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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直伴随着我的月光陡然消失,我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庄。白马脚一软,倒在地上吐起了白沫,我也重重地摔下了马背,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路旁的大青石。
我仍然挣扎着起身,连走带爬地朝前面的庄园走了过去,在潜意识中,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自从二十多年前凌风堂出事以后,凌风堂堂主聂无双的庄园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鲜有人靠近。
庄园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前一片荒凉,门框上挂满了蜘蛛网。我用力推了推大门,大门纹丝不动。于是我查看了一下围墙,好不容易沿着一个棵树爬了进去。
院子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黄色枯草,枯草间还挂着零零落落的积雪。走廊上挤满了灰尘,门窗紧闭,没有一点人住的痕迹。
我扶着墙壁慢慢地走着,一间房一间房地查看着,无非是些布满灰尘的房间。转过墙角,一片熟悉的景色跳入了我的眼帘。
茂密的竹林、幽静的小径,还有竹林间那幢精致的小木楼,一切都和拥春城外那间琴行一模一样。满眼的绿,郁郁葱葱,将这个冬日的院子染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我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那条绿阴如盖的竹间小道,一阵清风吹来,竹节轻轻摇曳碰撞,发出了一种幽婉绵长的声音,就像那次烟雪给我弹奏过的琴音。推开小楼的门,里面很干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沿着楼梯往上走,所有东西都是那么熟悉,看来烟雪把整个琴庄都搬到这里来了。
二楼的摆设也和以前的一样,地上铺着凉席供人席地而坐。房间里的一扇及地窗户是开着的,很亮堂。窗户边还落着几片枯黄的竹叶。我脱掉鞋走过去,捡起那几片竹叶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又关上了窗户。
屋中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架精致的雕花琴,可能是因为屋主走得匆忙,所以琴上连外套也没盖。我取下墙上的琴套,想把琴套好。可刚坐下,我的脑袋就一阵眩晕,接着,鲜红的血滴顺着我两鬓的头发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琴弦上,开出了一朵朵耀眼的花。
我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不由恍然大悟,刚才在庄园外撞的那下真的撞得不轻,都见红了,怪不得我连路都快走不动了呢。
没办法,我只好随手将琴套一扔,疲惫地趴在茶几上。忽然,茶几角落上的一张小纸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强打起精神,将纸条抓过来一看,上面写得乱七八糟的,但隐约能看出满版写的都“孟书”两字。恐怕烟雪用小黄鸟送给我的那张纸条和这张纸条是同一个时段的产物。
我微微一笑,拿着纸条的手再次无力地滑落,砸到沾满血滴的琴弦上,拔出了几声颤抖的琴音。我的精神已经恍恍惚惚的了,只能闭着眼睛,让自己思绪随着这憔悴琴魂在屋里飘荡着,等待着,忏悔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里终于响起了咚咚咚的上楼声。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丝微笑。
夕阳透过竹帘,一条一条地撒在他脚边的地席上,折射出了一种莹黄色的光芒。烟雪站在那种光芒中间,望着我温柔地笑,那笑足以包容我的整个世界。
我轻声对他说道:“我就知道,在这能等到你,所以我来了。”说着,我的眼角滑出了一滴泪。
他点点头,走到我身边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我从茶几上扶起,搂在了他怀里。
温暖的气息顺着他那头包裹着我的及膝长发,慢慢地浸进了我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骨头,催得我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自从他失踪以后,我就一直在盼这一天,这样,真好。
“烟雪,我怕冷,你的怀里,很暖和。”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他将我紧了紧,轻柔地说道:“那我永远都不放开你。”
可还是有人将我从他怀中唤醒。
“少奶奶,夫人传话,少爷今晚喝多了,夫人将他留在长青园。”
我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眼前依旧是烛光颤颤的卧室,桌上的红蜡烛才烧了一半。屋里没有烟雪,也没有雕花琴,更没有那股勾魂夺魄的花香。
丫鬟退下以后,我拥着被子坐起身,发着呆,四周一片寂静。
忽然,我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看着指尖那滴晶莹的泪珠,我终于控制不住,用被子捂着嘴,放声哭了起来。
相思彻骨,恨无绝期。
飞雪倾城(1)()
九珠三曲之末章:“飞雪倾城”卷
模糊的四周,水滴声叮叮咚咚,不绝于耳。眼前漆黑一片,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我忙朝着它走了过去。
拐过转角,一片宽阔的地下湖泊映入了我的眼帘。湖泊中间的洞顶有一个大大的缺口,清冷的月光沿着这个缺口,撒下一条透明的银柱。银柱中央,一个单薄的白衣人背对着我,半身浸在湖水中,正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疼,撕心裂肺的疼从我的心脏扩散到我的全身。
