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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不是我能管的事。
同绿堰塘众人告辞后,我马不停蹄地朝山庄的方向赶去。除了绛月,我想不到江大哥还能找谁,希望他们别打起来。
飞雪倾城(19)()
山庄里张灯结彩,山道上挂满了红色宫灯,家丁们正忙着四处铺红地毯,沿道的树丛上黏满了绚丽的纱花,空气中弥漫着喜气洋洋的酒香和肉香,一看便知几天后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大厅里也布置得一片奢华,到处摆放着金丝缠绕的红烛台,挂着鲜红色的绫罗幕帐,红艳艳地晃人眼,却寂静无声。
我长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主厅。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看到里面情形的一霎那,还是身体一滞。
绛月斜倚在高高的主位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黑色折扇,唇边挂着一抹妖娆的笑,华丽的黑裘大衣上泛着令人生寒的霸气冷光。而大哥半跪在大厅中央,一手拿着几张纸,一手捂住嘴,殷红的液体不断从他指缝间涌出,滴落在猩红的丝绒地毯上。
“大哥!”我急忙冲过扶住他,“他打你了?”
大哥看都没看我一眼,坚硬的脊背随着他的呼吸急促地发着抖,脸色苍白如纸。倒是主位上的绛月懒洋洋地开口道:“大哥急火攻心,不碍事。”
话音刚落,大哥“呕”的一声,指缝间的血涌得更快了。
我吓得心口发痛,赶紧冲绛月喊:“快叫大夫”
“闭嘴!”
伴着一阵腥风,大哥狠狠地将那几张纸掷在我脸上。
来不及深想,我手忙脚乱地捡起纸一看,顿时呆住了。一份休书,一份婚书。休书是飞墨和我的,婚书上的名字是孟书和聂烟雪。几个官凭大印章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我愤怒地抬头看向绛月,他依旧妖娆地笑着,玩味地盯着我,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身上却肆意地释放着一种可怕的气势,压得我连撕掉这几张纸的力气都没有。
不愧是魔头,卑鄙无耻!
不愧是魔头,无耻卑鄙!
思维电光火闪之际,身旁的大哥拉起袖子,使劲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冷冷地问道:“你真的要毁了我妹妹?”
“毁?”绛月顺手将扇子一转,放肆地笑着,“她本就是我的,我只想名正言顺娶她过门。”
大哥颤巍巍地站起身:“既然要娶我妹妹,三媒六聘不可少,以后要好好对她。”
“这是自然,请大哥先在宁心堂歇息,等完婚后我自会给大哥一个答复。”
大哥一拱手,没有看我,慢慢地走了出去。
怒到极致,心绪反而变得平静无比,我将两份文书往地上一扔,追出了门。
大厅外,衣着华美的侍女正端着金盆,小心地伺候大哥擦脸,柔软的白色棉巾江大哥的表情衬托得疲惫不堪。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侍女退下,大哥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将目光移开,直勾勾地看着漆黑的夜幕,低声道:“父亲是个大魔头,欠下血债无数。哥哥一心替他还债,生怕罪孽殃及亲人。百里为人正直,断然不会亏待你,必能让你一世富足平安。绛月心狠手辣,为现今江湖第一魔头,你跟着他能过什么好日子?哥哥这才竭力干涉你的婚事。如今看来,还是哥哥没用,了不完父亲的孽债,也害妹妹脱不了孽!缘!”
伴着愤怒的声音,大哥举拳狠狠地往墙上一击。只听“咔”的一声,白墙裂开了一条缝,一股殷红的鲜血沿着洁白的墙体慢慢滑下,又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地板上。
“两个孩子怎么办?”大哥继续喃喃地说道,“百里虽不会亏待他们,万一他再娶呢?若是绛月欺负你怎么办?罢了罢了,你已经没退路了。百里那边的怪罪就由哥哥承担,最坏不过以死谢罪,是哥哥没用,护不住你,也护不住姑姑。希望绛月能善待于你,再不让你受气。一女二嫁,我江无忧怎让妹妹落到如此下场?”
看见他眼中的水汽,我忙掏出手绢递过去,却被他一把挡开:“荒唐,太荒唐。”
“哥,别担心。”我梗咽道。
“荒唐,荒唐”他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慢慢转身,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夜幕,再也没往我这边看一眼。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鬼面刀逼得直掉泪,绛月到底做了什么?
快步回到大厅,那块沾满鲜血的地毯已经换掉了,香炉里加了甜甜的熏香,驱散了浓烈的血腥味。主位前多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喜果金丝烛一类的物件。
听我进门,正在挑东西的绛月头也不抬地懒懒说道:“办婚事比治国还累,娘子又不帮手,真狠心。”
我站在主位下,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要办场风光的亲事,不让你受委屈。可你的家人极少,想来想去,还是你大哥送你出嫁最合适。”
等他说完,我冷哼一声:“所以,你用什么威胁他?”
