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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朱为人并不清白,她会清除朝中异党,年轻的雁帝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在雁帝逐渐羽翼丰满时,一直把持朝政的馆朱难免会觉得有负担。朝臣不止一次上书要求馆朱还政于年轻的雁帝。
荷衫一身绛紫的官袍立在大殿之上,成了馆朱众多爪牙中的一个人,他参倒的人中,有他父亲的知交,有与他素昧平生的人,有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的人。
馆朱给了孔流笙一个新的身份,她一夜醒来,成了齐家巷子里赫王爷的幺女,随母姓孔,名为流笙,所有的前尘往事全部不记得了,干净娇美的一个郡主。
孔流笙在第三年的时候嫁给了荷衫,十里红妆满画堂,她穿一身嫁衣,在众人的道贺声中,欢欢喜喜地嫁给了荷衫。
她不记得与荷衫的相识,只是在拥有了一个身份后,立在高阁上一眼便看中了去王府中诸多官员中的荷衫。
“馆朱要的东西太多。”孔流笙低声道。
嫁给荷衫后,两人举案齐眉了一段时间,宫中大宴,孔流笙在大宴上看见了馆朱,她穿一身玄色的衣裳,眉眼冷冽坐在雁帝身边,没有大臣敢上去同馆朱说话,几个不常入宫的小姐更是心惊胆颤不敢看馆朱。
奇异的是,孔流笙却不觉得害怕,她举杯上前同馆朱吃酒,馆朱坐在朱红的椅子里,半撑着头徐徐抬头睁开眼睑,冷冽的眉眼猛地点染上了笑意,看起来十分动人。
“你便是陆大人的妻子?”馆朱涂了朱红蔻丹的指甲摸过孔流笙的脸,亲昵一笑:“不容易呢。”
孔流笙愣神的空当,馆朱已经朝着年轻的雁帝走过去了。
事情的转折大约便是从这一日开始,荷衫开始不再经常回府,即便回去了也只是同孔流笙短暂说几句话,随后便待在书房。
“我是到了那一年的冬天,才知道了荷衫与馆朱做交易的事情。”孔流笙看着我眉眼一片凄楚,她的神色十分凄惶。
那一年的冬天,雪来的格外迟,孔流笙上佛寺礼佛,下山的时候落了第一场雪,她失脚摔下山陷入昏迷,家中大夫均束手无策,在模糊中,孔流笙看见了馆朱。
屋子里点了一壶香,香气甜腻地让人脑子发疼,人昏昏沉沉却是能清晰地看见屋子里的一切。她身子微微一侧,便看见了晃悠的珠帘后立着的馆朱。
馆朱的一张脸笼在雪白狐狸毛做的斗篷里,一双眼睛明亮的看着床榻上的孔流笙,良久馆朱挑唇一笑,屋子里的暖意似乎在一瞬间全笼在了馆朱身上,她的身上流淌着一股似乎能伤人的妖媚。
随后孔流笙便看见了荷衫,他穿一身雪白的衣衫,进来后关了门,眉头紧锁对着馆朱行了礼道:“小姐。”
馆朱喜欢别人喊她小姐,除开在公开场合,她不许别人喊她国师。
馆朱笑笑,孔流笙直觉馆朱来定是有事,她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危险,但是她却不能动。
屋子里的香气似乎是重了一些,孔流笙脑子里昏昏沉沉,她咬着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睡过去。
良久,她听到馆朱道:“你还有什么能和我换呢?不如就用你这个人好了。”
馆朱的声音是平常的娇媚中带着些冷冽的感觉,那句话的嗓音淡淡的,夹杂着笑意,孔流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灵台一片清明,她在想,荷衫还用什么和馆朱交换过?他当时换了什么?
