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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下意识看向段贵妃。
“这枚玉佩是先皇后当年佩戴之物,皇上和太子都十分看重。如今,皇上让我将它转交给你——”段贵妃笑着拿了玉佩,放在伽罗掌心,轻按了按,“先皇后虽已仙逝,从前也格外爱护太子,对太子的终身大事有许多期许。皇上将它给你,算是转致先皇后之意。太子妃,你且好生收着,慎勿丢损。”
伽罗不自觉地起身,心跳快了些许。
熟悉的玉佩绕了一大圈重回掌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分量。
伽罗固然与先文惠皇后素未谋面,却也听人提起过她的柔善温婉,更何况,她还是谢珩的母妃。端拱帝即便性情冷戾,对原配发妻却始终缅怀追忆,他竟会将发妻遗物托段贵妃之手给她,这是何意?
显然不可能是圈套,毕竟先皇后的遗物对谢珩一家子而言,意义非同寻常。端拱帝可以拿空盒恐吓她泄愤,却不至于拿发妻遗物做阴私之事。
那么,端拱帝的意思是,先文惠皇后愿意接受她这个儿媳?只是他仍芥蒂,才会借段贵妃的手?
虞征和宋澜的事近在眼前,九成是端拱帝的手笔,他怎会忽然转了态度?
伽罗摸不准,却觉手中玉佩沉甸甸的,不由得肃容,“贵妃放心,儿臣定会珍重收藏。”
097()
伽罗回到东宫时;雨已十分大了。昭文殿和芙蓉陵都不见谢珩的身影;她心中狐疑;坐在窗下;对着那玉佩发呆。
至晚间;才见谢珩颇疲惫地踏雨而来。
伽罗迎上去;帮他脱了外衫;道:“殿下这样子,是又碰见了麻烦事?”
“太上皇去了赵州,不打算随父皇派去迎接的人回京。”谢珩皱眉
伽罗意外;“这是为何?”
“据说途中曾有人意图刺杀,让太上皇有所顾忌。”谢珩坐入短榻,背靠软枕;将伽罗揽在怀里;闭目歇息。
先前那北凉使臣没讨到好处,灰溜溜的北归;北凉王不愿见大夏升平安稳;既然捞不到好处;便将太上皇放回;意图搅局。
太上皇一到虎阳关;便被蒙旭接手;奉命护送。
也不知蒙旭是没收到端拱帝的密旨,还是不敢对太上皇下手,队伍平安无事地走了数日;离京城愈来愈近。
一山不容二虎;倘若太上皇回到京城,受威胁最重的便是谢珩父子。端拱帝哪还顾得上旁的,当即派人暗中行刺,谁知蒙旭奉命护送,当真尽忠职守,竟将刺客击退。太上皇朝政上虽昏聩,警惕心却还依旧,察觉端拱帝的心思,怕难生还京城,便偷偷溜出队伍,杳无踪影。
数日之后,赵州守将田锐布告四方,说太上皇险遭贼人暗算,已流落至赵州。他奉太上皇旨意,将亲自护送太上皇回京城,铲奸除恶。
这消息放出,迅速传至京城,端拱帝闻之大怒,却算而遗策,无计可施。
赵州田锐跟洛州宋敬玄的身份相似,都是太上皇倚重的大臣,女儿年轻美貌,是太上皇当时颇宠爱的妃嫔。端拱帝即位后,斩落了对京畿威胁最重的宋敬玄,未碰过赵州分毫。田锐却生兔死狐悲之感,生恐端拱帝权位巩固后会夺走他军权,时常不安。而今太上皇南归,四十岁的年纪却无子嗣,倘若他护驾立功,女儿能再诞下皇嗣,等待他的岂不是滔天富贵?
是以田锐这消息放出时,端拱帝便知道,田锐必会反叛。
外患尚未完全解除,内忧却日益严重,赵州那里暂时鞭长莫及,京城的事却已刻不容缓。端拱帝今日召谢珩商议,便是要在赵州起事之前,将徐公望之辈连根拔除,待京城固若金汤,旁的事,便不足为惧。
一整日,谢珩先议事,后着手安排,奔忙中未有片刻停歇。
伽罗只觉他这太子当得实在辛苦,暂时未提旁的。同谢珩用饭散步过,又帮他按捏头皮,待谢珩精神好些,才将那玉佩取出给谢珩瞧。
谢珩竟未觉得意外,将那玉佩摩挲,温声道:“母妃的玉佩既然给了你,就好生收着。”
“殿下竟然不觉得意外?”伽罗觑着他,“难道是早就知情?”
