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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小没爹没娘,身为一众小弟的大哥,身为熊窝人见人怕的当家,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对待过他。
对了,她还总是喜欢捋他的头发,指尖在额际发间划过,带来难言的舒惬。
夫人为夫君梳发,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不是吗?
那么,不对劲的究竟是在哪里?
那种感觉,那种怪异却又让人沦陷的感觉,那种仿佛他是被宠爱着的感觉。
他究竟是怎么会生出这种奇怪至极的感觉来?
熊弥那很少用到的脑筋实在是不擅长来思考,这两天已经是破天荒的超负荷使用,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熊老三一直放在嘴上的答案,账房夫人的气场,太过于强大。
***
熊老大又下山了。
当然熊老大不是为了逃开自己那越来越纠结的心思,而是干活去了。熊窝的修补改造工作有夫人在山上看着,他很放心。
他要去春满楼继续之前未完的事,将那姓成的揪出来好好揍上一顿,取了成家大少奶奶承诺的钱款回来。
不管怎么说,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
熊窝那么一大家子小弟的媳妇本还都是个问题,虽说熊老大一贯认为用抢的就行,可怎么说,真要抢来了,也不能亏待了人家闺女。
一脚踹进春满楼,熊弥懒得废话,又是一脚踩塌了一张桌子,“给老子把姓成的揪出来。”
几个身穿薄纱的女人在边上痴痴地偷看他,小弟们已经爬上了楼梯,熊弥拉了张椅子坐在春满楼的门口,两脚跷起搭在门框上挡住了来路去路,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听着动静早就忙不迭绕道跑了。
“大哥。”
“叫老子干嘛?姓成的抓着了?”
林郎摇了摇头,“大哥,你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好。”
“屁,老子吃得饱睡得好,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心情不好了。”
林郎伸手摸了摸鼻翼,“我看老三那身肥肉上的淤青块就知道了。大哥,虽然那小子是挺欠揍,可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免得他老是找借口不给我碰。”
熊弥想了想,“可是别人揍着没老三手感好。”
“这倒也是。”林郎点头表示同意。
“行了,给你面子,老子找别人当沙包。”
熊弥在椅子上转了个向背对着林郎,不过后者还是站在他身后没走,“大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夫人?”
“屁,老子会因为女人”熊老大猛地站了起来,用力过猛的后果就是一头撞上了门框,砰地一声,门梁被撞了一个大凹洞。
“大哥,你知道恼羞成怒怎么写吗?”
“老子怎么会知道。”熊弥胡乱揉了揉脑袋,揉完了才想起来这下夫人给他梳的头发全给弄乱了,他突然间就愈发老大不爽起来,眉头正皱着,堂里传来了小弟们接连的呼喝声,“大哥,大哥,姓成的揪来了。”
***
熊老大心情不爽的后果,就是成大少爷半条命差点丢在了春满楼。
成少奶奶验伤后表示很满意,看那个负心汉以后还敢不敢去私会贱人。
白花花的银子入手,熊弥交到了宁浅手里,“这样就够整修熊窝的钱了吧?”
宁浅摸摸他的脑袋,点头,“还有得多。”
果然养家糊口的事情还是要靠他吧,熊弥得意又满意地走了,下山一趟消耗了不少体力,他得去填填肚子。
他前脚才走,一直站在边上的工头就凑了过来,“我说这位夫人,你不会就想付我们那么点银两吧,你看看,这改造过的屋子,这房梁,这马厩,这茅房,这”
宁浅偏头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要死了,他怎么忘了这是在土匪窝里,眼前的可是个土匪的婆娘。
“工钱我会付足,你不用担心。”
她倒背着双手,“我下一趟山,回来我会检查,别偷懒。”
***
在满香居做了那么久,能被称为招财掌柜,宁浅自然也存了些积蓄。
不过她并不打算让那只呆熊知道熊窝最近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甚至还有闲钱修补山寨是因为她带来的银子。
既然让他以为都是他在养家他会那么开心,那她就继续惯着那只呆熊好了。
她在钱庄门口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开始觉得,在这个颠倒的陌生世界里,她不再是一苇浮萍,那只脑袋不太好使的呆熊让她有了牵挂。
寂寞太久,也许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却不代表她喜欢上了这种滋味。
宁浅收起银票,朝着天璧山的方向回去,沿途刚好经过满香居,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一声大叫,“小宁。”
宁浅偏头,看到她的前老板从满香居向她冲了过来,“小宁啊。”
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中年男人伸手搓了搓手掌,“你不会还在怪我吧,这我也没办法啊,那些强盗我得罪不起啊。”
“无妨。”
“哎,你看说到底我也不想你走啊,像你这么好的掌柜,我到哪里去找第二个。”
“老板,你不用如此,一切都是我自愿。”
“小宁啊,我跟你说,其实你走了没几天,有两个贵公子来打听过你,听口气,是想挖你过去当账房。”
“是吗?”
