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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子,可她若是不肯死心,非说还要见你一面呢?”
“那你就告诉她,”那男子一横眉,想起她那幅梅花图,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容,“这时节有梅花不稀奇,除非她能让我看见满山桃花盛开,我就跟了她。”
没有人看到,院落里的梅花树枝上,正倒勾着一只小小的墨猴,金黄色的背毛被雪水沾湿,脑袋上几丛毛发有些凌乱,小耳朵抖了抖,没多久,就爬过树梢,离开了这院落。
***
小小的身影穿梭在树林间,在树梢上跳跃,山头夕阳渐渐落下,它停在一棵参天古树下,伸出爪子挠了好几下,发出几声叽叽咕咕的声响。
“小墨猴,你找我?”
叽叽。
挥袖转身间,一个身着浅粉色的绝色男人凭空出现在树脚下,俯身看着它,“有什么事吗?”
叽叽,叽叽。
“桃花开?小墨猴,现在是冬天。”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它小小的脑袋,“你在笔筒里睡过头了吗?连四季都分不清了?”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这样啊,可是你晓得规矩的,平白无故在冬日盛开满山的桃花,要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叽叽。
“值得吗?那只是一个人。”
叽叽。
“那,你有什么能给我?”
小爪子捧着小脑袋,似乎想了很久,朝那男子伸出了一双爪子。
“你的天分?小墨猴,你真的想好了?你能将天地入画,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天分,你真的愿意用它来换一个凡人的姻缘?”
叽叽。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的话。”那男子挥开袖,消失在日头的光晕中,“明日清晨,上山来吧。”
***
核桃里换上了干净的水,笔筒后传来了轻轻的磨爪声,杭墨之抬起眼看向那书案靠着墙的阴暗处,好久,黑暗中慢慢伸出了一只小小的爪子。
是那么的小,她却似乎看见了三年来一直在她的画卷上留下的梅花爪印,就是这小小的爪子,替她磨墨,一点点,一笔笔,改着她的画,教会了她画中的神韵。
她伸出了食指,慢慢地伸过去,轻轻地去碰触那小小的爪子,小爪子朝后缩了一下,又消失在黑暗中。
“小东西,出来吧。”
温和柔软的嗓音轻轻传来,小脑袋终于在犹豫半晌后探了出来。
杭墨之终于弯起了唇,真的是好小的小墨猴。她摊开手掌伸过去,它伸出前爪碰了碰,终于慢慢爬了上来,蹲坐在她的掌心,琥珀色的小眼珠看着她,杭墨之将它捧在掌心,伸出另一只食指很轻地揉了揉它脑袋上的毛发,“小东西。”
温热的毛发好软,看着它水漉漉的眼珠,似乎,连心都得变得柔软了。
杭墨之一直含着笑,小墨猴从她的手掌上慢慢爬了下去,前爪四肢都沾上墨,用嘴叼出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在书案上,爬了上去。
杭墨之惊讶地看着它在宣纸上攀爬,没过多久,画面终于渐渐成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画中的自己,正是她平时伏案时的画面,而就在画中书案砚台前,正蹲坐着一只小小的墨猴,正是它。
“小东西。”她伸出手指揉着它,“有你陪我,真好。”
小脑袋在她的指腹上蹭了蹭,明亮的眼珠看着天外渐渐露出的朝晖,咬着她的袖子,将她朝外拖着带去。
***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
“怎么可能?”
漫山遍野,绯红片片如红雨雪海,脚下绿草尽情出芽,杭墨之伸出手,沾着露水的花瓣落在掌心,“小东西,桃花开了。”
叽叽。
小墨猴伸出爪子,碰了碰落在她肩头的另一片花瓣。
粉色熏染,它爪尖的点点金芒正在消散,终于变成了纯然的黑色,不复光泽。
***
“你说什么?”
“城郊的桃花开了,满山的桃花,全都开了,好美好美。”
“桃花开了。”那华服公子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桃花开了,真的开了,不可能,不可能。”
“是真的,公子,是我亲眼见到的,是真的桃花,漫山遍野的桃花。”
“她会来找我吗?”那华服公子一把抓住那小侍,“世女今日来提亲,万一她来找我怎么办?万一她和世女说我们以前的事怎么办?不,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生活,万一也不可以。”
“公子。”
“去把护院队长找来。”
***
“他不会来的,是不是?”桃树下铺满了粉色的花瓣,树梢上还是下了粉色的雪花,美不胜收,“我知道,他不会来的,我们之间,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她伸出手来,任花瓣落在掌心,“就像这冬日的桃花,太美了,美得只能是一个梦。”
叽叽。
杭墨之弯起了唇,伸出掌心摊平在地上,小墨猴慢慢爬了上去,“我们回家吧。”
树林间传来一阵阵沙沙声,那是脚步踩在落叶落花上的声音,杭墨之站在一棵大树跟前,几个蒙着面的壮硕女人手指棍棒站在她身前,“杭墨之。”
杭墨之没有说话,在背后摊开手,将小墨猴放进树根上的树洞内,叽叽。
“限你在今晚之前,离开云都,并且永远都不许再回来。”
“阁下是什么人?我家在这里,为何要离开?”