“虞征生母的事查明后,我曾单独见过父皇。伽罗——”谢珩仰躺在榻,右腿微屈给伽罗靠着,“长命锁的事,我自作主张,跟父皇说了。”
伽罗打趣,两靥生笑,“父皇觉得我那份嫁妆还不错?”
“富可敌国,岂止不错?”谢珩凑过去,在她唇上啄了下,“锁子我仍收着,待朝堂安定,你来选派人手,再去开掘。你的嫁妆,仍是你来做主。”
“那这玉佩?”
“我说服了父皇。”
“哦?”伽罗撑起身子,眼底陡然焕出亮色,“殿下竟然能说服父皇?怎么说的?”
谢珩笑而不答。
伽罗轻哼了声,就不信他能憋多久!
是夜鱼水之欢,云雨阵阵,伽罗娇喘吁吁地攀在谢珩肩头,任凭他抱着往浴房去擦洗身子。压在心头的疑惑便在此时冒出,伽罗埋首在谢珩颈间,柔声道:“殿下如何劝的父皇,还不说吗?”
谢珩满怀软玉温香,蹭着她柔嫩脸颊,道出答案,“当年佛寺中救下你,是天意。母妃的玉佩落在你手里,更是机缘。”
伽罗噗嗤一笑,“那个时候,殿下就留意了?”
柔软娇笑,呵气如兰,谢珩才褪下的情。欲再度高涨,转身将伽罗抵在墙上,双手将她托起,埋首在酥香软雪之间。滚烫的呼吸扫过肌肤,唇舌如同火苗窜过,伽罗身子渐渐颤抖,在猛然跌落又被接住时,逸出一声低吟。
谢珩声音微哑,“你那时候就长得好看。见过一次,叫人念念不忘。”
伽罗伏在他肩头,身子随他沉浮,绽出嫣然笑容。
那时候的他,何尝不是少年惊鸿,过目难忘?
七月廿三日,在连绵数日的阴雨后,曾门庭若市的徐相府邸被禁卫军查封。
早在北凉传出要送太上皇南归的消息时,端拱帝就授意御史台餐走徐公望和徐基父子罪行,朝堂上沸沸扬扬地闹了许久,徐公望连着被贬了数次,却总逃不出京城,最终在罪名落定时,锒铛入狱。
自徐坚被斩后,徐府顶上就蒙了阴云,而今徐公望和徐基相继入狱,倾塌之势难以挽回。徐老夫人享了半辈子尊荣,听得禁军闯入时,急得昏厥了过去,再也没能醒来。傅姮是徐基之妻,躲不过,被暂时押入狱中,等候发落——
徐、傅两家都曾与端拱帝结仇,当初傅家倾塌时,女眷险些被治罪,徐公望不止害死过惠王妃,更是频频与谢珩父子作对,通敌通匪,罪无可恕。端拱帝天威盛怒,自然不肯轻易赦免女眷。只是两个孩子年幼,端拱帝倒未深究。
徐家男女仆从皆被充为官奴,徐兰珠和姚谦自然没法再住下去,被驱出徐府。夫妇二人虽住在徐府,毕竟徐兰珠是出阁的女儿,且姚谦不曾多参与徐家的龌龊事,罪名不算太重,遂贬出京城,出为麟州一处荒僻县城的县令。因端拱帝急着肃清余毒,也不允他多逗留,命三日内启程赴任。
夫妇二人出府时,姚谦抱两个孩子,徐兰珠肩上一副简单包袱,手牵侄儿,面色凄惶。
数月之内家道巨变,昔日荣宠权势已如水东逝,父兄相继入狱,母亲急病身亡,徐兰珠伤心悲痛,惶恐绝望,却无能为力。从前襄助徐家、频繁登门交好的故旧或是被端拱帝拔除,或是人人自危,对她避之不及,竟无一人能够帮她。吏部文书中限定的时日太少,她连个像样的丧事都没法办,只能草草埋葬了徐夫人,跟姚谦暂时栖身在客栈中,等天亮后启程赴任。
连续数日的阴雨在半夜时终于停了。
次日出城,草木清新,远山近水尽数笼在空濛之中。
比起徐兰珠的伤心欲绝,姚谦竟觉十分平静。
初入京城时的满怀抱负,在国子监被欺压时的愤懑不平,迎娶徐兰珠时的不甘和赌气,相府辉映下的权势得意,初入仕途时的野心与挣扎,在一年多的沉浮后,尽皆消逝。回想起来,如同大梦,像是从酷热蒸腾、魔障迷心的梦中醒来,睁开眼,唯有清新山水,微凉野风。
姚谦恍然发觉,来到京城数年,他全副心思扑在朝堂宫阙,竟未认真看过这城郭山峦。
那年离开淮南,也是微雨天气,他孑然来到京城,踌躇满志。
一转眼,初心却早已不再。
姚谦自嘲笑了笑,忽听马蹄得得,城门处监门卫匆忙让道,一行四人纵马而出。为首的人朱衣金冠,正是谢珩。疾驰的马转瞬到了跟前,却在马嘶声中,险险停住。
谢珩居高临下,瞧着姚谦,“去赴任?”
