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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掌柜一愣一愣的,亲自去到雅间儿外询问一番,才知这是新送来的竹香,要再过几日才能熏出香帕。
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客人听,许多姑娘家都心存期待,决定过几日再来云梦里走一趟,届时买到这种不落俗套的竹香,配上做工精巧的衣裳,定会十分显眼。
不止客人们对竹香十分满意,昭禾眼底也满是惊艳,她对调香不甚了解,只以为香料都跟荼芜香一般,气味霸道厚重,闻久了胸口都有些堵得慌,岂料还有这种清雅不俗的香气,当真出乎了她的意料。
“好清儿,你家香铺有多少竹香,我全都要了。”
进香铺卖香料的客人,大多会买些常用的香料,而非这种利用前朝古方配制出来的竹香,因此库房中还有不少存货,上面都积了一层灰尘。
“我也不糊弄你,竹香委实便宜的很,十两银子便能买下半斤,家里还剩下几坛子,待会便让伙计送到云梦里。”周清笑眯了眼。
生意谈成了,也到了吃晌饭的时候,昭禾本想将周清留下一起用饭,却被拒绝了,“郡主,指挥使还等着调香呢,他那边可耽搁不起。”
“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待会伙计过来,直接将银钱结了。”挑到了适合的香料,能狠狠压锦绣园一头,昭禾心里憋着的郁气尽数倾泻而出,她颊边带着明媚的笑意,日光照射进来,那副温柔娇美的模样当真好看的紧。
想起挂在娉娉身上的铜铃,周清心里一动,回家以后,她直接冲到书房中,面容严肃的问:“哥哥,你给铮儿打造的铃铛,可还送给别人了?”
手里拿着吸满墨汁的狼毫笔,周良玉微微一颤,墨汁滴在纸上,弄污了一片。男人薄唇紧抿,好半晌都没吭声,他缓了缓神道,“这些都是小事,清儿何必放在心上?
“为何不能放在心上?铜铃若是送给了女子,便是私相授受,委实不合规矩。”
周清想知道周良玉到底是何想法,感情万不能视为儿戏,若真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努力争取便是;若只是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并未动心,就别误了人家。
还没等他给出答案,门外便传来金桂的声音,“小姐,指挥使过来了。”
周清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还没等迈出门槛,就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清儿放心,我对郡主的确是真心实意,半点不掺假。”
周清早有预料,此时也并不觉得讶异。
大周朝注重女子的贞洁,宣扬从一而终,为夫守节,若是和离过的女子,即便身份再高,再有才学,依旧被人瞧之不起,仿佛身上沾满了泥污,永远都洗不干净。
周清无法改变世人的想法,但她却不会因为和离过而自轻自贱,人活在世上,可以为了亲人、为了情谊、为了理想,却不能为了一块牌坊。
昭禾只是运气不佳,遇上了柳贺年那种冷心冷血的男子,戳穿了那人的真面目后,便立即和离,处事果决极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她居于那个位置,恐怕也不能快刀斩乱麻,飞快地抽身而出。
一边思索一边往香房走,周清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香几前的男人。
她把房门阖上,不急不缓的将安神香点燃,等香气在房中弥散开来时,这才开口发问,“指挥使可觉得有何不同?”
谢崇双目微阖,浓黑剑眉微微皱起,沉声道,“方才本官去了诏狱,对两名囚犯动了刑,即使怀揣着银薰球,来时依旧觉得有些头疼,但清儿焚香后,刺痛倒是减弱了几分。”
“也就是说,还是疼?”周清不免有些担心。
谢崇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女人跟前,他弯下腰,高挺的鼻梁几乎能碰到白皙的脖颈,“现在彻底不疼了。”
凑得近了,平日里浅浅的兰香,忽的变得十分醉人,他喉结不住滑动,恨不得靠的更近。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细嫩的皮肤上,周清不由打了个激灵,白皙面庞涨得通红,好似能滴出血来,“指挥使,你、你快坐回去。”
“为何要回去?清儿之前分明答应过,替本官缓解髓海的疼痛,今日安神香的功效比起先前弱了不少,只有靠在你身边,痛意方能消失,本官又不是君子,自是以己身为先。”
这话根本站不住脚,但此时此刻,周清脑袋早就成了一片浆糊,根本无法思索,也找不到理由辩驳。
她颤颤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嫣红的唇瓣染上一层亮意,更显柔润,谢崇见状,心脏砰砰直跳。
突然,炙热的大掌握住了白皙小手,紧紧贴在精壮的胸膛上,即使隔着几层衣裳,她依旧能感受到急促剧烈的心跳声。
“清儿,我真的等不了了,活了二十四年,我只对你动过心,也只在意你一人,若你不应的话,我终身不娶可好?”
