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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中升腾而出,落在空地。所有人都停了动作,四周一片寂静,空空响着灵堂燃烧的声音。
鲜血从胸膛的短刀四周嚯嚯涌出,顺着血红的袍子流淌而下。几点火苗卷着雪白的衣角,随着长长的发丝一起在热浪中猎猎翻飞,飘逸如嗜杀修罗。怀中的女人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毫无生气,表情却满足地得仿佛正在做世上最美的梦。
低头轻轻吻上女人的额头,绛月柔声道:“我带你回家。”
说完,转身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身后留下了一道血痕。
前方众人不约而同闪到旁边,让出一条道路。
“绛月”不远处的百里飞墨低哼着,艰难地撑起上身,断断续续的问:“干脆点,杀了我。为什么,不,不杀了我?”
绛月头也不回,冷冷答:“留着你的命照顾她的儿子。”
百里飞墨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哈哈哈,你真心爱她,那又如何?她死了抢到尸体又如何你得不到她这世得不到下世也得不到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永远都是我的哈哈哈”
在震耳欲聋的笑声中,摇摇欲坠的灵堂终于完全崩塌,热浪掀翻了供桌,火光阻挡了我的视线
又做梦了,我晕沉沉地睁开眼,对上的仍是一片黑压压的云。云中隐隐有电光闪烁。云下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树林。树林里没有半丝绿色,树干,树丫,以及针状的树叶全是黑色的,极少数是灰色的。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白天,没有夜晚,没有雨,没有雪,没有日月星辰。永远只有这片黑压压的天,和偶尔闪过的雷电。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自己是什么。只记得有一天睁开眼睛,自己便躺在厚实的落叶上,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寿衣。脑袋里模糊一团,什么都不记得。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做一次稀奇古怪的梦。
在梦里,我是人,是物
虽然很累,但梦里色彩缤纷,醒来后嘴里还残留着生命的味道,甜的,咸的,苦的,辣的。
梦醒后,梦中的东西很快便会被忘掉。所以我总在睡觉,做新的梦,那样我才不会被这混沌灰暗的世界吞噬。
站起身,朝前方走去。路边依旧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景致,脚下,不时会踩到一块块漆黑的方形石头。石头上,隐约浮着人面图案,面容各异,有男有女。
阴风从我身边刮过,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他们说,这里是魔界。他们说,人是最有灵性的生灵,能超脱尘世,也会堕入死结。我是化成心魔的魂魄,或是生魂,或是死魂。他们说,成了魔,又没有走出魔界森林的能力,将会永远困在这魔界森林,难以得渡。
他们说,我可以选择继续往前走,试着寻找出路。也可以选择永远沉睡,最后变成魔界树林的人面石,不再有痛苦,不再有迷茫。
也许,在这不辨天地的孤寂世界,变成石头的人是最安逸的。
我也好几次想永远沉睡,可放弃前的一霎那,总会有一股莫名气流猛地周围升腾而起,将我团团裹住,暖暖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暖香。有时,气流中还夹带着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在哪,快回来。”
“别跟我玩闹,九珠护住你一脉,你没死,你一定要回来。”
“乖,我好想你。”
“新酿一壶仙芝酒,邀美人共饮?”
“再不回来,就把你吃掉。”
“跟我说说话,孟书,跟我说说话。”
声音低低柔柔,温润如水,像阳光一般泻进心底,捂得已经冰冷僵硬的心尖麻酥酥的。无比诱惑,无比温暖。在冰冷荒芜的世界,这些温度,这些声音是最奢侈的享受。
他们说,我是幸运的,因为还有人记得我,寻找我,保护我。
就这样日日游荡着,寻找永远也找不到的出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寿衣渐渐被磨成了一缕缕碎布条,思想也逐渐和这混沌空间融为一体,甚至连梦都许久不做了。
唯一不变的是那在时常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我想见声音的主人,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怀着希望入睡,才有醒来的渴望,不会让自己永远沉睡。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再度睡去。
直到有一天,醒来时,头顶不再是黑压压的天,而是一片天然洞顶,洞顶上挂满了钟乳石,正中央坠着一盏淡黄色宫灯。
麻木的心脏一时还没有感觉,我坐起身,身体却失去平衡,浮了两浮。这才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汪深深的幽潭里,潭水清澈幽蓝,暖洋洋的,潭面上氤氲着丝丝缕缕的薄雾。
幽潭四周是四面凹凸不平的石墙,其中一面石墙上有一扇木门。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水,真实的温度。
我抓住池沿,翻身想爬上岸。手脚又重又涨,很不灵便,好半天才勉强爬离水面。
休息了一下后,我扶着墙壁,艰难地起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强烈的光线一气涌入,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眼前是一间华丽的双人卧房,门窗紧闭,窗户上镶着一块块不透明的鹅黄色磨砂玻璃,墙角置着一面一人多高的水银穿衣镜。镜中的我倚着门框,骨瘦如柴,一双带笑的桃花眼迷离无神。长长的墨发湿漉漉地裹在未着寸缕身上。左肩,血红色的彼岸花图案妖艳似火。
“有人在吗?”我喊道,可僵硬的喉咙根本不受控制,发出的是一种依依呀呀的音符。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我只好打开衣橱,翻出一套素白长裙,胡乱地穿好,走了出去。
这是一所典雅古朴的大宅,回廊蜿蜒曲折,院中遍植苍翠秀竹,看样子不是普通人家。
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什么动静。我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悄悄靠了过去。
墙角那边出现了一片青翠的草地。草地上,一个少年正在练陌刀。看样子大约岁,一身紧窄的黑色武士服,短短的碎发,淡金色的眸子中流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刚毅。
察觉到有人偷看,他微皱眉头,瞥了我一眼,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亲?”说着朝我跑了过来,“娘亲?你醒了?”
