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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半晌,才听到身前传来声音。
“娘娘坐!”娄嬷嬷扶着赵后坐在厅中椅上;赵后扫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几个小宫女,为首穿着青色女官服制的,大约就是那个狐媚女子了。
赵后坐在紫檀靠椅上;缓缓问道:“哪个是唐家的姑娘?”
唐蕊心口一跳;道:“奴婢是。”
“抬起头来。”
她听到那平缓傲慢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只觉得背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缓缓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张威严而端庄的脸;皇后五官再标致那也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眼角已经看到鱼尾的痕迹。
在赵后身边立着一个打扮华彩的姑娘;同赵后的眉目倒有几分相似;冰冷冷的看着她。另外一边;却站着沈清韵和娄嬷嬷。这一班人就这么站着,便叫人浑身上下冒着凉气。
赵后上下打量着唐蕊,眼底划过一丝冰凉;好一个清新隽秀的小女子!不过;比起她的侄女儿,自然是不如的。
她斜眼看了站在身旁的赵妙言,“妙言,她比你,可不如哩。”
赵妙言撇撇嘴,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同她相比?
娄嬷嬷道:“妙言姑娘那是将来的太子妃,这奴婢哪里能同姑娘相提并论?这丫头若是知羞,也该对着镜子好生照照,也不至于在太子跟前邀宠献媚!”
这话,如同鞭子一般打在唐蕊的脸上。她豁然明白,这是来找茬的。自己在太子跟前得宠的事情,知道的都是东宫内的人,是被谁透露给了皇后?
她看到沈清韵站在皇后身边,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昨儿她来了清和殿,难道透露消息给皇后的就是她?
她想起了前世,当初就是一道凤命将她送进了碧落宫,而那道凤命来时,沈清韵正是在皇后身边当差。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在太后宫中当差,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皇后。
两世记忆交叉一处,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沈清韵,好一个睚眦必报虚伪刻毒的小人!
“娘娘到此,还不去倒茶?”娄嬷嬷凶狠斥道。
小宫女明心急忙要爬起来去倒茶,不想娄嬷嬷叫道:“你跪着,没你什么事!唐掌事,你去倒茶!”
唐蕊起身,进屋小心翼翼的斟了茶水,最好的杯盏、最好的茶叶、最适宜的茶温,她端着茶盘送了出来,恭恭敬敬立在赵后的跟前。
赵后瞧着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倒也不算十分讨嫌,至少比起她姐姐而言,算不得十分讨厌。
她端起茶杯,但凡烫了或者冷了,她都有找茬的机会,不过这茶碗中的茶温度适宜,她打开了茶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品尝了一番,这茶香竟比她身边的女官们泡的还好。
赵妙言在一旁蹙着眉头,姑姑不是该摔茶杯的吗?怎的还喝起来了?
赵后喝了半盏,蓦地想起自己今日来做什么的,冷眼一横,将手里的杯盏“砰”的一声扔在地上,青花细瓷顿时碎了一地。
唐蕊一惊,地上跪着的小宫女都吓得浑身一颤。
“跪下!”赵后喝道,“这茶泡的又苦又涩,今日本宫也就罢了,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就是这样伺候太子的?!你本该是太子身边一等一的女官,照料着太子的饮食起居,料理太子的身体。如今太子身体将将康复,就听说有人蛊惑媚上。你留在太子身边,不好好做事,却存了私心,要搞垮太子的身体,动摇我大祈朝的国本。你居心叵测,该当何罪!!”
