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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胸口都快气炸了:“你不怕我恨你?”
“不怕,”他毫不迟疑地答,“你呢,你不怕我对百里家的人和你那个正往这边赶的相公不利?”
我僵住了,仔细地打量着他。还是那张俊美的脸,从眉眼到嘴唇,轮廓完美得像雕像一般,白皙的肌肤剔透如玉。可他的双眼迷离如雾,中间隐隐藏着一股令人生寒的阴冷之气。他不是烟雪,他是魔头绛月。
久违的恐惧瞬间涌上我的心头,全身的神经都被拉紧了:“不要动他,不要把他拉进来。”
他笑得更欢:“为什么不?他曾想致我与死地,而你,我的女人,你却和他过得逍遥自在,你怎能如此对我?孟书,我一直在生气,自从你到流沙郡后我更生气。给你个建议,如果你的信鸽还没被猫吃掉,赶紧给他发信,让他别来我绝公子的地盘。”
“害你的是我,不是他。”我努力争辩道,“再说,你绛月公子怎么会自降身份与区区百里飞墨一般见识?”
他微微扬起了完美的下颌:“我从不屑与他见识,可谁叫我的女人将他抬得比我还高。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绝不多玩。你既深爱他,一定能猜出他能不能撑下去,想好了告诉我答案,我就在屋外练功。”说完,他俯下身轻轻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出去了。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傻了似地盯着屋顶。
他的话不多,却句句扎在我的太阳穴上,生疼。我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因为生气的绛月不会给我多少时间考虑。
我太自大了,自大到以为绛月可以为了我忘记飞墨做过的一切。自大到以为绛月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我怎能如此对他?
他怎会如此对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坐起身,顺着木窗望向屋外。
金灿灿的朝阳将浅蓝色的天空和起伏的山峦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悬崖边的平台上,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的俊美男子手持红色折扇,正认真地练着扇功。时而动作快捷,如云中蛟龙。时而步履稳重,稳若泰山。雪白的衣袂伴着丝丝缕缕的长发在猎猎飞舞,飘逸潇洒的身姿仿佛融化在了清澈而博大的宇宙中,恍若嫡尘仙子一般。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站起身,将桌上的早点摆好,推开门小声喊道:“绛月,吃早点了。”
喊完话,我迅速退回屋内,忐忑不安地拿着毛巾等在门边。不一会儿,他慢慢地走了进来,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清了清嗓子,低着头将毛巾双手奉上:“擦擦汗吧。”
“你替我擦。”他笑道。
我乖乖地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拉了过去。身体紧紧相贴,没有一点缝隙。心脏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跳得厉害。
“我喜欢你对我好,我喜欢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只有你,永远别离开我好不好?”
耳畔,他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催眠,落在我心里细细痒痒的,如同一只小爪子在轻轻地挠。
“好。”我攀住他的肩,低声答。
桌上,金黄的南瓜粥氲氤着一抹腾腾的热气,但随即便被山风卷得无影无踪。浅金色蚊帐瞬间围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他坐在床边,手指缓缓勾勒着我的脸颊。
我咬咬牙,从床上一跃而起,扣住他的肩,狠狠地将他推倒。
没有什么前奏,甚至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我草草扯掉他的衣服,稳住他的昂扬,咬咬牙坐了上去,试着动了起来。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双手仔细地摩挲着我每一寸肌肤,淡金色的眼里全是火热的色彩。
渐渐的,他拿回了主动权,扶着我的腰,一下一下,不断将我顶起。我按着他汗津津的胸膛,意识在快乐强烈的冲击下散成了一滩浆糊。
安静下来,晨曦将纱帐内照得通亮,明媚,却冰凉透骨。桌上的南瓜粥早已没有半丝热气。
他拥着我的后背,柔声道:“我早该这样,这几年我很想你。”
我呆呆地用手指缠着他的一缕头发:“嗯。”
飞雪倾城(17)()
厮磨到大中午两人才起床。
收拾完毕,绛月随手扔给我一个水墨药瓶:“事后吃一粒。”
药瓶上的图案淡雅干净,很眼熟。
“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微微一笑:“我猜,你想要。”
整整一天,他妖娆的浅笑都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如雨后的薄雾,朦朦胧胧,看不清看不切,让我在听绝心汇报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夫人,还需要属下再说一遍吗?”绝心问。
“嗯?”我猛地回过神,“不用了,去准备一些工具,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绝心受命退下,偌大的院子里只剩我一个人拿着药瓶呆立。
残破的院墙,结满蜘蛛网的房梁,黑洞洞的窗棂,挤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就连淡蓝色的天空也被这方小小的天地染成了浅灰色。不知过了多久,死一般的寂静中,多了一种细细碎碎的指甲挠墙声。
我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那幽暗的拐角处,赫然探出了两只煞白的手,十指慢慢地扭动,尖锐的指甲挠动着灰白的木墙,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尽管对这种事早有准备,我仍有些稳不住自己的胆子,急忙提起嗓子,给自己壮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目的。”
嚓的一声,那双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十指在墙上留下了十道白森森的划痕。
自己的事已经够乱了,我不想再看别人的事。于是我拔腿便走,可刚一转身,四周的光线忽的暗到最低点。周围的空气化成了一汪墨水,伸手不见十指。一股冰凉的微风在我耳边缓缓盘旋,吹得我全身发冷。
还是没逃过幻境。
于是我抱着双臂,顺着微风吹来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走。
不一会儿,前方终于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扇雕花木门,木门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我贴近门棂,想看清里面的情景。屋里很安静,桌上放着一盏影影绰绰的油灯。月牙门处挂着浅绿色纱帐,纱帐里似乎有两条人影在活动。
忽然。
“丧门星,想烫死我!”
