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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实在拗不过,只能同意。
张书玉是个健谈的,一路上说了不少两人幼时的趣事,“还记着你要偷偷出去玩,却假托来我家里请教功课那一回吗?聂伯母寻过来,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还要想法子替你遮掩,结果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你被聂伯母关了好几日,我娘亦是狠骂了我一顿。”
这事情芸娘依稀有些印象,她与虎子有约,偏偏她娘嫌他性子野,不像个大家闺秀,拘了她在家里绣花样,念诗书,隔壁张家请了先生在家教授张书玉,她便寻了借口过去,最后被发现了不说,还被她娘罚抄了几十页字,绣了对手捂子,后来,她见虎子冬天冷得不行,满手冻疮,便把那手捂子送了他。
她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如今想起这事,竟有些羞赧。
芸娘本就肤白如玉,如今面上染了绯色,愈发娇羞美艳。
张书玉看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呆了呆,半晌才叹了句,“那时候年少,无拘无束的,倒是过得快活。”他其实想说,同芸娘一道长大的那些日子是极好的,可又怕这话孟浪,唐突了美人,只能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芸娘神色淡淡,道:“张公子记性好,我却不大行,那会儿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面含桃粉,虽然故意做出冷淡的姿态,但那寒霜遇着颊边红晕,早就化了,瞧着却是愈发娇艳。
张书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移开眼,弯着唇笑,“那我以后多多讲给你听。”
第 29 章 张母()
永宁镇逢五便有大集,道路两旁的表木之内,挤满了熙熙攘攘的摊贩。
摊子上的东西亦是琳琅满目,从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到绢花簪钗,从家常的柴米油盐到锅碗瓢盆,甚至还有话本子卖。
芸娘买了不少家用之物,转身进了布庄。
春日渐短,夏时的鞋袜衣裳现在就得备着了,她自己倒是没所谓,但明湛身量渐长,去岁的衣衫今年已经穿不上了。
她选了几匹轻薄的布料,付了钱,却没急着走,而是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块绣片来,笑着问那掌柜,“不知你们这里可收绣品?”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答案,永宁镇地方小,哪怕是镇上最大的布庄也养不起那么多的绣娘,售出的绣品多是收购而来。
掌柜点头,接过那绣片随意看了看,眼前猛地一亮。
芸娘绣工是自幼便练出来的,之后入了宫,又同针线房的师傅们学过各种技法,绣出来的花鸟鱼虫,皆栩栩如生,更不消说,她用的那些花样子,是京城里时兴的,在这小小的永宁镇上,自是不常见。
“这双面绣,老朽以前也只是听过,不曾想竟有缘得见。”掌柜面色激动,恨不能拿着绣品仔细端详研究,碍于店内还有不少客人,只能冷静下来,将芸娘几人引到后面的里间,才问,“不知姑娘想卖多少银两?”
芸娘此前从未售卖过绣品,自然不知她的绣工价值几何,但她面上没有丝毫慌张,弯唇笑道,“掌柜觉得我这绣品值多少,不妨说个价。”
“实话说,姑娘这白鹭啼荷绣工精湛,更是难得的双面绣,莫说是在永宁镇,便是到了青阳县,亦是独一份的,只是老朽店小,怕是出不起太高的价格”掌柜爱不释手,将那绣品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
芸娘笑,“掌柜但说无妨,值不值当,我心自有定量。”
掌柜的见她这般说,仔细思索,咬牙道,“二十两。”
芸娘面色不变,倒是张书玉吓了一跳,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绣片上,就这么个小玩意儿,最多能做个屏风,就能卖出二十两?
要知道,他那花炮行,不年不节之时,一个月的盈利,亦不过四五十两罢了。
许是见芸娘没说话,掌柜已有些着急,“姑娘,我是真心看重你这绣工,咱们永宁镇上虽有富户,但这样贵重的绣品却不一定能卖的出去,我收了绣片,还要再寻买家”
“掌柜的莫急,我没说不卖予你。”芸娘掩唇一笑,道:“你既要承担滞货的风险,二十两便二十两吧,我不多要。”
掌柜松了口气,从锁着的钱箱中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芸娘,迟疑片刻,又道,“二十两实乃我占了便宜,姑娘若不嫌路远,不妨去郡城中售卖,那里豪商云集,定有出得起高价之人。”
芸娘笑,“我家中事务繁多,不便出门,掌柜的且先试试,看我这绣品能否销得出去,若是顺畅,我倒是想往后在贵店之中寄卖。”
“那敢情好。”掌柜捋了捋胡须,道:“姑娘家住何方,若是卖出去了,我叫人同你说一声。”
“我隔几日还会再来。”芸娘起身,“我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姑娘家防心重,掌柜并不放在心上,亲自将芸娘他们送出店外,复又拿起那绣片细细端详。
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芸娘心中感慨万千。
她家与张书玉家原本是邻居,这条路幼时不知走了多少回,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似乎又粗了许多,那时还叫做虎子的沈恒安,常常坐在树杈上等她,如果等到了她出门,他便会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跑到她面前,吓她一跳。
想起往事,芸娘嘴角不由得浮现起一丝笑意。
张书玉看到,心头一动,笑道,“快快进去吧,我娘见着你,一定会很高兴。”
芸娘同张书玉进得前厅,只见那圈椅上坐着个中年妇人,小丫鬟半跪在地上,正在给她捶腿,旁边的圈椅上还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应当是张书玉的妹妹张书香。
张许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芸娘姐弟一眼,又看向儿子,“这就是聂家那两个孩子?”
