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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逛逛。”
“然后就这么巧逛到了于家的后门和前门?”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姬如绯,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人情事故,人家想低调,他偏偏高调,人家没通知,他非要带着一堆人到。而且人家出丧的日子,他却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看着简直就像是谁家的新郎官跑错了地方。
姬如绯一脸无辜的点点头道:“出来遛弯嘛,就是随便走走,走到哪儿那是我控制不了的。”
骗鬼呢……
我看着姬如绯,他一脸平静,陆宝晋倒是从下了马车以后便没有再说话,四周的人都围上了和莹鹤先生说着话,陆宝晋一个人立在马车边,一身白衫穿出了萧索的意味。
他是今天这里最不被人欢迎的人,是了,十二个花楼里没有家室的花娘,怎么比得上一个德高望重的泗阳先生呢。
我看着陆宝晋,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他依旧对泗阳先生还是心存愧疚的,但是同时他又是丰阳城的父母官,泗阳先生的命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跟十二个花娘每个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
我正想着,却见远远走来了一队人,走近了我才发现是董绿鬓,她穿着往日的一身绿色罗裙,只是上衣换成了一件素白的对襟衫子。头上也不没有戴簪子发饰,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素净,她身后跟着二十来个侍女小厮,各个手里都拿了东西。
董绿鬓才过来,于家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于燕就站在门边上,她的两边站在于家的小厮和侍女,都是一身雪白的孝衣。她的眼睛很红,肿了起来,一身劲装的孝服看起来整个人都凌厉的厉害。
周围的人都停住了交谈,于燕站在门口对着来的人行了大礼,随后才道:“还请各位先在内堂歇息片刻。”
说完于燕便垂手立在一边,外面的人都鱼贯走了进去,莹鹤先生一直被挤在人堆里,我记挂着陆宝晋便一直没有进去。过了好一会儿,门口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才朝着陆宝晋走过去,他的眼眶也有些微红。
我扯扯他的袖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陆宝晋抬头见是我微微有些惊讶,他对着我苦笑了一下,我跟他立在外面一时无话,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于家外面栽种着好几棵大樱花树,樱花像雪一样,洋洋散散落了一地。
也许是樱花也觉得主人今日要离开这里,所以开的这样好看。我伸手帮陆宝晋拂去他肩头一层落花,收回手的时候却刚好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我一直看见的他都是温文尔雅的,但是这一刻我却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陆宝晋。他的眼睛微红,里面深不可测,一贯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像是一瞬间跌进了他的眼睛里,有一刹那的茫然无措。
他的眼里有一丝恨意,一丝牵绊不清的无奈,还有一点决绝。往日里如同青松翠竹的陆宝晋,在这一刻变得像是一只悠悠转醒的山中虎。
我愣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却见他已经形容跟让往常一样了,刚才那么一瞬间像是我的错觉。
“设乐?”陆宝晋看着我喊道,他的声音很低沉轻柔。他喊过我的名字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明显不一样,我怔了一下,再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却见他早已移开了视线正在看着一边树上的樱花。
我应了一声道:“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陆宝晋的声音一片坦然,这个声调足以证明他已经想通了。
其实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心里最明白,但是总要去求证别人,好像别人说的才是对的一样,殊不知这世上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直接的对和错的。
第23章 晴川有历历(二)()
我想了想,看着陆宝晋叹口气道:“没有错,你没有做错。”我说完笑了起来,我是平心而论的,陆宝晋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他没有拿下泗阳先生,那他就是一个贪赃枉法的父母官,这样的官会更可怕吧。
我跟陆宝晋立在原地一时没有人再说话,我又站了一会儿,怕莹鹤先生喊我我想先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董绿鬓又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柄湘妃竹骨的扇子,摇了摇立在门边笑道:“陆大人赶紧进来吧,于小姐特意让我来请你的。”她说完又斜睨了我一眼,团扇虚虚一摇,笑道:“你也赶紧进来吧。”
陆宝晋对着我拱手行了礼先进去了,我跟在他身后却在门口的时候被董绿鬓拦住了,陆宝晋转头看着董绿鬓,董绿鬓笑笑言说只是聊聊天便将他打发走了。
我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董绿鬓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垂头立着,轻声道:“不知道董小姐有什么吩咐设乐的?设乐定当万死不辞喊来姬公子帮董小姐做!”
董绿鬓没忍住笑了起来,她低声开口道:“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你今早掐了一朵如绯的桃花?”
我一时拿捏不准董绿鬓的意思,她说的‘桃花’,应该指的是今早上在一品桃花斋里的侍女。我想了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是的,姬公子不守妇道,设乐只是顺手帮帮董小姐,董小姐不用在意。”
“你不喜欢如绯?”董绿鬓悠悠道,我一抬头就见她正斜着眼狐疑的打量着我。
这话我要怎么接上去,我说喜欢,会被董绿鬓当场打死吧,但是我说不喜欢,岂不是有种贬低姬如绯的意思,而且还会传达给董绿鬓一种她眼光不高的感觉。
我想了想,对着董绿鬓柔柔一笑,郑重道:“我不喜欢姬如绯,因为我喜欢我们家先生,莹鹤先生!”