“我答应他,我们成亲后我会考虑向索朗国王进言,帮助蒙落王庭。在蒙落和你之间,他选了蒙落,如此而已。”
“蒙落?”听到这个词,我竟然一点都不吃惊,跟在他身边,发生什么事都不意外。
“娘子这些日子在流沙郡,自然不知蒙落发生叛乱,如今蒙落王庭困守北境十城。还有一事娘子不知,为夫不仅是凌月宫主、生意人绝飞雪,还是索朗国师。若娘子不喜做魔头夫人,做国师夫人也不错。”
“索朗国师?”我仍然不惊讶。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承天不容凌月宫,我们投靠索朗天经地义。”
两个侍女上来,小心翼翼将小桌子抬了下去,厅堂上的烛光被两人行路的风带得一阵摇晃。
沉默半天,我缓缓开口:“蒙落叛乱是你干的?”
他淡淡地挑眉:“天下不止我一个疯子。”
这就好,我微微一笑:“等成亲后,那份休书给我。我和他的事我自会解决,多年夫妻,不是你私自弄一份官府休书就能了断的。对不起你的是我,请你放过他,放过百里家。”
他慢悠悠地转了一下扇子:“我只在乎我们的亲事,百里家不配入我眼。”
我微微欠身:“谢谢。忙完早点休息吧,我很累,先去睡了。”
刚移动脚步,他忽然喊道:“等等。”
我扭头。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在红彤彤的烛光中弯得异常好看:“小东西,又用我的名号吓人?”
“用你的势力救人,你生气了?”
他再笑,金眸中流淌着妩媚的水光:“我十分欢喜。”
山庄里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室内温泉,疲乏的身体浸在温泉水中便一动也不想动,就好像所有烦心事统统被缭绕的水雾隔绝在外一样。我懒懒地靠着一块大石,迷迷糊糊地扯着一朵芳香四溢的栀子花。
不知泡了多久,身后突然伸来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落在我肩头。指甲黝黑,应该涂了剧毒。
“不贞的女人浸猪笼,为了提醒你,进流沙郡前我特地给你安排了一场好戏看,没想到你执迷不悟,百里飞墨还真可怜。”
绛月要成亲,珠女当然不会不来。
我侧了侧身,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大概是意识到我不配合,肩上的手猛地收紧,仿佛一使劲锋利的指甲就会划破我的皮肤:“这几年,除了养伤和修这个庄园,他什么都懒得管,他说他要给你一个家。在认识你之前,我家爷从未这么软弱过。他做的一切,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跟他在一起?”
我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瞥了瞥她精致的下巴:“我也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别问我!”她气得双手直打哆嗦。
“你想作甚?”
她靠近我的耳垂,冰凉的气息如毒蛇般从我后颈拂过:“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我不会杀他,只好杀你。”
“蛇鼠一窝。”我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嘟囔道。
“嗯?”她没听清,正想再问,身体忽然软了下去。还没等我回头看看她的状况,她已被什么东西拖出了门外。
早就知道有人在一旁保护我,大婚在即,新娘子怎能出差错?我往池水里滑了滑,将整个身体都隐藏在奶白色的烟雾中,稀里糊涂地听着温泉外的动静。
“宫规处置,废掉武功,拉下去。”即使说着无情的语言,绛月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似水。
珠女没惨叫,但“咔咔咔”的骨裂声听得人浑身发冷。我缩在雾气中,希望他们赶紧完事离开。
这时,另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江新当年率魔门屠我宫众,爷要因江新的女儿杀了从小追随爷,对爷忠心不二的珠女?。”
是者童。
“拉下去。”绛月重复道。
者童急了,不由加快了语速:“夫人若敢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永远追随少主,永不背叛少主。属下与珠女从今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绝不敢对夫人再有二心。”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有些不寻常。好像者童在跟我说话,意识到这一点,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夫人可敢发誓?”者童追问道。
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翠竹花纹屏风,我仍然能感觉到一道视线愣愣的盯着我,等我回答的不止者童一人。
可我不敢再随便发誓。
一串串气泡从温泉底冒出来,发着单调的咕噜咕噜声。
半天后,绛月终于打破了平静:“者童,待我成亲后,你和珠女去江南分舵吧。”
声音软弱无力,若有若无,像轻轻的蛛丝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扰得热气腾腾的温泉有些空荡荡发冷。
出了温泉我自顾自回房休息,绛月没回来。
半夜醒来,枕边还是空荡荡的,绛月的黑裘大衣随意搭在床头,外厅灯影绰绰。我起身披好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外厅里没有人,房门虚掩着,我走到屋外打量了一下四周。
明月当空,天地间一片银白,清雅素净。晚冬的冷风嗖嗖地从我身旁刮过,寒气袭人。
问了问守在房屋外的侍卫,我朝山巅走去。
越往上温度越低,冷得钻心。正想返身下山,忽然就瞥到了他的身影。
山顶上有两刃笔直的山尖遥遥相对,山尖中间架着一座秀气的石拱桥。平日里石拱桥总是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但半夜时分,天朗气清,石拱桥像一条月下彩虹,优雅地横在半空中。
绛月懒洋洋地依着桥栏瘫坐在石桥中间,一只手伸出桥栏外,手指上还勾着一个圆乎乎的酒壶晃啊晃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白长衫,淡雅容颜在雪色的月光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金色透亮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远方。
忌惮高悬的山崖,我不敢上桥,只好站在桥边小声喊:“绛月,还不睡?”