伴着一道男人的怒吼,一个浑身湿淋淋的橙衣女子兀地从月牙门里飞了出来。不,应该说是被人扔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膀大腰圆,面露凶光的光脚男人拨开月牙帐,几步跨到女子面前,揪起女子的头发,提拳便一顿没头没脑地乱打。
男子有武功,每一拳都用了真气。
啪,啪,啪
皮肉相接的闷声像在打年糕。
女子护着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胳膊下,秀气的眼眸如死水一般沉静。
原来,她胳膊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有一瞬间我甚至快控制不住自己想破门而入,但我知道,这是幻境,我无能为力。
就在女子晕过去的瞬间,木门像烟一样随风飘散,又迅速聚拢,在我周围凝结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正对着一间闹哄哄的小屋,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拿着衣服,屁滚尿流地从窗户跳出。而那个的女子则双手撑住窗框,挡住了身后的人。气得那个鲁莽汉子举着铁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女子的背上。
我很诧异,她那么单薄的身体,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无论她的丈夫如何挥拳都纹丝不动,甚至口吐鲜血也不肯松手。
别打了。
我想喊,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算我发出声音,也阻止不了她被人活生生打死。
场景再次如烟般消散,变成了一间熟悉的小屋,我站在小屋中央。屋外大雨滂沱,窗户在雨风的吹拂下不断开合。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在我面前有节奏地晃来晃去,绳索与房梁相接的地方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痛苦吧?”我在心里对她说道。
“如果连你都不被世人原谅,我恐怕要被万人唾弃了。其实,不是我不想好好过日子,是他们不让。被人退亲,扒光衣服游街,浸猪笼都不是我的错,他们却永远不肯原谅我。在那个高贵的家,和那个家的周围,不管是长辈,妯娌,还是仆人,都因为这些过去不把我当家人。甚至有一天,我的两个孩子也会因为我而感到羞耻。”
“飞墨是爱我的,但他只是完美百里家的一部分,完美的百里家不会为了我这颗身份低微又肮脏的小石子做任何改变。和百里家的一次次冲突,不过是我和百里家不可调和矛盾的产物。他们不欢迎我,也从未接纳我。和你一样,我也想离开那个不属于我的家,这和绛月无关吧。”
“糟蹋相公的爱,我是不是狼心狗肺?”我问她,也问自己,“浪费亲人的好意,我是不是忘恩负义?为什么我那么穷,别人对我的每一点好都是对我的施舍,让我负债累累。要是时光倒流,我一定不再贪心,只要让我爱我所爱就好。可现在,我什么都没了。”
手中的药瓶已经被我捏得汗津津的,安排这场游戏,让我看清自己毫无退路的处境,夺走我从他手里夺走的东西。绛月真残忍,和我对他一样残忍。那么,我便如他所愿,陪他演完这出戏。
城郊的坟场还是那么荒凉,乱糟糟的墓碑到处可见。几只漆黑的鸟儿在谷底中央那口篮球场宽的大陷坑上空不断盘旋,凄厉的叫着。有绝心这种高手在,很快便在院墙外找到了肖师傅三人的味道,味道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城郊坟场中央的大陷坑边上。
据说,当年林家人拒绝给林二少夫人收尸,林家老太太慈悲心肠,给了林二少夫人一口棺材,雇人抬到这乱坟地中央埋了。不料,接连几天阴雨绵绵,坟场中央突然塌出了这个大陷坑,几百座坟连同林二少夫人的坟一起沉入地底,坟场也因此被废弃。
天坑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一股股阴冷的冷风直往上泛,冻得人混身冒鸡皮疙瘩。侍卫们点起几根火把投下去,火光晃晃悠悠地飘了半天,终于到底了。粗略目测了一下,大约有一百多米深。
布置好下坑的软梯,绝心道:“夫人,爷说过,若夫人找到这里,只需在坑边等候,属下等人自会把人带回来。”
凭什么事事听绛月的?
