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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外面仔细听墙角，既没有摔茶盏的响动也没有呵斥声，暗暗赞叹，到底是赵云深说话做事妥帖。
及至他出来，林江月刚想开口问，赵云深已对他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去逛夜市，我和二小姐说了我要个会记账的帮手，剩下几日凡是二小姐要出门应酬时，你都跟着我。”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大约是怕自己今天再惹事端，抢先一步把自己借口带走。林江月便欢呼雀跃，口中直念“少爷真好”、“少爷真棒”、“少爷一诺千金，我佩服不已”的话，直把赵云深夸得超凡入圣，就是生祠也立得。
“你先别乐，随着我去，可是要干活的。”
用罢午膳，赵云深把账本笔墨塞进她的怀里，“拿好，要是丢了，晚上罚你不许吃饭。”
到了开夜市的街道，已经有好多人在逛，也有商铺摆好了临时的摊位，招呼客人叫卖货物，十分热闹。
千秋大会期间的夜市并不是只有天黑才开张，之所以叫这个名号，是因为最早的时候是几家仆从趁天黑偷摸交换物件赚些小钱，后来越做越大制止不了干脆做大，让原本守着千秋畴天地的人管理，也算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进项。
林江月在山里没见过坊市，到了赵府也是就待寻心居那个鸟笼，此刻是看啥都新鲜，一路上不停问问题，“少爷，少爷，为什么这里叫夜市啊，我看天色很亮啊”，“少爷，少爷，为什么有些店家和客人遮脸啊”，“少爷，少爷，这黑亮亮的石头是什么？”说着伸手就要去摸。
赵云深吓得马上抓住她的手，急道：“当心你的爪子，我的小祖宗诶！”
林江月讪讪收回了手，背到身后，两只眼睛咕溜溜的转，可怜巴巴的。
“这是灵石，还未稀释加工过的，灵气太过浓郁，你不是修士，碰上一碰，手怕是要疼上十天半个月。”
林江月不明白，“灵气不是好东西吗？怎么还能伤人？”之前让赵云慧遭罪的冰兰花是因为植物有偏性，碰上人生了病才不好的，现在自己又没病没灾的，怎么灵石又不能碰了？
赵云深给她解释：“这世上哪有一样东西只有好的没有坏的，万事讲究过犹不及，就说这水，人要喝，养的生畜要喝，种个庄稼也要浇水，好不好？可你叫老天爷一直下雨整出个洪灾，让个不会水的去那江河湖海闯闯，大冬天让个病人洗个冷水澡试试，要出人命的。”
林江月懂了。
“店家，你这灵石别这么敞亮亮地放，万一哪家孩子碰了害起病，要你出钱医治的。”
店家翻了个白眼，谁家不懂事的会带小孩来这龙蛇混杂的夜市，嘴上还是应承着，“好，好，这位少爷说得是”。
又逛了逛几家，林江月见识了灵符、法宝、鉴灵镜、灵阵、灵幡、灵药、灵草、秘籍，当然最热闹的是供武修挑选的各色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流星锤、峨眉刺、大力金刚罩，万箭穿心孔雀翎、金背银环大砍刀，更有那一寸长一寸强的长枪利矛和一寸短一寸险的短匕手戟。
可谓应有尽有，直看得人眼花缭乱、欲罢不能。
更有那兴起的武修得了好兵器忍不住手痒，出手试验，耍个把式，引起路人驻足围观，不时喝彩。
武修是修士的一种，讲究以武入道，以武炼体，以体魄强健锻炼神魄，最终大成，因为修炼方士简单粗暴，就算成不了仙也能强身健体，混口饭吃，所以是天枢大陆上最多的修士，同样的兵器也量大管够。
冲州尚武，当今天下第一人冲州王就是武修，据说已经到了天人感应境界，升仙在望了，所以冲州的武修就更多一些。
武修打熬修炼的是身体和神魄，辅一趁手兵器，在战场上杀了七进七出是基础，十个来回叫发挥好，若是走个十三、四趟那也不是不可以。
和武修相对的方士就差多了，虽说理论上手段多样，锻炼神魂后能操纵天气万灵，但是你能用的，比如雷击术，武修要是有门路肯掏钱，买个万儿千八的灵符，也能给你劈出个雷霆万钧的场面来，排场不差！
方士还讲究要读书识字，而且学的东西又杂，可穷人家供人修炼已是不易，哪里有余钱找教书先生，另外最重要的是，武修好找活，做护院、保镖乃至从军或自个行走江湖都方便，方士不好找活还容易被人骂骗子。
比如那个站角落向林江月招手的老先生，满脸写着“骗钱”二字，“这位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面带红光，将来必成大器，来来来，来我这里，给你测个本源强弱。”
测本源强弱是很古早的测试修炼资质的方法了，现在早就不时兴了，主要是误差太大，一堆号称修仙无望的弱本源当了大能回来砸场子，还有一堆没本源的当了武修回来打人。
道廷早三四百年就研究公布结果，本源强弱只是你擅长亲和、使用的灵能和术法的强弱，但灵石被大量挖掘后，灵能到处都是，再到武修兴起，连术法都不爱使用了。
