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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不男不女。”他咕哝了一声,楚何捞他上了马,他挪了挪身子,一前一后坐着,微微回过头,“就好像太监那种,你知道的。”
楚何不重地在他脑瓜上打了一下,催马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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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何上的是玉罗庄,她说的那位朋友,好巧不巧,真是玉罗庄的罗晰月罗大小姐。
“伯父说拒绝混天堡的提亲是你的主意,他似乎气得不轻。”
罗大小姐无所谓地摆弄着园子里的草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佛缘太深,什么男欢女爱,我只觉得恶心。”
楚何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罗晰月手里还沾着湿泥,突然回过头来,“而且,那个混天堡的堡主。”
“怎么了?”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见到我的时候会是这种眼神。”罗晰月眯了眯眼,“总之我觉得他有些古怪。”
“你打算什么时候削发,我来观礼。”
罗晰月白了她一眼,“等我老爹西去,免得气死他。你男人呢?”
“上哪里转去了吧。”楚何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慕容缘的声音就从小院后回廊的过道里传了过来,他啪啪地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铜牌。
日光下泛着明晃晃的金色,是一个手掌的样子,罗晰月倒抽了口冷气,“你哪里拿来的?”
“你家大门前的柱子上。”慕容缘把那铜手掌扔给她,罗晰月没去接,楚何伸手揽了过来,叹了口气,朝着罗晰月道,“这下你麻烦了。”
慕容缘眨巴着眼极为不解地晃着楚何,“什么什么,什么好玩的?”他第一次离开双岭,才发现自己以前看到的江湖真的只是井底一片天。
“缘缘,这可一点都不好玩。”楚何还是把那铜手掌给了罗晰月,“看来你没得选择了。”
“什么什么?”慕容缘又晃了晃她的手臂。
“铜掌令听说过吗?铜掌令三年一出,每次出来,就要卷走十数个江湖中有些声名的美人。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铜掌令没有出现,大家还都以为无烟岛已经收手了。”楚何摇了摇头。
“她们不回来吗?”
“回,有一大半会回来,剩下的,就只得留下来给无烟岛的几位主子生娃娃,据那些回来的女子说,他们还会好好地挑拣,只要能够生的出最好后代的女子。”
罗晰月冷哼了一声,“简直就是强盗。”
“铜掌令开始出现也已经几十年了,无烟岛的主子大概也换代了,江湖上从一开始的人心惶惶,到现在都已经接受如常了。”楚何继续给慕容缘解释,罗晰月收起了那铜掌令,“我们女人的命,有什么值钱的。”
“话不是这么说,那些都是江湖中的美人,一开始自然没人愿意照办,据说大战了几场,死了不少人,后来再没人敢对着干了,更何况无烟岛势力之大,有些女子甚至以能够接到铜掌令为荣,巴不得嫁过去。直到十几年前,有最后一个门派拒了铜掌令,没有在四月初四登上通往无烟岛的船,三天后,被灭了满门。”
慕容缘摇着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铜掌令没有发到过双岭,应该说,好像只在牧南牧北泗阳三郡。”
“他们觉得这三郡的气候风土,阴气重,养出来的女子适合生养。”罗晰月又哼了一声,那小院里冲进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白面微须,冲到罗晰月身前,“晰儿,收,收到铜掌令了?”
罗晰月在他面前扬了扬,他开始抹脸,“你看看,看看,早答应了混天堡的求亲,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你怎么就,我,我可怎么办啊,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娘子啊。”
罗晰月眼角抽搐,看向楚何,楚何挠挠头,“伯父,晰月不是要去送死,再说她说不定就会回来。”
“这事哪能指着说不定啊,嫁过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啊。”
“闭嘴。”罗晰月吼了一声,“你马上连夜打包收拾,把人全都遣散了,然后躲到江都老家去。”
“那你呢?”
“我找个深山老庙出家当姑子去。”
罗老爷子愣了愣,“你要出家当尼姑,这怎么行?”
“那我上无烟岛去。”
罗老爷子开始犯难,是上无烟岛,还是出家,上无烟岛?出家?他为难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抓着楚何,“小何。”
“伯父。”
“我认你做过干女儿。”
“伯父,是要我代替晰月上无烟岛?”
“爹。”罗晰月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让小何代替我去受难。”
“晰儿,你想想,小何肯定不会被选上的,她太俊了,没有男人会喜欢比自己还俊还像男人的女人的。”
慕容缘黑了脸,楚何挑了挑眉,“去也可以。”
“真的?”罗老爷子兴奋无比。
“反正我也还没去过无烟岛,就去看看,这地方到底有多可怕。”
“你要去?”这次开口的是慕容缘,“这也算是闯荡江湖?”
“你觉得呢?”
“主意是不错。”
“只不过”楚何拉长了尾音,罗老爷子急切道,“不过什么?”
