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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淮抬眼,俯身向金陵城西北方向看去。
那方向灯火稀疏,除了城墙上鸡鸣寺还隐隐燃着座前长明灯,已无一丝生的气息。
那儿有什么?
除了城墙和鸡鸣寺,便是桑泊湖和几座城门罢了。怎地竟会聚集起这样多的鬼魄?
似是窥见他心中不解,一旁的沈兮迟同时开了口:“阿公,莫不是那桑泊湖有什么问题?”
怕惊扰到琉璃镜中的一众鬼魄,她的声音极低,倒比刚才平静多了。
鸡鸣寺是佛门重地,鬼邪之物不敢轻举妄动。若要有什么问题,应该便是那桑泊湖了。
然而,沈阿公却摇了摇头。
“不对。”
“为何?”寇淮疑惑。
方才,他倒是与沈兮迟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一个想法。”沈阿公将手背在身后,摸了摸颌下短须,问寇淮:“寇大人,桑泊湖附近有几座城门?”
寇淮想了想,道:“东、西、北分别是太平门、玄武门和翠洲门。”
“呵呵太平门、玄武门、翠洲门原来如此”沈阿公冷笑两声,“乖女别怕,这不过只是幕后之人的诡计罢了!”
“?”沈兮迟一时不明白。
沈阿公道:“太平门在金陵之北,以刑主阴肃,故建于此。太。祖皇帝始建太平门于玄武之左,钟山之阴,名其所谓贯城,实则将星七宿如贯珠环而成象,此乃天牢耶!”
——太平门风水极差。虽背靠钟山,面朝后湖,实则就是天牢!
沈兮迟万万没有想到,金陵城的城中,竟还藏着这样的玄机。
寇淮恍然:“所以,这幕后之人在夜间将这些鬼魄全都聚集到太平门,竟是想利用这天然的天牢将鬼魄困住?”
“是的。”沈阿公犹自松了口气,“乖女,幸好你想出了这个办法,否则我们早就巴巴跑去各个家中去捉鬼魄,结果无功而返了。
“这幕后之人估计也是怕我们这招,所以在夜里提前将鬼魄们收回,困在太平门内,却未曾料到,我们手中有这样多的琉璃镜,可到头陀岭上,利用月光改变鬼气,将这些鬼魄引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沈兮迟着急喊他,急得嗓子都微颤。
“阿公!快!这镜子快破了!这些鬼魄就要跑出来了!”
钟山帝王洲(十六)()
大越皇城;风露凄清;宫禁署深。人人都对镇国长公主沈熙的秘密心知肚明;然而;皆缄默不语。
沈熙素日来雷厉风行;但她平生却最怕两样东西。
一是水;二是镜。
说起来;其实这两样东西颇有相似之处。但沈兮迟对水的心理阴影,实是源于她幼时为救阿棣被推入水,险些溺亡的经历;但她为何会怕那小小铜镜,却无人知晓。
有人说那是因为长公主长得形如夜叉,自己都厌恶自己镜中的容貌;便也怕看到镜子;
也有人说;长公主一定是子时起夜时,在镜子里看见过不干净的东西;自此便对镜子害怕之至;这不;她连百鬼谈都给禁了。
无论如何众说纷纭;沈熙所居的殿内;却是从来没有一丝镜子的踪迹。她又向来信任自己跟前的大宫女泽灵;没逢出行,妆容、衣着便交由泽灵一手操办,至于有没有镜子;倒也无关紧要了。
无人知晓的是;沈熙对镜子的恐惧,原是源于一场梦。
那年她不过在十三四岁的豆蔻年纪,却不知为何,长久地陷于一场相同的梦境中。
每夜入睡时,无一例外,她都会梦见一个相同的场景。
漫长而漆黑的甬道里,她站在一面落地铜镜的面前,镜面两边立着两根昏黄蜡烛,照亮她镜中的模样。
镜中的人,宽脸阔鼻,肤黑眼小,貌若无盐——正是她自己。
沈熙一开始只以为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照镜罢了。然而,当她盯着镜中人许久,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镜中人唇角一勾,皮笑肉不笑,竟冲她缓缓露出一个阴森的冷笑。
沈熙脊背一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逼视她,用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回答,语调阴阳怪气,“我就是你呀。”
“你是我?”
“是呀,我是你。”
那镜中人先是笑嘻嘻地审视她,随后脸色猛地一沉,掐着一把尖利的嗓子,破口大骂道:“但你不是我!你滚!滚!”
沈兮迟吓了一跳,目光怔住,全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镜中人笑容森然,目露狰狞之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声音尖锐,令人悚然,顷刻之间,便将两侧的那一对蜡烛震得倾翻在地。
大火迅速蔓延,熊熊烈火之中,镜中人的面容逐渐放大、扭曲,尖叫着,将沈熙逼得步步而退。
“你滚!滚——滚——”
尖刻的厉声回荡于猎猎火光之中。
沈熙完全懵了,她想转身逃跑,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人笼罩在火光之中,从铜镜中探出半个身子,狞笑着将手中的一把长剑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之内。
镜中人得意大笑,那笑声就似天地之间的一张大网,在顷刻之间,就飞快地将沈熙缚住。
长剑在她的身体里反转、搅动,最终一刀划下,眨眼之间,便将她半个身子活生生地斩断。
沈熙浑身被炙火燃烧,遍体剧痛,轰然倒地。
梦魇的最后一刻,她的耳畔还回荡着那个焦躁而诡谲的尖叫声。
“滚——你滚——!”