另一手按在香几上,谢崇将女人圈在怀里,周清无比紧张,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她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男女授受不亲,您先坐好。”
“是谢某莽撞了。”
说话间,谢崇往回退了些,单膝跪在地上,黑眸定定的注视着她,倒也没有过分的举动。
周清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解释,“安神香之所以功效不佳,是因为少了一味引子,看来还得、”
“只要清儿不嫌谢某孟浪,便无需损伤身体,取血调香。”
尾指上细密的伤口不知有多少,新伤叠旧伤,的确十分不便。
正当她犹豫的档口,就见那张俊美面庞上露出几分痛苦,咬牙道,“好像又疼的厉害了。”
一时间,周清无法分辨出谢崇的话是真是假,她转身想要取出匕首,还没等从蒲团离开,身后便传来了一股巨力,那人直接将她拉到怀中,猿臂紧紧环住纤细的腰肢,力气虽大,却不会弄疼她。
下颚抵住柔润的肩膀,薄唇紧贴耳廓,哑声开口,“抱一会就不疼了。”
周清不断挣扎,但谢崇习武多年,力气远超常人,她挣动了好一会儿,累的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密莹亮的汗珠儿,身上兰香更重,也没成功挣脱。
将人彻底拥入怀中,谢崇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因为这种滋味儿委实太过美好,过了整整一刻钟,他仍不愿放手。
先前罗豫做过的事情,如同最可怖的梦魇,时时刻刻折磨着周清,即使她知道谢崇是中了药,并非有意,还是会下意识的生出抵触。
但这会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被人抱在怀中,她除了羞窘之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这个认知让周清更加慌乱,忍不住伸手推搡着,“头不疼了,就快些松开。”
看着绯红的耳垂,谢崇心中一动,“明个儿就是黄道吉日,我找媒人来提亲。”
“提什么亲?”杏眼中满是愕然之色,她开口问道。
“周小姐轻薄了本官,于情于理都当负责,难道还想耍赖不成?”
谢崇好歹也是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平日里不苟言笑,杀伐果决,谁曾想此人竟会这般无赖,周清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恨恨道,“小妇人不想嫁人。”
指节缠绕着一缕发丝,谢崇淡淡发问,“为何不嫁?”
“铮儿还那么小,若是嫁人的话,势必会分神,不能好生照料。”
“谢某是铮儿的义父,将来我的一切,都留给铮儿继承,绝不会薄待他,这样清儿可放心了?”
男人神情严肃,半点也不像说笑的模样,要说她心里全无波澜,那肯定是假话。
顿了顿,她道,“让我再想想。”
谢崇步步紧逼,“要想多久?一日?三日?还是五日?”
“指挥使何必如此心急,一月之后,给您答复便是。”
一个月虽然仍有些长,但终归能看见希望,谢崇眸光深浓,终于点了点头。
*
锦衣卫不愧是圣人手中最锋利的刀,税银失窃案明明做的那般隐秘,竟然也被他们找到了蛛丝马迹。
岳州知府手下有一幕僚,极受信任,事无大小,郑临韬都会与他商议。
郑家着火那天,幕僚并不在岳州,原来此人早已背叛了主家,怀揣着账本逃走了,谢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押解回京,关在诏狱中好生审问。
得知此事后,宁成风心急如焚,生怕那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若是幕僚关在天牢中,都能想方设法,做出畏罪自杀的假象,但诏狱比天牢看守严密数倍,根本没可能动手脚。
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之中,宁成风嘴上长满了燎泡,全无半点风度可言。这天他将宁玉芜叫进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通,勒令她快些嫁入谢府,将所有证据都给销毁。
一旦宁府败落,宁玉芜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反而会落入尘埃之中,她不想过那种卑微的日子,自然警醒的很。
回到房中,她手里端着茶盏,丫鬟低声禀报,“指挥使日日都会去到周家香铺,香铺的小姐名为周清,不止调香的技艺十分娴熟,容貌还生的无比艳丽,但她和离过,带着一个儿子住在娘家,指挥使应该不会娶这种失了贞节的妇人。”
“谢崇并非那种庸俗之人,他看重的肯定不是周氏的皮囊,而是她调香的手艺,若是能在调香一道上彻底将周氏压下去,让谢崇知道,他爱慕的女子不过尔尔,心中的绮念自会消散。”
论容貌,宁玉芜自认不会逊色,只可惜她对调香没有任何兴趣,就算在香道上付出再多的心力,恐怕也比不上周氏。
既如此,何必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丫鬟面露不解,试探着问,“小姐准备如何?”
