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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吧。”莹鹤先生随口道。他说完抬脚就朝着院子里走，我赶紧跟了上去，脑子里迅速想了一下，但是也没一个头绪，于是便摇摇头也不再想了。
回了各自的院子后，我梳洗了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没了睡意，刚才一路的困劲儿像是一瞬间全没了。
“佛面。”我低声念道，这名字起得还真是不一般，寻常人家的姑娘，名字里要么带着花花草草，要么就是带着月亮丹桂，她却是叫佛面，虽然听起来好听但是总是觉得怪怪的。我想了又想，莹鹤先生说的京都，但是我想了好久，我在京都完全没有听过这两个字。
兴许莹鹤先生也只是随口一说，是我太当真了。我摇摇脑袋，看一眼外面的月亮想想明天还要早起，瞬间有了一点儿困意。
不过这困意来的好像有点快了。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正想着，便闻到了一股奇香，后脑勺像是被人轻轻打了一下，我慢慢闭上了眼睛，眼前的所有光华渐渐淡去。
但是在我合上眼皮之前，我清晰地看见我床对面的窗子开了一条缝隙，随后缝隙被人用手打开的更大，一个身穿劲装的人从窗外进来了。
……
“设乐你怎么这么能睡！要饿死我吗！”
一大清早我是被姬如绯硬生生吵醒来的，他在外面死命的敲着我的门，我根本没睡醒，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我拿起被子蒙住头，正要转身再睡过去。
门传来一声很大的动静，随后姬如绯的脚步声就越来越大了。
他走进来一把打开窗子，外面的太阳光照进来，我揉揉眼睛瞪着姬如绯，他看着我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是怎么睡的，头发能睡成这个样子。也太奇怪了吧！”
姬如绯边说着边兴致盎然的走过来坐在我床边，我下意识就往里面缩，姬如绯这个神经大条的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好死不死地还往我身边移了移。
我没好气地一把掀起被子坐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
我怒道：“你要干嘛？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姬如绯的脸憋得通红，半晌他才轻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嘛。”
“看完了么现在？”我吼道。
姬如绯老老实实乖乖地点了点头道：“看完了。”
“那就出去！”我彻底没耐心了。
姬如绯起了身朝着门边走去，但是才走了两步他停下了脚，随后他又折了回来，他双手抱胸看着我道：“如果我没记错，设乐你是这里的侍女吧。”
我瞬间就清醒了，一点儿也不觉得困了。我看着姬如绯咽口唾沫，躺在被窝里勉强的点点头道：“小的记得！什么都记得，姬公子您觉得怎么样？满意么？”
姬如绯表示很满意，他看着我笑起来，踱着步子迈到我的窗前，笑起来道：“设乐，不是我说，你这也太能睡了。一般的姑娘可没你这么能睡的。”
我没好气道：“你别把我当一般的姑娘看不就行了。”他这不是废话，一般的姑娘每天会过的这么鸡飞狗跳么？
答：当然不会！
我打完哈切猛然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泗阳先生说没就没了，佛面在大堂里死去，于家留下一个烂摊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我看着姬如绯，他倒是神色如常，不过他这人一向是风雨不惊，我昨天已经见识到了。我叹口气视线正好落在窗子上，窗子大开着，能看见外面的桃花，倒是一个好天气，太阳确实是已经升的很高了，我看着暖洋洋的太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姬如绯还立在床前，他看着我直看得我毛骨悚然，那眼神叫一个魅惑，我虽然只来了两天，但对姬如绯的了解明显比对莹鹤先生多，莹鹤先生起码是表里如一的，而姬如绯一直都是在笑的，他不笑的时候你看着更觉得可怕，简直像是一个妖孽。
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皮，简直能羞死不少花楼的花魁。
然而生出这么一副放荡不羁爱风流的性子，真是上天作孽。不过还好，上天还给他配了一个董绿鬓来降服他。
我看着姬如绯笑笑，顿时心里的八卦开始迅速转动，我清清嗓子轻声笑道：“不知道姬公子今儿个心情怎么样？”
“除了本公子的侍女赖床不起，其他的还可以。”
“……”我强压下想打死他的冲动，僵硬的笑笑道：“那姬公子今天可见到董小姐了？”
我话音才落，姬如绯的脸瞬间就黑了一圈。
我连忙摆摆手，我还不想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他一下子就跳上屋顶的翩翩身影我还记得。我换个话题继续道：“你为什么会待在一片桃花斋呢？我觉得你是在没理由待在这里，看着你跟莹鹤先生也不是很熟的样子。唔，倒不是说不熟，只是怎么说呢吧，你两总让我觉得怪怪的。感觉不搭。”
姬如绯笑了笑，他的声音淡淡的，应道：“我遇到莹鹤先生是意外。再说我也是交了银子的。”