滚什么?从哪儿滚?滚到哪儿去?
沈熙不得其解。每每在深夜挣扎着醒来,被褥浸湿,她意识恍惚,被吓得浑身发抖。
一抬头,看见雕花屏风前的那面齐身铜镜,虽平静无波,但她却几乎觉着下一秒,那个狞笑着刺死自己的诡异镜中人,就要生生从铜镜中走出,走到自己的面前,将自己一刀斩断。
她惊出了浑身的冷汗,当即就病倒了。
太医来了又走,却对沈熙的梦魇之症不得其解。每天夜里,沈熙反反复复地做这个噩梦,身子日渐消瘦,险些命丧黄泉。
所幸,大半年后,这可怖的梦魇在某日夜里突然消失了,她的身子骨也终于一日一日地好转起来。
只是,从此之后,沈熙的婢女们便知道了一条规矩:无论何时,都不要让公主看到齐身的铜镜,否则惊着公主,自己免不了一顿斥责。
这夜在钟山上,沈兮迟迫不得已面对这么多面琉璃镜,其实克服了极大的心理障碍。
不过幸好,这镜子小,不齐身,其中现出的各式各样的鬼魄也让她分了神,一时间没想到那折磨了她大半年的镜中人,便也没那么害怕了。
沈兮迟见那镜面状如膨胀到行将炸裂的布袋,大鬼小鬼在其中挤得满满当当,一时心神略乱,大喊道:“阿公!快!这镜子快破了!这些鬼魄就要跑出来了!”
沈阿公应了一声,立马奔至琉璃镜前。
说时迟那时快,琉璃镜面“嘭”地一声,爆开第一道裂痕。
许是感应到沈阿公身上来势汹汹的危险之气,琉璃镜中的大小鬼魄皆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怪叫着东躲西藏地逃窜,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沈阿公将手中准备好的符纸往碎了一条缝的琉璃镜上一贴,右手手指大动,口中飞快念着咒诀,同一时间,用左手将怀中的束鬼镜掏了出来,将它往半空中斜斜一指——
“射!”
一束月光被束鬼镜捆住,缠绕着,直直地射向了装满鬼魄的琉璃镜。
大小鬼魄们被聚集起的月光射中,争先恐后,爆发出此起彼伏地刺耳惨叫声。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沈阿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口中一刻不停念着咒诀,右手动得更快,随后突然大喝一声:“收——!”
“砰”的一声,琉璃镜应声碎裂。
束鬼镜中射出的那束月光就像一条无形的囚道,将半空中的鬼魄们困住,旋即一个接着一个,将那群面容可怖的鬼魄们一一收进了波涛汹涌翻滚的束鬼镜中。
镜面缓缓吞噬了所有鬼魄。凶猛的浪潮渐渐没过了所有鬼魄的头顶,浪花渐缓,一盏茶功夫的时间不到,镜面便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夜空静谧似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兮迟松了口气:“阿公,这就算好了,对吧?”
“还没有。”沈阿公将束鬼镜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三确认镜面无一丝破绽,才道,“这束鬼镜修为不够,我出入的地方也人多手杂,这镜子有可能镇不住这样多鬼魄。”
“那该如何?”
“眼下我们需要找一处地方,将这镜子镇起来。它便也算完成它的使命了。”沈阿公看向沈兮迟,“乖女啊,你刚才说钟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这地点绝妙,有个地方,倒真得能将这镜子镇起来,并且能保证它百年都不会出岔子。”
一旁的寇淮心中一动:“沈阿公,莫非您说得是”
沈阿公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他。
“寇大人,看来,你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没错,我说的正是大越太。祖皇帝薨逝后的长眠之地——广愍陵。”
钟山帝王洲(十七)()
广愍陵位于钟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南临梅花山;;明楼高悬;气派恢弘;大越太。祖皇帝即长眠于此。
三人拿着那面由黄符暂时镇压的束鬼镜;轻手轻脚;躲过守陵官兵的巡查,潜入环绕陵墓的四方城。
沿着神道而上,眼见着离太。祖先辈的宝顶地宫越来越近;沈兮迟忍不住开口问道:“阿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
这段日子里,她能从善如流地叫“沈阿公”的名号,皆是为了自保之便。
本来也已叫得十分顺口;然而此时临近先人的遗骸;她却突然起了怯意,倒不好意思在自家祖宗面前再叫他人这一声“阿公”了。
沈阿公却似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疾步走在前头;背对着她;挥挥手道:“自然是去皇帝老儿的地宫一探究竟。”
“地地宫?”
沈兮迟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要偷偷盗入地宫;对先人如此亵渎。
寇淮行在她身后不远处;瞥了她一眼,道:“沈阿公,我们非要进去地宫么?”