“废话少说,一句话,你走不走?”
“无缘无故,我为何要离开?”
“你讨打。”
叽叽,叽叽。
树洞里的小脑袋不停朝上跳,爪子巴着树皮想要爬出来,只听得见棍棒打在她身上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珠里水滴一点点地涌出,杭墨之倒在了地上,铺满地的花瓣上染上了一种更加鲜艳的颜色。
“够了,小心别闹出人命来。”
砰,那女人打下最后一棍,正在她后脑勺上,杭墨之的手颤了一颤,双眼翻了一翻,那些女人有些后怕,看了眼四周飞快跑开,漫山的桃花瓣还在随着风旋转飘落,不消片刻,她的后背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花瓣。
小墨猴发出一阵低哑的哀鸣,小爪子已经抓住了血痕,终于从树洞里爬了出来,爬到她身前,用自己温热的脸蛋拱了拱她的的手,好凉。
呜咽声一阵阵传来,它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她的脸颊,那双眼终于缓缓地睁开,涣散地望着前方,好不容易凝聚在它身上。
指尖动了一动,却终究还是没有凝聚起举高的力量,杭墨之没了血色的唇瓣轻轻的蠕动,声音已经低得没有人能听得见,“小东西。”
双眼慢慢合上,再也没有睁开,漫山桃花瓣在风中呼啸而过,寂静的山头传来一阵嘶哑泣血的哀鸣。
空谷传响,哀鸣难绝。
第70章 水墨丹青之捞月记()
梅子雨,时时落,大街小巷间飘散了一股酸酸甜甜发酵出来的醇厚香味,挑着连枝枇杷的担子经过了三五个,转角处的莲花楼上站满了人,大堂内挂着十余幅长画卷,从落款来看,有成都是前朝的珍品。
“这一幅,单从画工来看,在这十几幅画中,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可惜没有落款,底价八百两。”
“我出三千两。”阳台边坐着饮酒的女子眼角看过来,一手执杯,一手微抬,“画轴卷好送到廉王府。”
“好。”那好字吐了一半,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道清清浅浅的嗓音,“五千两。”
阳台边的女子眉角一敛,转脸看过来,人群散开给来人让了一条路出来,那女人穿着一身浅青色的书生长袍,长发微束,朝她低了低头算是打招呼。
“我道是谁要来和我抢画,原来是我们顾三少。”
“不敢。”那满身书卷气的女人眉目清雅,转眼凝望着那幅高高挂起的画卷,深邃的眼眸中泛过一丝迷离而疑惑的神采,“只是见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对我很重要。”
阳台边那女子哼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我若是继续和你抢,倒是夺人所爱了?”
“世女高抬贵手,顾墨之感激不尽。”那书生气浓重的女人矮身作揖,微转过身,“老板,麻烦包起来,我现在就带走。”
那廉王世女一时气结,却又拉不下脸再和她相争,只得看着那浅青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口。
***
“三少,你可回来了,太君让你上主屋去见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知道了,我过会就去。”
顾墨之推门进了书房,书案上传来一声刺啦声,像是逃窜的声音,一张宣纸被勾破,她摇着头看着自己离开前未画完的一幅倦鸟图已经变成了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一团墨迹。
“小东西,出来。”她站在书案前用手里的画卷敲了敲书案,没有动静,好半晌,笔筒后面才探出来一个小小的金黄色脑袋,怯怯的眼珠抬起来看着她,两只小爪子绞在一起,她板不下脸,失声轻笑,伸出食指在那毛绒绒的小脑袋上揉了揉,“你说,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玩墨?你画的这是什么?乱麻图?”
小爪子伸出来抓了抓她的手指,顾墨之坐了下来,“给你看样东西。”
她将画卷放在书案上,平摊开来,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处,“像不像你?”
小墨猴在画上乱爬,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好半晌,眼珠湿漉漉地抬眼看她,顾墨之讶异不解,“怎么了?难道,这真的是你?”话才说完她就自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在乱想什么,这都是前朝的画了。”
小墨猴钻到了她放在书案上的另一只手掌下,脑袋蹭着她的掌心,她好笑地揉了揉它,“小东西,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琥珀色的小眼珠子转了转,又蹭了蹭,顾墨之低下眉眼,“我不能老是叫你小东西,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你就像是我的砚台里长出来的,我就叫你,墨衍,小衍,好不好?”
叽叽。
“你喜欢?那就好。”顾墨之噙着浅浅的笑,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得去见爷爷,自己玩着,我一会就回来。”
叽叽。
***
“爷爷,你找我?”
“你二姨要我告诉你,准备好三个月后迎娶左将军家的二公子。”
“什么?”顾墨之忍不住拔高了嗓音,“爷爷,怎么会突然”
“不是突然,是你二姨早就谋划好的,如今时机成熟,你难道不该将你的未婚夫娶进门来?”
