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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罗家小子张口说要寻表姑娘,我同他提去铺子里当伙计的事儿,他一声也不吭,实在是没法子才把他给带过来的。”
“他知道我?”罗寡妇死的那天,芸娘虽然留了银子,但并没有当面交给罗毅,而是给了沈恒安的侍卫,她沉思半晌,道:“请他进来吧。”
罗毅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看上去能体面一些,衣袍约是因着守孝而新做的,月白的颜色,在倒春寒的季节里显得愈发冷清。
他朝着芸娘直直地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挺直了脊背道:“小子叩谢聂姑娘大恩。”
芸娘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扶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同他说清楚,这孩子不怨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她如何当得起这一跪。
“我知道的。”
谁料芸娘说完这些,罗毅竟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他声音有些沙哑,许是这几日守灵受了凉,咳了两声,才道:“娘亲是怕我冲动,去找那牛二柱报仇,才一直硬挺着的,那日县令大人判了牛二柱大刑,我娘的大仇得报,她这才”
少年眼眶微红,音调有些发颤,“牛二柱罪有应得,聂姑娘您没有错,我娘也没错,她她只是不想活在这世上为声名所累。”
“好孩子!”一旁的刘吴氏听到这话,忍不住抹了把泪,“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你娘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我来见聂姑娘,一来是谢您替我娘报仇,又给了我银钱安葬我娘,这钱我一定会还的,二来,便是想告诉您,心中不必介怀,我娘说过,她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罗寡妇受辱那晚,罗毅在铺子里守夜,第二日一早回家,见到的便是那样一副惨相,他气得拿刀要去杀了牛二柱,罗寡妇怕他丢了性命,以死相逼不许他去寻仇。
但她又何尝想活着,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日夜垂泪,进出都觉着旁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每每给亡夫上香之时,总觉得无颜面对。
她又如何不恨,可孤儿寡母,势单力薄,那牛二柱却是有一群狐朋狗友,罗寡妇只能咽下委屈,一心一意地教导儿子好好做人。
衙差寻到家中来时,罗寡妇只觉老天有眼,她不怕丢人,不怕旁人的风言风语,只为揭穿那牛二柱的真面目,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告诉儿子,这世间终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罗寡妇是当着罗毅的面咽气的。
报了仇,她才能了无牵挂的走,罗毅还记得他娘临死前的话,不求他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盼他俯仰无愧于天地。
芸娘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慨叹,能吞的下滔天的恨,能守得住心底的清明,能畅畅快快赴死,罗氏当真活得要比这世间许多人潇洒。
适才罗毅婉拒了刘丰年请他去做伙计的邀请,芸娘看他年岁小,心性坚韧,是以并未阻拦,而是问道:“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入伍参军,上阵杀敌。”罗毅脸上露出一丝笑,“娘虽说不用我光宗耀祖,但我觉着,只有手握权势,才能真正护得住这世间的公平正义。”
芸娘猛地想起沈恒安,他当年应征入伍时,恐怕也像罗毅这般大吧。
她从袖口拿出几张银票,“你孤身一人去长河郡,没有傍身银子可不成,我来县城匆忙,没带多少银钱,就这许多,你收下吧。”
罗毅摇头,“聂姑娘莫担心,沈将军会送我去的。”
“他”芸娘听他提到沈恒安,突然明白过来,只怕罗毅今日说这一番话,是沈恒安怕她有心结,才刻意让这孩子来的。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可又不由自主地问:“他人在哪儿?”
仔细算算,芸娘已经有近十日没有见过沈恒安了。
第 24 章 羞恼()
出乎聂芸娘意料的是,沈恒安就在门外等着。
她送罗毅出门,看到院里玩耍的明湛,不知怎的,招手叫了来,低声问:“明湛,想不想见你沈哥哥?”
聂明湛不假思索地就点了头。
芸娘松了一口气,笑着牵住他,“我们一起送这个哥哥出去好不好?”
门外,沈恒安身着甲胄,骑着高头大马,腰间佩剑,比那戏文里的将军要威风凛凛的多。
聂明湛先是惊喜,紧接着又踌躇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阿姐,那是沈哥哥吗?”看上去好厉害呀,他都不敢认了。
沈恒安望向芸娘,见她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心中难免失落。
不过很快,他便扬起笑,双腿夹紧马腹,驱着座驾朝前轻移两步,弯腰朝聂明湛伸手,“想不想骑马?”
聂明湛歪了歪头,咧着嘴喊他,“沈哥哥,真的是你啊!”
