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老头给老刘头报了一个门牌号儿,随即转身进自家房门,拿了一把碎银和一个荷叶包裹出来:“喏,这个包裹,你记得也帮我交给那个朋友这是给你的银子,买你这两担陈茶,恐怕绰绰有余了吧。”
老刘头一数银子,嚯!这恐怕也是个行家,给的这些银子买这些陈茶,竟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收了银子,高高兴兴正想离开,那老头又叫住他,语气里竟有一丝敲打之意。
“我信任你,将这银子提前交与你,你最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将东西完完整整交到我朋友手中。如果你做得好,明日此时,依然到我这儿来,我还买你的两担陈茶。”
——这老头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若完完整整把这些茶叶和这个荷叶包裹交到他那个朋友的手里,以后少不了自己的好,还要和自己长期合作么?!
这样一来,可真的不愁这月的收入了!
老刘头兴奋异常,只觉得自己踩了狗屎运,遇上了普天之下最幸运的事情之一,连连点头哈腰,满口答应下来。
他连一个脚程都没歇息,径直去了门东颜料坊,找到老头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所在的河房。
此屋临河,对岸袅袅青柳刚刚抽出细枝桠,风过轻扬,醉拂春烟,别有一番早春风情。老刘头扣了扣门扉,等候老头的朋友出来开门。
春寒料峭,他搓了搓手,猛哈了几口热气。
这倒春寒真冷啊。
没过多久,身前“吱嘎——”一声,门开了。
老刘头本以为那老头口中的“朋友”也是个同龄的老头子,再不济就是位老婆子,没想到来开门的姑娘,竟是个活色生香的妙龄女郎。
那女郎一身薄衣轻纱,冽冽寒风里,她竟然也不觉得冷。
只见她头上簪了几簇小朵的茉莉花,俯首垂目之间,尽是幽幽暗香扑鼻而来。
老婆死了十几年的老刘头觉得,这场景,这气息,有些醉人。
他匆匆掩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慌忙开口:“姑娘,你在门西头那边是不是有个老朋友?”
女郎看着他不说话。
老刘头连忙比划开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大概这么高,这么瘦衣服挺破,还有一搓胡子”
那女郎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是我朋友。”
“他让我把这两担茶叶挑来送给你。”老刘头放下肩上的扁担,又想起那个荷叶包裹,“啊,还有个包裹,要我务必送到你的手上。”
“多谢。”那女郎一脚踏出门槛,随即站着不动,伸手便欲一手一只扁担,将这些一并拿进房去。
“欸欸欸。”老刘头连忙阻住她,“姑娘,这太重了,还是我来吧。”
“我来,你在这里等着。”那妙龄女郎轻而易举就躲过了他的阻拦,扁担在她的纤纤玉手里仿佛轻
若无物,面不改色便提到了院子里。
老刘头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女郎便将两只空了的扁担扔了出来。
她嘱咐道:“扁担里有酬谢的银两,你拿着。今天这事你懂的。”
老刘头眼睛一转,便明白了什么情况。
想来那老头和这妙龄女郎之间竟有什么不伦之恋,爱得海誓山盟,现在却因为有人阻挠,不得不分住门东门西。
两人对对方思念甚重,现在自己这老迈卖茶翁,倒成了他们之间的鹊桥啦。
至于到底是来自的哪方的阻挠老刘头觉得,这不是很明显嘛!
铁定是这女郎有了夫家,却爱上了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啧啧啧,这真是比那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都要精彩三分啊!
他连连点头:“自然,我自然知道!姑娘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
那女郎见他识趣,满意地淡笑了笑,旋即转身进院,一把将院门关上。
老刘头狠狠地嗅了嗅余下的空气,闻到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淡香,真如这姑娘最后留下的莞尔一笑一般,令人抓耳挠腮,心猿意马。
他有些怅然地转身,正想将那两只扁担挑上肩,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啊,茉莉花这玩意儿,不是过仨月才会开花的么这么冷的天,鬼才会有茉莉花吧?!
他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就这么接连送了好几日的茶叶,因着这一老一少,老刘头赚得盆满钵满。
这日,他正哼着小调,又来到这秦淮河房,敲了半天的门,却没人来开。
他纳闷极了。可门西老头的钱他都已经收了,如果不把茶叶送到门东女郎这儿,就是自己食言,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老刘头索性蹲在河房门口,静静等候那女郎回来。
就等的那当口儿,他又看到一对出丧的队伍敲敲打打,哭丧的人在队伍后头哭得撕心裂肺,从自己面前走过。
老刘头的目光随着他们走近,又走远了。
他心想:最近这秦淮河一带,也不知是为什么,死人有点多啊,不知道是不是天降不详,即将大乱了?
