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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急什么?”赵后突然笑了,立在窗边看着宫院里头石榴花,入了夏那花儿开的越发鲜艳,“本宫倒是没想到,太子还有这样的气性,身子刚好,脾气倒是越发的大了。先是不将我这母后看在眼里,如今又要提审他兄弟。到底是骨肉亲兄弟,本宫倒是想知道,陛下听到这消息该是怎么想。”
娄嬷嬷听着这口气是对太子颇为不满。但是到底是太子,是赵家未来的倚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不关心。
“可说了是什么罪名?”赵后转头看她。
娄嬷嬷忙凑到她跟前,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沈清韵在一旁十分好奇,竖着耳朵听,只听到“逼。女干”二字,心里大吃了一惊。
赵后听罢愣了一愣,不由得脸色微变:“这罪名关系到皇家的颜面,若是真的成立,怕那康郡王吃不了兜着走。”
她沉默的望着树梢上的石榴花,初夏的阳光如碎金般洒在如火如荼的红艳花朵上,似乎昨晚下了小雨,映的花儿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良久,她叹了一声:“儿大不由娘啊!”这么大的事,他竟都没知会她一声。两兄弟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好说。那康郡王勾结信郡王在朝中亦是经营良久,势力不可小觑。一不小心,说不定倒霉的是谁。
“娘娘,东宫的舍人来送贺礼了!”外头女官禀道。
赵后一愣,道:“传。”
田广打前,后面跟着两个大太监抬着一个硕大的红艳礼盒。
到了玉阶前,他一骨碌跪下,叩头道:“娘娘千岁千千岁,小的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前来送上贺礼,祝愿娘娘松鹤延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赵后打量着下头跪着的小子,这小子倒也的确是太子身边的心腹小厮,打小伺候着太子长大的。
她手指轻敲几上,不动声色的问:“珏儿怎的不过来?倒是叫你过来给本宫拜寿?”
田广听着这话,辨不出喜怒,连忙解释道:“殿下本是要来的,可是被大理寺的事情困着,正审着案子,这案子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因此不敢怠慢。殿下说了,娘娘寿辰是大事,耽误不得。小的先来送礼,今日太子晚间得空便亲自过来给娘娘祝贺。”
赵后脸色稍有缓和,瞧着那大礼盒,也不晓得装的是什么。
“你起来吧。太子也算有心。他送的什么呀?”
田广连忙爬起来,叫小太监开了盒子,只见盒中之物流光溢彩,喜庆可人。那里头的正是一座高大的红珊瑚观音坐像,真是宝相尊严、剔透可爱。
赵后一喜,扶着娄嬷嬷的手下了玉阶,到了这珊瑚跟前,轻轻抚摩,只觉得在六月天气,这珊瑚却清凉沁肤,光滑油亮,雕工精致,最难得的是,哪里去找这么一大块珊瑚呢?她近两年开始礼佛,最爱这些佛像观音之类的,觉得吉祥。
田广看她高兴,忙道:“禀娘娘,这珊瑚,是殿下上月就开始到处寻找的,您可不知道,殿下亲自四处去看,花了整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今儿才总算找到满意的。殿下说了,只要娘娘喜欢,费多大力气都不在乎的。”
娄嬷嬷在一旁捂嘴笑道:“你家太子用你这样的人,也是用对了,瞧着这嘴可真是伶俐。”
田广摸着头嘿嘿的笑。
赵后脸上露出笑意,满意的说:“后殿正缺这么一座观音,正好摆在那儿。本宫瞧着是太子送的,心里也高兴。”
她转头对田广说:“太子这份心意,本宫晓得了,晚间若是得空,便过来吃个晚膳罢。”
“小的得令。”
田广退下,赵后心情便好了许多。太子嘴上不说,却用行动表明了一切,光是这份礼物,便送到她心坎上了。这样的孩子,她觉着不应该是那白眼狼。
娄嬷嬷欢喜的说:“这下可好了,正如老奴之前说的,太子殿下只是被女色迷了,哪里就不孝顺了?到底是娘娘膝下长大的,能如此决绝吗?”