董绿鬓微微愣了一下,她似乎是没见过像我这么脸皮厚的人。
我耸耸肩,喜欢一个人而已,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直起了腰杆,直直看着董绿鬓轻轻一笑,郑重道:“在没来丰阳城前我就见过莹鹤先生,当时我就喜欢他,虽然他不喜欢我,但并不妨碍我喜欢他。至于姬如绯,我只是觉得他人不错而已。”
董绿鬓笑起来,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莹鹤先生跟一堆人正立在门外不远处。
杀千刀的于家!前门后门一起开了真是作孽!莹鹤先生肯定是进去后有从前门出来到这儿来的!
我清清嗓子,脸不着痕迹的红了。莹鹤先生身边的人都笑了笑,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莹鹤先生只是立在那儿直直看着我,他的一双眼睛十分平静,我却在他的平静里脸上慢慢不烧了,只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我看着他,他始终没有说话,周围的人察言观色换个了话题,但是一堆人都似有若无的打量着我,我难堪的垂下头,才想绕过董绿鬓朝院子里走去,肩膀却被董绿鬓抓住了,她的手劲很大,抓着我几乎我躲不开。
董绿鬓咂咂嘴,高声道:“莹鹤先生,你让我问的话我可是问出来了,日后好好待设乐,我董绿鬓没几个好友,今日设乐就算一个,日后她出嫁,我们董家便是她的娘家!”
……
这都是些什么神转折?!
我满头问号的看着董绿鬓,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着我使了个颜色,随后手腕一收,她便以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不敢去看莹鹤先生的神色,估计莹鹤先生这会不止想沉默,他想乱刀砍死我的心都有了。董绿鬓这话不明显就是在败坏莹鹤先生的名声么?!
我羞愤的垂下头,由着董绿鬓拉走了,抬脚进了于家的院子,才走了几步我瞬间便觉得自己的眼眶湿了。
又走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渐渐少了,董绿鬓又拉着我绕到了一个院子里,她笑着说着一些她刚才看见的那几个人的反应,我却一把生气的推开了她。
她的脊背磕在了一颗桃花树上,桃花洋洋洒洒落了她一身,她微微一愣稳住了身子,随后淡淡道:“你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就像个笑话么?!你是故意的!”我愤怒道。就算她真的是想玩玩,但是她也实在不该在一堆人的面前让我这样的难堪。今日她这样一说,等会我又该怎么面对莹鹤先生。
其实我并不像所有人看上去的那样胆大,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无依无靠,身无所长又没有银两,我只是喜欢莹鹤先生,我虽然给他说过,但是我那时已经是用了一身的勇气。
我很明白我配不上莹鹤先生,他什么都好,随便说起一点,都是千百个男子达不到的高度。而我呢?什么都没有,勉强在他身边做个侍女,人们都会觉得我是几辈子才修来的这么个好福气。这就是区别。
董绿鬓显然没料到我的反应,我蹲在地上越想越难受,便哭了起来。
董绿鬓没有接话,过了半晌她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给我擦了擦眼睛,我依旧愤怒地看着她,董绿鬓神色躲闪,半晌才闷闷道:“我没想到你会反应这么大,我上次见你那么主动了,实在是没想到……”
……
她说的是上次我在岳华池边强亲莹鹤先生的事情。我的脸不由自主又红了。
“没想到什么?!有什么是你能想到的?!”
“你脾气这么大是她没想到的。”声音淡淡的,是莹鹤先生。
我顿时心如死灰,董绿鬓却偷笑起来,她站起来高声道:“哄哄你的侍女吧先生,我家的侍女要是敢这样早被我打死了。”
“不是你家的。”莹鹤先生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董绿鬓被噎了一下,她没再说话,气哼哼出去了,我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很重。
我还在想着董绿鬓,再抬头却见莹鹤先生正立在我的面前,他手里拿着董绿鬓的手帕,看着我微微摇摇头道:“哭什么?”
我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我闷闷站起来,他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我,我背过身擦了擦眼睛,莹鹤先生叹口气道:“她就是爱闹腾,你别在意……”
“那你在意么?”我打断莹鹤先生的话头。我这人其实很奇怪,一般人都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胆子很小,总是什么都不敢说,但我却是个相反的。我每次给莹鹤先生说话,我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妥,但是我还是说了出来。
莹鹤先生也像是已经习惯了,他很平静,没有不悦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素白的一张脸像是一块上好的古玉,因封存的年岁太久远了,所以成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莹鹤先生看着我,轻声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在意还是不在意?”