不过他这种人,在外头混了几十年,半截身子又已然入土,天下乱不乱可和他没有关系,他也无所谓。
他砸吧砸吧嘴巴,仰头看天。
天气阴沉,翻滚着大片的乌云。他心里正想着也许行将要下雨了,就感觉脖子上一凉,果然有雨丝飘落。
他往脖子上抹了一把,把雨水擦去,正想抬手拍拍,垂眼一看,却被吓得魂飞魄散!
——竟、竟是满手的鲜血!
老刘头还没来得及大叫出声,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滚过鲜血,随后从脖颈上的洞口喷涌而出。
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喉口挤出最后一丝气若游丝,连自己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便僵直着身子,侧倒在地上。
身后,那扇院门很快打开。有人伸手将他的尸体拖入,又很快地将院门关上。
日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淡淡漏了些许,洒在粉墙黛瓦之上。
除了墙角的两个扁担,一切安静如往昔。这个世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山帝王洲(二十三)()
翌日清晨;沈兮迟刚起床;便从寇淮那儿听闻了一个消息。
——昨夜寇淮与自己说的那个卖茶翁;死了。
着卖茶翁死的时机太过巧合;不得不令人十分怀疑。寇淮提议用续魂草将他复活;以问出关于这幕后之人的一些线索;沈兮迟却摇摇头;颇为笃定道:“这法子行不通。”
寇淮一挑眉,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何以见得?”
沈兮迟娓娓道:“续魂草之香,只能让人之魄返生。在遇见你的第一晚;我便与你解释过了,魂魄有别,魄乃邪恶的一面;并不能贸然令其返生更何况;我们也许根本问不出什么。”
“哦?”
“那幕后之人杀了这卖茶翁,显然是发现我们已经发现了续魂草的秘密。”沈兮迟心中暗自懊悔;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让这卖茶翁的尸首大剌剌地呈于日光之下;你们才得以发现他——这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宣告罢。”
她抬眸;看了一眼寇淮;目光中隐现点点沮丧。
“幕后之人大概料定我们从卖茶翁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所以有续魂草也好,无续魂草也罢;且无论我们找不找得到卖茶翁的尸首;他们都不怕。就算这卖茶翁复魄,于他们而言也许只是多了一个鬼魄罢了。”
“可恶。”寇淮眉目一凛,竟罕见得流露出些许懊丧的神色,“昨晚我说的实在委婉,说什么我的手下人盯得松,才把这卖茶翁跟丢了,其实都是狗屁!泽灵姑娘,不瞒你说,我手下皆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说的夸张些,要是他们想跟着长公主殿下,都不会有跟丢的可能!更何况是个小小卖茶翁。”
沈兮迟听到“长公主殿下”五个字,淡淡瞥了他一眼。
寇淮见她目光射来,立马低笑一声:“——当然,我绝不会让他们去跟踪长公主殿下的。绝对不会。”
沈兮迟冷哼一声,心想:这首辅大人的狐狸尾巴,总算开始露出来了?
她没有追究此事,转而问寇淮:“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帮助卖茶翁甩开了你手底下的人,让他们看不见他的去向?”
“很有可能。”寇淮点点头,“我怀疑应该也用了某种障眼法,但因为妖力不够,不似母魉的障眼法那般,可影响得那样深远。”
障眼法之术,光百鬼谈上就记载有几百种,这么短短一瞬,沈兮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能的妖术来解释。
她遂道:“如果从此妖术入手,大概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幕后之人的踪迹寇大人,你们是在哪儿找到那卖茶翁的尸首的?”
“是门东颜料坊附近的一座河房小院内。”
沈兮迟的心猛地一跳:“那家人姓滕?”
“你怎么知道?”她脱口而出那家人的姓氏,寇淮倒有些讶然了,“是姓滕,据说一家人全都死光了,我手底下的人暂时”
“滕晚娘!”沈兮迟大喊,“是滕晚娘!”
“滕晚娘?”寇淮皱眉,“你是说晚晴楼的那个前花魁?我们去义庄调查过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沈兮迟一把抓住了寇淮的胳膊,语气颇为激动,“我在秦淮河畔看到的簪花僵尸,就是这个滕晚娘!门东颜料坊附近的河房小院没错,应该就是当时我看到她的地方!”
寇淮看了一眼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手,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吟吟笑意。
“泽灵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一起走一趟?”
柳暗花明又一村,沈兮迟好不容易又寻到一个线索,这机会当然求之不得。
寇淮见她眼睛霎那间变得亮盈盈的,笑意更浓,低声问她:“那泽灵姑娘你是要一只手挽着我出去呢,还是双手一起挽着我出去呢?”
沈兮迟:“”
她连忙将手撤了回来,心里暗骂一句——
流氓!
刚到滕家河房的门口,尹铭便上前禀报:“寇大人,仵作已经确定,这姓刘的卖茶翁是被人割喉放血而亡。”
割喉放血而亡?
沈兮迟一想到这个场面,就不寒而栗。
她跟随寇淮踏进滕家院门,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一副惨白至毫无血色、几近薄如蝉翼的尸首。
似乎只剩了一张人皮。
片刻怔忪之后,沈兮迟大惊失色。
“他的骨头呢?!”
