到面前; “你这几日都没有来取我的血; 是反噬好些了么?”
杨琼却用力挣脱了他到怀抱,依旧背对着他,低声呵道:“记着你的本分便好。”他顿了一顿,“你不过是我的血皿,其余的不必过问。”
何晏之讪讪地松开了手,小声道:“方才谁唤我‘夫君’的是谁?”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内力已将他猛然掼到墙上,只听杨琼厉声道:“放肆!”片刻前的柔情蜜意转眼成了镜花水月,何晏之挣扎着站起身,杨琼却已经穿戴整齐,待他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明日动身回江南,你同我一起去。”
何晏之点了点头:“好。”
杨琼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径直朝外走去,何晏之愣愣地看着杨琼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听门外传来杨琼地声音:“明日我会把安期送来,你好好照顾他。”
何晏之心中一喜,道了声“好。”再走到门外看去,除了朦胧月色,却哪里还能见到杨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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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面色凝重地走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西谷连骈提着油灯默默地跟在杨琼的身后。两人走过长长的廊道,直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下脚步。西谷连骈打开牢门,躬身请杨琼进去。牢房里点着一盏油灯,一个青衣的汉子仰面躺在稻草上,身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他听到牢门开启的声响,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镣铐发出沉闷的响声。
杨琼负着手看着对方,唇角噙着一丝讽笑:“咱们又见面了,张统领。”
张谅垂头轻笑:“皇长子殿下果然厉害。张某不得不服!”他长叹了一声,“可惜张某苦心经营影子营,如今却在殿下手中折损大半,真是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杨琼道:“既然张统领做了本座道阶下之囚,如今生死都操控在本座手中。”他眸中闪过一丝凛冽,“我若是记得没错,张统领在京城还有娇妻美妾,一双儿女,难道忍心撇下他们西去,从此阴阳两隔么?”
张谅呵呵一笑:“皇长子不必威胁在下。张某今日既然落到了殿下手里,便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世人都求活,张统领却求死。张统领也算是条铁铮铮的汉子。”杨琼轻闭着眸,慢慢转动着手中的扳指,叹息道,“可惜,可惜啊……”
西谷连骈冷冷道:“张谅!天堂有路你不走。殿下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要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谅瞥了西谷连骈一眼:“各为其主罢了。假若西谷大人落到岷王殿下手里,难道会摇尾乞怜吗?”
杨琼拊掌大笑:“杨玲珑有张统领这样的手下统领影子营,真是上天垂怜,可惜她却不好好珍惜,竟然会轻信沈碧秋这样的奸佞之辈。”
张谅眸光微凝:“果真是沈碧秋在暗中搞鬼。”
杨琼拂了拂衣襟:“沈碧秋原是我门下之犬,而后又向杨玲珑投诚,这样的两姓家奴,又有何诚意可言?”他淡淡道,“张统领,我只需要你交出影子营的名册,还有朝中与杨玲珑来往的那些朝臣的名字,便会安全放你回京。”
张谅闭目盘膝而坐,一言不发。杨琼冷冷看着他:“张统领,本座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便同我说。”他又道,“萧北游在你手上吧?”
张谅冷笑了一声:“殿下若想见到活的萧北游,便早点放我走。”
杨琼哈哈大笑:“相比活的萧北游,我更想看到他的头颅。”他看着张谅震惊的容颜,淡淡道,“本座可觉得,张统领的命值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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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谷连骈跟随着杨琼走出地牢,杨琼疾步往前走着,突然一个踉跄,西谷连骈上前扶住他:“殿下小心。”他面露忧色,“殿下如今日日受反噬之苦,还要殚精竭虑,还是要保重身体为好。”
杨琼摆了摆手,他举目望着远处,道:“连骈君,能想办法救出阿北么?”
西谷连骈道:“属下定会尽力。”
杨琼有些疲倦地叹息道:“这件事便交给你了。”他转身拍了拍西谷连骈地肩膀,“我明天便动身了,陈州的事也交给你了。”
西谷连骈躬身道:“是。”他抬头看着杨琼,“属下定不辱使命。”
杨琼道:“找机会把张谅放了,不要叫他察觉。”他沉声道,“张谅狡猾得很,若是叫他察觉了,咱们便功亏一篑。”
西谷连骈微微皱眉道:“只是,殿下方才为何不把沈碧秋同渤海的关系告诉张谅呢?若是刘南图和杨玲珑知道了沈碧秋的身份,岂不是对我们更加有利么?”
杨琼含笑不语:“沈碧秋,还很有用处。”他缓缓搓着双手,“利器不可以示人。连骈君,好戏,才刚刚开始。”
306。阿耀()
翌日天方蒙蒙亮; 何晏之方从梦中醒来; 就听到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急忙披衣而起; 房门便被人推开; 一群身揣利刃的士兵已肃然立于门口; 怔忪之间;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何晏之定睛一看; 正是之前照顾过自己的那个年轻侍从。不过比起前些日子; 此人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脸上不复枯槁之色; 平淡的五官也增了些许神采。何晏之见那侍从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不觉心中一动,于是上前一看; 果然是多日不见的安期。
那孩子不过数日又白胖了许多,眉眼舒展开来; 越发与杨琼相似,只是那脸的轮廓和□□,却俨然同沈碧秋一模一样。何晏之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转念又想; 自己同沈碧秋也是长得一般无二的; 这样看来; 这孩子也与自己十分相像了。如此想通了之后,心里不觉又高兴了几分; 内心深处便将安期看作了自己和杨琼的孩子。
何晏之伸手从那侍从怀里抱过小安期; 五个多月大的婴儿正是黏人的年纪; 那孩子粉妆玉琢,缩在何晏之的怀里,好不乖巧。何晏之闻到阵阵奶香,轻轻抚过安期小小的脸颊,小婴儿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时间,不觉心都化了。
年轻的侍从冷眼看着他,眸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淡淡道:“殿下吩咐你今日动身,你可有收拾好东西?”
何晏之愣愣地看着他:“殿下不与我同行么?”
侍从冷笑道:“殿下何等尊贵!你又是什么身份?”他负着手,眼角露出些许骄矜之色,“殿下已吩咐我保护皇长孙。”他定定地看着何晏之的眼睛,“与你同行。”
何晏之半晌才回过神来,那侍从口中的“皇长孙”指的便是安期。见不到杨琼,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连那侍从之后又同自己说了什么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对方怫然生怒,拂袖而去,才惊觉自己又不小心把这个傲骄的侍从给得罪了。
何晏之想到此人虽然时常言语刻薄、盛气凌人,但是照顾自己却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况且杨琼既然命此人保护安期,自己自然是得罪不起,便急忙跟了出去。
待出了门,却见仆妇们早已站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