唐蕊跪在地上,大惊失色,好大的帽子,动摇国本,她万万没想到皇后竟将这样的大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赵后这一番话,内厅之中所有人都镇住了。话音落下,厅中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唐蕊心口“砰砰”乱跳,犹如鼓点一般,她晓得后宫之中皇后的权利,她一句话自己便能生能死。
赵妙言唇角微勾,扶住了姑姑的手,劝道:“姑姑消消气,这样的妖媚女子,死一万个也不足惜,姑姑莫要气坏了身子。”
娄嬷嬷道:“娘娘何须费神,不说这后宫,那东宫内廷也是娘娘的辖区,打杀个把奴婢轻而易举。这祸乱主子的奴才,叫人拖出去赏了板子打死了也就罢了,不值得娘娘伤神。”
唐蕊心中大惊,皇后一句话,打死了也就打死了,连半个字都不能吭。前世一道凤命便将她调入了碧落宫,如今再来一次若是还是这么冤枉的死了,她死不足惜。
她大着胆子蓦地抬起头,禀告道:“娘娘,奴婢自入东宫,只是照料太子殿下的饮食起居,娘娘所说之事,从未做过。娘娘大可问问东宫的宫女太监,奴婢到底是否做过越轨之事?
但凡三司会审,要讲个人证物证!即便是庶民,也要证据确凿才能定罪!何况奴婢乃是五品大理寺少卿之女,官宦世家出身的嫡女,难道无证无据,死得不明不白吗?
退一万步讲,娘娘掌管后宫,处置后宫之人奴婢不好说,但是东宫好歹是太子所在,娘娘处置奴婢,问都不问太子一句,倘若往后太子殿下追究,娘娘又该怎样应答?”
这番话可谓是大胆之极,但是也在情在理。
赵妙言生怕皇后迟疑,怒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奴婢,不说别的,敢质问顶嘴,就是一桩罪。你,还不去替姑姑掌嘴?!”
她指向沈清韵,沈清韵到了唐蕊跟前,低声道:“蕊姐姐不要怪我,我也是情非得已。”说罢,扬起手,左右开弓,几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唐蕊脸上,雪白的小脸立即红肿起来。
唐蕊脸上火辣辣的疼,沈清韵下手是重极了,她不由得冷笑:“情非得已?原来这就是你的情非得已!”她如今总算是明白,这位“手帕交”,心思到底有多么阴狠歹毒。
赵后冷冷吩咐:“来人!拖下去,打死!”
她一声令下,娄嬷嬷立即对身后的太监叫道:“还等什么,赶紧的拉起来拖出去,拖到慎刑司杖毙!”
四五个太监蜂拥而上,捆住唐蕊塞了麻核如同抓小鸡似的便往外去了。她再要挣扎,可是一个小丫头哪里是一群太监的对手?
其他几个小宫女眼巴巴看着,跪着浑身发抖却是声也不敢做。
赵妙言笑道:“什么太子宠婢?同姑姑的权势相比,不过蝼蚁罢了。”
沈清韵恭维道:“这东宫之中,哪有人能同姑娘相比。处置了这女官,将来姑娘在东宫必定顺风顺水,再无这碍眼的蝼蚁。”
赵妙言一笑。
“走吧。”赵后扶着娄嬷嬷的手站起身,她早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无人是她对手,有时候,无敌,也是一种寂寞呢。
才起身,却看到方才抓着唐蕊出去的几个太监缓缓的退了回来。
她透过人群向外望去,那门口立着一个身着鱼白绣金丝蟒纹披着宝蓝色披风的俊秀少年,可不就是太子吗?
司徒珏的目光落在唐蕊脸上,脸色便又冷了几分,他解下了肩头披风丢给了田广,看向赵后凉凉一笑:“母后还真是会找时间,趁着儿臣出外陪父皇,倒来抓儿臣的身边人了。”
几个太监看看皇后,又看看太子,腿脚开始打颤。
赵后脸色一僵,勉强笑道:“太子说的哪里话?这东宫内廷是本宫掌管之所,处置个把女官,难道还要经过太子的同意?”
赵妙言偷眼看太子表哥,果然如姑姑所说的长得十分英俊倜傥,不由得心中一动。可是看到他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安。他这样不高兴,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小奴婢?