“回禀殿下,微臣今日启程。”姚谦躬身行礼,两只手臂抱着孩子,只好颇尴尬的道:“微臣怀抱婴儿,还请殿下宽恕失礼之罪。”
谢珩倒不在意,道:“做过麟州僻县的衣食父母,才能体察百姓难处。你的过人才华,本宫尽知,倘若赴任后为官有道,做出政绩,朝廷自会量才提拔。”
姚谦微觉意外,忙躬身道:“殿下教诲,微臣谨记。”
谢珩未再逗留,夹动马腹,仍旧带着战青和两名侍卫疾驰离去。
剩下姚谦立在道旁,目送他远去,回望城门失神。
忽听侄子嫩声问道:“姑姑,我们要去哪里?”
徐兰珠哀容不答,姚谦垂首,摸摸他脑袋,“去麟州。”
“爹爹他们也会来吗?”
怎么可能呢?太上皇在赵州蠢蠢欲动,端拱帝为稳定京城,必会将徐公望的拥趸斩除殆尽,不留隐患。这一场生离,无异于死别。
姚谦叹了口气,缓声道:“等你长大了,可以回来看他们。”
或者,倘若谢珩真有唯才是用的宽广胸襟,他也能从边地小吏做起,重回京城,带着侄儿去祭扫徐家坟墓。
*
徐公望被查,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如履薄冰。
端拱帝和谢珩筹谋已久,此次出手,便如雷霆直下,不几日,以通敌等罪名诛杀徐公望父子,扫清余孽。
太上皇自去了赵州,便无消息。端拱帝尚未跟他撕破脸皮,只好摆出和善恭敬姿态,派人前往赵州迎接太上皇回京,却都空手而归。至九月初时,太上皇在赵州传出檄文,直言端拱帝去岁谋害太子,篡夺皇位,而今诛杀功臣,搅弄朝堂,祸害百姓,可恶至极。号令天下兵马匡乱反正,诛杀逆贼。
檄文一出,当即令四方哗然。
赵州都督当即应召,聚集麾下将士祭旗,誓要斩除乱臣贼子,护送太上皇回京以安天下。京城朝堂上,亦有朝臣闻之色变,端拱帝却没露半点怒意,当着百官的面将那檄文瞧了一遍,而后搁在御案一笑。
“太上皇举兵北上,行事失当,才致虎阳关大败,百姓涂炭。朕应众卿之请临危受命,凡事以百姓天下为重,夙兴夜寐,略无懈怠。更与西胡缔盟,以策边疆安定。”端拱帝语声缓慢,似觉失望,“太上皇南归,朕派人迎接,更令蒙旭亲自护送,待太上皇回京,自会交还朝政。岂料小人挑唆生事,太上皇心存怀疑,竟移驾前往赵州。而今天下尚未升平,百姓犹自多难,平白掀起战事,于百姓何益?”
他缓缓叹罢,姜瞻当即附和。
当初迎端拱帝回京,便是姜瞻力排众议,一力促成。
端拱帝与谢珩父子回京后,所作所为,朝堂百官尽数看在眼中。比起永安帝在位时贪图安逸,不思享乐之态,谢珩父子励精图治,要紧大事亲力亲为。朝堂上,弄权贪贿的徐公望倾塌,骄奢淫逸、鱼肉百姓的宋敬玄等人伏诛,任用贤能,吏治渐渐清明,西胡缔盟之后,更是令边防安稳许多。
公道自在人心,端拱帝如此治国政绩,岂是檄文所说的“诛杀功臣、搅弄朝堂、祸害百姓”?
