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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红通通的眼睛抬起来,“我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离开却都无能为力,我好怕,先是怕找不到她,找到了又怕她会像以前那样丢下我而去。”他跪在地上,额头撞在地上,磕出了片片血迹,“师尊,求求你。”
山洞内传来一声叹息,“黛色霜华,霜华如黛,当真是害人不浅。”
“师尊?”
“瑶池畔的紫灵芝,起死回生,救她一命,绰绰有余。”
泛红的双眼闪过透亮的光芒,“我这就去取。”
“墨衍,你别忘了,你已经沦入妖道,上天盗取仙草,若是被收了去,我也救不了你。”
“我会很小心。”姐姐还等着他回来救她,他一定会回来。他转身欲走,山洞内那声音却叫住了他,“等等。”
“师尊?”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和她,每一世都是有缘无分?”
虽然急于救人,他还是忍不住停在原地,“为什么?”
“黛色霜华,又叫做姻缘果,有雌雄之分,一枝有单生,有双生,也有多生,天地孕育,日月韬养,会发芽生长,也会枯萎凋落,刻着尘世间的姻缘际遇。”
“她已几世孤单,想必便是那单生枝,而你,本非尘世生灵,自然不在黛色霜华之上。”
小脑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了起来,“师尊,我明白了,多谢你。”
***
“姐姐,你快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
床榻上的人面色惨白,深紫色的汤水灌到嘴边又顺着唇角流了出来,秦墨衍端起碗,自己含了一小口,覆上唇,一口口喂她喝下去,放下碗替她拉上被子,满足地看着她的脸,“姐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记得等我。”
***
圆润的果实黑得透亮,果皮上有一层雾气般的白霜,放眼望去,天池边云海间满是一片片一丛丛果林,几个仙子从云层间飞过,带起霞光万丈,洒下凡间。
呼,呼。
一个比黛色霜华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不知道从哪个树丛间滚了出来,金黄色的毛发团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它实在太小,加上本身的灵气,妖气又弱得很,根本没神仙能发现得了。
它在云层间努力地爬着,终于停在了其中一棵树下,又开始往上爬,爬到一半,停在一根细小的枝桠边,枝桠的头上长着一颗不甚大的果实,乌黑发亮,它爬在枝桠上,浑身一抖,满身毛发上尽是从天池粘来的水,洒在枝桠上,连那果实上也落下了晶莹剔透的水滴。
***
“主子,虽然天很暖和,可是你身子才好,还是回去吧。”
“桃花雪海,我答应过他。”
片片花瓣落在树下,也落在她身上,不多时,甄墨之的身上已经盖上了薄薄一层花瓣,甄南看着她不动如山的样子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主子的病好了,小郡主却失踪了,老天还是真是喜欢折腾这两人。
天色渐黑,甄墨之慢慢转过身来,“回去吧。”
墨衍,墨衍,你想看的桃花雪海,你看到了吗?
***
日光暖暖的照在果林间,枝头趴着的小小身影背上的毛发被日光照射地金黄发亮,它慢慢起身,蹲在枝头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突然间,眼神间冒出炫然的光芒。
那颗黛色果实的果柄上,冒出了一颗小小的果实,那么的小,柔和的光芒在滑亮的果皮上泛开,小墨猴的唇角咧起一个满足欢愉的笑容,姐姐,你看到了吗?我以后都可以陪着你了。
***
“甄大人喜欢吃金桔。”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甄府每隔几天就会从琼果堂买走一篮金桔,可是,甄大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金桔?谁知道。大概生来就喜欢吃。
的小郡主失踪了许久,据说甄府和的婚约也取消了许久,而如今这位当年才华名动皇都的女子丢了病态的身子,却不改谪仙之姿,惹得皇都一众男儿芳心萌动。
可惜,甄府早有话传出,除了秦小郡主,甄大人不会娶任何人。
夏日暖和的风吹遍了皇都的大街小巷,也吹红了满树熟透的水蜜桃,甄墨之从忘归山的入山口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里托着一只泛红的嫩桃,不多时来到附近的街道上,她走得有些口渴,随意进了街口的茶馆,靠门口坐下,桃子放在桌上,伙计提壶上前,“甄大人,怎么带着一颗桃?”
“随手摘了,便带着。”她淡淡应声,唇角含着浅浅的笑,虽然温和,那笑容却未曾入眼,似乎还有点点愁绪。
那伙计替她上茶,正要走,突然啊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甄墨之低眉看过去,那嫩桃还在桌上,一只毛色金黄还带着些许黑色杂毛的小墨猴正巴着那颗桃,爪子摸了摸,小嘴张着咬了小小的一口,几不可见的一口,可它却明显吃到了,嘴角流着桃汁,沾湿了柔软的毛发,可爱地用爪子还擦了擦。
甄墨之伸出手,摊开掌心,小墨猴爬上了她的手掌。
“姐姐,我之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他在话在耳畔响起,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轻轻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地唤了一声,“墨衍。”
小墨猴伸出小爪子在她的指腹摸了摸,又挠了挠,趴下身子小脸蛋在上面蹭了蹭,她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笑意满眼,他回来了,不管是不是人,她不在乎,只要他回来了,就好。
那伙计好奇道,“甄大人,这是你养的?好小的猴。”
“不是。”
“什么不是?”