“交银子？你住在这里是交钱的？”这个我还真是被震惊到了，看他的样子十分来去自由，我还以为他跟莹鹤先生是老相识了，我本来是有点困想躺着歇歇，所以随口跟他说的，没想到他的回答会这么超出我的想象。
姬如绯不在意的点点头道：“是啊。”
我顿时来了兴致，姬如绯看着可不像是那种能赚钱的人，我一直觉得他每天的任务就是跟小姑娘打情骂俏而已。我笑笑看着姬如绯，轻声道：“那怎么赚钱啊？能赚多少？”我边说边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瞬间脑补了他在花楼里对着十来个半老徐娘应酬的样子。
姬如绯看着我神色一变，却又猛地笑了起来，有时候这种心有灵犀的东西还真是有够神奇的。姬如绯笑着道：“对，你猜的很对。只是我比你想象的要贵很多。”
……
我的血瞬间飙到了脑子里，这姬如绯还真是无所顾忌啊，什么事都能说的这么理所应当，这世上他这样的人估计还真是没几个了。
我还想再打听仔细的，姬如绯却已经没了闲聊的意思，他看着我挑眉一笑：“设乐大小姐这是还打算睡着？”
我果断摇摇头：“不！小的现在完全不困了，只想赶紧起来伺候大爷您！”
但是说是这么说，我还是躺着没动。我是真的困，而且也许是昨夜的信息量太大，我到现在都觉得浑身无力，比往日更困的厉害。
姬如绯眯眼一笑，伸手左手手指对着我一指，我立马坐了起来，他收回手，我伸个懒腰，莫名觉得神奇，他一伸手我居然瞬间坐起来了，也许我是真的怕他打我吧！
我没好气道：“姬公子小的已经起了，您先出去我换个衣服然后起来伺候您？怎么样？”
姬如绯倒还算是识相，这次很快就走了，我看一眼窗外的太阳，确实是睡的太过分了。我麻利穿了衣服，随便梳洗了一下打开门，才出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姬如绯闲闲立在院外正指挥着人，绕过去一看，一品桃花斋今日来的人是真多。
来人的年岁看起来都蛮大，各个都是蛮文雅的样子，水墨青花绘在宣纸上，八尺长的宣纸挂满了四周，园子里都种了郁郁葱葱的桃花，有各色颜色衣服的侍女在周围走来走去忙着布置饭菜。
我扯扯姬如绯，一时不大能适应这种每天都是‘多事之秋’的节奏，姬如绯看了我一眼道：“设乐小姐还真是起得早。”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指指园子里的人道：“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今天是桃花节，所以丰阳城有名气的人都来这儿聚聚。”姬如绯说的漫不经心，他随后随便指了几个人给我看，我才发现来的人都是身份不一般。我在京都的时候就听过他们中不少人的大名，到不知道这丰阳城原来是这么一块风水宝地。
我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轻声探寻道：“莹鹤先生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姬如绯笑笑，勾唇一笑尽是魅惑：“他让我喊你起来带你出去吃饭，但是你赖着不起。”
……
我恶狠狠看着姬如绯道：“你怎么跟莹鹤先生说的？！”
姬如绯笑笑，一字一顿道：“如实转达。”
我笑笑看着姬如绯道：“我想杀了你！”
姬如绯眼珠一转，悠悠道：“我忘了说，陆宝晋也在。”
……
所以我是丢人直接丢到了丰阳城父母官面前去了？
我叹口气同情着自己，神色恹恹低声道：“陆大人怎么来了？还是泗阳先生的事情？”
“不是。”姬如绯摇摇头，看着园子里各色衣饰的侍女没移开眼睛，他悠悠道：“说是林子里的那个死者找到凶手了。”
“死者？”
“你不记得了？”姬如绯扫我一眼：“挟持你的那个。京都月贵妃的亲信宋姚。是一个采花大盗做的。”
……
这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我明明看见是姬如绯跟莹鹤先生杀的，哪来的什么凶手，这栽赃也在我这个当事人面前栽赃的太没水准了！
“真的，说他用一种奇香，能迷惑妙龄少女，从京都来的，一路做了不少案子，昨夜有人报案，说是在城外的庙里看见了制那种奇香的东西，所以陆宝晋猜他已经到丰阳城来了。”
奇香。
我脑子里瞬间有什么东西像是连在了一起，这两个熟悉的厉害，但是却像是没一点印象。
第19章 花无百日红（三）（）
“想什么呢？”姬如绯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轻声道：“虽然丰阳第一楼的东西你今天吃不到了，但是今天在家里吃也不赔本的。”
“家里？”我疑惑道。姬如绯说话总是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啊。家里。”他的声音淡淡的，夹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我有一瞬间的恍然，像是突然看见了莹鹤先生。
姬如绯说的家里，指的应该就是一片桃花斋。能来这里实在是我的福气，但是来了以后我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是在跟着莹鹤先生和姬如绯各种转和溜达，我虽然是用侍女的身份留在这里的，但怎么说我在这里过的都不像一个侍女。我一路从京都到丰阳城来，多得是不容易，尤其是在京都的时候，我独身一人，没有一个营生的手艺，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人邋里邋遢的，我一直觉得也许某一日的寒冬，有人会在城外的荒郊野外发现我被野狗啃食了皮肉的尸骨，然后一堆垃圾倒上去，就那样埋了我的尸骨。
