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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头绪。”伽罗见他伸臂,顺势靠在他肩上,从往玉清池学凫水的事说起,将侍医的话,岚姑取水的事和外头郎中验看出的方子挨个说了,“殿下别怪罪,这种事原本不该惊动外人,但那用药的人既藏在东宫,未必没有药藏局的医官里应外合,叫侍医验看,未免打草惊蛇。迫不得已,才会请外祖母帮着安排。”
“考虑得很周全。”谢珩将她抱紧,“该早告诉我,战青能来查办。”
“这点小事,等殿下回来又何妨?”伽罗漫不经心。
谢珩握住她肩膀,沉声,“不是小事!”
伽罗翘着唇角,“既然不是小事,我更没法轻举妄动了。如今殿下既已回来,这事要查,还不容易?”当下去床头小匣中取了那方子给谢珩。
谢珩瞧过,径直拿了方子,带伽罗前往昭文殿。
昭文殿中一切如旧,自成婚后,谢珩每日歇在芙蓉陵,之后又外出一个月,比起从前的繁忙,倒是冷清不少。
谢珩召战青入内,交代他亲自按方子去查药藏局的用药记录。
至傍晚时分,战青回来复命,将一叠挑拣誊抄作的卷册奉于谢珩。
“先前东宫用药不多,这些药材虽然有人零星领用,却不多。从五月初起,宋澜身体不适,派人领过几样调养的药,这些药材,零星掺杂在中间。这个月领得更加勤快。殿下请看——”他将最近的几处翻出来,谢珩扫了几眼,脸色愈来愈沉。
092()
伽罗坐在案旁;瞧着谢珩。
傍晚暑气渐消;敞开的窗户中;有丝丝缕缕的风扑进来;带着些温热气息。与芙蓉陵里的缱绻温柔迥异;他此时脸色很难看;目光盯着誊抄满了领药记录的卷宗;又似看着别处出神。侧面瞧过去,整张脸像是渐渐凝结寒冰——这样的神情,伽罗已有许久不曾见过。
她心里微微一跳;瞧了战青一眼。
战青也颇担忧,瞧着谢珩,没敢出声。
好半天;谢珩才沉声道:“召宋澜过来。”
战青领命而去;谢珩依旧怒容,盯着卷宗。
伽罗竟自觉出忐忑;“殿下?”
“宋澜不会有胆量对你下手。”谢珩沉声;心底里几乎能猜出是谁主使;那猜测愈发令他难堪。当日千里追至洛州;是他软磨硬泡;令她回心转意;踏进京城的漩涡。是他自以为已说服了父皇,才许下那样狂妄的诺言。然而此刻,那猜测清晰分明;他甚至不敢想;倘若不是伽罗足够机警,时日一长,她的身子会受损到什么地步。
他软硬兼施,执意求娶,并不是为了让她经受这些。
谢珩握住伽罗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伽罗笑了笑,身子贴过去,“殿下是要亲自提审宋澜?”
“嗯。”
“可她毕竟是女官,领药的记录固然确凿无疑,近些日子不用药浴,就没有她加害我的证据”
“岚姑亲手取的水,不算证据?”
“可岚姑毕竟是”伽罗咬了咬唇。她知道谢珩必会信她,却没了他会如此焦急的查问。宋澜是出身清白的女官,岚姑却只是她身边陪嫁的人,虽地位不低,却没法跟女官相比。
“这种事,非证据确凿,不宜轻动。”伽罗柔声,“倘若真是宋澜所为,沉寂了这些时日,她必定还会另使手段,到时人赃俱获,比岚姑这空口无凭,更能说服人。”
“伽罗——”谢珩明白她的意思,神色稍稍缓和,“你是太子妃。”
“所以?”