看着他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我吓了一跳,急忙冲进离自己最近的房间,别上了门闩。
“娘亲,开门,娘亲”少年使劲地敲着门。
我缩在桌子下,抱着头瑟瑟发抖,脑海被迟来的恐惧搅的一团乱。
我是谁,为什么那少年叫我娘亲?在此之前,我好像在一个叫魔界的地方,怎么会到了这?魔界,真的有魔界吗?
这里会不会是另一个可怕的世界?
“娘亲,你别乱跑,孩儿去叫爹爹。”少年从门口跑开了。
我趁机逃出房间,撞撞跌跌,一头扎进了院子对面的竹林。
竹林很密,密得几乎看不见阳光。清冽的竹露不时从叶尖滴落,将脚下的铺满竹叶的小道浸得柔软冰凉。
我抓紧衣襟,快步走着,仿佛在惧怕未知的未来。
可身体上残留的池水温度随着步伐的加快,渐渐飘散在空气中。虚脱的感觉,一波一波涌上头顶。
最后,我终于支持不住,脚一软,朝地上瘫坐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飘着暖暖淡香的怀抱。
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美若冠玉的脸,以及对方恍恍惚惚的目光。
模糊的记忆片段隐约从我脑海中闪过。
僵硬的喉咙终于发出了一丝声音:“你?月,烟雪”
深邃的淡金色眼眸里瞬间绽开了妖娆的笑,勾魂夺魄:“回来了。”
声音低低柔柔,温润如水,和无数次在魔界听到时一样,捂得我的心尖麻酥酥的,很舒服,很熨帖。
让人甘愿一世沉醉。
恍惚中,他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连冰凉的脚丫都细细裹好,然后将我打横抱起,朝我来时的方向走去。沉稳的心跳和着暖暖的香味,透过他薄薄的亵衣,一波一波扑在我的脸颊上,熏得我泪眼朦胧。
多少次与君擦肩而过,
看穿了生死寂寞,
终于,再也不会从你身边离开。
番外…绛月。烟雪()
又是一年白菊盛开。
今年,还是我独自一人替天儿过生辰。
冰晶池中的你依然静静沉睡。
走进池中,将你抱在怀里,替你舒通经脉。
薄薄的皮肤下,温暖的血液缓缓流淌,微弱的气息柔若花蕊。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看到你如花的笑颜。
我只知道,
永生永世,再不会和你分开。
你曾问我:“你能给我爱吗?”
我茫然。
爱是什么?
父亲或许知道。
那夜,月白风清,花香沁人心扉。
全家人坐在桂花树下,品茶,赏月。
父亲说,聂家人不是无所不能妖。他只能肯定,自己会为母亲剥一辈子葡萄,因为他爱母亲。
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三弟,温柔地倚在他的身侧,眼中水光浮动。
我羞得不敢看他们。
二弟偷偷把桂花花瓣塞进我的衣襟,只道我不知。
爱是什么,本该是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在外公持剑刺入父亲身体的瞬间嘎然而止。
血似流霞,染红了父亲翻飞的白袍,可他发白的嘴唇还固执地对母亲笑。
那夜,月色如绛,凝结成霜,冰冷入骨,冻结了遥远的记忆。
爱是什么?
你在等我的答案。
想骗你,但坚硬的冰渣在我的骨髓中流动,刺痛而恐慌。
一如那个月色如绛的夜晚。
我讨厌恐慌。
于是,你的呼吸在我手下渐渐微弱,面颊的血色在我手下慢慢褪去。
为何,我比你更痛?
忽然间明白,这就是爱。挣扎着逃离,却被含笑的桃花眼迷住,摄去了魂魄,永世不得超度,并沉醉其中。
者童说,我被祸水迷住了,和父亲一样。
也曾有过迷惑,却在险些为你死去的那一刻冰释。
我爱你,刻骨铭心。
宠着你的好,不管周遭如何变换,只想牵你的手,呵护你一生。
纵着你的坏,强忍锥心之痛,放你离家。即使知晓,你又在骗我。
那日,藏在司清房里,听你对他言:不灭不破。
根本无法拒绝你的渴望,那便如卿所愿,助你与孽债一刀两断。
解脱送给你。
伤痛,恐惧,煎熬,等待,都是我的。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者童问我,气息全无,三魂六魄皆散,九珠护住的四十九气脉已灭四十八脉。我是人不是妖,怎么让你起死回生?