赵后笑道:“将这观音抬到后殿去,好生的供起来。”
按照规矩,每年寿辰陛下会赏赐许多东西,宫里头要办一场家宴。
果然隔一会便有太监抬着昭帝赏赐的物品送过来,赵后看了一眼便叫人收拾进了殿里。她冷冷的想着,陛下的心不在这儿,光送东西来有什么用?
一会御膳房的掌膳便过来问今日宴席情况,赵后叫她一应按照往年的规矩办。
外间赵妙言捧着一大捧花兴冲冲的进来,以鲜花做礼献给了赵后,赵后高兴收了。
赵后坐在金座上,一会该有妃嫔过来送礼祝贺,她转头问娄嬷嬷:“昨儿陛下在哪儿?”
娄嬷嬷道:“在唐美人那儿呢。”
这话叫她想起了东宫那个女官,她阴冷的眯起了眼,道:“唐家如今了不得了。合着姐妹二人同时蛊惑陛下太子,一同作妖。本宫就不信,以本宫的势力,治不了这二人!”
“那女官叫什么来着?”她问。
娄嬷嬷忙道:“叫唐蕊。”
“对!就是那个名字。好一个凝、蕊,”她眼底放出阴鸷的光,“本宫倒要瞧瞧,这开的正好的花蕊儿、凝露儿,到底能到几时!”她手下捻着鲜嫩的花朵儿,片刻,便落了一地的花瓣蕊芯儿。
赵妙言道:“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几个妃嫔往这里来呢,该是给姑姑拜寿的。”
赵后眉端一挑,淡淡道:“今日等的就是她们!”
凤华宫宫门大开,宫中有品阶的妃嫔纷纷前来拜寿献礼。
唐语凝到的时候瞧着荣升昭仪的沈清芳已经来了,她穿着一身轻薄华丽的淡紫色烟罗纱云鬓高耸满身珠翠清贵逼人,正坐在皇后左手边笑吟吟的喝茶呢。
唐语凝瞥了沈昭仪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普通锦衣,心里仿佛被揪住一般。虽然陛下如今渐渐开始复宠,可是碍着原先的错,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贵人位置,穿上一件烟罗纱。
沈昭仪也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淡淡冷意,道:“今儿大伙一早便来给娘娘祝寿,唐美人倒是姗姗来迟啊。”
她说这话时特意咬重了“美人”两个字,听得唐语凝脸上微红。她从贵人降到美人,最厌烦人提到这两个字。
唐语凝深吸一口气,打起笑脸对赵后说:“臣妾因准备贺礼来迟,还请娘娘赎罪。”照她从前的脾气,必定当面顶了沈清芳回去。如今被人教训了,晓得忍辱负重的要紧。
赵后看她如今倒是学乖了,问:“送的什么?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唐语凝连忙捧着红色的锦盒送上去,娄嬷嬷接了送到了赵后跟前,赵后打开一看,哂笑了一声,便合上了。
沈清韵伺候在赵后身旁看的清楚,捂嘴笑道:“娘娘今儿这金寿桃都收了四五个了,不过呢,个个都是唐美人这桃子的两倍大呢。”
话音一落,来贺喜的嫔妃一个个捂嘴笑了起来。
唐语凝听着那哄笑声,羞的面红耳赤。
赵后嗔道:“你这丫头不要如此说,唐家又不是高门,能出得起这小桃子已经是不容易,你这话,叫唐美人以后如何出门会客见人?”
沈清韵笑道:“是奴婢的不是了。唐美人下次可记住了,别人送桃,你也送桃,若是要不叫人笑话,那的早早的来,偷偷的来,趁着夜黑风高才好啊。”
她这话音落下,满堂哄堂大笑,不但那各位嫔妃笑的前仰后合,连伺立在一边的宫女太监也憋的脸儿扭曲。
唯有唐语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睨了沈清韵一眼,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姐妹俩一唱一和,今儿就是不叫她好过。
赵后笑着对沈清韵说:“瞧你这丫头的促狭劲儿,不过你这话,倒是叫大家都笑了一场,算你无罪。唐美人不要搁在心上,在一旁坐着吧。”
唐语凝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座,放眼一看,赵后设的座上竟个个有人,这叫她坐哪里?