只是这个意识消失的很快,孔流笙渐渐便睡了过去,她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百病全消,只是身上还留着些一些小小的伤痕。
荷衫的眉头紧锁,他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在元宵节那日,吃过家宴后,还来不及出门的荷衫被孔流笙抓了个正着。
寒梅携带着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孔流笙遥遥看着荷衫,一廊的红灯悠悠在细碎的雪里打转,荷衫穿着大氅立在漆黑的走廊里,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眉眼笼在夜色里,只能瞧得见他唇角便清浅的笑。
一瞬间,过往的记忆,突然呼啸而来。
孔流笙一向利索的嗓子突然变得干涸,她一张嘴开开合合好几次,最终才道:“带我一起走。”
第81章 花窑佳人册(五)()
馆朱来的蹊跷,她爱穿一身玄色的衣衫,朱红的锁边由绣娘勾成一种奇异的花纹,她爱喝酒,灵动的眉眼却是十分的不近人情,她待在雁宫里,没有人不惧怕她。
馆朱天生着一副盛气凌人的眉眼,那副眉眼若是生在男子的身上,该是一个会气壮山河的好男儿郎,但生在女子身上,难免过于突兀。
史书中有所记载,九州术士多不胜数,除开画皮师、傀儡师、巫师、蛊师、还有鬼医,以及其他的异能人。在九州最开始的时候,各中术士横行,大战便靠的是这些人来斗法。有人会撒豆成兵,有人会气吞山河,有人会以陶土烧制奴仆。
馆朱便是最后一种,她的一双手,保住了岌岌可危的雁国,她亲手辅佐了年幼的帝王登基,随后便是轰轰烈烈的肃清朝政选贤任能。
一把国师椅,她离雁国的高位最近。
世说有书册为《花窑佳人册》,那本册子上刊载着上千张美人皮,拿到册子的人便能用自己的密法烧制出更加厉害真实的陶土人。
馆朱突然到了雁国,或许是为了这一本册子而来,或许是她只想要体验一下手握权利的感觉。不管是哪种因由,她到了雁国,用自己的秘法,帮了人,自然也害了人。
孔流笙在长廊上看着提灯的荷衫,两人中间隔着漫长的岁月,孔流笙看着他,似乎她一踮脚便能回到当年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娇媚的花娘,翩翩的少年郎。
隐藏的记忆想起来时,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花娘,她的身上有着荷衫用出仕换来的身份,她欠他良多。而荷衫,也不再是当年干净的样子,一双手染满了鲜血,立在馆朱身边,是馆朱手里一把利索的刀。
很多人在背后辱骂着荷衫,这个衣衫雪白的公子进入朝堂后便一瞬间变了模样,心狠手辣的让人害怕。
一个人换一个身份,那用什么才能够换到一条性命呢?明明垂危,自己都能觉得自己神魂即将分离,却最后硬生生完好无损的醒了过来。
“我用了我自己。”荷衫的眉眼淡淡的,如同被风雪侵蚀过一层一样模糊:“我不再会是陆家人,明天一早,便会传来我溺水而死的消息。”
君子生非异也,而善假于物也。
馆朱也一样,馆朱要找《花窑佳人册》,她才不会自己出去毫无目的地找,荷衫不是她利用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孔流笙一下子捂着嘴哭起来,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小兽的哀鸣,在夜里听人叫人心酸,荷衫淡淡一笑,在她低头的时候迅速离开了。
那个风雪夜,荷衫成了不归人。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孔流笙一人坐在她与荷衫的卧房里,身边点的蜡烛烧的只剩了一丁点,有侍女猛地推开屋子门走进来,一张嘴开开合合说着话。
孔流笙只是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外面一夜落的雪极多,地上白了一层,晨光照在上面,反射的光真是刺眼睛。
末了,孔流笙跟着侍女往前堂去,远远便听到了哭声,孔流笙只觉得心里平静的厉害,她脑子一片空白,唯有脚下如同生风走的飞快,一边的侍女只得小跑着追着她。
