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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水声,谢崇俊美的面庞涨成了猪肝色,将茶壶中早已冷透的茶汤倒进碗里,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即便如此,他心里的热意丝毫未减,等心心念念的人从穿着亵衣从屏风后走出来时,他眸色一暗,起身迎了上去。
耳房的丫鬟本想将主卧收拾一番,哪曾想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异样的响动。
两个丫鬟臊的面颊通红,赶忙退了下去,过了一个时辰才又送水进屋。
房门被阖上时,周清倒在锦被上,只觉得晕头转向,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谢崇翻身下地,将热水端到近前,沾湿了帕子仔细擦拭一番,而后才将软若无骨的女人搂在怀里,垂首一下下啄吻着微微泛红的眼角,以及肿胀不堪的唇瓣。
“谢岭与宁氏已经从谢府中搬走了,那座宅院被摘了匾额,贴了封条,除非陛下将宅子赏给别的朝臣,否则是不会解封了。”
周清嗓子略有些沙哑,问,“那他们搬到何处了?”
三房的那对夫妻可不像安生本分之人,原本他们对谢崇就没有任何好感,眼下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府,心里肯定更不平衡。
“夫人不必担心,此刻谢岭夫妻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分神来找咱们的麻烦。”说这话时,谢崇神情中带着浓浓得意,那副模样跟叼着肉骨头的狗儿似的。
“怎么回事?”
谢崇沉声解释,“自从叔父过世后,谢府就一日不如一日。侯氏手底下是有几个田庄商铺,但他们母子花销甚大,丝毫不知俭省,这些年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以至于并没有多少积蓄。
侯氏被关进大牢后,谢岭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便将库房中的银两全都拿了出来,跟宁氏搬到了西街。
况且往日叔父与人结仇,这些人见到他们失势,便联合在一起拼了命打压谢岭,短短三日的功夫,侯氏手底下的铺子全都关门了,伙计还偷了店里的东西,跑的无影无踪,谢岭又是个立不住的,根本想不出遏制颓势的办法。”
周清不由摇头,她对三房夫妻并没有半分同情,之所以会落到现在的结果,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
*
周清在岳老夫人的寿宴上,揭破了香丸的阴私。许多夫人小姐觉得她在撒谎,但也有人生出疑心,特地请了城**名的大夫,查验数次,确定了香丸中真的含有朱砂。
得知结果后,服下香丸的女眷简直要被悔意给淹没了,怪不得近来食欲不振,腹中总是传来绞痛之感,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喝着大夫开的排毒。药汤,女眷们将刘凝雪骂了个狗血喷头,有性子烈的,竟然派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那家黑店给砸了。
此时沉香亭中一片混乱。
摆放在木架上的瓷盒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龙眼大的香丸滚落而出,沾满了灰尘。
一个嗓门颇大的妇人掐腰站在店铺门口,毫不留情的怒骂着,“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东西,竟然售卖这种有毒的香丸,如此丧尽天良,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不少行人经过此处,听到动静,便探头踮脚的往里看,暗暗猜测香铺的东家会不会出面解释。
伙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捣乱的婆子驱赶出去。他们将店门紧闭,即使门板被砸的哐哐作响,墙皮不断往下掉,也不敢应声。
将叫骂声听得一清二楚,刘凝雪不住颤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容貌娇美的丫鬟端着茶碗走上前,态度虽恭敬,眼底却带着一丝轻蔑,柔声劝道,“刘夫人,您还是出面道个歉罢,万一事情闹大了,脏水泼到王爷身上,届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由于刘凝雪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姨娘,王府的奴才都唤她夫人,眼前这丫鬟便是齐王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
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刘凝雪咬牙切齿,“我根本不知道香丸里加了朱砂,为何要去道歉?这些香丸都是齐家人送过来的,跟我没关系、”
“怎会无关?夫人是齐王府的侍妾,就应该一心一意为王爷打算,若是那些人胡乱攀咬,将整个齐家都给牵连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分辨出丫鬟言语中的威胁,刘凝雪心中暗恨不已,偏偏她早就是齐王的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强忍惧意,缓缓走出店门。
“沉香亭的香丸中的确加了朱砂,但此物能入药,根本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还请诸位谅解。。。。。。”她干巴巴开口。
“我呸!但凡通晓医理之人都知道朱砂不能常服,沉香亭的香丸每月都得吃一次,就算一枚两枚不会要人命,要是持续个三五年呢?你还真是无耻!”
妇人边怒骂边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只臭鸡蛋,狠狠砸在刘凝雪脸上。腥臭粘稠的蛋液顺着面颊慢慢滑落,痛意与屈辱让刘凝雪双眼通红,捂着脸呜呜痛哭。
都怪周清,若不是这个贱人将朱砂的事情戳破,自己也不会受到这种侮辱,她该死!