他兴奋地抓住沈恒安的手,只见后者长臂一捞,便将聂明湛抱在怀中。
“岔开腿,对,就这样坐着。”沈恒安捉着他的手,带着他轻轻抚摸马背上的鬃毛。
马儿打了个响鼻,聂明湛吓得缩回手,又恋恋不舍地看着。
沈恒安朗声笑,吧唧在小家伙儿的脸上亲了一口,将他交还到芸娘手中,道:“三日后,我接你回去。”
聂芸娘抱着明湛不知该说什么,低低地应了声,也不知沈恒安听清了没有。
男人调转马头,很快离开了芸娘的视线范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手。
气势滔天的达官显贵,芸娘见过不知凡几,哪怕是这时间最尊贵的男人,往昔芸娘也时常在皇后宫中见到,却从未像今日这样,不知该说什么样的话,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动作。
她少时觉着那戏文中的大将军甚是威武,今日见到意气风发、龙行虎步的沈恒安,才晓得朝中的大将也不尽是些满脸络腮胡的虬髯客,少年风流只怕到了战场上才是真正的锐气逼人。
“阿姐,我以后能像沈哥哥那样骑大马做将军吗?”聂明湛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在地上捡了根枯树枝,左右挥舞着,“阿姐看我像不像?”
芸娘笑,“像,怎么不像。”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想到,沈恒安前几日说要辞官,可如今高头大马,甲胄加身,显然仍是将军做派,只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却是不得而知了。
“隔壁赵家娘子还同我打听那大官人是谁呢。”刘王氏道,“真没想到这沈恒安的确是贵人。”
“可不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以前倒不觉得,昨儿他骑着马从咱们这街上走一遭,威风的很,今儿我从前门口回来,那豆腐西施还拦住我,问沈恒安是不是咱们家亲戚,瞧那意思,是想把她那女儿许配给他呢。”刘吴氏笑着同刘王氏挤眼睛,“还真别说,豆腐西施那女儿,小模样挺水灵。”
“她本来就想着攀个高枝儿,只是咱们这地方小,没什么大官,好不容易冒出个大将军,说不得下次就专门跑到咱们家门口拦着了。”刘王氏心领神会,立刻说道。
两位舅母你一言我一语,直把沈恒安夸成了香饽饽。
实话说,在没见着这大将军的威风之前,刘家人都觉着当官嘛,就跟马县令差不多,坐公堂,每天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现如今才知道这其中的不同,尤其是,比起年纪一大把的县令大人,沈恒安还年轻的很。
芸娘聪慧,如何听不出两位舅母话中的意思,她脸色微红,又被舅母那夸张的赞叹逗笑了,“哪有那般好,将军威武不假,却也是战场上靠性命拼杀出来的,两位舅母忘了他那一身的匪气,还有脸上那疤了?”
初初见着沈恒安时,舅母们可是怕得很。
“以前觉着是怪渗人的,不过人家又是替你摆平聂老二那一家子祸害,又是给你当车夫当挑夫的,到头来连句可心话也没,想着还有些可怜。”
芸娘耳尖发烫,却仍嘴硬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哪里可怜了!”
沈恒安的出现,着实让青阳县的街头巷尾议论了一遭,就在这件事好不容易要平息的时候,他又来了。
这次的装束倒是普通,只是慢吞吞的牛车换做舒适的马车,他是来接芸娘回家的。
知晓沈恒安身份的刘家人不敢怠慢,将他请进府中,只是刘家乃商户,鲜少见得这样品佚的大官,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芸娘道:“舅舅浪费那些好酒好菜作甚,合该给他吃些苞谷糠面才对。”
“芸娘。”刘丰年示意妻子刘王氏去劝说外甥女,沈恒安今非昔比,这样的贵人可得罪不起。
刘王氏拉着芸娘进了里间,低声道,“人赏脸到了咱们家,你拉长着脸怎么成?”
“他一来,不知要给舅舅家添多少麻烦。”芸娘恼道,“我今早上出门,还见那豆腐西施伸长了脖子往这头瞧呢。”
“醋上了?”刘王氏笑。
芸娘皱眉,“谁醋了,我是担心往后盯着咱们家的人多了,不安生。”
“那人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家给赶出去吧。”刘王氏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我的好闺女,你细想想,今儿你敢给人家撂脸子,是因为来得是沈恒安,若是别的达官显贵呢?你也能这么着?”
芸娘愣住,脸颊发烫,颇有种心事被戳穿的窘迫感。
刘王氏又道,“你啊,遇着别人的事儿,脑子转得比谁都快,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想不清楚了呢。”
直到回家路上,芸娘还在想大舅母的这句话。
她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可又不想承认,毕竟她先前拒绝沈恒安时那般干脆,还连着两回,这才隔了多久,就改了想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贪慕富贵。
再说,便是当真瞧上了他又如何,她压根不愿意再一次背井离乡。
聂芸娘始终觉得,自己和沈恒安根本不是良配。
“沈哥哥,你什么时候再骑大马呀!”聂明湛第一次坐马车,觉得又惊险又刺激,好不容易过了新鲜劲儿,又想起上次见到沈恒安时,他胯下那威风的骏马来。
“这马车颠簸的很,你乖乖坐在里头别出来。”沈恒安回头提醒了一句,这才道,“那匹马在我家里头,等会儿到了家,我带你去看。”
芸娘诧异,他既然并未辞官,怎么可能不去朝中应卯,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答案,到家时终于问了出来。
“前几日我向圣上毛遂自荐,领了长河郡巡防的差事,且要在这里待些时日呢。”沈恒安神采飞扬,心道,媳妇还没娶到手,怎么能半途而废。
芸娘在宫中多年,好歹懂一些朝堂政治,巡防虽不是什么苦差,但惯来是不受重用的官员才会领到的差事,沈恒安堂堂虎贲将军,做这些岂不是大材小用,于前程有碍。
她叹了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次在县城住了许久,去的时候只一个小包袱,回来却带了不少东西,除了舅舅家给她们的各类物件,芸娘也在县城采买了不少镇上买不到的东西。
沈恒安抱着个大箱子进了屋,帮着芸娘将物品一一归置,翻到那日两人在书局给聂明湛买回来的书时,他数了又数,发现竟多了一本。
多出的一本封皮倒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写,沈恒安以为是芸娘买回来的话本子,随手翻开一看,眼睛瞪得铜圆。
这这这
这哪里是什么话本子!