“当然。”沈阿公解释道;“生着在世时;那皇帝老儿便是天下第一,死后到了冥界,那地下第一自然也是他的!皇帝老儿在皇宫里号令天下,在地宫里,自然便也能号令地下了。”
沈兮迟本来觉得自己此番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听着这么一解释,倒被沈阿公逗乐了:“所以,阿公,你是要让太。祖先帝镇住这群小鬼,号令他们,不得掀起任何异动么?”
“自是如此。”沈阿公点点头,“这偌大金陵城,又有那只鬼,能压得过皇帝老儿去?”
话糙理不糙,为了这天下苍生,沈兮迟便也默许了沈阿公的行为。
宝顶地宫入口近似圆形,为厚实石砖所砌,初初一看,令人无从下手。但见沈阿公绕着宝顶绕走三圈,手上飞快结界,口中不停念咒。
到第四圈的档口,他猛然停下,将双手往神道所通向地宫的正中方向用力一推,屏足中气,低喝一声:“开——!”
随着几块巨砖往外轻落,行将触地的那一瞬间,他手中又迅速变幻结界之势,续喊一声:“撤!”
呼吸吐纳之间,石砖无声落地。
见有洞开,沈阿公一马当先,矮身冲了进去。沈兮迟愣了两秒,连忙跟上,着急地想要叫住他:“阿公,你且等等——”
她从小便听外祖母说过,当年所建这广愍陵时是何等雄伟,几乎耗费了其时最尖端卓绝之工匠,历时二十余年,才将这陵墓打造完毕。
太。祖先帝为了让自己的陵墓在死后数百年得以保全,不被盗墓劣贼所窃,不仅派遣守陵军队在此看护,还在宝顶地宫之中设了种种机关,以伏不速之客。
正因如此,百余年来,此墓埋葬深厚,保存完好,从未被盗过。
如今沈阿公贸然进入,如何可行?
沈兮迟急匆匆地跟在沈阿公身后,正想拉住他,却听见前头“轰——”地一声巨响,成千数百闪着寒光的玄铁箭矢漫天飞舞,自暗处射来,顷刻之间,便到了眼前。
寇淮反应极快,飞身而上,一把将沈阿公和沈兮迟拉到身后。
“你们快躲好!”
他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手腕一动,剑光便笼住了大半地宫甬道,挡住他们身前的箭矢。
沈兮迟见他手臂上下翻舞,速度极快,顷刻便教人看不清其中招式,显见得是个中高手,便不在上去添乱,和沈阿公飞快后退至地宫之外。
寇淮边挡便退,也很快闪身躲到了石砖之后。
见沈兮迟正欲探头出去,看个究竟,他低喝一声“小心!”,一伸手便将沈兮迟上半身箍住,轻轻一跃,便带她跃到了危险界限之外。
沈阿公躲在另一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兮迟有人相助,我这糟老头子却是没得这福分,只有自生自灭的份啦。
虽然酸楚,倒也不失欣慰。
只听得箭气嗖嗖,很快纷纷落在了地上。寇淮屏声凝息,细细听去,确认不会再有箭矢飞出,才放开沈兮迟:“唐突了,沈小姐。”
方才寇淮来得突然,沈兮迟没有任何准备,便被他半抱在怀中。他强有力的男子气息将她整个儿都笼罩住,她长于阴盛阳衰的禁宫,又何时与男子有过这样的接触?脸很快便有些红了。
寇淮的指尖有力,肌肉紧绷,挡住了身后所有的箭光,便让沈兮迟什么危险也瞧不见。
她被他轻按住头,心猛地跳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此生,倒鲜少有这样全然安心的时刻。
沈阿公从另一边转出来,轻咳一声,道:“刚才是我着急了。现在大概无事了,进去罢!”
他自恃甚高,很少服软,如今此话一出,倒也有感激寇淮的意思在里头。
说罢,他又是一抬脚,显见得又要进地宫。
沈兮迟连忙叫住他:“阿公,等等!”
沈阿公停下,不明就里。
沈兮迟挣开寇淮的怀抱,从地上捡起一块方才落下的碎石,往漆黑的甬道内狠狠一掷——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回声从涌到深处荡回,那石头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四下寂静,无一暗器射出。
沈兮迟心中一喜,道:“现在好了。我们往里走罢,想来这段路应是没有设置什么暗器了。”
沈阿公赞许地点点头,大步一迈,便走到了第一个的位置。
沈兮迟跟上他,寇淮殿后。三人亦步亦趋,在宝顶地宫的甬道里小心翼翼地前行。
走了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寇淮突然皱紧了眉头,低声问道:“你们听!这是什么?”
沈兮迟和沈阿公皆是一愣。
两人细细侧耳倾听,正想说“什么声音都没有啊”,却突然听见一片死寂的暗夜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律动音。
旋即,从暗处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铁锈摩擦声音,地底微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破土而出。
寇淮皱眉辨认片刻,忽地大惊失色:“不好!这是铁甲鬼俑!”
“铁甲鬼俑?”
“这是传说中最强悍的地下兵团。”寇淮来不及解释太多,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又唤前头的沈阿公,“阿公,我们先快走!待铁甲鬼俑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