那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可不是,天璧镇哪个不晓得你招财掌柜的大名,我看那两位公子倒像是有身份的人物,来头不小,也许能救你出贼窝也说不定。”
“你还说了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就说你被强盗抢了呗,对了,那两位公子好像还在镇上,说是住在逢源酒楼。”
“我知道了,多谢了,老板。”
***
宁浅一路都有些心绪不安,她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回到天璧山上,胖个儿熊老三就朝她冲了过来,“嫂子嫂子嫂子,这下玩完了。”
宁浅额际猛地一跳,“好好说。”
“还不是成家那大少爷,说我们恶意伤人,伤他个屁,早知道就该把那姓成的给宰了。”
“说重点。”
“那群混蛋兔崽子,知道攻不下我们熊窝,就用这个月在县衙牢房轮班那几个兄弟的性命来威胁。”胖个儿跳着脚,“这生儿子没的县太爷,平日里客气的跟见了亲爹似的,居然摆我们一道。”
“你老大人呢?”
“大哥一个人扛了罪,被几个杂种带回县衙去了,老二带了人下山说是去找县太爷‘谈谈’也还没回来,你说他是不是也出事了?嫂子,你去哪里?嫂子,你要下山?我跟你一起去。”
第138章 浅色黄昏(完)()
天色将近黄昏,菜市口收摊的人流熙熙攘攘出来,马匹在闹市街道外被拦了下来,宁浅一个翻身下了马,向来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有些凌乱,熊老三小跑步跟在她身后,“嫂子,这是去县衙?”
她点了点头,脚下不停,走得飞快。
“宁姑娘?”
“嫂子,好像有人叫你。”
那声音倒是更近了,又叫了一声,一道人影挡在了她身前,“满香居的前掌柜,宁姑娘是吗?”
宁浅抬眉看了那男子一眼,身量很是高,穿着锦衣华服,看起来斯文俊逸,气度不凡,倒不像是这天璧小镇上的人物,“是我。”
那男子笑道,“这满香居的老板稍稍提了几句你的装束,我在镇上有些日子了,今天还是第一回遇上和他所述一般的女子,没想到,果然就是宁姑娘。”
熊老三拉了拉宁浅的衣袖,双目发亮地盯着那男子的衣物,“嫂子,这什么人呐?看着像是肥羊”
宁浅默认不语,那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熊老三的话,对着宁浅道,“在下司马衍,宁姑娘可否赏脸随我去见一个人。”
“抱歉,家事缠身,抽不出时间来。”宁浅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告辞,眼角瞟到熊老三还在盯着人家腰际的玉佩流口水,“老三,还不走。”
“走,哦哦,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从那男人身边擦过,他低低一笑,“宁姑娘若是有兴趣谈笔买卖,可以到逢源酒楼来找我。”
他语调轻扬,说得好像她定会去找他一样,熊老三走出去老远还忍不住回头去看,“嫂子,好大只的肥羊,你认得他吗?他找你做什么?”
“不认得,不过我大概知道他找我做什么,只是”她远远看见县衙的屋脊从街边低矮的店铺的上方透耸出来,转了个弯,从胡同里抄了近路。
她把满香居从濒临倒闭整治到日进斗金,旁的人也许以为她只是个掌柜,算得一手好帐,却显然瞒不过有心人。
“只是什么?”熊老三跟着她一路走,胖身子走得有点喘。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嗯?什么意思?”
宁浅没再回答他,因为从胡同的另一头出去,就到了县衙所在的那条街上,衙外那些人,正是林郎和几个小弟。
***
“老二,老二。”熊老三蹿了过去,“怎么样了?”
林郎等着宁浅走近,苦笑了一下,“老爷子说他也没办法,有人向他施压,别说是他,连府衙那边都没辙,大哥明天会被提审,这次,只怕是跑不掉了。”
“怎么天璧镇上的事还有不归县太爷管的时候?”熊老三摇头不解,宁浅皱了皱眉头,想起刚刚临离开时那男子笃定的眼神,一念之间,已经了然了七八分。
“你们先回去吧,告诉大家不用心慌,日子还要照过。林郎,我不在的时候,你盯着修屋的人,日后小弟们总要成家,要生孩子,寨子是一定要修建的。这些银票收好,你大哥对银两的事没什么概念,不用告诉他,你看着办就好。”
“嫂子,你”
“回去吧,这里有我。”
她挥了挥手,转过身,没有去县衙,倒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林郎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转角的夕阳余晖中,他微微眯起了眼,熊老三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小弟们也能生孩子?那我也能?”
“你现在还有空考虑这种事?”
“现在怎么办?”