“你也会说我太俊了,以我这长相,去假扮江湖中出名的美人罗大小姐,路人都瞒不过,何况无烟岛?”
罗老爷子犯难了,突然,他眼珠子转悠,转到了慕容缘身上,慕容缘警戒地退开了一步,“你看什么,你想都别想。”
“算了,还是我来吧。”楚何打断了罗老爷子的打量。
“不行,你总是个女人,万一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慕容缘一咬牙,“我来。”为了保证何姐姐清白不会有威胁,他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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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何倒背着手站在窗前,好半晌,罗庭才从书橱的暗格前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狭长的包裹,外皮用粗粝的毛皮包裹起来,楚何挑了挑眉,“伯父,这是?”
“小何,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我只有晰儿一个女儿,我这么做,真的太自私了。”
楚何勾了勾唇角,“我明白。”她侧身接过那包裹打开来,“其实我会上无烟岛,只有一半是为了晰月。”
皮毛褪去,里面是一把剑,剑鞘已经破旧不堪,用皮革包裹,同样厚重粗粝,剑柄上加了一层,抓起来很贴手,楚何轻轻地抽出了剑。
她眯起眼,着迷地看着剑初出鞘的那一闪银光,她伸出手指在剑锋上一划。
“小心。”
鲜血慢慢渗出,楚何含在嘴里一抿而过,“好剑。”
“你使剑,我的掌法和你的武功路数不对,只有这柄剑送你。”
“多谢。”她收剑入鞘,“那么,告辞了。”
楚何从那书房离开,绕过小院,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慕容缘的女装扮相,嘴角勾着欢愉的弧度,惹得一个经过的婢女红着脸差点端着托盘撞到廊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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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笑,你还笑。”
慕容缘嘟着嘴,气吼吼地回身冲她叫道,“也不想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他的眉峰被修去,弯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大眼本就熠熠生辉,加上额心露出的那一点殷红朱砂痣,眉目流转间,更是让人心醉神迷。
楚何伸手在他嘴唇上抹了一下,“这是什么?”她凑到鼻尖闻了一下,有点淡淡的香味,“口脂?”
“嗯。”他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这颜色不错,很适合你。”
“何姐姐。”他威胁地瞪她,楚何无奈地低下头双手一起按住他的肩膀,“缘缘,你这个样子上无烟岛,不被选中的可能性就像是我抓一条鱼放到一只猫面前,它不要吃一样。”
“也许那只猫今天拉肚子。”
楚何拍好了马鞍,翻身上去,慕容缘站在一侧朝她张开手,她弯下身子一提一抱,把他安置在身前,慕容缘穿了裙装,浑身难受,在她身前不住扭动。
“怎么了?”
“难受。”他回身看她,“我把这个提起来行不行?”
楚何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先下去,我看看。”
她又抱着他下去,那身浅绿色的青花罩裙像是薄纱一样薄,里面还有一条浅白色的内衬裙,楚何把那裙子掀起来,“你居然里面穿裤子。”
里面,赫然是一条薄薄的白色宽松衬裤,一直长至脚踝。
“不然我能怎么办?”
“还是这么长一条。”她指指包袱,“里面还有吗?”
“还有几身,那种很短的衬裤,还有兜衣,我才不穿。”
“你没穿兜衣?”
“没。”
楚何把他的裙子拉起来在腰际打了个结,“等上了船,我最好给你全都重新穿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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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缘在甲板掏出了那个铜手掌,两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接过他的铜手掌看了一眼,“罗小姐,请。”
慕容缘眼睛蓦地睁大,不男不女,他那天还跟楚何开玩笑,居然会在这里遇上。竟然至于搞得跟宫里选秀似地,挑了两个残身的阉人来一路护送。
他踏上那楼船,船身下方左右各有三十六个伸出去的船桨,底下一层是划船的船夫所呆的地方,和甲板上相隔开来,只有一个像是地窖门一样的通口,那些人一般都不上来。
甲板上还有两层,舱房看起来很干净,都是这些女子居住的地方,还有几个同样不男不女的人,带着她们进去安顿下来,慕容缘坐在房里张望了一圈,也不知道何姐姐在下面怎么样了,他觉得不安心,出了舱门,转着眼珠,眼角一直瞟着那个甲板上紧闭的门,他该趁人不注意溜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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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何撩起了两手的袖子,擦了把汗,这里闷不通风,热得厉害,二十多个轮班划船打杂的男子睡在大通铺上,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很快地把那碗牛肉面吃完,抓了个馒头咬在嘴里就朝着扶梯走过去。
“你干什么呢,下来。”
一道声音不客气地传来,楚何顿了顿脚步,“我去透透气。”
“每天会给你们放风的时候,现在不是时辰,下来。”
楚何只得下来,这会不是她的班,她坐在长桌上,边上有两个男人正在扳手腕,其余人也围在周围。
她扫了一圈,对面的男子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碗,她眉头动了动,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第45章 龙凤错(七)()
楚何起身走到那男子边上的座位坐了下来,他侧身看过来,“兄台有事?”