到了大堂里是,里面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一个上好的棺木放在正中央,荷衫的娘亲扶着棺木哭的撕心裂肺,她立在一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回头一会儿看阴沉沉的天,一会儿又看空无一人的走廊。
荷衫在三天后下葬,死因是溺水而死,来查案的大理寺卿少卿说的十分顺溜。
陆大人昨夜怕是有人邀约,去的路上不小心失脚跌入了河里,恰是昨夜下了雪,没有人路过,因此……唉,可惜了陆大人这个国之栋梁。
一身雪白的孝衣穿在身上,像是心里也冷了不少,孔流笙不言不语跪在荷衫的棺材边,她指尖冻得雪白,双颊失去血色,俏丽的眉眼像是一瞬间如同老酒突然开封,美得教人不敢忽视。
荷衫下葬后,陆家哀悼了几日,随后陆家便风平浪静了,毕竟除开了荷衫,陆家还有其他的子嗣。但于孔流笙不一样,她的父母亲族早已没了性命,偌大的世界里,与她有关连的人,便只是荷衫。
孔流笙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出了陆家,只是推说要去上香,荷衫的母亲经过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劫难,一瞬间老的不像样子,她沉默的点点头,眼睑一垂关了门便继续念着佛音。
天亮的像是诗文里的一样干净好看,那个春日总是花红柳绿的热闹。
孔流笙隔着门郑重行了一礼,随后她出了门便再也没有进这道门。
荷衫死了,他的尸身孔流笙仔细的看过,上面曾经细小的疤痕全都在,根本不可能是伪造的。
但荷衫不会真的死了,毕竟还有馆朱在。
孔流笙一路走一路找,她有的时候在花楼里挂牌唱曲,有时在郊外宿在树下以薄薄的包袱皮挡风。当年一心只会唱曲弹琴的女子,在荷衫死去以后,她的手渐渐可以握刀。
孔流笙一直走,她脸上的伤口便是在路上留下的。
“两个强盗抓住了我,想将我带上山。”孔流笙的神情淡淡的:“我挣扎的时候,脸上挨了两下。”
“你遇到了馆朱吧。”我下意识道。如果她没有碰到馆朱,像荷衫那样一直待在艳镜楼的人,孔流笙怎么可能找得到。
“对。”孔流笙的眼睑一垂,眼睫想一对蝴蝶翅膀一样漂亮,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我淡淡一笑:“馆朱要有人帮她去探听消息,我在花楼待过,很适合。”
说是一回事,真的去了又是一回事。
馆朱一双巧手从强盗手里救下了孔流笙,并且还抹去了她脸上的疤痕,她将她带到了花楼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整过去了三个春秋,馆朱利用孔流笙带来的消息,终于成功压下了想当政的年轻帝王,所有的阁老都被她或是处死或是发配,朝堂上再也没有人敢说馆朱的不对,更不会有人敢说让馆朱还政于帝王的话。
孔流笙这颗棋子,便到了废弃的时候。
馆朱替她找了一个好的归宿,欠了的终究要还,当时荷衫追着孔流笙,这次便换孔流笙追着荷衫好了。
馆朱用秘法烧出了荷衫,只是荷衫记忆全无,馆朱将荷衫放在艳镜楼里替她打探关于《花窑佳人册》的消息,孔流笙在艳镜楼里出入,她是众多去艳镜楼的客人之一。
孔流笙被馆朱遗忘,成了一枚废棋。
她说不上恨馆朱,也说不上不恨馆朱,只是整个人在馆朱身边待了三年后,行事衣着越来越像馆朱,她不大说话,每次去艳镜楼里,只是看着荷衫,若是手头有银两,便标下他两人同游山河。
第82章 蛇蝎皆美人(一)()
“那现在荷衫死了,你要怎么办?”我说着话,心虚的看了一眼莹鹤先生,莹鹤先生倒是坐的端正,看起来丝毫不记得是他亲手杀了荷衫的。
孔流笙淡淡一笑,有几分凄寡的意味在其中:“他什么都不记得,如同一个行尸走肉,先生杀了他,其实也是帮他解脱了,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姑娘不必说这个。”
我点点头,这孔流笙倒是好说话。
“你来找我做什么?”莹鹤先生淡淡开口。
曲央终于从糕点堆里直起了脑袋,笑嘻嘻道:“肯定是想杀了馆朱呗,所有人都朝着先生这来,肯定是先生有馆朱要的东西,馆朱那个人,戒心重,疑心也重,但是胃口更大,她肯定会自己来看的。”
我看着孔流笙,她没说话,但坚毅的神情几乎是辅证。
她居然会想杀了馆朱,我一时头皮发麻,馆朱这个人还没出场就先带来一堆麻烦,一般人谁敢招惹她?