“照夫人说的做。”
这位夫人,有着世间女子少有的风骨,那无可掩盖的,让人心折的强大。
***
“宁姑娘来的真是够快。”
宁浅站在酒楼的堂内,刚让一个跑堂伙计去叫人,没多久司马衍就出现在扶梯的转角处,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房套间里还有一个男人,和司马衍长得有一点像,面色却很不和善,从她进门开始,那男人就一直在打量她,估价一样看着她,“你就是满香居那个招财掌柜,很好,跟我们回南都。”
那男人口气张狂,目中无人,宁浅强压下满心不悦,面上已经沉下了脸色,语调还是竟可能的客气,“两位和天璧山上的贼匪可有旧仇?”
“要不是我插手,你以为这无能县令会办了那强盗,你又能脱身?”那男人睨了她一眼,宁浅哼笑了一声,“这么说,我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哥,我刚才忘了和你说,我们只怕是,打错注意了。”司马衍看了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一眼,对那男人道,“之前在街上遇到宁姑娘,我发现她似乎不是被强盗掳走,至少,她对那强盗头目很是上心,我们想让她心甘情愿地报恩怕是不可能了,你说对吗?宁姑娘。”
“哼,那也容易。”那男人站起了身,“想要那强盗活命,就跟我回南都,否则,我可以把那强盗窝连根拔了。”
“一直听说司马家族是南都的第一大望族,公子爷果然权势滔天,可以将人命玩弄在鼓掌之间。”
“别的不敢说,但是办一窝强盗,那是绰绰有余。”
她之前笑得讽刺,此刻却放肆地大笑出声来,束发的缎带已经在半路落下,此刻满头散发凌乱,没有分毫女子的柔软,笑得张扬,却也无力。
“好,我和你谈这笔生意,用我的自由,换牢中那人。”
也许是她笑得有些凄然,司马衍插嘴道,“宁姑娘,其实你也无需如此,我兄弟打探过你在满香居所做的事,你手段高明,眼光奇佳,绝非等闲女子池中之物,请你去南都是看上了你的经商手段,南都是中原富饶之地,衣食住行样样胜过这偏远小镇不止一筹,你又何必屈居于此。”
“我还有的选择吗?”
那男人点头道,“很好,我欣赏识时务的人,不过你也最好记得,我虽谈不上什么权势滔天,可对于一窝强盗,放在哪里,我要办他,都是律条上白纸黑字列得一清二楚的事。所以,我交给你的事,你若是办得不利索,也许,我还会派人来这天璧镇转转。”
她合了合眼,“你要何时启程?”
“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低低叹息了一声,即便如今在另一个世界,总也撇不开那许多的无奈,不管在哪里,都有一种情绪,叫做身不由己。
她只是势单力薄的普通人,想要回安宁,就只能用暂时的妥协来换。
但也,只是暂时,让两个男人呼来喝去,绝不在她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
“什么时候他被无罪释放,我们便可以启程。”
她睁开眼,刚才的无力无奈都已经被掩去,再起身时,已是云淡风轻无波无绪,就像是当日满香居的招财掌柜,提笔间气势有如天成。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司马衍看了那男人一眼,“很特别的女人。”
“可惜还是个女人,不过也亏得只是个女人,否则,我倒无法放心将家族账务交给她打理。”
***
熊弥被放了出来,县太爷亲自把他给送了出来,“你到底哪根筋打错了,你抓老子?”
“我也不想,不想的。”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没好气地挥了,“没看见老子忙着呢。”
身后那人轻咳了一声,他双眼一亮,立马丢开县太爷转身看去,夫人负手而立,还是那般沉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今日明显心情不佳,眉目看似平淡,却分明有了愁绪。
“呆熊。”
“嗯什么?老子是你夫君,你叫的什么东西,你”
“呆熊,我要走了。”
“嗯,回家去了。”
“我是说,我要离开天璧镇了。”
她垂下了眼帘,熊老大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他打了这么多年的劫,还真不明白什么叫做心慌,叫做害怕,可这会,他无法克制地涌起了一种算得上恐惧的情绪。
“你是老子的夫人,熊窝的压寨夫人,你还能到哪儿去,哪儿也不许去。”
他的手劲果真是很大,掐的她胳膊生疼,她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乱蓬蓬的头发捋顺,取下那些在牢房里沾来的稻草秸秆,这种动作,原本每日都做,熊老大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在诀别一样。
“你别走。”
“呆熊”
“老子让你在上面还不行吗?”他一咬牙,豁出去了,大男人何必斤斤计较这些事,面子值几钱银子,他真是没事找事,承认自己沦陷了又如何,只要她不走,就算以后都让他被压在下面他也认了。
宁浅终于忍俊不禁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熊弥松了口气,“那你不走了?”
“呆熊,你记住,我会回来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伸指抚过他的面颊,“别再当强盗了。”
“不是,你等会”
宁浅没让他打断,只是问他,“你想我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