沉香亭门口的闹剧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刘凝雪本就心高气傲,哪能受得住这种责骂?她气急攻心,直接昏迷过去,伙计们将人塞进马车,送回了齐王府。
夜里齐王来到她面前,看到女人狼狈不堪的德行,他轻声安抚,“凝雪莫要难过,你受到的委屈,来日本王都会替你讨回来,且忍一忍。”
抬眼看着面前俊秀无双的男子,不知为何,刘凝雪不由想起了成郡王。景昭齐远远不如齐王精明,但他对自己却是一片真心,为了她甘愿跪在寿康宫求请太后的懿旨,若不是她一时糊涂,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王爷,如果香丸与沉香亭无关,您会如何处理此事?”
手里拿着丝帕,齐王语气无比温柔,仔细擦拭着她面颊上的脏污,道,“若只是间普通的商铺,就算舍弃了也无妨。”
周身涌起阵阵寒意,即使早就知道这人的本性,但刘凝雪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害怕过。
她心里很清楚,朱砂一事暴露后,那些出身高贵的女眷肯定会对她恨之入骨,沉香亭若是不闭店的话,她的下场便会更加凄惨,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成迷(修改版)()
有不少仆妇去沉香亭门口闹事后;所有人都知道香丸出了问题;这些高门大户的女眷平日里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身子骨养的十分娇弱;一场风寒就可能要了性命;更何况是这些带毒的香丸?
服食此物后;有些女子肠胃不适;每日都恶心想吐,有的便溺时还会带着血丝。想起自己是因为上当受骗才受到的苦楚,她们一边喝着苦药;一边将刘凝雪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刘氏是齐王府的侍妾,寻思着打狗还得看主人;恐怕早就有人当面教训她了。
就算苦主们没有找到刘凝雪头上;事情也不能当作没发生。
齐王让管家备好了厚礼,刘凝雪挨家挨户的道歉;以此求得这些夫人小姐的原谅。
但她本就只是个小小侍妾;身份低贱;先前那些人对她态度和善;完全是看在齐王的面子上;如今沉香亭的香丸险些害人性命;手段如此阴毒,就算有齐王撑腰,将她拒之门外的人依旧不少。
此时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机;想到得罪了这么多的女眷;齐王心底也烦躁至极,根本不顾刘凝雪的想法,强行将人推了出去,若是不能求得原谅,这枚棋子也该弃了。
刘氏深谙齐王的秉性,知道自己早就没有了退路,便只能带着东西去拜访,被人拒绝便在门口叩头,磕的头破血流、摇摇欲坠。
主人家到底顾忌颜面,最终强忍着恶心见了她一面。
与高门大户相比,那些平头百姓没有任何用处,齐王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在看到满头血痂的女人时,他心中满意的很,大手一挥,直接让刘氏回府休养了。
与此同时,沉香亭也没落着什么好结果。
店里被那些凶恶的仆妇砸的一片狼藉,原本伙计还想着修缮,但刘家人从未出现,他们的心思也活络起来,日复一日的苦熬着,连工钱都不发。因无人管束,他们把所有的名贵香料抢夺一空,而后便跑的无影无踪。
刘兆曲知道自己的女儿犯了众怒,与她商议一番,便将沉香亭贱卖出去,被隔壁的酒馆老板买下,作为酿酒的库房。
当初周清拎着小鼠去了镇国将军府的寿宴,许多夫人对她的行径万分鄙夷,认为她出身商户、粗鄙不堪,才会拿着那种腌臜物登门。
等到沉香亭闭店后,她们这才知道谁忠谁奸、谁善谁恶。
先前出言辱骂过周清的女眷,一个两个羞愧极了,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几耳光,不过这帮夫人到底也是记恩的,纷纷备好礼物送到了谢府,为之前的行为道歉。
周清并非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况且她之所以揭露香丸的阴谋,并不是为了眼前这几名妇人,而是不忍看见成百上千的女子落得凄惨的下场。
想到娇妍如花的姑娘家变得浑身溃烂、体虚病弱的模样,她就觉得售卖香丸之人心肝黑透了,否则也不可能使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手段。
金桂站在旁边,看着堆积如山的礼品,清秀小脸儿上满是惊色,“夫人,这些东西未免太多了吧,她们出手还真是大方。”
“哪有什么大不大方?收进来的到时候都得送回去,否则平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毁了名声,委实不值。”说着,周清拿着纸笔,将各府送来的物什都仔细记录下来,免得将来出错。
人活于世,各自秉性不同,有知恩图报、知错就改的,也有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胡晚晴便属于后者。
即使知道香丸有毒,受了周清的帮助,但她不止没登门道谢,心中的愤恨反倒更加深浓了。
虽然胡晚晴只是庶出,但母亲与哥哥都是本事的,一个将威远侯的心牢牢握在手中,另一个也争气的很,去战场上立下军功,得了世子之位。按理而言,这样的女子是根本看不上刘凝雪的,偏偏这位胡二小姐心高气傲,笃定自己有凤翔九天的命数,便将目光放在了已经封王的两位皇子身上。
瑞王身为皇后嫡子,身份贵不可言,若能嫁给他的话,自然是千好万好。
偏偏那个病秧子瑞王妃,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原本瘦可见骨的身子竟然日渐丰硕起来,气色也比先前强了不知多少,看样子怕是死不了了。
如此一来,她便只能将目光放在齐王身上,那人尚未大婚,身边只有刘凝雪一个侍妾,要是自己当上王妃的话,想要收拾她简直跟捏死蚂蚁那样容易,根本不足为虑。
正当她皱眉思索时,一个身着粉衫的中年美妇缓缓走入房中,看着面色的女儿,柔声发问,“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是谁招惹晚晴了,快跟娘说说。”
来人正是曲姨娘。
胡晚晴美则美矣,但与生母相比当真逊色不少。曲姨娘不止生了副艳若桃李的相貌,身上还带着一股娇憨的气质,尤为特别,否则也不能牢牢握住威远侯的心,还险些将族姐逼上绝路。
“娘,那刘凝雪当真是个混账,竟敢把有毒的香丸给女儿吃,最近我胃里疼的厉害。。。。。。”
涂着蔻丹的手指轻抚着柔软的发顶,曲姨娘笑道,“刘氏算什么东西,我的女儿比她好千倍万倍,胡婉琰能嫁给成郡王,你一定要比她嫁得更好,日后才不必卑躬屈膝,看人脸色过活。”
母女俩性情肖似,想法也相差不多。
胡晚晴正色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叹息道,“齐王虽然没有成婚,却不一定会迎娶女儿,这该如何是好?”