我看着莹鹤先生,他倒是神情不动,我凑过去一点儿,轻声道:“先生。”
莹鹤先生看着我淡淡一笑,他极少笑,每次在我毫无预兆地情况下笑起来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别。”我低声道,声音里带了一丝祈求。孔流笙的事情固然我听的明白,她是个可怜人,但天下的可怜人何其多,馆朱尚未出现,便已经将一品桃花斋搅成了这样,如果真的动了要杀她的心思,指不定会怎么样了,我不愿意让莹鹤先生涉险,这个心思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害怕莹鹤先生出事,他只要好好的,不喜欢我也无所谓,我可以一直立在他的身边,只要能看见的他是好好的,我便无所求了。
莹鹤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孔流笙,又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沉的像是一滩水,我看不穿他的眼睛,自然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我的心却在他的沉默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着。
“先生。”我轻声道。
孔流笙笑笑:“我懂了。”她的眉眼凄楚而清冷,一皱眉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
莹鹤先生没有再说话,孔流笙行了一个礼出门走了,等她关了门我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
“你方才在想什么?”莹鹤先生低声道。
我淡淡一笑:“我不是不愿意帮孔流笙,只是……”
“只是什么?”莹鹤先生漫不经心道,他边说话边拿起一边的茶壶倒茶,动作娴熟而好看。
我盯着他的手看,慢慢放松了不少,轻声道:“只是我不愿意让你再涉险。”
莹鹤先生放下手里的茶壶,将茶杯往我面前推了推道:“只是这个?”
我点点头,我这人其实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莹鹤先生不喜欢我,说破了以后都没结果,那我自然是看的很清了。我会自己在自己的心里设置一道界限,他如今是我的主子,我的好友,什么都可以,只是不再是我喜欢的欲罢不能的梦中人了。
“设乐。”莹鹤先生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荷衫不错?”
我愣了一下,一边的曲央猛地笑起来,她闹得动静实在大,我看着莹鹤先生一时有些尴尬,连忙摇摇头道:“这个……这个得问孔流笙吧,她……她接触的荷衫多些。”
“哦。”莹鹤先生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曲央看着我笑的花枝乱颤,我给了她一个白眼。
莹鹤先生喝了一口茶,又道:“公子扶阳明日走。”
我吃了一惊,怎么突然要走?
莹鹤先生轻声道:“公子扶阳需要回京一趟,而我帮他做的‘宫花’也做好了。”
我一拍脑袋,赶紧道:“先生,我在艳镜楼里看见宫花了,她还没死的。”
莹鹤先生看了我一眼,继而淡淡一笑:“公子扶阳要的宫花是能跟他在一起的宫花,并不是要真的宫花。”
我“哦”一声,明白了又像是没明白。
“艳镜楼是一个海市蜃楼,进去的人都活不了多久。”莹鹤先生的眸色一暗,我心里打起鼓来,我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莹鹤先生接着道:“在那里能久待的人,除了术士便是已经死了的人。”
那我算什么?!
莹鹤先生瞥我一眼,轻声道:“你只是进去了一小会儿而已。”莹鹤先生说着话扫了一眼曲央。
我点点头,外面的太阳从窗边照进来,恰好移动到莹鹤先生的脸上,他整个人的侧脸融在光晕里,看起来十分的平和。
我想了想道:“那既然现在公子扶阳要走了,宫花的事情告一段落,先生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