“岚姑之于你,犹如战青之于我。东宫之内,别说女官,哪怕韩先生,也算臣子。他们行事周正,自须礼遇,但如宋澜这种,她态度不敬,就已能治罪,何况是这种事。要动她,无须铁证。”
伽罗一怔,望着谢珩的眼睛,深邃却笃定。
宋澜被召入昭文殿的侧殿时,孤身一人。
殿内除了她,就只有上首端坐的谢珩和伽罗,脸色都不太好看。宋澜恭恭敬敬地行礼,因谢珩没开口,便保持着屈膝的姿势,片刻后心里诧异,却还不敢抬头,只偷眼瞧了瞧,见谢珩肃容坐在案后,目光冷冷地盯向她,伽罗则陪在旁边,神色冷淡。
宋澜心中突突直跳,忙收回目光。
谢珩仍未作声,提笔写字,伽罗则红袖磨墨。
殿内安静无声,天光一分分暗下去,唯有谢珩案头烛光明亮。
宋澜仍旧屈膝站着,额头鼻尖,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在成为掌事女官之前,宋澜也是从低品阶慢慢过来的。被选拔为女官时,着实为家中添光不少,她也因此憋了口气,誓要出人头地。除了修习文墨之外,为了行礼端方恭敬,曾连着半年练习姿态,往青石板上一跪,便是半个时辰。但这样屈膝站小半个时辰的事,她还未试过。
双腿和膝盖早已酸胀,为保持端方姿势,她动都不敢动,小腿打颤不止。
牙关死死咬着,能尝到渗出的血腥味道,她飞快的猜测谢珩这态度背后的缘故,回想伽罗近日种种异常,心里更是忐忑。沉默中,又将玉清池的事细细捋了一遍——药材熬过之后,已同旁的废渣混在一处,无迹可查。而至于药汁,自伽罗不再去玉清池后,宋澜便没再做手脚,药仍是照常熬着,她也每日“喝药”,趁人不注意时再倒了,捉不住把柄。
这样想着,心思存了侥幸,更不敢吭声,恭敬垂首间,无比后悔方才为何不行跪礼。
殿中光线更暗,谢珩将手头几件文书批了,抬头见宋澜仍旧矗立行礼。
“太子妃在玉清池中,是你伺候?”他终于开口,声音冷沉。
宋澜浑身都在颤抖,“回禀殿下,是奴婢伺候。”
“那些药汤,也是你亲自经手?”
宋澜迟疑了下,道:“是。”
“放肆!”谢珩声音陡厉,脸上罩着怒气,抓起旁边卷册掷向她。
宋澜不闪不避,那卷册撞在她下颚,隐隐作痛,更令她心里突突直跳。她竭力镇定,趁势弯腰捡起,双手捧着卷册,跪地惶恐道:“殿下息怒。不知奴婢犯了何事?”
伽罗抬眸,淡声道:“上头是领药记录,宋司闺,跟你领过的相符吗?”
宋澜掌心汗湿,借着昏暗天光翻了几页,是五月初至今她的领药记录。或是她派旁的小侍女去领药,后头也有标注取药缘由。她当然认得这些药材,猜不到伽罗是如何拿到方子,脸色微微发白,声音竭力平稳,“奴婢确实领过这些药材。”
“哦?”伽罗曼声。
“回禀殿下,奴婢自入四月后身体不适,请药藏局的侍医瞧过,特地开了调养的药方,两副药合用,每日不断。”
“药都喝了?”
“喝了。”宋澜笃定。
伽罗秀眉微挑,“宋司闺,此刻坦白,可免受刑。”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宋澜道。
伽罗颇带玩味地瞧着她,忽然笑了笑,仿佛嘲讽,继而看向谢珩。
“本宫已派人查问过你身边侍女。”谢珩声音冷沉,烛光下眉目冷峻,眼神严厉,“太子妃所用玉清池药浴中的药汤被调换,用的正是这些药材。对此,你有何解释?”
“太子殿下明鉴!奴婢伺候太子妃时,特地请侍医查过其中药汤,都是按着药藏局的方子熬制,绝无半点差错!”宋澜当即跪地俯首。那些药汤早已倾倒殆尽,宋澜有恃无恐,声音里尽是委屈,“奴婢自入东宫,时刻恪尽职守,尽心侍奉殿下。倘若药浴中药汤有变,岂会不察?殿下尽可派人去查,那些药汤,绝无差池。”
她满声恳求,哀哀抬头,姿态惶恐可怜。
谢珩声音陡厉,“战青亲自派人查得,岂会有假!”