她摸着下巴,伸出一只手空点着,“我见过你。”
“是吗?”
“在哪里见过。”她微微眯着眼,还是想不起来,她正想着,肩膀上的衣服突然被人一拉,“嘿,你们两个小白脸,也来扳手腕。”
楚何缩开了他的手,“我不行,还是请这位兄台来吧。”
那男子倒也不推辞,站起了身在其中一张空位坐下,撩起了袍袖,俊逸的脸庞带着一股书生斯文之气,和楚何一样,在这群粗壮黝黑的男子中间,都显得无比格格不入。
他摆好了姿势,“来吧。”
楚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在云州城那家酒楼,和那几个汉子坐在一起的男人。混天堡的少主子居然也会上船来做船夫,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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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女子都已经回房,船舱的舱门紧锁,楚何无奈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抹布,原来所谓的出来放风,就是打扫甲板。
“兄台。”
“有何贵干?”楚何摊平了手里的抹布,蹲在地上一顺擦过,那男子看着她,“在下白慕南。”
“白兄有礼了,小弟楚何。”
“楚兄。”白慕南也学着她的样子将抹布在皂角水里打湿擦着甲板,“在下刚巧,见过罗小姐的真颜。”
“你想说什么?”楚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他,他勾了勾嘴角,“此罗小姐,非彼罗小姐,楚兄你说,无烟岛铜掌令上写明的,是哪位罗小姐呢?”
“那么白少堡主又是因何上了这船,还做起了船夫呢?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白慕南还是勾勾唇角,和她擦得方向离得越来越远,楚何看了那紧闭的舱门一眼,眼珠轻转,手下不停,依旧重复着擦拭甲板的动作。
一个时辰过后,那管事吆喝着要人全部下去,白慕南走在最后,眯起的眼在甲板上扫了一圈,却不见楚何,甲板上的门被拉上,他踏在扶梯走下去,依旧看不见人,还是说这会是楚何的班,所以进里舱划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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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何在船身外,双手吊着连接桅杆的橼木慢慢爬上来,在船沿跃下来,轻步走到那舱门前,轻巧地撬开了锁,掩身进去,过道里面也比甲板上要暖和不少,还有一些琴弦丝竹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的几声细声软语。
两边都是舱房,门道前点着灯盏,楚何走了没几步,尽头通向二层的扶梯上突然走下来一个人,却是一个四十出头不男不女的阉人,她心下一惊,无处可躲,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吱呀声,伸出一双手,把她拉了进去。
“何姐姐,你怎么样?”
“很好,不过那通铺睡不下去,我今晚呆这里了。”
“好。”慕容缘似乎巴不得如此,舱房不算大也不算小,那张床更像是一张巨大的躺椅,三面都有木质短栏杆,一边布着几个软枕,床顶吊着粉色的帘帐勾,慕容缘脱了鞋坐了上去。
“下来。”
“干什么,不是睡觉了吗?”
“你的兜衣,我得教你穿。”她坏坏地勾了一边唇,慕容缘甜甜一笑,“何姐姐,你刚刚笑得可真像只狐狸。”
可怜的何姐姐,可惜我不是兔子,也不是短腿鸡,我是狼獾,专吃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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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看。”
“有什么难看的,你小时候穿过的肚兜不是也长得差不多嘛。”楚何手里抓着一件浅兰色绣着两只金粉色彩蝶的兜衣,好整以暇地靠在床沿,慕容缘下身穿着长衬裤,光着上身,鄙夷地看着那件衣服,“肚兜也比它好看。”
“过来。”
楚何的手从前面伸到他后背打了个结,另有两根细带绕到脖颈后面也打了个活结,慕容缘低下头,这才发现那兜衣在胸部的地方有些褶皱,像是专门为了“何姐姐。”他突然抬起眼,“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伸手拨了拨他的发,理到后背。
“我没有胸哎。”
她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到,慕容缘还是低着脑袋看着自己,“我这样子扮女人,怎么会像?”
“没事,这个季节,多穿两件衣服,胸小的女人也看不出来了。”
慕容缘正还要说什么,房门上传来了敲门声,那有些尖利的声音传进来,“罗小姐,舱门锁被撬开,怀疑有人闯进来,我们需要搜查一下房间。”
慕容缘指指那放衣服的箱子,楚何飞快地翻下床躲了进去,他拉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衣带一系,伸手掩在胸口,走过去开了门,那不男不女的阉人也没好好搜查,只是扫了几眼,低头看见他领口露出的大片肌肤,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小姐早些休息吧,有事就大叫一声,我们自然听得见。”
“多谢,我知道了。”
门重新被关上,楚何从箱子里出来,头发也被弄乱了,“这个无烟岛真的是诡异得很,派出来的全是太监。”
“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