“烟雪。”苦涩的眼泪拌着颤抖的语言飘出。
那人的背影猛地一震,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慢慢地飘了过来:“孟书,我冷。”
闻言,内疚悔恨思念心疼如火山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卷走了我的所有理智。除了疼,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别怕,别怕,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我一边语无伦次说着,一边扯掉了身上华丽的外衣。
我什么都不管了,我不能再让他呆在这个黑暗冰冷的洞穴里,我要带他回竹轩。
就算其他所有人都恨他又怎样,他是我的烟雪,我不恨他。他喜欢弹琴,他喜欢酿酒,他喜欢竹子,他喜欢河灯,他爱我。他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泡在冰冷的水中带着我的灵魂一起腐烂。
摆脱掉身上的束缚,我冲过去,纵身跳进了湖泊。
不料,水比寒冰还冷,瞬间就夺走了我全部热量,冻住了我的关节,经络,骨髓。我像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浮在水里一动也不能动。全身,只剩下心脏还在一抽一抽地痛着。
烟雪在这样可怕的水里呆了几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透过朦胧的湖水和泪水,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我眼中一片模糊。
突然,湖中央那个人慢慢地转身,透过脸上凌乱的黑发盯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啊,无论什么时候望向我,总是那么温柔。
“孟书,救不了我,就,留下来陪我。”他颤抖着说道。
“好。”我费力地吐出了一个字。
在你面前,我还能说什么,陪你吧。
话音刚落,冰冷的水涌了过来,没过了我的脸,将我往湖底压了下去。
“孟书,孟书——”一阵急促的声音猛地把我唤醒。
我睁开眼睛,牙齿仍然冷得咯咯作响:“冷。”
又做那个梦了。
旁边的人轻哼一声:“冷什么,你活该?”
我一怔,扭头一看,只见何佳站在床前,冷冷地笑着。她全身湿淋淋的,头发衣服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似的。
我急忙闭上眼睛:“你怎么又出现了,你只是我的幻觉。”
可她的声音仍在耳边萦绕:“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惶惶不可终日,有如丧家之犬。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为了倾泻心中那点愤恨,你害死了烟雪,还在这假惺惺地自责,不光折磨飞墨也折磨你自己。少来,”她慢慢地凑到我耳朵边,冰凉的嘴唇从我的耳垂上擦过,掠起一片冷冷的战栗,“别把你整得跟受害者似的,你很清楚,你在利用飞墨的情利用烟雪的爱,你谁也不想放,你是一条贪心的蟒蛇,把他们一一吞噬。现今,你过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你以为飞墨就那么笨,看不出你在强颜欢笑?你以为在别人眼里你是圣人吗?你只是一个可怜可悲害人害己的混蛋。”
我终于忍不住,捂住耳朵,泪水夺眶而出:“别说了,我不是有意的,烟雪怎么那么容易死?!不可能啊!他是绛月公子啊!怎么会中我的小把戏?不可能啊!他不可能被我害死的!对不起,对不起!”
“别怕,”何佳的声音忽地变软,她拉开我的手,将我的头揽到她怀里,“有我何佳在呢,别怕,什么都没别怕。”
我抽抽噎噎地问:“我该怎么办?”初阳沐玄,飞墨,百里家,孟家,这么多人和事都是我不得不考虑的,我早已不能像当初那样无牵无挂了。
何佳反而低声笑了起来:“孟书,你以为你自己很重要?”
“你说什么?”我停止抽泣,睁开眼,抬头看着她被水泡得雪白的脸。一颗颗冰凉的水珠子不断从她额发滴下,落在我的面颊上。
“我说,我把我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百里飞墨没了我就会死吗?孟家没了我就会没落?我只不过是孟书,也是何佳,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我不可能对得起每个人,既然错已铸成,我会尽量挽回。”
我一惊,猛地直起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她抬起龟裂起皮的手指,点住了我的额心:“我以前太傻,看见前面有光就拼命地往前冲,丝毫不管别人的感受。如今变成这么一个畏首畏尾,只知道考虑别人感受的偏执狂,这不是我。连我自己都不爱我自己,谁还爱我?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挣,谁也别想让我何佳永远呆在这个冰冷的炼狱,就算是你孟书也不行!”
我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安:“可我就是你。”
何佳放下手指,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吗孟书,我现在很恨奶娘,哥哥,司清,还有你。没有你们,我不会这么两难。”
“你不能把所有的错推给别人,你不也希望过着安稳的生活,我做的决定你也有份。”
“哈哈哈,”她的笑声连同身体一起渐渐模糊,“总好过你把所有的错都揽给自己。别多想了,我就是你,你说得没错。”
从梦中醒来,我手脚冰凉,没有半点温度。
“冷,碧桃。”我轻声喊。
守在床边的碧桃急忙招呼道:“少奶奶冷,再拿床蚕丝被。”
“怎么了?”珠帘轻挑,飞墨走了进来,一举一动夹带着竹露味的清风,吹走了屋里不少浊气。
“大少爷回来了,少奶奶冷。”碧桃一边将蚕丝被盖在我身上一边答。
“把火烧旺。”飞墨解开披风递给旁边的人,坐到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柔声说道,“还是有点烫,书儿,你感觉怎样?”