宋澜大惊,脸色霎时变了。脑海中迅速回想旧事,那些天谢珩和战青等人都不在东宫,用药时也无旁人,全是她亲自做的手脚,怎会她知道谢珩身边的卫官做事向来隐蔽,心里实在没底,不由偷瞧谢珩神色。对上谢珩冷厉的目光,陡然双腿发软。
心里如有鼓擂,那般神色令她畏惧,先前的镇静荡然无存。
宋澜想开口辩解,声音都变了,“殿下明察”
“战青——”谢珩将她神情变化皆收眼底,心中有了答案,不再耐烦审问,待战青进门,便吩咐道:“宋澜谋害太子妃,即刻褫夺官位,带出去严审。”
说罢,拂袖起身,带着伽罗出殿。
宋澜犹自跪伏在地,连声恳求,“殿下明察,奴婢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殿下!”她几乎手脚并用,随着谢珩的脚步转身,跪朝殿门哀求,却没半点用。
谢珩怒而离去,脚步没半点迟疑。
残存的侥幸霎时落空,宋澜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自擢入东宫,她便是女官之首,自恃身份,颇存傲气。谢珩虽性情冷厉,令人敬惧,却从未苛责过她,甚至可算客气,她也自认高人一等。女官侍奉久了留为太子侍妾,这在东宫中从不少见,她也一向以为,待谢珩有了正妃,看她侍奉勤谨,会按例留下。夜深人静时,她窃喜过,幻想过,甚至谢珩新婚时,期待她也能有那样的一晚。
然而此刻,脸上却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掌,打得她从梦中惊醒。
惶恐畏惧,耻辱羞愤,宋澜瘫在地上,无所适从。
战青冷眼瞧她,退后半步,召来两名侍卫,将她带走。
审讯之事,于战青等人而言,实在不难。尤其是对宋澜这等已被褫夺官阶的女子。
次日清晨,审讯结果就递到了谢珩案头。
对于在玉清池药浴中做手脚,企图损伤伽罗身体的事,宋澜供认不讳。至于其背后主使,出乎所有人意料,宋澜供出的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虞征,东宫右清道副率。
清道率府的职责是掌管内外昼夜巡查,在太子出入时率人清道。
谢珩出入时甚少用仪仗卫队,更无需清道之人,是以清道率府除了内外巡查之外,甚少做旁的事情,卫军不多,日常庶务也都向太子詹事禀报,除了主率外,甚少到谢珩跟前晃悠,品阶虽只比战青差半级,在东宫的地位确实悬殊。
昨晚宋澜吐出幕后主使时已是深夜,战青未敢打搅谢珩,因虞征官职不低,他没有谢珩的吩咐,不能随意征调审问,便只派了两人去虞征住宅外盯着,只等今晨禀报过后,再做处置。
谢珩听罢,肃容沉吟。
这审问的结果着实在他意料之外,又同战青确认了一遍,战青说,因事关重大,他用的手段颇狠,宋澜将她跟虞征往来的事说得十分详细,但除了虞征之外,并无旁人。战青查问过她身旁的侍女,并无出入,证词应当可信。
谢珩当即命人召虞征来昭文殿。
谁知刘铮亲自走了一遭,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说虞征平常都按时上职,今日却还没来,更不曾告假。
谢珩旋即命战青亲自去虞征家中召他,带回的消息却令众人震惊——昨晚睡前还好生在家中读书的虞征,不知是遭何人暗算,竟然已毙命,躺在榻上,呼吸俱无。因昨晚战青只是安排人盯着虞征,侍卫只盯了虞征惯常出入的正门,没见任何异状。
东宫副率在家中遭人暗算,谢珩立即命京兆衙门彻查。
衙门验过虞征的身子,断定他是吸了毒粉窒息,丧命的时辰,大约是卯时将尽。毒粉并不罕见,凶手是跳窗而出,没留下半点踪迹。京兆衙门派出了极有经验的老手去查案,一时半刻,却没半点收获。
谢珩得报,脸色更加阴沉。
虞征之死,跟昨晚宋澜被提审的事必有干系,可见东宫之内,已不是从前的铜墙铁壁。
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插人手,又会朝着伽罗出手的,放眼整个京城,能有几人?