“可是”
“没有可是,你好好准备好就行,到时候迎亲的队伍一入京,你就亲自去接。”
顾墨之叹着气回到书房,书案上又是一幅乱涂的墨迹,她勾起一个无奈的淡淡笑容,“小衍,我们去湖心亭坐会怎么样?”
叽叽,叽叽。
未熟的青色樱桃长满枝头,八角亭内有清风吹拂过纱帘,棋盘上的冷暖玉棋子一颗颗被擦出了晃眼的光泽,顾墨之落下一枚白子,小墨猴两爪一起用力搬着一颗黑子,走在棋盘上,爬下去两爪一起放好,又朝前推了推,终于落定。
顾墨之两指间夹着一颗白子放在眼前细细端量,“你看,我像不像这个棋子?”
小眼珠子奇怪不解地看着她,她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也许在旁人眼来,我是修了十世的福,才能投胎在这一家,名利权势,荣华富贵,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她落下那颗白子,眼神定定地看着棋盘,“可其实,我不过是一局棋内的一颗棋子罢了,所有的使命,就是落在自己既定的位置,不再移动分毫。”
夜幕渐渐降临,顾墨之仍旧留在湖心亭没有离开,不远处的假山成了月光下的阴影,湖面上倒映着圆月的倒影,她坐在八角亭的雕栏上,低垂的枝条一根根落在水面上,小墨猴坐在枝条上轻晃,顾墨之朝它伸出手,它慢慢爬上来。
“你看那月亮的倒影,在湖面上看它是那么美,可一旦离开了水,就什么都不是,就和我一样,离开了顾家,我也什么都不是。”
小墨猴突然从她的手上跳开,顾墨之吓了一跳,它甩着尾巴落在枝条上,枝条被压得弯下,它的尾巴在水面上啪得打了一下,圆月的倒影晃了好几晃,又恢复成了一个整圆。
顾墨之不解地看着它的动作,它又把尾巴伸下去,又用力朝上一挥,如此往复,顾墨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俯身弯下腰把它从树枝上抓了回来,在身上擦了擦它被沾湿的小尾巴,“水里的月亮,你可捞不上来。”
小小的身子趴在她的掌心,颀长的身影终于离开了湖心亭,“小衍,有你陪我,真好。我想,和你一起的这段日子,会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
大红蟒袍,羽冠束发,虽然是大喜的日子,马背上的新娘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长长的喜庆队伍井然有序的前行。
“站住。”
顾墨之勒紧了缰绳,面前挡路的几人朝它亮出令牌,“禁卫军,奉旨彻查嫁妆,箱子都带上来。”
箱子一个个拉开,啪啪啪啪,刺眼的银光传来,刀,剑,,还有火药。
“带走。”
顾墨之下了马,绳索绑上了身,她转头向后看向那轿子,远远深深地凝望着,绳子被人重重一扯,“还看什么看,走了。”
顾墨之收回了落在轿顶一角的视线,小衍,再见了。
***
廉王谋权造反,证据确凿,顾家左家为其羽翼帮凶,意图以顾家三小姐与左家二公子大婚为由,运送兵器入京。
满门抄斩。
刀光影,风萧索,刑场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人群正在散去,熙熙攘攘一如往昔,只有转角处的酒楼飞檐上,有一个几不可见的小小身影,金黄色的毛发在日光下发出灿然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珠里满是哭红的血丝,小爪子还在颤抖。
一道让人心悸的哀鸣声响彻人心,哀音绕梁,久久不绝。
***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黑漆漆一片,洞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叽叽。
“小墨猴,你本是介于神与兽之间的灵兽,不入轮回,与天地同庚,何苦要入我妖道?”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就为了要成人形?”
叽叽。
“能变成人有那么重要吗?”
叽叽。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但是我先提醒你,修炼的过程会很痛苦,很痛苦,希望你能撑得到成人的那一刻。”
第71章 水墨丹青之黛色霜华(一)()
大雁两排,向南而去,秋风卷着落叶在半空中呼啸,亭台上的瓦片在风中发出了轻轻的撞击声,不觉嘈哑,倒也有几分动听。
偌大一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倒是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人,穿过门洞,经过院落间的卵石小路,推开小楼的一扇房门,“主子,我回来了。”
房内只有一人,正在伏案疾书,轻轻应了她一声,淡雅的嗓音似乎有些中气不足,“如何?”
那侍从打扮的女人走近了几步,“主子,秦王和王君倒是都没意见,可是,那小郡主说什么都不答应。”
书案前的女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抬起了眼,眉目淡如水,温润无波,偏白的脸色不见红润,瘦削而单薄,纤长的的指间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墨笔,一举手,一投足,都彷如谪仙。
“主子,怎么办?”
那女子低眉叹了口气,那侍从似乎很是不解,“主子,其实,他非要嫁你那是他的事,这与你也并没有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