“他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要娶的人。”甄墨之话音落定,已经站起了身,付过帐,顺手带过那只桃离开了茶馆。
那伙计以怜悯的眼神看了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甄大人曾经的未婚夫,也就是的小郡主失踪了,下落不明,甄大人又是非卿不娶,居然,居然以至于神经错乱,把满腔爱意寄托到了一只猴身上。
***
“你要我闭眼?”甄墨之蹲在一棵树桩前,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吧,我闭上了。”
她站起身,合上眼,直到脸上传来温热的触觉,她猛然睁开眼,他就站在那树桩前,一身新芽色,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弯着唇,露出小小的虎牙,“姐姐,我回来了。”
腰际被她扣住,“墨衍,墨衍。”抱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不需要再掩藏,更不会再放手,早在初见那一刻,天涯海角一水间,惊鸿一瞥,仿若百转千世的眷念,再难割舍。
第73章 陪嫁末等侍(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途中似乎还被差点绊倒了两次,窗畔软榻上懒洋洋斜靠着的男人挑起了一侧英气十足的月棱眉,黑曜石般透亮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莞尔,薄唇轻启,“三。”
桌边身着浅色罗衫的年轻男子抬眉不解地看着他,手里正在刺着的绣品完工了大半,已看得见隐约的牡丹轮廓。
“二。”
窗畔那男人慢慢闭上了眼,靠回软榻上躺得舒舒服服,“一。”
那一字才出口,就听得啪一声,门被轰然推开,刺眼的日光直射而入,桌边那男子伸手挡了挡,“小四,你老是这么莽莽撞撞的,怎么都说不听,早晚闯祸。”
那少年弯着腰一手捧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凝聚起了半口气想要说话,还没开口,“咳咳咳”呛入肺部的空气勒得他胸口发疼,他撑着墙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喝下,那年轻男子放下刺绣拍了拍他的背,“慢点,怎么了?”
那少年摇了摇头,终于缓过气来,一转身扑到窗畔那男人身边,十足唱戏作腔,“公子。”
那男人没睁眼,顺手伸过来捋狗毛一样捋了捋他的头发,那少年又拉长声音喊了一声,“公子啊。”
“我没聋。”
“少主明天回来。”
屋里安静了许久,桌边那男子放下了手里的绣架,有些担忧地看向窗畔的男人。
只那少年还在絮絮叨叨,“我回来的时候听到西苑和南苑那些男人都在说明早要到马道前去接人,公子,你去不去啊?唔,该穿什么好呢?穿月牙色的好不好?公子你穿这个颜色的长衫最好看了。”
“不去。”软榻上的人还是没睁眼,声音轻快地有些,太自在了,桌边那男子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阿白,你,在我们面前,不用死撑的。”
“江南,你跟了我这两年,难道还不明白吗?”软榻上的人睁开了眼,那双眼,有些过于凌厉,尤其是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我说我忘了,便是真的忘了。”
“是啊,你说你都忘了,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甚至,连她都忘了。”江南轻轻摇着头低喃,“两年了,少主,终于是回来了。”
***
紫金铜炉内烧着楠木香斗,熏香袅袅扑鼻而来,靠窗横摆着一张绿竹软榻,绣台上铜镜清亮,还有妆奁数匣,黄梨木高床上,是丝缎绸被和纱帐吊顶。
铜镜里的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朗,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斜髻,慵懒而随意,那双眼,虽然刻意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却仍旧不难在那眉梢眼角觑见张扬。
初来的那一刻,他也曾经迷茫过,彷徨过,自我放逐过,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算了,想他一颗困在小男人身体内的昂藏七尺男儿的内心,居然莫名来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的地方,甚至沦落到了为人玩物的地步,据说,他还是府内跟随着少君嫁进门的陪嫁末等侍。
据说,那个‘他’,深深地迷恋着那位少主。
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江南说她不近男色,府内的侧君侍君陪侍床侍都是大屋里的太君主君给定下的,一劲往她身边塞。
南西北四苑,每苑各有十二个别院。
而那位他尚未有机会一见的前任主子,正房少君,则独居于东苑。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大笑出声,东宫太子妃?那他现在所居的北苑,岂不就等于是冷宫了?
“阿白。”
他挑了挑眉,江南已经站到了他身后,“真的,不用替你梳洗换衣吗?”