林江月不想测，对那卖兵器的摊子更有兴趣，店主为了卖货，召集了三四个好手要比试比试，台子已经搭起来了，再不去占好位子就没了。
赵云深却说：“去测测吧！”
他补充了一句，“我付钱。”
林江月很诧异，但转念一想，他大概是可怜这老头这么大年纪出来骗钱还没人上当吧，哎，这个深少爷到底是大族出来的，钱多心又软得很啊，于是欣然坐下，让老先生用一个旧旧的玉盘子在头顶上晃啊晃。
“小姑娘你资质很好啊，星星点点，多而不乱，将来要是当个多才多艺的方士那可真不错！”
测资质的大玉盘子上显示出来的光点就是资质，越亮越好，越大越好，若只有一点亮而大，那就是武修的好材料，若是光点多，就说明这个人发展方向更多，选择余地越大，适合当方士。听说还有更好的玉盘和更高的高人能测出人的神魂魄锻炼情况，预测人的未来修行走向。
林江月毫不意外，在升仙山上她就是当方士培养的，什么都学一点，看预定的客人的要求再加强巩固。
赵云深看样子对测试结果很满意：“谢谢先生了，那先生你看我家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能开窍入道？”
“快了，我看她的神魂已有修炼迹象，只是之前遭了外伤，本源受损，还要养好了才是，切不可随意用外物冲击入道。”
林江月听他提到神魂修炼和本源受损，惊了，难道他就是更高的高人，忙抓住他的手说：“先生，我最近遇到了一点情况，希望先生帮我解惑。”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居然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为后辈答疑解惑乃是我辈修士的本分，不过嘛”
“不过什么？”
老先生仙风道骨，面容慈祥，高人风范，张口：“得加钱。”
第23章 制符（）
照平常，林江月早就抬腿走人，毫不理会，可今天出钱的是赵云深，自己可不能自作主张。
“钱我自然会付，若是糊弄——”赵云深微笑。
“诶，不会不会，我答得上呢就答，你给钱；答不上，就收个测资质的钱。”老头说着指了指招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他都这么说了，林江月就把自己前日的感受和体悟与他一一道来，期间抹掉事情经过的时间地点。
老头听完，胸有成竹：“你这女娃娃，好生运气，本源难养，心神难聚，你却可以通过聚精会神的法子来滋养本源。”又说了一大通什么精气神本就可以互相转化、先天之本难养、后天之本可固，林江月听得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以。
“好了好了，老先生，你给我个痛快话，这事好不好？我要修炼还要养本源，怎么个养法，要注意什么，你回答这些就行。”
“小姑娘，这么心急干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打好理论基础才能为将来的修习做好充足的准备，我和你说啊，一味求快”
“还说不是骗钱！”林江月作势翻脸，“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讲道理！”
老头怕她真不给钱了，收回话头：“这样，就你目前的状况，最好做些能全神贯注，甚至超越自己目前神魂能力但没危险的事情来锻炼。”
射箭吗？可是没这条件天天练啊，林江月皱眉。
“小道友莫急！老夫向来讲究个‘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跟变戏法似的从摊子下拎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介绍道，“全套制符工具，包括太平四百三十四年印的制符大入门一本，桃木符笔一支，晏城产符墨两片，大砚台一方，加热符灯一盏，测灵砖一块，全部七成新以上，市售十八两，今天我看你与我投契，算上测资质的钱，一共只要八两八钱银子，咱再结个善缘，八钱银子免了，不多不少整好八两。”
他比了个“八”字，“怎么样？”
嚯！原来是卖货的。
“果真就是个骗钱的！”林江月表示我已识破你的阴谋，她之前就在升仙山里学过制符，怎么没见得好处！
“小道友，不可血口喷人，这制符一道确实对你有好处。”
“真的？”
“保真，保真。”
林江月被“好处”二字深深吸引，略一思索，这东西只要银子，试一试也没坏处，自己现在确实与在升仙山的状态不同，冥想时候一点不累了呢！反正现在自己吃赵家的喝赵家的，每月还得一吊钱的月钱，不如就碰碰运气？
“那便宜点，这些东西都旧了，现在虽然看着还好，谁知道能用多久？”林江月试探性杀价，升仙山对教授杀价技能非常热情。
“不能再便宜啦，都是亏本价。”
赵云深已经抛下钱袋，“八两正好。”
“不用，哪能让深少爷破费，我有银子的。”林江月伸手要掏出荷包，“七两银子！”
可那老先生早就麻溜收了银子，把东西装好递给赵云深，“少爷，拿好啊，钱货两讫。”
林江月扁嘴，正要发作，赵云深已经把东西塞她怀里。