娄嬷嬷说道:“太子殿下可不要把这场面闹僵了,娘娘处置奴婢是正经事,娘娘也是不想这小奴婢影响殿下的身体,为了一个小奴婢影响母子的感情就不值当了。”
“闭嘴!”太子蓦地呵斥,“这里,没有你这奴才说话的份!”
娄嬷嬷唬的闭了嘴巴。
这话听在赵后耳里便是当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的脸。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上一次,这一次,太子都没有给她这个主人半点面子!他可是忘了,他太子这地位到底是谁给他保住的?!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今儿本宫来,就是要带走这奴婢!怎么,太子有意见?”赵后不信,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子同她闹翻。
司徒珏一笑,对田广说:“去将孤的马鞭拿过来。”
田广一怔,立即进去拿了马鞭递到了太子手中。
司徒珏拿着马鞭指着太监:“放开她,否则,孤不能保证你们离开时完好无损!”
阴冷冷一句话,太监们唬的浑身一抖,但是皇后在他们是不能放手的。
“啪!”一鞭下去,一个太监痛的滚落在地上,紧接着“啪啪啪”几声,几个太监满地打滚嗷嗷乱叫。
赵后震惊的瞪着他。
唐蕊被捆着身子正要倒下,司徒珏将她揽入了怀中,解了绳索,送她在椅上坐下。
唐蕊怔怔的望着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倘若不是他,这一次,她怕是白活了一回。
赵后看着满地打滚的太监,嘶声怒道:“太子!你这是反了?!当着本宫的面打本宫的人!”
司徒珏道:“母后难道不是当着孤的面抓孤的人?倘若母后护短,难道孤就不能护短?!”
赵后咬着牙指着他的脸,“疯了!你真是疯了!可见这妖女魅惑你魅惑的不轻!这件事,本宫必须跟你父皇说,届时,让你父皇处置这妖女,我看你还敢不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司徒珏似笑非笑:“母后不必着急。儿臣已经得了父皇的口谕,父皇亲自处置了你口中所谓的‘妖女’。父皇口谕,唐家嫡女贤良淑德,特敕封为太子良娣,择日完婚!”
一语落下,满座皆惊。
唐蕊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的侧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的圣旨?
赵后不信,“你胡说!陛下怎会如此糊涂?!”
司徒珏道:“母后上门来要打杀孤的良娣,儿臣只是打了几个小太监。孰轻孰重,母后该是分得清楚。”
赵妙言脚下一软,简直惊呆了。她她还没进门呢,这良娣就出来了?
太子良娣乃是太子妃之下第一位,若是东宫之中有了一个先到的得宠良娣,往后还有她什么事?
“姑姑”她委屈极了,紧紧攥着赵后的袖子,“姑姑替妙言说句话呀。”
赵后震惊,立太子良娣一事,那是大事,按道理是皇后和皇帝两人一起决定,但是若是皇帝决定了,那也便定了下来。她辛辛苦苦扶植起来的太子,竟然开始不听话了,这便足以让她惊诧。难道说,如今太子这么说是在诓她?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圣旨到——”
赵后转头,只见大太监冯良亲自捧着圣旨过来宣旨:“唐蕊接旨!”
司徒珏过来扶着唐蕊跪下。
冯良高声颂道:“唐家嫡女唐蕊贤良淑德,特敕封为太子良娣,择日完婚!”
“接旨吧。”冯良递了圣旨给唐蕊,她呆呆捧着圣旨一时没回过神来。
冯良瞧着这满地打滚的太监,还有剑拔弩张的皇后太子,不由得一笑:“这是在闹啥子呢。母子哪有隔夜仇,若是有什么不合意的,看在咱家的面子上都将恼怒都散了吧。何况今儿皇上替太子封了良娣,这是大喜事,大家都高兴着点!”
冯良命令身后的太监,“将这几个地上滚的都给咱家抬出去,真是煞风景!”
他到了赵后跟前笑眯眯拱手道:“恭喜皇后娘娘,这是要做婆婆了。太子如今大了,也该是开枝散叶了!”
