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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婢！”
“我若下跪，不是证实我不过是一个奴才？赵家有蓄奴的嫌疑，让人告发了去，可怎么好。赵家付我钱银，我替赵家做事，本来就有恩有报。我若下跪不是陷赵家于不义？”
场面顿时僵住，几个人面面相觑，法律上规定是不能蓄奴的，大户人家是用身契的法子约束成“奴”，死契虽然和卖身为奴差别不大，但到底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所以今天在场的确实在理论上都是白身。再说了，人冲州的王族今天还有两个在外面呢，眼皮子底下还是乖觉点好。
大鹦哥急了，怕她的救兵没了对策，忙浇油：“金紫，你要替我做主，今天她这样就是打小姐的脸！”
金紫？敢直呼其名肯定不是她家的小姐，我就说嘛，哪里有贵女会为这小小的口角出头，莫不是脑壳坏掉了！
林江月见她俩僵住了，决定见好就收，说句软和话让人下台：“今天这事起先在一个小小的玩笑，说的人并无恶意，而且她也挨了打，得了教训。大家出门在外都不想惹麻烦遭人骂，不若就此算了。我再替她赔个礼。”
说完就做了一个礼，两个丫鬟气势汹汹的，但到底也就是个小事，被她这么一戳倒泄了气，随意甩下几句不讨喜的话就走了。
事情就这么过了，林江月暗松一口气，在人堆里找到了惹了口祸的百灵，两个人老老实实挨到了宴散。
第19章 一波平，一波起（）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江月估摸着自己这做的大概不对，宴散后一伙人刚要上马车，赵云慧就发了脾气，让林江月去运箱笼的小马车上待着，可怜那车没装弹簧减震，她在车里震得骨头都痛了，只好去试试能不能在这种环境里冥想，“我现在上进的连我自己都害怕！”这么想着，倒也熬到了目的地。
到了驿馆，她先被赵云慧理所当然地训斥了一顿，百灵也挨了骂，但是她是陪骂的，主要承受赵二小姐怒火的是林江月，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呐。林江月知道大户人家整治下人都是这样，做错事要骂、做不好要打，但要是自作主张做了事那可就是十恶不赦。其实也就是今天的事不合她心意，否则给赵淑明喂冰兰花饼的时候你怎么在装死？
训完了自然就锁到了杂物房，还被罚不许吃晚饭，天可怜见，她今天出了好些力，肚子正饿得慌。
“算了，不和那个小气的小姐计较。”
她开始盘腿而坐，冥想入定。
过了几个小时，外面没了动静，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丝光亮里站着个人，是百灵。
她蹑手蹑脚，手里提着个食盒。
“嘘——”
林江月点点头，示意她快些，自己可真的很饿很饿了。食盒被打开，除了有馒头咸菜，居然还有几块肉和一个甜果。她哪里还有别的心思，狼吞虎咽起来。
百灵见她吃上了，长吁出一口气，挨着她边坐下，“今天呐，谢谢你给我出头。”
“小意——西。”嘴里喊着吃食，说不清话。
“哎，我们当丫鬟的，打呀骂的都是寻常，可那贱人算什么东西，也敢糟践人，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林江月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消消气，百灵又说：“你快些吃完，我好收拾。还有，我告诉你啊，这些吃的都是深少爷给我拿的。”
林江月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在赵家的时候，赵云深可没管过我啊。
她这话就有点不客观了，赵云深给你备下的骑射服还在衣箱里躺着呢。
“是真的，我知道你没吃晚饭，想去厨房找点东西给你，遇到了深少爷，他问起你的事，我说了，他就给了我这个食盒。你看，深少爷人真的挺好的，特别体恤我们这种下人，平时还总带个笑模样，说话也和气，听几个掌柜说，深少爷还特别能干。”百灵掰着手指数赵云深的优点。
“怎么，你对他有意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林江月知道赵府怕是半数丫鬟想吊死在赵云深这棵歪脖子树上，难道百灵也难挡他的魅力，成了裤下之臣。
“你可别瞎说，深少爷他虽然，”百灵压低声音，“虽然不是老爷亲生的，可也是极受器重的，还是个修士！哪能哪能随便配个丫鬟，委实太委屈他了。”
到底是个丫鬟，林江月也叹息，身居高位的人过得多么舒心惬意，转念想到自己骨头里那白乎乎的附骨液，算了，自己也是生死难测，还不如人丫鬟平安喜乐呢，更加打定主意要趁早修炼成修士，当个自由自在的人。
等等——
“你说那深少爷是个修士？”
“对啊，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他买进来送给小姐的吗？”
我真不知道啊！想来是赵云深的修为不高，灵力不厚实，自己感觉不到。
“深少爷年前凝了脉的，是咱家这么多少爷小姐里独一份呢！”