我的大脑混沌一片,似乎仍在梦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没多大感觉,所以迷迷糊糊地答:“冷,做噩梦了。”
“不怕不怕,等把孩子们的生日宴办完我带你去诸南别院,那里暖和。”飞墨脱掉鞋,坐进被窝,将我软软的身体搂在怀里,又把周围的被子压得结结实实。
旁边的孔雀香炉正幽幽地冒着一缕缕的青烟,和飞墨身上的墨香和在一起,竟是出奇地好闻,催人入眠。我的眼皮不断打架,可我怕再做噩梦,就是不敢闭眼。
“娘子,睡不着吗?”飞墨问。
我不敢看飞墨那温和的容颜,盯着纱帐上的灵雀轻声答:“我怕做梦,梦里有鬼。”
“别怕,你相公全身都是三昧真火,我在这没鬼敢吓你,放心睡吧。”
“嗯。”我抓着飞墨的胳膊,终于沉沉地睡去。
红叶谷是一块福地,冬天谷外白雪飘飘,谷内却是一片热闹的红枫之海,因此得名红叶谷。
百里初阳与百里沐玄是百里家的宝贝,他们的三岁生日宴成了全家人的头等大事。太奶奶嫌冬日冷,拿出自己私房钱在红叶谷修了一幢别院,用来做两个孩子的生日礼物,也用来给两个孩子过生日。
生日前十天,皇帝派人送来了五十匹布,一堆虎头娃娃,另还格外送初阳一柄金算盘。两岁小孩即得皇帝赏赐,百里家上上下下受宠若惊。那些有眼力劲的人看出端倪,陆陆续续地赶来为皇帝钦点百里世子贺寿,就连太奶奶办八十大寿也没这么热闹。
哥哥也特地向军中请了假,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自从与百里家联姻之后,孟家的人平步青云。哥哥仕途得意,排场也大了许多,专门请了三十人抬贺礼,为孟家挣足了面子。
我大病未愈,整日懒洋洋的。婆婆见我老是生病,怕我传染孩子,把两个孩子接到她身边什么都不让我插手。所以就算在生日宴那天,我也只是呆在自己的院子中烹茶养病。
下午,下人们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哥哥抬进了我的院子。丫鬟们都被我打发去看热闹了,我帮哥哥收拾好,换上新茶叶,继续烹茶。
我不喜欢喝茶,我只喜欢看着一张张蜷缩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然后一缕缕的茶香被清水熬出来,飘满整个空荡荡的院子。
哥哥睡了一会儿,惺忪地醒来:“有水吗?”
我忙把凉好的茶喂他喝下。
一碗茶下去,他的眼神清醒了许多:“这茶好喝,小书你真会享受。”
“哥哥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两斤。”我在他的后背垫了一个金丝靠背,起身回到茶壶前,拨了拨炭火。
“好啊,真好啊,”哥哥醉眼迷离地笑着,“我孟凡景现在做梦都在笑,我算是对得起孟家祖宗了。凡烈前程似锦,小书又嫁了户好人家,一举得子,我孟凡景高兴。”
透过氲氤的茶雾,他满足地看着我:“当年可真险,小书你差一点就误入歧途。你做的事我全知道,我还查过那个那个什么月住哪,要是查到我肯定得剁了他。当时我很担心啊,”他拍着胸,“担心你嫁不出去成老姑娘。幸好,幸好啊。小书,”他猛地一拍卧榻沿,溜圆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你说哥哥做得对不对?你现在的生活过得好不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替我做了回答:“好,当然好!百里家的大少奶奶,穿金戴银,出门高头大马,还有长子傍身,这是你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我微微一笑,替自己倒了一碗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所谓冷暖自知,茶的味道,只有自己品过才知道。
哥哥说了一通酒话,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我见他睡熟,拎起早已准备好的竹篮,披好外衣出门。
烟波园在庄园内侧,园里有一座小山,平常少有人去。
我走到烟波园外,静等碧桃想办法支走看园的婆子。今日家里喜事,两个婆子大概多得了赏钱高兴,正坐在值日房里喝酒聊天。
“林家婆子,今天多谢你请我吃酒,改日我给你带岭南的茯苓霜尝尝鲜。”
“哎哟马大嫂,马大哥在墓地那捞了不少油水吧。”
“瞧你说的,什么油水,也就是几两银子,你瞧不上眼。上头只说赶紧把墓修好,怕赶不上。这墓不细细打磨,不就没油水嘛。”
“嘿,你说也奇怪,少夫人年年轻轻,给她修墓急什么?”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上回听说胡大夫说,少夫人以前是土匪,刀里来箭里去死了不止一遭。这女人是花朵,得养,折腾得太狠元气就没了。现在朝夕院全是药味,重阳我还见过少夫人一次。那身子骨像纸灯似的,不把墓修好备着怎么行。”
“唉,不过她也算福气人,旺夫旺子,不枉这一生啊。我要能过一天她的日子该多好。瞧大少爷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