赵后眼底凉凉,“冯大监倒是高兴,这平白无故的,怎的突然就封了个小女官做良娣?”
冯良解释道:“这良娣啊,是太子殿下求来的恩典。陛下想着太子也大了,身边少不得人照顾,自然不无不许。何况,唐姑娘出身官宦,身为女官亦是尽忠职守,封为良娣也是无可厚非。”
赵后看向太子,双眼微眯意味深长,“司徒珏啊司徒珏,本宫倒是小看你了。如今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不由娘!”
太子微微一笑:“儿子总是要长大了,倘若万事由着娘,岂不是奶娃娃?”
赵后“呵呵”一笑:“好孩子,果然是好孩子!”最后三个字却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往后可不要叫本宫失望的好!”
她正要带着人走出去,却听到身后男子冷声道:“是哪个奴才打的良娣?”
沈清韵吓得脚步一窒面色发白。
太子看向娄嬷嬷,娄嬷嬷唬了一跳,想起上次自己在东宫挨打,连忙指着沈清韵:“不是老奴,是她!”
省亲()
沈清韵慌忙眼睛望着皇后:“娘娘”
太子冰冷道:“奴才冒犯主子;以下犯上者;母后倒是说说;该打不该打?”
赵后咬牙;她瞧着太子眼看着那女人被打了;这副样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将下去;她的脸上不好看。
她冷眼瞥了沈清韵一眼:“你运气不好,打了谁不好,却打了太子良娣;本宫也不好替你说话了。”
她迈了一步,回头对太子说:“今儿本宫给你这个面子,你也别太过分!”说罢;带着宫人呼啦啦的走了。
“拿住她!”太子一声令下;田广第一个上前将沈清韵摁住。
沈清韵吓得脸色卡白魂不附体。她做梦都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丢下她先走了。
“蕊儿,你说该怎么处置?”太子问唐蕊。
唐蕊抚了抚脸;这一摸便疼痛;眼前这个女子;下好狠的手!她轻声道:“我方才被捆的手脚麻木;请殿下处置吧;到底要看皇后的面;赏她几鞭子即可。”
沈清韵吓得双腿打颤,正打算哀求却看到太子手里的鞭子已经扬起,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啪!”一鞭子抽到她的背上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她整个人被鞭子卷着跌倒在地上。
一连三鞭子;打在她的身上钻心的疼痛,痛的她额头冒出汗珠来。
她冷冷的看着沈清韵,“只这三鞭子,从今往后,我便再没有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好姐妹!”
沈清韵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
“还不快滚!”司徒珏一声呵,她忍着疼飞快的爬起来跑了出去。
司徒珏扔了鞭子,回来看她的伤势,只见她脸上红肿,嘴角溢出细细的血丝,不由得恼火,瞧着她身后杵着的几个小宫女,怒道:“要你们做什么?赶明儿统统发配出去!看着主子吃亏半声也不敢吭么?”
唐蕊急忙扯扯他的袖子,道:“皇后在,他们也没法子,别怪他们。”
司徒珏打横将她抱起来,温声道:“走,咱们回东宫去,这地方,咱们不呆!”
唐蕊挣扎,可是挣不下来,急道:“殿下,这里可是清和殿,万一叫陛下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奴婢担当不起啊。”
司徒珏一笑:“还奴婢不奴婢的,你如今,乃是孤的正牌良娣。孤抱一抱自己的良娣,这还能叫人非议了去?何况父皇现在英华殿,不在清和宫中。”
唐蕊听到“良娣”二字,心口砰砰一跳,身为良娣的她,现在是太子的妻子了呢。
她偷眼看太子,脸上滚烫。
其他人瞧着只是偷笑,如今这么大一个波折过去了,她成了良娣,倒是成了一桩喜事。
门口有歩辇等着,太子携着唐蕊同乘了歩辇一起往东宫去了。
回了宫中,便立即着东宫医者开了膏药,太子细细的替她敷脸。
碧绿的膏药擦在脸上,凉凉的,女孩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