他扭头看看我,将手中的酒壶一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弯腰扶着只到腿肚子的高桥栏,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幅度。
看着酒壶飘进令人眩晕的黝黑崖底,我勉强笑了笑:“喝醉了?”
他不是从不喝醉的么?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笑意盎然:“没有,腿麻而已。孟书,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这世上有百里飞墨?让他消失好不好?”
我呼吸一紧:“不好。”
骤然间,夜风呼啸起来,大得像随时都能把人吹起来似的,将我的声音分割得支离破碎。
他忽然站直身体,张开双臂,任狂风在他周围肆意乱飞,刮得他的长发和身上那层薄薄的衣衫拼命挣扎。
“那我消失好不好?从这跳下去,不用内力,我会死。”
看着狂风中那抹白蝴蝶般脆弱的身影,我有些不安,谁知道醉酒的绛月会干些什么
“也不好,”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朝他移了过去,“天色已晚,我们回去睡觉吧。”
风越来越急,放佛连桥身都在风中微微摇晃,可他反而朝桥边挪了一步,眼睛斜斜地瞥着我,媚眼如丝:“我若跳下去,孟书会哭么?为我哭么?”
我气愤得想踢他一脚:“我为你哭过,这几年,经常为你哭。”
“我不信。”
话音一落,那道白色的身影已随着疾风飘然下坠。
来不及反应,我一跃而起扑过去,双手穿过他的双肋抱住了他,双脚再一搭想勾住桥栏,结果却什么都没勾到。
耳边风声啸啸,腿肚子因为失重涨得发痛。我只知道本能地抱紧了手里的身体,咬牙等待着死亡的拥抱。
落地比我想象的要快,却是轻轻的。慢慢睁开眼,我仍然站在桥中央,对着绛月那张笑得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的脸。
可恶,耍我!迟来的后怕让我双脚发软,也让我怒气冲天,举起手就朝他的胸口拼命地捶去:“你是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孟书,”他开心地笑着,抓住我疯狂乱动的手掌,顺着他的衣襟,移到他的温热滑腻胸口,“你摸,它在跳,只为你,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手掌下,他的心脏一下一下缓慢地跳动着。滔天怒火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所有不安的羁绊一起,眼中只剩下他灿烂的笑。
不忿化作热泪夺眶而出:“烟雪”
他低下头,将我的尾音禁锢在口中,再也挣脱不开。
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只知道此刻尽情沉沦。记得他曾问过我“什么是爱?”,现在他懂了,我却不敢再想。
我们是对方躲不开的劫。
飞雪倾城(20)()
几个侍女围在我身边蜜蜂似的转来转去,帮我梳妆穿嫁衣。
忽然隐隐约约地记起了上一次穿嫁衣的情景,那件衣服是杜苏若的,有点偏大,但非常漂亮。奶娘含泪替我穿好,司清替我上了新娘妆,如果没记错,我的眉间还画着一朵梅花。可惜新郎百里飞墨不领情,与我在洞房打了个天翻地覆,眉间那朵梅花也被蹭得没了踪影。本来那场婚礼没一人当真,后来不知怎么的假婚变成了真婚。飞墨曾经跟我许诺过,以后一定替我做一套属于我自己的嫁衣,再给我补一场真正的婚礼。我知道那只是笑谈,堂堂百里家大少夫妇连正式婚礼都没举行,百里家已经丢过一次人了,怎么能再丢一次?
想不到,我真的能穿上属于自己的嫁衣,还在这种情况下穿上嫁衣。
喜娘笑眯眯地喊回了我的神:“夫人,衣服穿好了,戴凤冠吧。”
我扭头望着铜镜,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满头青丝被绞成一股混以金丝盘起,蛾眉略施青黛,带笑的桃花眼如远山般雾气蒙蒙,樱唇不点而红,瓜子脸小巧精致,肌肤莹润光滑,晶莹剔透。
身上的嫁衣比杜苏若那件更漂亮,薄纱立领,珠贝形状的扇形公主袖,鲜红柔软的蛟纱熨帖地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大蝴蝶结腰带,裙尾边镶黑色流金云纹,轻轻一动便孔雀开屏般向边上漾开,流金线闪闪发亮,美不胜收。一丈多长的镶黑金丝披帛软软地垂下,在地上绕了好几圈。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嫁衣,这件华丽优雅的嫁衣是我的男人专门为我做的呢。
而且,我的模样哪里像两个孩子的娘?毕竟还不到二十五岁。
或许,还可以回头,我,飞墨,绛月都是。好好活着,就有改正错误的机会。
“无耻!”一道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侍女们像早就商量好一般,无声地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