我看着他几近哽咽,在这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看见他的眼底,他的平静几乎能让我抓狂或是痛哭。
每个人都有一个沸点,各自不相同。我这一杯水现在已经达到了沸点,再烧就会蒸发成水汽,但是他却是这么平静,仿佛他只是来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但我并不是小孩子,我喜欢他。我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我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同等分量的喜欢。其他的东西于我而言,根本毫无用处。
“不要闹了,设乐。”莹鹤先生的声音里能听到一丝压着的怒气。
我却瞬间有些开心,他终究是有些别的情绪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我耸耸肩将手里的帕子还给他,笑笑道:“你还会生气嘛?不错。”
莹鹤先生的脸黑了一圈,我久久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就要走,他却将我喊住了,他道:“你去哪儿?于小姐还在等着呢,朱立山离这儿还有点远。”
我愣了一下,转身看着莹鹤先生,我居然没有被解雇,我仔细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但是他很平静,刚才生气的样子像是我的一场错觉。
我低声道:“现在去?”
莹鹤先生点点头,走到我面前叹口气,他极其不熟稔地抬手拂了拂我的额发,轻声道:“快走吧。”
我笑起来赶紧跟了上去。
第24章 晴川有历历(三)()
泗阳先生的葬礼于燕没有通知多少人,但大半个丰阳城的人都来了。我跟着莹鹤先生才绕出院子,就见大堂里已经有法华山的道人诵完经了,那些道人皆是穿着浅灰色与白色相间的道袍,领头的人须发皆白,他对着泗阳先生和佛面的牌位行了一礼。
莹鹤先生跟我站在人群后面,我看着那老道人行了礼叹口气,摇了摇头才转身退到一旁。他的脸上一片沟壑,年岁似乎比泗阳先生还要大上许多。身边有侍立的小道士想搀着他,被他拒绝了。
我看了一眼莹鹤先生,他轻声道:“他就是打散佛面元神的道人,当时他下山游历,不顾佛面哀求,一把剑便封印住了佛面。”
“他也后悔了?”我低声道。陆宝晋正站在大堂里,于燕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我看着莹鹤先生指指陆宝晋,压低声音道:“他刚才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
“你怎么说的?”莹鹤先生低声道。
我收回手,轻声道:“我说他没做错,他是丰阳城的父母官,十二个花娘的性命本来就应该跟泗阳先生的性命一样贵重。”
“嗯。”莹鹤先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再抬头看向灵堂里,那些道人已经不见了,于家的管家身穿孝衣,将一个雕了花的瓷瓶在地上摔碎,随后便有人奏起了呜呜咽咽的哀乐。
阴沉沉的天色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加之风卷进来的雪白花瓣,使人有一种恍然见到三月飞雪的感觉。
凄楚、惨淡、哀伤。
所有的不好的情绪,在这一刻释放出来都显得很天经地义。
灵堂里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后接连不断有人开始放声大哭。铜锣声一声接一声敲的越来越大,却越来越压不住灵堂里的哭声。人群里年迈的一些人也忍不住擦拭着眼睛,我看见于燕端着牌位站在灵堂里,她素白的衣裳显得整个人柔弱的可怜,同时却自她眉眼间生出一股锋利的杀气来。
她没有哭,只是双眼呆滞的一直看着远方。
往朱立山一路过去的时候,我才听到身边的人说是泗阳先生一早就写下了遗书,他在遗书中并未责怪陆宝晋,反而很是赞同他的所作所为,同时他要求自己的葬礼由陆宝晋来主持,就葬在能看见整个丰阳城的朱立山上。
我在人群里走着,莹鹤先生的手不停地在我面前晃荡,我一下子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他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来特意看我,我便也装作不经意地跟着他一直走着。其实怎么说呢,到这一刻我才相信泗阳先生和佛面是真的死了。
跨越了时间的一段爱情,死的悄无声息,甚至是泗阳先生一生荣华盛名的污点,来的人多是在哀悼泗阳先生,我从未听到有人说起‘佛面’这两个字。她那样的喜欢他,但她死了,却像是一朵梨花飘然落地毫无声息,与他的伟岸名声毫无关联,她离他那样近,却又是那样的远。
到了下葬的地方,又是照例哭了一场,我揪着莹鹤先生的袖子立在人群里,平静的看着泗阳先生和佛面下葬。
我并不难过,甚至有些开心。
他们终于死了,死了以后他不再为世俗所累,她不再为等待所牵绊。两人合葬在一起,二十年后再世为夫妻,还有什么比这是更好的结局呢?
下山后莹鹤先生没有再去于家,而是回了一品桃花斋,我跟着他进去的时候,一品桃花斋里正坐着一个客人。
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烟霞紫的长裙,脸上戴着面纱。她单手抱着一只雪白的猫立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我跟着莹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