可不是还有一脉?
有一脉,就能补齐两脉召回一魂,两魂一魄,两魄
一年,
两年,
三年
每天,守在你身边,十指穿过你的长发,轻轻呼喊你的名字。
偶尔会怨恨孩子调皮,提前耗掉了你救命的九珠。偶尔会心烦饮酒,醉卧冰晶池旁。
却从不怀疑,你会回到我身边。
因为你说过,你要和我在一起。
回来吧,睁开眼睛,握紧我的手。
从此,依偎在我怀里,吃我给你剥的葡萄。
尝我新酿的酒。
听我给你弹琴,唱歌。
替我和孩儿选衣服。
夜夜缩在我的臂弯,平静地入睡。
冻结的记忆,已经化开了。
我会告诉你,我母亲的故事。
那夜,武艺低微的母亲一手抱着三弟,一手抱着父亲的尸身,逃进凌风堂藏书阁,一起在烈火中变成了永恒。
生相伴,死相随,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月盈月缺,花开花落。
等待,
每天都告诉自己,你明天就能醒来。
甜蜜的等待。
“你?月,烟雪”
“回来了。”
我的爱。
番外…月书家事()
窗外,细小的雪花密密麻麻地飘着,白茫茫的一片。
我们一家三口窝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围着桌子烤狍子肉。
收拾干净的半只袍子用铁丝悬挂,吊在桌子上方。吃时用匕首割下薄薄的一片,放在铁丝烤架上炙烤。不一会儿就烤出一层金黄色的油,醇厚的肉香四溢,入口鲜嫩香脆。
叔天坐在我身旁,眼睛盯着袍子肉上嗤嗤冒着的小气泡直放光,舌头还不时在嘴唇上舔一舔,活像狡黠的金眼小狐狸。
黄粱一梦,醒来时,那个依偎在我怀里的小肉团子已经长成了俊俏可爱的小小少年。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在他身边,将错过的时间补回来。他练功我在旁边看,他念书我坐在一旁监督,他吃饭我给他夹菜,他睡觉我给他盖被;可还是觉得爱不够。
肉烤好,叔天率先夹起一块送到我盘中:“娘亲先吃。”
言不由衷的小东西,我忍不住直乐:“乖,你吃”
话未说完,那肉已被他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可惜吃得太急,肉一入口,他脸一皱:“好烫。”一边喊烫还一边嘶哈嘶哈地嚼。
贪吃会遗传,烟雪最爱美食美酒。他儿子完美地继承了老爹的嗜好,平日里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一见美食就变回了九岁孩子本来的模样。
我心疼责备道:“慢点,没人和你抢。”
说完夹起那些烤好的肉,放在嘴边轻轻吹温了,一一放进他的盘子。
“袍子肉太好吃了。”叔天吃得眉开眼笑,嘴角上沾得满是肉汁。
坐在对面的烟雪一面片肉一面柔声道:“吃有吃相,别沾油在你母亲身上。”
烟雪片肉时很认真,目光全集中在狍子上,目不斜视。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块肉,而是一张藏宝图。
手法也轻柔得不像下厨。只见他一手扶着铁丝,另一手捏针一样捏着刀柄,轻轻在狍子上一划,再微挑刀身,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便稳稳当当地飞到了铁丝架上,可惜是连肉带骨头的。
烟雪公子片肉,从不剔骨头,并且,固执地不剔骨头。
曾向他提过建议。
可他轻声一笑:“我喜欢陪你和儿子烤肉,我讨厌切肉,嗯﹋”妖娆婉转的鼻音,却任性得像个孩子,“我就要切骨头。”
“那让小厮切吧。”
“不准。”
也许,任性会反向遗传,从儿子身上传到老爹身上。
“爹爹,给我切肚子上的那块,没骨头。”
烟雪道:“肚子上的肉给你娘吃,你吃腿上的。”
我道:“给他吧,我不要。”
烟雪笑笑,手中的刀动得越发迅疾:“孩子他娘,也帮我夹一块。”
“好。”我挑了一块烤得金黄适度的,往他的盘子里送。
叔天眼尖:“娘,我要你夹的那块,那块有筋。”
心肝宝贝儿大于天,我将肉收回凑到嘴边,吹温,然后喂进了叔天的小嘴巴。
烟雪放下小刀,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腻住了?”我抬头问。
目光飘过去的一瞬,呼吸一紧。
越过他的肩头,窗外,雪已停歇。大地静谧安详,玉树琼花竞相怒放。可在这洁白耀眼得连天空也黯然失色的世界中,竟点缀着点点不羁的殷红。是一株傲气红梅,它静静地立在雪地中央,却无拘无束地挥洒着生命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