姬如绯这样说，我不是不感动的。
我轻声道：“你……”但是我才说出口，就见姬如绯怀里搂着一个粉色衣衫的侍女，那侍女生着鹅蛋脸，身材高挑，她手里抱着一个漆黑的托盘，盘着一个双丫髻，盈盈一笑时梨涡浅浅。
应该是我在刚才失神的时候姬如绯勾搭到手的，姬如绯笑的风流俊逸，看向我的神色无辜而茫然：“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一起听听？”
那侍女看着我一脸不悦，但碍着姬如绯的面子，还是对着我笑了笑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设乐设姑娘了。”
我礼貌地点点头应了，随后柔柔一笑回道：“我是设乐不错，不过这个姐姐说错了，我不是姑娘，是侍女，只伺候莹鹤先生的，董小姐每天来看姬公子，瞧这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姐姐还是要抓紧时间啊。”
那侍女被我说的脸青红白三个颜色轮流变了一遍，我也不想再跟她说什么。我设乐在京都中流浪许久，最懂得看人眼色，像她这样的女子，多是自持貌美，不愿屈居人家做个婢女，日夜削尖了脑袋想嫁一个富贵人家。
而且再碰到姬如绯这样来者不拒的风流公子，她不贴上来简直天理难容，但是她贴归贴，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她看着我一脸挑衅我也是够了，而且那话的意思明显是在挤兑我，我设乐可不是良善之辈，这姑娘还真是挑错人了。
我出了园子便见到一片桃花斋外马车川流不息，来的人都是一副贵气的样子，只是有的清雅，有的雍容，皆是气度不凡。我想着莹鹤先生便自顾自出了门，门外卖馄饨的老板还在，他家的生意今天倒是一般，老板娘正坐在藤椅上小憩着。
我走近了看着老板笑笑道：“歇着呢？”
老板回了我一笑，眼睛一眯，伸手左手往右边指了指，小声道：“直走不要拐，就能看见丰阳第一楼。”
我一怔。
老板笑笑道：“莹鹤先生走的时候吩咐的，说是见你了让我告诉你。他还让我给你下一碗馄饨，说是让你吃了再过去，要不肚子饿，这边过去还有一段路呢。”
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暖，老板起身作势就要给我下馄饨，我赶紧拦住了老板，对着他笑笑轻声道：“谢了。不过我真不饿。”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装作很撑的样子道：“我一点儿都不饿，刚才出来的时候就吃了很多了，谢谢老板了，我还是先过去的好。我怕莹鹤先生那边有什么事，又没个人在身边。”
老板连连点头：“嗯嗯，也是。过去也不远的。”
我谢了老板一人朝着丰阳第一楼走去，是的，我还是喜欢莹鹤先生，虽然他深不可测，虽然他为人冷淡，虽然我多数时候都猜不中他在想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身不由己的喜欢他。
只要他对我稍加辞色，我便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虽然我明确的是知道，我跟他之间隔得太远，也许这一生我都是只能以一个侍女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但是这已经够了。我设乐并无多大的心愿，他只要能一直平安，便是好的。
丰阳第一楼确实是好找，顺着馄饨老板指的路，我很快就找到了。
黑漆金字招牌挂了红灯笼的丰阳第一楼，正好是街心处，楼里有说书的，也有唱戏的，整个楼有六层，每一层都是极其的热闹。
我进了楼后问了小厮莹鹤先生在哪里，那小厮便笑着引着我上了楼。
一直到六楼的雅阁外他才停下脚步，他对着门指了指，我了然一笑，小厮走了，我推门进去就见里面布置的十分雅致，临窗的地方摆着一个桌子，莹鹤先生正和陆宝晋在下棋。屋子里点了暖春香，我推门进去，尽可能压着脚步声朝着莹鹤先生走过去，他坐在桌子边，穿一身月白的袍子，手里还拿着一个黑玉棋子。
“来了？”莹鹤先生淡淡道。
我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蓦地有些脸红，午时的灼灼阳光从他的侧脸边照过来，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很多平时的那份淡漠，看起来平和而温暖。
陆宝晋坐在莹鹤先生的对面，他穿着一身对襟的水绿色宽袖袍子，一身袍子外又松松穿着一件白丝的半袖纱衣，头上束着一个青玉的莲花冠，端的是丰神俊朗。
陆宝晋看见我笑了笑，到没有一点儿昨夜里他仓惶的样子，看起来稳妥又平和，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丰阳城父母官该有的严肃和拘谨，而是一副儒雅的样子，他像是一个京都的世家公子，一身百年大家所积累下来的贵气和文气，漂亮的眉眼彬彬有礼的性格，一看便是极有才气的少年郎。
“你叫设乐？”陆宝晋轻声道，他看了一眼莹鹤先生，随后才道：“方才我同莹鹤先生还说起你呢。”
我讪讪笑笑，转头看了一眼莹鹤先生，迈着步子走过去立在莹鹤先生身后，陆宝晋笑笑，无奈道：“莹鹤先生刚才还说你胆子大，依我看，倒是小的很。”
莹鹤先生没有接话，也没有动，他不怎么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