“原姨娘出身于调香世家,其祖父、父亲都曾得过太后的赞誉,若不是家族败落,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不会入府给爹爹当妾室,既然进了我宁家的门,总不好白吃白喝,让她彻底将周氏压下去,应该也不算难。”宁玉芜缓缓开口。
旧事(捉虫)()
伙计把竹香送到了云梦里;拢共有十几斤竹片;赚了三百两纹银;委实不少。周清将银钱放到库房中;手拿毛笔准备记账;岂料还没等记完;就看到一对主仆缓缓走进店里。
为首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浅碧色的裙衫,纤腰一束,配上清丽秀美的面庞;眉眼处透着几分柔和,让人不由生出好感。
“夫人要买何种香料?”于福迎上前,热络的问道。
女子环视一周;待看到周清时;桃花眼略微闪烁了下,摇头道;“妾身来到香铺并不是为了买香;而是想要拜访周老先生。”
听到这话;周清不免有些讶异;将毛笔放下;她轻声问;“夫人为何要见我爹?”
原涵边往前走边开口解释,“妾身姓原,单名一个涵字;父亲是原千山;周小姐应当听过。”
大周朝崇尚调香,但于香道一途有天赋的人却并不很多,能成为调香大师的更是罕有,周真元是一个,原千山也是一个。他二人的技艺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也同样得到太后的赞誉。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调香一道上,他们谁都不服谁,后来比试了一场,原千山输了,便回到江南,此生再未入京。
原千山性情高傲,世所罕见。当初败给了周父,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听说没过几年便病逝了。若原涵是原千山的女儿,怕是来者不善。
见周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涵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柔柔催促,“故人来访,总归要叙叙旧,周老先生避而不见,未免有些欠妥。”
“原小姐请跟我来。”周清淡淡开口。
她不可能将原涵拒之门外,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人迎到堂屋,也省的失了礼数,平白落了口舌。
金桂将茶碗送上前,女人接过来,轻轻吹拂着上面的水汽,赞叹道,“这桂花香茶当真不错,味道甘香清甜,看来周小姐调香的本事半点不弱,否则怎能得到指挥使的青眼?”
周清暗暗皱眉,她为谢崇调香的事情从来没有宣扬过,但也未曾隐瞒,有心人想要查探,根本不费什么力气。不过原涵乃是江南人士,初来京城,消息竟如此灵通,还真是有些奇怪。
于福去到香房通报了一声,很快周真元就来到了堂屋,待看见了原涵,他面露怅然,忍不住叹息,“当年都是老夫的错,不该与千山一争长短,若非如此,你爹也不会郁结于心,早早离世。”
原涵面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冷声道,“事已至此,就算周老先生再是愧疚,也没有任何用处。当年他输了比试,回到江南,将一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了妾身,如今妾身的技艺虽未达到圆融,却也不差。为了让父亲瞑目,便打算先与周小姐比试一回,若胜了的话,再跟老先生讨教。”
调香本是为了静心养性,若太过执着于胜败,反而落了下乘,周父性情豁达,早就明悟了这个道理,看到这般尖锐的原涵,他想要劝说一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周家父女不吭声,原涵眼底划过一丝讥诮,“怎么?堂堂的调香大师周真元竟然怕了我这个小小女子,如若此事传出去的话,怕是会被笑掉大牙,周家香铺的名声也会彻底扫地!”
“姨娘,奴婢早就说了,周家香铺只是徒有虚名,根本没什么真材实料。否则近些年来,这家店铺的名声怎会越来越弱?还被对面的沉香亭压了一头”圆脸丫鬟不由撇嘴。
周清本以为原涵是嫁到京城的,却未曾想她成了别人的妾室,原千山最是清高不过,要是得知女儿走到这种地步,心里头怕也不会好受。
“周老先生,周小姐,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们应下这场比试,不为别的,妾身总得给父亲一个交代。”原涵不紧不慢的说。
“好,此事我同意了。”
见父亲想也不想的答应,周清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因当初那场比试,不止对原千山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胜出的周父也并不好受。在得知老友去世的消息,他心中的愧疚更是达到了顶峰,无从宣泄,无从疏解,最后便患上了心胸痞满之症。
周父点头应诺后,原涵也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周身的锐意的消退几分,彻底恢复了柔和,“等比试的时间地点定下来,妾身会派人将消息送到周家,还请周小姐莫要爽约。”
话落,她没有逗留的打算,转身往外走,圆脸丫鬟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出了香铺,坐上马车,女人清秀的面庞露出几分疲态,哑声道,“大小姐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成了,你回去通禀便是。”
圆脸丫鬟眼神闪烁,可劲儿劝道,“姨娘,你千万别记恨小姐,她也是想替原先生讨回公道,这才让你出面。”
原涵也不是傻子,宁玉芜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过就是借自己的手,压周清一头,让她在指挥使面前丢了脸面而已,使出这种手段,到头来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比试的内容我定,时间地点交由大小姐安排。”
丫鬟虽是宁玉芜的人,却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原姨娘双目紧闭,明显不欲多言,她呐呐闭上嘴,马车中顿时安静下来。
回到宁府后,圆脸丫鬟径直去了宁玉芜院中,她站在堂下,满脸堆笑道,“小姐放心,今日之事进行的无比顺利,周家父女对原姨娘心存愧疚,问都不问比试的内容,便直接应下了,就算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