要说这张许氏,也是个厉害人物,张家世代经营花炮生意,偏偏到了张书玉他爹这一辈,从外地来了几个大客商,差点把张家的花炮行挤得没有生意可做,还是这张许氏力挽狂澜,才使得隆裕花炮行能够在永宁镇中立住脚跟。
张书玉极为信服他娘,年前见到芸娘后,便起了心思,同张许氏说了,他娘倒也没说好不好,只叫他把人领回来看看,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娘,这是聂家的大姑娘,芸娘,这是芸娘的弟弟,叫做”张书玉面露尴尬之色,这一路上,他只顾着和芸娘说话,倒是把这个小家伙儿给忘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聂明湛一路鲜少说话的缘故,他虽然在沈恒安面前活泼,可对其他人却警惕的不得了,是绝不肯主动亲近的,更何况,小孩子的心思极为敏感,他虽懵懂,却隐约感觉到张书玉想要抢走他的阿姐,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认得的,是叫明湛吧。”张许氏浅浅一笑,望向芸娘姐弟的目光甚是柔和,道:“这名字还是你爹娘请书玉的先生给取的。”
张许氏对儿子觊觎厚望,自幼便请了教书先生教导,盼得便是改变张家这商户门楣,成为人人推崇艳羡的诗书之家。
张书玉倒也用功,可惜时运不济,就在即将参加县试之时,发妻病故,不得已,只能归家守孝。张许氏怎么肯叫儿子浪费这几年时光,开始让他打理家中的生意,不过读书之事倒也没有放下,每隔半月,张书玉便会拿自己新作的文章去寻先生点评。
芸娘面色淡淡地应了几句,倒也没有显示出特别亲近的意思。
张许氏又问了明湛几句话,拿了桌上的点心叫他吃,小家伙乖巧地一一答了,却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拿,而是回头看向芸娘。
“吃吧。”芸娘微微一笑,冲着弟弟点了点头。
明湛这才接过去,又谢过张许氏。
张许氏看着这姐弟俩的言谈举止,不由暗暗心惊,同聂家做了多年邻居,虽然自聂炳才死后,刘月梅带着儿子搬回了柿林村,但他们的境况,她亦是有所听闻。
刘月梅性弱,根本挡不住聂老二那一家子豺狼虎豹,不仅自己受气,就连唯一的儿子,过得也是遭罪日子,而聂家的姑娘,虽说是进了宫,可这么些年,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大造化,平白可惜了那一副长相。
她原本以为,就这么样的姐弟俩,恐怕一个是年老色衰被赶回了家,一个是村里头长大的野小子,谁知今日见了,却发现这聂大姑娘不仅依旧模样娇俏,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贵气,就连那聂明湛,也被教得极好,是个有规矩的孩子。
难不成,聂芸娘在宫里头做得不是什么普通宫女,而是伺候了贵人?
张许氏换了副亲切的表情,笑道:“芸娘在京城待了几年,回来倒与我这老婆子生分了,若不是书玉去请,怕是不肯轻易上门的。”
这话显然是玩笑,听着显得更亲近些。
芸娘摇头,“太太家中如今正是蒸蒸日上,我却家道中落,不敢轻易上门叨扰。”
张许氏笑,“咱们多年的邻里情谊,哪里需讲究这个。”
张书玉在一旁附和,“芸娘你想太多了,我娘不是那种人。”
芸娘面上带笑,轻嗬一声,若当真不是那种人,若当真念着邻里情谊,如何会从未去看过她娘一眼,又如何会连明湛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她懒得与这一家人虚与委蛇,道,“我怕是以后也不会上门拜访,还请太太和张公子见谅。”
张书玉急道:“这是怎么个说法,是我娘是我哪里说错了话吗?”
芸娘面露悲切之色,低声道,“好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走进来,心里就难受得紧,往后自是不愿来。”
张书玉想到她父母俱亡,好不容易从宫中回来,看到家中成了这副光景,自己也从大小姐沦落成了乡下丫头,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怜惜。
他刚张了张口,想要劝解,就见芸娘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几朵绢花,道,“今天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备礼,这绢花是我自己做的,给香儿玩吧。”
张书香正是爱俏的年岁,瞧那绢花颜色鲜亮,姿态盎然,当下便接过来,拿出其中一朵别在头上,嗔笑着问,“娘,哥哥,我戴着好看吗?”
张许氏蹙眉,自己平日里又没亏待这个女儿,她怎么眼皮子这般浅,连几朵不值钱的绢花也稀罕!