书册上那一张张男女交缠相卧的图画霎是香艳,沈恒安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虽然未曾开过荤,可军中那些糙汉,想女人的时候,什么样的荤话都拿出来说,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但这香艳至极的画面仍是看得沈恒安面红耳赤,心头发热。
芸娘从外头进来,看他满脸通红,大汗淋漓,诧异不已,问,“你看什么呢?”
沈恒安啪地阖上书页,磕磕巴巴地摇头,“没什么。”
这玩意儿夹在聂明湛的开蒙书中,压根不可能是芸娘买回来的,别说她一个姑娘家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给幼弟看。
沈恒安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那天在书局,芸娘怀里的书掉在了地上,是他帮忙捡起来的,这小册子薄薄一本,许是当时夹在其中。
他眉头紧皱,暗暗庆幸,听芸娘的口气,应当是没看过的,只要趁她不注意,将这书拿走就成了。
沈恒安刚松了一口气,谁知见他魂不守舍的聂芸娘心中疑惑,直接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书。
他猝不及防,书本陡然间换了人手。
“神神秘秘地看什”聂芸娘话还没说完,脸色猛地一变,直接将那书扔到沈恒安身上。
男人不敢躲,任那书打在他身上又落在地上,左右也不疼,他更担心惹她生气。
芸娘又羞又恼,可那种东西,叫她骂也骂不出口,只能一双杏眸瞪着男人。
沈恒安瞧着她那气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心头软了软,原本滚烫的身子愈发热,恨不能解了衣衫凉快一番。
但到底理智尚存,忙解释道,“那书不是我的,我”
“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的不成!”
第 25 章 绮梦()
芸娘低垂着头。
沈恒安瞧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那小巧的耳垂薄如蝉翼,迎着光仿佛透明一般,白皙姣好的面颊染上了胭脂色,如同他们今日回程时路遇的大片桃林,粉得娇俏可人。浓黑细密的眼睫微微上翘,红唇饱满,鲜艳欲滴。
他看得入了神,滚烫的目光仿佛黏着在了她身上,不舍得移开片刻。
芸娘察觉到他那烫人的视线,心跳如雷,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热,手指曲握成拳又舒张开来,反复数次。
一个面露痴态忘了言语,一个浑身紧绷红云满面。
直到聂明湛抱着狗崽儿从外头跑进来,笑得清脆,“阿姐你快看,大黑长这么大了!”
去舅舅家做客带着大黑不方便,芸娘便将它寄养在了谢文氏那里,明湛念叨了一路,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去接大黑回家。
大半个月不见,小狗崽儿还认得芸娘,从聂明湛怀里跳到地上,摇着尾巴撒着欢地跑到她脚边,绕着她的绣鞋打转。
聂明湛的目光落在了地上,“咦,这书怎么掉地上了?”说着便要弯腰捡起来。
“别动!”
芸娘和沈恒安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的这句话,音调又高又急,吓得明湛僵在原地,惴惴不安地问,“怎么了?”
聂芸娘三步并作两步,把那烫手的小书册捡了起来,胡乱敷衍道,“地上积了尘,我怕你弄脏了衣服。”
事实上,聂明湛那春衫上,还有大黑留下的带着泥土味道的小梅花印呢。
沈恒安低声同聂明湛说了两句,小家伙儿转身出了屋子,蹦蹦跳跳地,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儿。
芸娘忙将那书册塞到他怀里,纤纤玉手擦过他的手背,风从门外吹进来,沈恒安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人儿,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阵馨香。
聂芸娘不看他,转身出门拿了笤帚,离家半月,屋子里得好好打扫一番才行。
沈恒安露出无奈地苦笑,再不把这话说清,芸娘只怕又得把他当成不正经儿的登徒浪子了。
他轻咳两声,叹了口气,开口道,“还记得那日在书局你把书掉到了地上的事儿吗?”
说到底怪他当时没有注意,后来又因着罗寡妇的事,芸娘压根没有再翻看这些书,否则也不会现在才发现。
聂芸娘将扫做一堆的尘土扫进簸箕,又从水盆中捞出抹布拧干,并未急着擦桌子,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