白得了一套制符工具，她自然是高兴的，赵云深见她兴致正高，泼了盆冷水：“你若想制符还得买些符纸。”
什么，还要添置东西？
“不过符纸很便宜的。”
她这才打起精神。
到了一家摊子前，林江月说要买符纸，店家不怎么热情，让她随便挑，上等符纸三两银子一百张，中等符纸一两银子一百张，下等符纸一吊钱一百张。
这家店还卖制作成的灵符，也有客人来买，“老板，这怎么卖？”老板也不甚热情，“十张凝神静气符十两银子，实价，不单卖。”“老板实在。”客人听了，直接扔下银子拿着装灵符的木匣子就走。
嚯！这利润！就是用最好的符纸做，也有三十多倍的利润！有朝一日，我也能绘出这符，不是发达了。她在山上学过，这凝神静气符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阶灵符。
哇！制符行业，大有可为啊！
“深少爷，深少爷，我问你，这符纸卖得这么便宜，这灵符怎么卖得这么贵？”她轻轻拉了拉赵云深的袖子问。
“你画了就知道多难了，新手百不成一。还有就是灵符是人人都能使用，自然消耗量大，但真做起来过于费时费力，修士的时间宝贵，若是便宜也就没人绘了。”
“那好的符师是不是很赚钱？”
“不一定，好的符师很多都是大族的人，灵符只供族中使用，都是自家人了，你说还能赚什么钱。”
但不管怎么说，林江月现在特别有动力制符，若是有成，大富大贵也不是不可以啊，哈哈。
“对了，这个你拿着。”赵云深抛给她一个木匣子，“虽说现在用不上，先留着。画好的符放进去，免得灵符效用流失。”
接下来，林江月就很耐心的给赵云深当伙计，记账算钱，买进卖出，倒也没出什么错。
“后两天你就不用来了，安心制符吧。”
果然是一棵很体恤人的歪脖子树呢！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千秋大会对林江月而言是结束了，少爷小姐们组了各种局，除了他们自己玩，也会让随行带来的宝物和人展示一番，看得高兴，互相交换很常见。
赵云慧这几日被问了好多次林江月的事情。
“赵家上次那个和陈安清比斗的丫鬟呢，怎么又没来？”河阳郡王的小郡主组的局上，福安郡魏家的三公子魏泽和秦方泊聊起来，话语里难言失落。
“人家小姐身边的伶俐人，怕被你们这群财狼叼走了，锁家里才是正理。”秦方泊打趣他。
“你别说得我跟个色鬼似的，我就是好奇她长什么样子。”那天他来晚了，没看清人模样，听别人议论，心里着实痒痒，“不是说你还赐给了她东西，她长得好看吗？”
秦方泊一边喝甜露一边回想：“人年纪小，脸都没长开呢，一双眼睛倒是算得上秋水明眸。”
“有绝技傍身已是难得，再有几分姿色，那价格可就高了。”魏家算是商户起价，魏泽也是对钱很敏感的。
“钱钱钱，你就知道谈钱，满身铜臭味，滚远点。”
“呦吼，十九殿下是耍王子威风啦，不记得我们一起在郡城里的同甘共苦日子了？”魏泽嘴上这么说，其实不恼，“真正铜臭的那位来啦！”
来人是一青衫少年，正是当日被秦方泊说喜欢开赌局的那位。
“徐彰，你不去和小姐们说话啦？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他们在谈什么宇宙洪荒，天地初始，你说是不是有病，嫌家里的夫子没说够是不是，难得有这么一次能见见外面的贵女，不赶紧扒拉出几个美人回去找爹妈提亲，将来娶个门当户对的丑女都没处哭去。”徐彰过来，也不行礼，一屁股坐下就说浑话。
“那你看中谁了？”魏泽嬉皮笑脸。
“就赵家那个二小姐赵云慧，长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还有那个扮猪吃虎的丫鬟，让我带去吃酒，开个赌盘，一定赚！”
秦方泊听了，说：“那你可要失望了，赵家的小姐，在和王家的王堂处着呢？”
“王堂？那小子？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徐彰坐不住了，一溜烟跑下二楼。
“得，他又要给人下绊子去了，我也去瞧瞧。”魏泽也跑了下去。
秦方泊终于迎来了清净，喝着甜露，躺在美人榻上，倒也惬意。
“表哥。”小郡主来了，他只好马上起身站好，尴尬道：“表妹，你来了怎么不声不响的。”
两人站定，从二楼望下去，小姐少爷们或坐或站聊着天，婢女侍从在一旁伺候着。
“表哥怎么不去和那些小姐们聊聊？”
“我又不想娶她们，聊什么聊？”
话一出口，他就明白自己失言了，和浑人混久了，自己也尽犯浑了。
听他这么一说，小郡主面色微红，低声说：“但是表哥总要娶亲的呀。”
秦方泊忙岔开话题，“不说这，陈安清那天怎么回事，折腾个人还让你出面做恶人？这里来的可是天南海北的大族，不是河阳，客客气气还好，若有积怨，日后到人家地盘上要吃苦头的。”
听了这话，她窘迫非常，“这，这是，她平日与我交好，而且她的父亲又是在父王的朝中担任要职，我不好拂了她的面。”
“你呀你，就是太小心了。她是臣子之女，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