更何况,先前段贵妃召伽罗入宫时,特地叫御医为她把脉,明目张胆。
谢珩脸上阴沉如腊月寒冰,当即命人去查昨日傍晚后出过东宫的人,除了几位在詹事府处理政务到深夜的人和战青派出的侍卫,监门卫有记录的却只有卯时换值后出宫回家的侍卫。那几名侍卫都是谢珩亲自挑选,在昭文殿外值守候命,算是他最信重的人。
战青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当即跪地请罪。
谢珩倒未怪罪,只叫战青排查一遍,不可疏漏,也不可错判。
而后,带着杜鸿嘉,往审问宋澜的石室而去。
石室之内,宋澜面色苍白,蜷缩在短榻角落,气色极差。
昨晚战青严审之下,她已将隐情和盘托出。谋害太子妃是重罪,以谢珩的狠辣手腕,哪怕未必会立时取她的性命,也绝不可能轻饶。原本锦绣辉煌的前程陡然断送,宋澜甚至觉得,比起背负罪名被驱逐出东宫后苟延残喘,她宁可谢珩立时下令将她杀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念头,能活着,谁真的愿意去死?
是以看到屋门被掀开,刺目的阳光下,谢珩大步走来时,宋澜立刻滚下短榻,扑跪在地上。她身上仍是女官的打扮,发髻却乱了,战青昨晚曾动过小刑,衣袖间沾了些血迹。比起先前的端庄姿态,这般神貌实在过于寒碜,宋澜却已顾不得,抬头仰望谢珩,眼中惊恐,“殿下,殿下饶命!奴婢只是受人唆使,一时昏了头,绝不是要加害太子妃,殿下饶命”
剩下的声音噎在喉咙中,她瞧着陡然抵在跟前的冰冷尖峰,下意识后避。
杜鸿嘉执剑而立,眼神钉子般扎人。
093()
谢珩目光锋锐;神情冷凝。
无需任何铺垫;他沉目盯着宋澜;冷声道:“为何受人唆使?”
“殿下明鉴;奴婢真的不是诚心要”宋澜还想求情;脸上忽然一凉;杜鸿嘉的黑沉长剑触及脸颊;带着森冷寒意。
她惊慌抬头,瞧见谢珩不耐烦的神情,霎时明白其意;不敢再废话,忙道:“虞征说,只要我按他给的药方;想法子混在太子妃日常衣食中;就能令太子妃难以受孕。时日一久,殿下求子心切;会会另择侧妃。他认得占卜官;会帮我说话”
“他说你就信?”
“奴婢起初不信;但虞征说;殿下娶太子妃并非真心实意;只是有西胡国相撑腰;为形势所迫,并非真的爱重,更不愿太子妃怀上孩子。他还拿着按太子妃的脉象开出的药方;奴婢想;他既能拿到这药方,背后必定另有高人,也许是太子殿下授意”她嗫喏了下,不敢直视谢珩,苦求道:“奴婢是一时糊涂,才会受他唆使,求殿下恕罪!”
“虞征可说过他背后是何人?”
“没有。他只是说,他背后的人权势煊赫,可保我荣华富贵。奴婢也有过猜测,只是不敢确信。”
“说。”
宋澜仍旧跪着,声音微微发抖,“虞征娶的是姜郡主的姑表妹妹。从前奴婢也曾听说贵妃娘娘有意让姜郡主进东宫,因她是我表姐,我也曾探问其意,她十分仰慕殿下。后来京城的那些流言我也听说了,前次姜老夫人带着郡主来给太子妃问安时,她很冷淡,想必心存不忿。奴婢想会不会是她”
“姜琦?”谢珩皱眉。
“这只是奴婢的猜测,毕竟姜相位高权重,郡主对殿下仍旧心存敬仰”
这揣测令谢珩意外,遂给杜鸿嘉递个眼神。
杜鸿嘉间间翻转,在宋澜腮下游过,带出一串血珠,又厉声道:“姜相为国分忧,那是皇上册封的郡主,含血喷人,罪加一等!”
“奴婢不敢欺瞒!这只是奴婢的揣测,事实如何,还需殿下明断。奴婢只是想剖白诚心,为殿下稍稍分忧,若能助殿下查明事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