曲姨娘轻笑着道,“莫要担心,你爹爹好歹也是威远侯,齐王想要拉拢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届时你成为齐王妃,为娘也就能安心了。”
*
近段时日,周清一直呆在府中照顾铮儿,此刻她坐在主卧的床沿边上,手里拿着周良玉打造出来的小铃铛,轻轻摇晃着。铮儿穿着大红的衣裳,小脸白生生,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盯着发出响动的东西,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当真逗人的很。
正在此时,金桂端着银耳汤走进来,小声说道,“主子,耿夫人来了,指挥使正在招待她。”
周清不由怔愣片刻,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回云安受伤后,衡氏已经彻底恨上他们夫妻了,今日上门也不知意欲何为。
“您说奇不奇怪,大人看到了奴婢,还特地交代一声,不让您去前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心思细密的人总爱多思多想,周清也不例外,她略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挑不出毛病,让她不免有些焦躁。
到底怎么了,为何谢崇要瞒她?
一连等了数个时辰,直到天黑谢崇也没有出现,倒是刘百户来到卧房外,神情恭敬的拱手,“夫人,陛下让指挥使去洛阳查案,恐怕三个月内都不会回来。”
纤细秀眉略微拧起,周清只觉得奇怪极了,近来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案,谢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为何要在年根儿底下奔赴洛阳?
就算心里疑惑至极,到底也是明仁帝的吩咐,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好质疑,只能摆摆手让刘百户退了下去。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这天周良玉满面焦急的上了门,一见到妹妹,他赶忙问道,“清儿,最近你是否发热?铮儿可受病了?”
周清只觉得万分奇怪,铮儿的体质随了他爹,一向康健,最近又没有受凉,怎会轻易害病?她缓缓摇头,拉着周良玉坐定,这才开口,“我跟铮儿好的很,并无任何不妥,哥哥为何有此一问?”
将女人平静的模样收入眼底,周良玉试探着说,“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没事,没事。”周良玉连连摆手,俊秀面庞上带着几分忧虑,他碰也不碰茶盏,突然站起身,满脸严肃的叮咛,“在谢崇回来之前,无论是谁登门拜访你都不能见,可记住了?”
此时此刻,若是周清再察觉不到异常,就跟傻子也没什么分别了,她死死咬唇,沙哑着嗓子开口,“哥哥,你莫要瞒我,是不是谢崇出事了?”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在家照看铮儿,翰林院还有事,我先走了。”周良玉眼神闪烁,根本不敢跟女人对视,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周清心里憋着一股气,将刘百户叫到正堂中,等金桂下去,周围再无旁人后,那张艳丽无比的面庞上流露出浓浓怒意,杏眼中仿佛有火光燃烧,冷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连我都要隐瞒了吗?”
刘百户头皮发麻,暗暗将谢一骂了个狗血喷头,那浑人怕是早就猜到了夫人不好糊弄,才让自己留在府邸之中。
“陛下让指挥使去洛阳,镇抚司也没有办法,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周清冷笑一声,“你不说实话是吧?那我就亲自去洛阳一趟,若是没找到谢崇,我是不会回京的!”
刘百户只觉得进退两难,一面是说一不二的上峰,一面是处于暴怒的上峰夫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思量再三,他咬牙说道,“不如您给亲手写封信,属下给指挥使送过去,而后咱们再好好商量。”
闻得此言,周清冷笑不已,毫不客气的挤兑,“方才你还说谢崇身在洛阳,这会又要送信给他,难道你是日行千里的神驹不成?满嘴谎言,没有一句真话。”
脑门上不住渗出冷汗,刘百户用袖口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