凡此种种,姜瞻当堂说来,动情之处,老泪纵横。
末了,又痛斥赵州田锐,说他蛊惑挟持太上皇,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朝堂之上,徐公望的臂膀早已被清除殆尽,即便仍有门生故旧,却已渐渐转了态度。况且众人亲眷还在京城之中,京畿防卫的赵英对端拱帝忠心不二,谁敢造次?加之端拱帝父子比之太上皇确实英明,有了姜瞻带头,众官纷纷附议。
姜瞻那番话立时长了翅膀一般飞出京城,连同众官的态度一道,迅速传往京城外。
京畿防卫自谢珩一番巡查后,已固若金汤。徐公望在谢珩父子天威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更是人所共见,即便有心存观望的带兵将领,也不敢轻动。更何况天下之大,似宋敬玄、田锐之辈毕竟不是多数,也有许多是凭真本事和功劳高居都督之位,岂能看不出高下?
太上皇的檄文传出将近一个月,除了赵州田锐应召外,唯有远在西陲的锦州都督响应,旁的地方,竟无半点动静。
赵州的太上皇气得寝食难安,京城之内,端拱帝和谢珩稍稍放心。
098()
端拱二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
九月底时天气骤然转寒;才进十月;连着刮了两天北风;夜里一场厚雪;将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伽罗晨起穿衣时;岚姑便笑吟吟的;“殿下昨晚还念叨何时下雪;谁知今早就下了。外头积了好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连脚踝都能没了。奴婢已经吩咐了,荷池北边不许任何人去;干干净净的留着呢。”
“太子呢?”
“早起就上朝去了,交代我多给殿下准备几件衣裳,别受寒。”岚姑将床榻收拾妥了;才命侍女入内;伺候伽罗洗漱。
自月初刮起北风时,殿中便烧起了银炭火盆;将整个内殿熏得暖烘烘的。只是这银炭虽无烟气;烧得久了却颇干燥;岚姑虽命人往殿中挪了两个水瓮;伽罗每回起来;还是需多喝杯热水润喉;用过早饭后,还会喝碗梨汤润喉。
不过今晨落了雪,她迫不及待;匆匆用了早饭;裹了海棠红的氅衣,便推门而出。
殿前甬道的积雪都已扫尽了,两侧花圃中的却还依旧,残存的枯叶断枝尽数被雪覆盖,层叠松枝上也厚厚的压了一层,鸟雀扑棱棱地飞过时,扬起雪渣。
芙蓉陵地势高,登上楼台,整个东宫几乎尽收眼底。
殿后的荷池里还有残荷,昨夜落雪颇冷,靠近池岸处结了薄冰,上头留着雪痕,往中间却只有水波荡漾,枯荷探出,擎一丛白雪。周遭廊道果然无人踏足,雪面干净整洁,假山巉岩起伏,一眼瞧过去,像是蹲了只的兔子。
伽罗收紧衣领,回身一瞧,忽见不远处有一团朱红健步走来,于白雪中分外惹眼。
她稍觉意外,继而欢喜,快步拾级而下,才至中庭,就见谢珩推门而入。
“殿下回来得好早!”伽罗呵手,盈盈立在雪地里。
“今日朝堂无事,又是入冬头一场雪,父皇想去上林苑看雪,叫我回来换身衣裳。”谢珩握着她微凉的双手,包裹在掌心捂着,“上林苑里风大,得加上帽兜。”
伽罗遂回身叫侍女去取,又向谢珩道:“岚姑特地给我留了东西,殿下先回屋换衣裳,我待会过来,好不好?”推着谢珩先去换外跑,她却稍收起曳地氅衣,往殿后而去。
她从前住在淮南时,虽也见过雪,却因地气不够冷,落雪大半儿都化了。直至去岁住在洛州,才碰上积了两三寸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十分有趣。她那时就常盼着下雪,而后赶在众人前头,在雪地拿脚印作画,乐此不疲。谁知岚姑记在心上,一瞧昨夜下雪,真给她留了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