倒是张书玉没想得这么深,笑道,“芸娘手巧,你戴上自然好看。”
还了明湛吃得那几块糕点,芸娘起身告辞,张书玉急忙挽留。
张许氏瞧着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冷声道,“铺子里的账还等着你盘呢。”
张书玉对他娘是又敬又怕,自然不敢反驳,只得任由芸娘领着明湛出了门,目光之中满是缱绻不舍。
芸娘径自向前,压根没有回头,她牵紧了明湛的手,加快了脚步。
自从出得那巍峨宫廷,她已经好久没有再同人这样装模作样的说话了,可真是累。
第 30 章 一吻()
当天夜里,沈恒安就从长河郡赶了回来。
马蹄声在浓黑的夜色中分外清脆,仿佛敲击在谁的心上。
芸娘打开门,迎面撞进了沈恒安那幽深的眸色中,一怔,“你回来了。”
似乎在意料之中,可又是情理之外的事。
她的声音带了些微的叹息,但更多的是隐匿于平静之下的惊喜,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出来。
急吼吼的沈恒安根本没有留意到芸娘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他冷冽的面庞上是显而易见的急恼,抓住芸娘的肩膀便道,“你不许嫁给张书玉!”
芸娘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进门,甚至连找个地方拴马都来不及,手里头还握着缰绳,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怔愣片刻,她才问道,“你让人跟着我?”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和张书玉见过面。
沈恒安脸色一僵,手连忙从芸娘的肩膀上拿来,想要辩驳,可偏那说漏嘴的人又是自己,恼得不行,视线左躲右闪,就是不敢再直视芸娘。
芸娘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地便想要叹气,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没有再继续追究,侧开身子道,“进来吧。”
沈恒安犹豫,“要不我还是先把疾风送回去”
“这会儿不急了?”芸娘嗤笑,“把马栓院子里就成,我那儿刚晾出来的衣服,看着点,别给碰脏了。”
沈恒安松了口气,笑着应了声。
等到他拴好马,进了屋,芸娘就坐在正堂等他,旁边的桌上还放着小箩筐,里头放着绣到一半的帕子。
沈恒安心里头刚按下去的那些不快又开始冒头,皱着眉恶声恶气地道,“那张书玉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娘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怂包,我让人打听过了,他前头的那个媳妇,就是活生生被张许氏那个老虔婆给磋磨死的,你要是嫁给他”
他气得不行,握紧拳头,不肯再往下说。
只要一想到自己心尖上的人要另嫁他人,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芸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故意问道,“我要是嫁给他,会怎么样?”
“那是跳火坑的事情,你不能干,我不会同意的。”沈恒安面沉如墨,咬着牙道。
芸娘仍是笑,“我要嫁谁,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唔”
没说完的话如数被堵了回去,沈恒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芸娘的眼前放大,里面的惶恐与不安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沈恒安的力气太大,她后背在椅子的靠背上撞了一下,有些发疼,可望着这样的一双眼,芸娘突然就有些舍不得推开这个人,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吻。
沈恒安虽在气头上,可对上芸娘心底总是有分寸的,仿佛怀中的人儿是那天边的一朵软云,呼吸的力气大一些,便会被吹走一般。
可他到底在知分寸的人,适才冲动已是逾矩,要是再行轻薄之事,岂不是与那花眠柳宿的浪荡子无异!
沈恒安松开手臂,将芸娘在圈椅上安置好,哑着嗓子道:“那张书玉一点也配不上你,真的。”
早在年前遇上张书玉那一回,他便使人去打听了,那姓张的虽然家境不错,又有些薄才,可丧妻三年多都没寻到合适的新妇,他那妹妹,十七八岁还没定亲,家里头定是有些问题。
果不然,他手下的人往深查了查,就发现这张书玉之前的娘子根本不是什么病故,而是投井自杀。
“那胡家小娘子嫁到张家之后,张许氏便给她立规矩,要她晨昏定省不说,家里的家务一样也不能落下,还不许她上桌吃饭,一有不如意,便冷言冷语拿这个媳妇出气,就连张书香一个小丫头,也敢随意作践她嫂子。那老虔婆把张书玉拿捏的紧,你别看他是什么花炮行的少东家,风光无比,实际上每个月还得从他娘手里头领零花钱,他事事靠着他娘,腰杆子挺不直,心里头没底气,连自己个儿媳妇受气也不敢帮着说一句,只叫她忍一忍,谁家的女儿嫁到别人家是受委屈的,可偏那胡家的生意败落,还要仰仗张家接济,胡小娘子根本不敢同父兄提这回事,最后受不住,夜里跳了井,张书玉跟她同床共枕,竟一觉睡到天亮,还是早上厨房的人打水时才发现,人都泡的不像样了。”
沈恒安厌恶地说道:“张书玉这样的软蛋,也就张许氏那个老虔婆拿他当个宝,还盼着他高中光宗耀祖,就他那离了娘跟断了奶一样德行,别说是举人,我估摸着连个秀才都不一定能捞着。”
“还有他那妹妹,挑三拣四,也不瞅瞅自己什么模样,想着攀高枝,也不怕闪了那水桶腰。”
沈恒安一个大男人,便是对谁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