“江南,你记住,我慕容白,不屑于她。”他勾了勾唇,当然,如果那个女人想要他履行他陪嫁侍义务的话,他倒是很乐意去完成,反正,他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损失。
江南还是在轻摇着头,“不是你屑不屑于她的问题。”
“嗯?”
“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的话吗?我说过,只有一个人,能够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慕容白眉峰一敛,“你是说,她?”
“琅琊萧氏一族乃是我兴业王朝北方第一大氏族,除了少主,我想,你应该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少主很少呆在本家,她难得回来”江南话语未竟,慕容白微微蹙起眉头,随即勾唇一笑,轻松地就像是他刚刚决定出去溜一圈狗一样,“好,我要去见她。”
***
马道很宽敞,足以容纳三辆并排而行的马车,就在那马道的尽头,老太君和主君在一大群花枝招展素雅雍容形形人的簇拥下,迎向那渐行渐近的车队。
慕容白远远地斜靠在石狮门雕边上,没人注意到他,那车队越来越近,近得足以他看见走在车队最前面那匹白马上的女人。
他双手环胸,轻轻啧了一声,自言自语,“这就是萧氏一族的少主?也不怎么样嘛。”
那白马渐渐走到老太君身前,飞快地翻身下马,像太君和主君行了一个跪地大礼。
慕容白眉头轻蹙,这个不是萧翊。
“翊儿呢?”果然,太君不怒自威的嗓音已经带上了不悦,那女人跪在地上,“少主说她受不起这等仪仗大礼,已先行由侧门进府,让属下前来知会老太君与主君。”
那女人的后半句话已经没几人听见,不等她说完那句先行由侧门进府,那队‘仪仗队’已经如花海般朝着大门涌来。
慕容白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脚步轻移,挪到了石狮背后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没多久,已经只剩下了太君,主君,连同几个上了年纪的公公和几个小侍,那女人还没起身,“少主说她今晚会睡在松风阁,不希望有人去打扰。”
“打扰?每次都是这套说辞,那她倒也不想想,她是我萧氏长房长女,还指着她开枝散叶。”
“少主说了,老太君不是只有她一个孙女,二房三房那边更多,萧氏绝不了种。”
“这,这个不孝女。”
那跪在地上的侍从死撑着没抬头,心中哀嚎了不下百遍,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来干这倒霉事,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又开口道,“少主,少主还说,说”
“说什么说?”
“以太君的精神气,要是奶奶还在,说不定再生一个都不迟。”话已经脱口而出,那侍从飞快地伸手捂住了嘴,浑身颤抖,那老太君一点没比她好多少,“这个,这个不孝女,不孝女。”
***
说不好奇是假的,北方第一大氏族的少主,那个偶尔出一趟门都能在街头小巷听见她名字的女人。
江南说,便是去了这萧氏少主的身份,希望能在她身边占有一席之地的男人还可以绕城一圈。
松风阁是萧府本家最高的一幢独立小楼,纯木架构,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他着实感慨了一番,这种不靠一钉一铆的木建筑,早已经从他世界中绝迹了。
慕容白站在夜幕下,遥遥看着远处的松风阁,三楼的窗前,似乎有一个隐约的人影,埋头在书桌前,已经坐了许久许久,烛火将她的侧影映照在窗纸上,模模糊糊。
他正看着,不远处一道温温软软的声音轻轻传入耳中,他凝神看去,有三四道身影,走在最前面那人停在了松风阁的楼下,是个男人,守在阁门口的两个侍卫躬身行了一礼,“少君。”
原来这就是他的前任主子,萧家少主的正君呐,不过也难怪了,知道萧翊在松风阁的只有太君和主君,自然是先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少君身上,那男人看了两个侍卫一眼,“两位,我要见妻主。”
“对不起少君,少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连我也是?”
“对不起少君。”
“那,这碗莲子汤请两位代劳送进去。”
“对不起少君,少主晚上不吃杂粮。”
“杂粮?”
“呃,是少主说的。”
那少君脸色有些难堪,不过终究是大家公子,“妻主有事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施施然转身,锦黄色的绸缎上镶嵌的珍珠在夜幕下闪着晕开的光圈,慕容白抬起眼,他不相信三楼窗口那个女人没有听到这些动静,不过她还是坐着,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如山。
难不成,这个女人真的不近男色?说实话,他很怀疑。
慕容白慢慢转身,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萧翊,明天见。
***
“小姐,这杯茶是我的。”
桌前的女人狠狠转头瞪了过去,“怎么,小姐我喝你一杯水都不行。”
“不是,当然没问题,可是小姐,你的手,还在抖。”
那女人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另一只手,“该死,那个死萧翊,怎么还不来?”
“小姐,江,江公子。”
那女人一双亮光乍现的眼猛然朝着台上定睛望去,湖蓝色的身影果真出现在了视线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