寇淮看着老刘头的尸首,缓缓道:“凶手将他放血而亡后,就将他全身的骨头偷走了。”
沈兮迟倒吸一口凉气:“竟得如此残忍?”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寇淮垂眼看她,道,“百鬼谈中,可有什么记载,有关这类行径的妖邪之术?”
“抱歉,我一时想不出来。”沈兮迟微微侧目,思索良久,终究放弃。
“没事,你可以回去再想想。”寇淮又将目光投到不远处的老刘头身上,“他的死状着实诡异,我担忧其中有什么阴谋,我们还是要多加防备。”
沈兮迟赞同道:“确实如此,还是寇大人你想得周到。”
她不再多看那桌上的尸首一眼。
寇淮看出她的不安,没有在滕家的小院里多做停留,便带她出来,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沈兮迟的脸上终于回涌了一些血色:“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还以为寇淮要直接将自己带回寇府,去翻看百鬼谈呢。
谁知寇淮却道:“去晚晴楼啊。”
沈兮迟恍然:“你是说”
寇淮淡淡道:“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许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滕晚娘”
“香玉。”
同一时间,沈兮迟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晚晴楼老板娘,香玉。
钟山帝王洲(二十四)()
虽是白日;但秦淮珠市依然是一片香帏风动;言笑晏晏。
高调鸣筝;闲品秦筝间;尽是楚腰纤细;掌中飞轻的谩笑之音。踏进晚晴楼时;沈兮迟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她曾经堂堂的镇国长公主,却在半月之内,接连两次踏入这艳名天下的秦淮畔、温柔乡。
香玉上次幸得死里逃生;如今看到寇淮,真是又敬又怕,只差没遣这楼中最有名儿的几个姑娘姐儿来侍奉寇淮;好让这阎王爷舒舒坦坦地离开;别再来为难自己了。
谁知这回寇淮却没为难她,竟然真的只是进来坐下喝了杯茶;顺便问了问有关晚娘的事。
“老板娘——放心;我叫你一句老板娘;自然不会为难你。我只不过想知道;关于你上次说的;那个晚娘的事。“
香玉当下表示;自己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隐瞒分毫。
寇淮也不和她废话;单刀直入问道:“这个晚娘;她是哪一年来的晚晴楼?又是为何进入你这晚晴楼的?来历是什么?”
香玉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间,眯着眼睛,偏过头仔细回忆了片刻。
“晚娘啊平时竟也不觉得。其实她进我这晚晴楼,恐怕也有好些时日了。”
香玉第一次见到晚娘的时候,是十多年前一个深秋的傍晚。
那时她坐拥晚晴楼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追慕者无数,人人豪掷千金,只为见上她一面。
香玉彼时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又处在娇媚芳年,只想着攒足了钱干一番大事业,成为那古往今来第一人,让那些羞辱过她的、玩弄过她的,全都触她不到,摸她不着。
她就是在那时候见到晚娘的。
晚娘比她整整小了八岁,彼时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面黄肌瘦,矮小纤薄,一看就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家伙。
香玉刚送完客人回来,上楼的时候看到鸨母在训斥这小姑娘,难得言笑晏晏地问了句:“妈妈,您跟这么小的孩子生气做什么?”
鸨母正在气头上,气急败坏道:“你管什么管?回去!”
香玉修炼成精,哪里会被这样的脸色吓到?只对着鸨母笑眯眯地道:“您哪儿收来的这么小的孩子?人牙子那儿得来的?也不对呀,这样的成色,我晓得您的,您可不舍得花这冤枉钱呐。”
她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又一直是晚晴楼最名声在外的头牌,鸨母平日从不敢说她,刚才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说了她两句,此时语气也软了下来:“香玉,你现在有空,倒晓得管起别人的事来啦?”
“闲着无聊嘛。”香玉双肘撑在栏杆上,俯着上半身看着鸨母和那小丫头,一双妙目笑得波光流转,“妈妈,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倒觉得和我怪有眼缘的。”
香玉亲口发话,鸨母闻言,随之眼睛一亮,转头瞪了那小姑娘一眼:“问你名字呢。”
小姑娘垂眼看地,怯生生道:“我我叫晚娘。”
“果然什么都不懂。”香玉笑道,“在我们这儿,客人教你回答问题的时候,可不能自称‘我’,要叫‘妾身’,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香玉转头问鸨母:“妈妈,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小丫头?真真是块璞玉呀。”
“哦?”鸨母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个什么来,“长得一般,腰也不细,从哪儿看出个好来?要不是她娘报了个很低的价格,我才不乐意收这样的货色”
“她娘?”香玉十分敏锐,迅速捕捉到这个信息。
她们这种沦落风尘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因为自小辗转各色人牙子之手,最后被卖入勾栏,因此对自己的身世向来一无所知。
也有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