你家一共多少少爷小姐啊，还要算上那几个不思进取想搏一门好亲的，这赵云深算是好笋，可还和你家老爷没血亲，真是
凝脉是修道的术语，天枢陆讲究要修大道必先锤炼己身，肉体凡胎如何承受天地灵气？人的经脉最先感受天地本源，所以凝脉后，原来脉管里的先天之气转化为天地灵力，灵力据说比原先的气浓郁很多，像水一样，所以叫凝脉了！
想到身边就有个修士，那自己最近的状态赶明儿就可以找赵云深问问，看他有没有门路帮自己答疑解惑，一念及此，她自然欢喜异常，扒拉完饭，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天亮后，赵云慧大概是脾气消了，也可能是因为今天聚会在马场，那地方场子大，丫鬟少了要让人看笑话，让林江月随行跟着，几个人都带好了东西，她想了想，还是把骑射服带上了。
千秋畴的马场很宽阔，养着很多宝马良驹，君子六艺讲礼、乐、射、御、书、数，这御原本是驾车，但是如今都有马车夫了，就改成了骑马。冲州尚武，大户豪族们也不能免俗，骑马是算是常规的教育了，孩子们也得有个户外活动不是。
是以人人看着一匹匹好马都能说道说道，也有性起的，向十二公主和十九王子请示一番就纵马驰骋一番。春意悄至，少年们着修身的衣裤骑着骏马，真是一幅好看得紧的画面。
小姐们矜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们，咬着耳朵说私房话。
林江月和百灵、海燕站在赵云慧身后，今天这位赵家二小姐心情不错，衣服穿得也花团锦簇，配这气氛。边上已经有几个相熟的小姐坐下，大家一起说笑，其乐融融。
十二公主到底年纪大些，老成许多，知道这些少年少女内心早就想更进一步，于是赐下甜露，打破了小团体们的抱团。
气氛更热烈，大家叽叽喳喳，不知怎么说到了射箭上，骑射不分家，马场上也就靶场，几个少年有意想显摆一番，起哄大伙去玩。
“都是你们男孩子玩，多没意思？”一位小姐忽然说，“你们刚才出了风头，我们也要表现一番。”
众人循声望去，是禄安郡陈家的小姐陈安清，她的父亲是掌管河阳东三郡河阳郡王的司马，根红苗正的武将家庭，自小学习射箭骑马，还有几位丫鬟也是跟着从小学到大。
“只是你一人表演，不是太冷清了？”
“还有，男孩子臂力比女孩强，用的弓拉力大上许多，不好一起比斗，非得是也是个小姐！”
在座的小姐们没话说了，这陈安清自己想出风头还要拉个垫脚石，自己可不能选上，明显有几个人都低下了头，陈安清得意地站起来：“确实对弈才有趣味，没有对手，再好的射术也显现不出来，不知有哪位姐姐妹妹愿意与我切磋一番？”
林江月眼尖看到了她身后一个红衣绿裙一个黄衣紫裙，那不是昨天结梁子的两位，赶紧把看热闹伸着脖子的百灵拽下，两个人勾头缩脑躲到人后。她们应该不认识赵云慧，低调、低调。
四下无人敢应战，气氛冷下来，十二公主于是说道：“在座的，肯定多少都学过些，今日不过是玩乐一番，输赢是不打紧的。要是自己不敢说，有人举荐也可。”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林江月看到坐着的赵淑明腾地站起来。不好，这人八九成是要作妖！
没错！她就是要作妖！
“公主在上，有道是，‘举贤不避亲’，我今天要推荐我的妹妹，”她看向赵云慧，“她极善弓射，只是平日里太谦虚、太安静了，没了机会展示，希望今天公主准许她展示一番。”
这是把话说死了，等下赵云慧再怎么表示自己不行，别人也只当她拿乔。
林江月看向百灵眨眨眼，意思是问，咱家小姐是这么厉害吗？百灵一脸哭丧，看样子不是，这不是要了命了？这赵淑明怎么回事，平时关起门来磕磕碰碰很正常，可到了外头，三岁小孩都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到底，偏生她不明白？
她笑得极得意，不时瞟了林江月一眼，满脸写着“想不到吧，我就是这么能作妖”。
林江月恨得牙痒痒，要是换了在升仙山，她定要让她尝尝被抓头发、撕脸皮、咬手踹肚子的滋味。
“哦，原来是黑水镇赵天师后代的赵家的二小姐啊，”那陈安清淡淡说道，“昨天我已经听闻小姐的大名了，没想到弓射也这般好，那还等什么，让我还有大家开开眼吧。”
她怎么对自己的门第这么清楚，赵云慧皱眉，海燕神情复杂地看了林江月一眼，俯身在她耳边说什么，顿时她脸色阴晴不定起来，林江月知道这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了。
“你惹的事。”赵二小姐看样子迁怒于她了，等等，明明是你堂姐作妖好不好？
看样子，今天是不能装死了，林江月一咬牙一跺脚，上前几步，离开座位，半蹲行李：“公主殿下，奴婢有话说。”
十二公主准了。
“今天是大家高兴的日子，小姐们之间都精通射术，但比斗总要分个输赢，难免伤了和气。不如咱比帅将阵，小姐们作帅，婢子们来比试分胜负。”
此言一出，有人说了：“可这帅将阵比到了最后要是分不出胜负，还是要主帅上阵分胜负的啊。”
林江月牙一咬、心一横，豁出去了：“那自然是因为婢子有自信在我方主帅出阵前，就赢下来。”
第20章 狂徒（）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竟然有如此狂徒！
百灵嘴巴都合不上了，海燕已经站不稳了，赵云慧，波澜不惊，还是那个她。赵淑明赵淑千在那互相挤眉弄眼，陈安清身后的两个丫鬟已经气呼呼作势马上要上前揍她个生活不能自理了。