娄嬷嬷假惺惺的陪笑道:“没想到今儿来的人多,宫里头的凳子都不够了,正叫小太监去别殿搬呢,没搬来前,唐美人还是站着吧。”
唐语凝无奈,只得跟宫女一般找个位置站着。
沈昭仪说:“娄嬷嬷不必担心,那唐美人在宫里头关了几个月,如今好容易靠着她妹子出了宫,怕是禁足时坐的太多,如今站站也是无妨的。”
唐语凝紧紧攥着双手,气得手臂都开始打颤了。
沈昭仪瞧着她气成那样也不敢吭一声,得意一笑,对皇后道:“娘娘,臣妾觉得今儿外头的鹌鹑好安静呢。”
赵后笑嗔:“又胡说,这宫里头哪里来的鹌鹑?”
沈昭仪笑着说:“方才还瞧见一只来,这会儿怕是缩着脑袋躲起来了。”
唐语凝垂着头,牙齿咬的咯吱响。
“像鹌鹑那般蠢物,该是宴席上的菜品,你怕是饿了。待会便有红烧鹌鹑,本宫赏你!”赵后满脸笑容的说。
沈昭仪大喜:“多谢娘娘。”她看了垂头沉默的唐语凝一眼,心里得意极了。你当初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时候,可想到也有被人群嘲奚落颜面丧尽的一天!只可惜这唐语凝如今变成了怂包,倒叫她少了借题发挥的机会。
赵后瞧着唐语凝通场隐忍,被人笑了好几场不敢吭声,便也懒得再拿她开刀。瞧着日头到了中午,便在后花园中设了宴席,招呼各位来贺寿的妃嫔们一起吃了个午宴。
宴席期间,皇帝过来出现了一下,便匆匆走了。
赵后瞧着他那神色,怕是也是因为太子跟康郡王的事情在懊恼呢。
宴席过了,午休时赵后叫人传了国舅赵成瑞。
赵成瑞三十度岁年纪,长相老成持重,任正一品右相,身着紫色官服,匆匆而来,道:“娘娘不召微臣,微臣正要求见娘娘呢。”
“那案子怎么样了?”
赵成瑞蹙眉道:“太子大理寺提审,康郡王占地逼女干已有实证!微臣过来,是想问问娘娘,咱们到底要不要出手?”
皇后跟太子闹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太子到底还算不算自己人,他亦是犹豫。
赵后思索片刻,“若是你此时出手,胜算如何?”
赵成瑞比出一个手势:“八成把握,郡王倒霉。”
“那还犹豫什么?”赵后道,“如今咱们已无后路,若不是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将障碍铲除,等下次还不知到何时。这事情,你要办的干净利落,既要助力太子,又不能旗帜太鲜明。不要让陛下觉得咱们赵家是在结党营私。”
赵成瑞立即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办。”他正转身要走,似乎想起什么事,回身低声说道:“妙言年纪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
赵后淡淡一笑:“你放心,此事一了,我就办妙言的事儿。咱们一家人,我还能亏待了侄女去?”
赵成瑞这才安心的去了。
金座之上,她握着金玉把手,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堂,她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斗了几十年,凭着铁血手腕稳稳坐到如今。于太子,于后宫,她绝不容许有不能掌控的人和事!
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要趁着这机会把妙言塞给太子,既然要他承她的情,自然要先施恩给他。
到得康郡王倒地,也正是妙言入东宫之时!而当妙言入了东宫,那小女官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拒捕()
“啊切!”桃花居里;唐蕊正在浇花;这么热的天气;竟觉得背心凉飕飕。
“啊切!”她又打了个喷嚏。
巧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这六月天里打喷嚏;莫不是有人在后面骂掌事?”