我白了他一眼,跟在一个侍卫后面,爬下了软梯。
可爬到一半我就开始后悔了,软梯扭来扭去,非常不好控制。天坑壁又湿漉漉的,不一会儿就沾湿了我的衣裳,阴冷异常。再加上天坑很高,等下到坑底的时候我的两只胳膊已涨得发痛。
坑底与坑口差不多宽,地上积满了黄色的臭水,正好将脚背淹没。空气中弥漫着蘑菇腐烂般的味道,几根火把立在积水中央,鬼气森森。透过鞋底,可以感觉到地面到处散落着枯枝败叶,甚至还有一只黏黏的小虫擦着脚踝游过,吓得我差点惊呼出声。可看了看周围的山庄侍卫,我硬着头皮将惊呼咽了下去。
坑底四周是一条条细小的缝隙,最高的仅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绝心判断了一下方向,将人手分成三组,每组负责搜查一条可疑缝隙。跟着功夫高的人最保险,我自然紧紧跟着绝心。
我们检查的那条缝隙比较深,两侧的泥土和隙顶松松垮垮,不时有泥土掉落,应该是天坑下陷时天然形成的。越往前走,地面渐渐变干,通道也越来越矮,我们不得不弯下腰一步一步往前挪。到最后,带队的绝心干脆爬了起来。
为了不让他们看扁,我咬咬牙,也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人太多的关系,狭窄的通道中又闷又热,不一会儿,热汗就浸湿了我的全身。再加上绝心那双大脚不断朝我脸上蹬土,累得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臭绛月浑绛月,把我当猴子地鼠逗,看我不拔光你的毛编绳玩。
咚,咚,咚
什么声音?
我停止了腹诽。
咚,咚,咚
这回我听清了,是敲门声,确切的说是手敲木板的声音,声音应该是从我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绝心”
话还没说完,我便住了声,前面空空如也,绝心已没了踪影。通道黑幽幽的,仿佛永无尽头。跟在我身后的人也没了踪影,四周安静得吓人,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和那诡异的咚咚声。
幻境?正在纳闷,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咚咚声的频率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我急忙扳正了别在腰间的夜明珠,透过身体让出的缝隙朝身后瞥去。
顿时,汗毛倒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只见幽蓝色的灯光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划拉着血糊糊的手,飞快地朝我爬来,嘴里还发着“咚咚”的声音。
狭窄的通道,诡异的人,这种感觉简直不能用恐惧来形容。瞬间,我忘了一切,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地蹬起了脚。
后面的咚咚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还感觉到了那东西身上凛冽的寒气。
快逃,快爬,快逃——
终于,前面的通道宽了些。我爬起身,拔腿就跑。
路面凹凸不平,我的脚尖不时踢到生硬的木板。可我一点也不敢停,因为那咚咚声虽然小了许多,却依旧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
突然,前面黑糊糊的窄道上出现了一个人,他蹲在地上,双肩耸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绝心?”
听到声音,那人慢慢地朝我扭过了头。
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股酸水立刻涌上了我的喉咙。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睛隐藏在头发后,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殓衣。手里捧着一块肝脏一样的东西细细地啃着。躺在她身边的,是一具被开肠破肚的发肿腐尸。
我甚至还隐约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她用尽所有力气从棺材中逃出,却绝望地站在深深的天坑底望着天上的月亮哭嚎。然后用那双鲜血淋淋的手撬开其他棺材,寻找可吃的东西。直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活活变成了一种魔物。
“夫人!”
一道喊声猛地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
还是那条狭窄得不能转身的通道,绝心从身体缝隙中笑眯眯地看着我:“这里阴气重,夫人可别中邪,跟紧我。”
我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爬了多久,还没到通道尽头。
“夫人知道爷要去格兰兹吗?”忽然,绝心一边爬一边问。
遥远的格兰兹?我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格兰兹,他要去格兰兹,去多久?”
“我们在格兰兹的生意做得很大,等办完爷的婚事,我也会随爷一起去格兰兹。听者童师傅说,我们在那最少要呆十年。”
十年,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嘴里阵阵发苦。
“什么生意,非得去格兰兹?”沉默了半天,我轻声问。
“格兰兹一带产一种奇花,花膏可以止痛治病,也会使人上瘾,麻痹神经,消人体魄。前几年这种花膏曾在一些国家肆意出售,一年能卖300船花膏,害人不浅。直到爷控制了这种奇花种子,不准其他势力”
“你们爷把奇花销毁了?”我插嘴道。
“不,爷命花农减少种植,一年只卖30船花膏,比卖300船花膏还赚钱。不过这两年有两股势力偷卖花膏,爷要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贪心不足的人。”不知为何,我很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