十二公主到底是王族气派，年轻人年少气盛本是平常，又有什么奇怪，今天自己家里来的那个不也是这样，只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婢子，倒也是罕见。
林江月觉得自己真是舍身饲虎，舍得一身剐保得赵二小姐的名声，自己口出狂言，自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这话还得越狂越好，把自己和赵云慧分出区别来，否则输了丢脸还是赵云慧的。
天啊，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丫鬟为啥比那正经的丫鬟还用心用力，天可怜见，让那赵云深给我加钱吧！
她丝毫没有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昨天强出头，今天陈安清哪里会咬着不放。
反正，她没想过赢，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别人不知道，自己个还不明白，但是反正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一丫鬟，输了丢脸有限。
不亏、不亏。
“那好啊，既然她这么勇敢，我也希望公主殿下能成全。”陈安清面带微笑，“只是只有丫头未免不精彩，我还是想看云慧妹妹的弓术，这规则得改改。这样吧，改为轮射，你们四个，我们也出四人，两个人比试，一只箭一只箭地射，若有一人射偏靶心，就判出局让下一个人替上，最后还留在场上的人代表的一方就赢了。你们意下如何？”
“好！”十二公主也来了兴致，“要有愿意凑热闹的，咱一起去东边的靶场。”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靶场，赵云慧十分不高兴了，带着海燕百灵要走：“她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处理。”百灵虽然想留下但也被拉走了。
“你别太伤心了，万一你能一个赢过我们四个去，不是大大长脸。”
“是啊，我也担心这样，损了陈小姐的颜面，今天来的好多少爷小姐都不是一般人家呢！”林江月本着反正输掉要被踩到泥里，还不如趁着没死透，嘴硬一把。
各自换好骑射服，林江月颇有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心里七上八下来到靶场的教官面前，“我用半弓。”女子臂力不比男子，用的弓拉力要比寻常弓少一半，教官给了她一把半弓，又给了个箭筒，里面是二十只白羽箭。
先试了一只箭，没有射中靶心，林江月适应了一会，再射一只就中了靶心。
念了一遍古书中关于静心的口诀，她好受了不少，已经不把来看热闹嘘她的陈安清的好友们当回事了。
“好，开始。”
林江月看了大鹦哥，怎么连骑射服都是红配绿，真是好执着。
“我好了。”
她双脚分开，略站得比肩宽，左手持弓，一取箭，一搭箭，勾弦，开弓，瞄准，射！
“中！”报靶的小吏在高台上挥旗。
对方也中了。
那就再来。
站，持，取，搭，勾，开，瞄，射！
“中！”
此时林江月已不想其他，静心凝气，天地之间无需其他。
“中！”
已过五箭，林江月全中，大鹦哥也全中。
“你倒有些本事！”
林江月不想理她，快速搭箭。
再射，再中！
十箭，箭靶红心区域已插满，“换靶！”
林江月活动自己两只胳膊，等箭靶换好，不疑其它，搭弓射箭。
“中！”
这是林江月。
“未中！”
这是她的敌手。
观测的小吏出这话，看向主台，上面正坐着陈安清、十二公主和河阳郡王的小郡主。十二公主示意陈安清让小郡主来当裁判，她可不愿自降身价掺和这事。
“这”小郡主为难了。
“出局就出局吧，红翠这厮近来愈发惫懒了，心思都用在打扮上，给她一个教训也好。”
“出局，换人！”
林江月不理来的人是谁，站开，取箭，搭弓，勾弦，瞄准，射！
“中！”
熬过最初的手臂酸胀力有不逮后，林江月只觉得自己的身躯竟然不像以往那样笨拙，心神所至，手脚也能到。
奇妙、玄奥，这是为何？
但她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愿分神去想，只想把这白羽箭射出去。
二十箭射完，靶场小童过来补箭支，白羽箭满满一个箭筒。
换靶，再射。
“中！”
怎的这般痛快！她竟能觉得这箭与自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射出，神魂依然萦绕，随着白羽箭镞没入靶心。
“中！”
“未中！”
小郡主又看了陈安清，四周却有几个来看热闹的公子哥和小姐先叫起来：“没有中就是出局啦，换下一个姑娘上来！”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已经四十只箭了吧？”有几个互相询问，“对啊，这小妮子好厉害，虽然女子用半弓，但也要好多力气的。”几个近几日才认识的，可算抓住了共同话题，聊起了射箭。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