唐蕊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净胡说了。”
今日太子在大理寺一天了;也不见回来,想必案子紧急了,方才她已经派了采买小太监去大理寺悄悄的打听消息;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这时,便听到桃花居门口有人在高声道:“掌事!掌事!”
唐蕊立即搁下了水壶到了门口,果然是方才派出去探听消息的小太监永福回来了。
永福气喘吁吁的道:“可不得了了!”
唐蕊蹙眉;道:“你别急;好生说。”
“小的方才去大理寺附近打听,不少民众都在那外头围观呢;说是太子拿皇子;个个都去看热闹去了。去的时候;正审着;过了一会儿;小的就瞧见太子亲自带了人出来了。一打听;才晓得原来郡王府的康郡王拒捕,太子要亲自去请人呢!小的赶紧回来禀告了。”
唐蕊大吃一惊。
巧香急切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闹起来咱们太子殿下伤着了怎么办?这郡王爷敢拒捕;也太大胆子了吧!”
唐蕊听这话好笑;康郡王乃是皇帝的爱子,在朝中又有权势,同信郡王联合起来势力不容小觑。他若是不拒捕,乖乖的去大理寺认罪,那才不是他的做派。
她心里担心,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恨不得自个就在当场。虽然她做不了什么,但是瞧着发生了什么心里也踏实些。
她急忙跨出了桃花居,道:“巧香、永福,你两个陪我一起去趟郡王府。”
两个一听面面相觑,巧香道:“掌事怎能不知道,女官宫女在这内廷之中没有太子手谕是没法外出的。”永福是采买太监能外出,但是她们两个又怎么出得去?
唐蕊立即道:“无妨,我有法子。”
内廷之中是唐蕊的地盘,她立即叫人备了小轿子,同巧香两个坐着,永福走路跟在后头一路往外去了。东宫内廷之外还有外廷,外廷之中有铁甲侍卫队、有詹事府、有左右春坊。
她的轿子才到内廷大门处,便有一双利剑架在她的轿子前,铁甲侍卫凶神恶煞喝道:“如无太子殿下手谕,闲杂人等不得出宫!”
那铁甲长剑唬的巧香一抖,慌张的看着唐蕊:“掌事,咱们还是回去吧?”
唐蕊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伸手到了外头,朗声道:“太子金令!见此令如见太子!本掌事乃奉命出宫办事!”
侍卫们瞧见那金令,立即“哗啦啦”跪了一地:“恭送大人出宫!”
永福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枚金令,这金令可真是不得了的东西!瞧着整日里威风赫赫的铁甲侍卫们在他脚跟前跪了一地,他心情那叫一个好啊!
唐蕊缓缓收回金令,巧香羡慕的双眼圆瞪,凑过来道:“这令牌这么好使啊?让奴婢也摸摸呗?”
唐蕊一笑,收回了怀中,“这个可不是你摸得的。”
一路经过左右春坊,唐蕊悄悄掀开帘子缝往外头看,只见似有兵马调动的情况,如此看来太子和郡王这次真是杠起来了。她没有想到,太子这一刀下去,竟动如此大的干戈,心里愈发担心。
“快些!”她催促。
轿夫加快了速度,一行人迅速往康郡王府去了。
靠近郡王府时,已经有不少好事者在围观,却一个个都被铁甲侍卫拦在了圈外。唐蕊没法子,只好将轿子停在了圈外头,掀开了轿帘子勾着头去望。
郡王府里,府门大闭,府门之外,围了一圈大理寺带刀官差,外围又有太子府铁甲侍卫守着。太子骑马当先,冷冷的看着那紧闭的金钉朱门。
“康郡王司徒安,犯下侵占民田、逼女干民女致死之大罪,如今本太子掌大理寺,特来提审你!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司徒安,你可知道,今日你拒捕,将会罪加一等!你若出来乖乖上堂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孤会令人砸开你的大门!抓你去大堂之上俯首认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