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尚书?”
“那晚我提前离开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寇淮眸色渐沉。
“因为那晚他叫我——”
话音戛然而止。
窗外花灯万盏,似月悬星落,香风十里度。河上有悠风拂来,和着对岸高阁上的上元宴戏,缓缓涌进晚晴楼大开的窗内,卷来一丝凉意。
甚至没有人能看清,那把刀是怎样飞进来的。
刀身薄如蝉翼,在暗夜之中如同鬼魅,疾驰翻旋入内,正中冯梦玉的后背脊骨之间。
冯梦玉后半句话未及说得出口,便全然隐没,双目失焦圆睁,“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唇畔流出一丝鲜血,蜿蜿蜒蜒,渗入晚晴楼的木质地板缝中。
冯梦玉,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死了。
秦淮惊魂夜(四)()
同一时间;他身旁的刘炳信也中刀身亡。
冯梦玉倒地的那一瞬间;寇淮就冲了出去。
他飞快地越过冯梦玉的尸体;提气、翻窗、跃上屋顶;轻盈迅捷;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沈兮迟看向倒在地上的冯梦玉;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方才;顾眉生就是用这种手法杀的人。怎么现在冯梦玉又死在了这样一柄刀下?难道现在大越十分流行这样的杀人方法吗?
她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她细思片刻,沈阿公突然回头看向顾眉生,大喊一声:“不好!”
沈兮迟也猛地拧过头。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顾眉生;大约是看见冯梦玉死了,情思紊乱,突然聚拢起了一股强大的戾气;面孔狰狞着;就要挣脱黄符的束缚。
现在已近子时,阴气愈发重;若她真的挣脱了符镇;引来金陵城中无数小鬼;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兮迟凝神;只听见沈阿公对她道:“快!快拿鬼结绳捆住她!”
顾眉生被人点了风池穴;他本来也只能暂时性地用妖鬼奁收了她的魄。现在情况危急;妖鬼奁是来不及用了,只能先用鬼结绳把她压住,等明天日头出来了;再去做法、除鬼。
鬼结绳在沈兮迟身上;自她重生后,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东西。
如今听到沈阿公唤她出手,沈兮迟手心捏汗,绷紧了思绪,只凭脑中原本就有的记忆,将结绳甩到顾眉生身上,手中结符,开始飞快地念咒。
结绳一沾上顾眉生的身体,便自动缠上,越绷越紧。随着沈兮迟的语速越来越快,鬼结绳也越缠越紧,很快就散出一片金光,将青面獠牙的顾眉生包裹在其中。
沈兮迟的额上渐渐沁出几滴汗珠。
结绳离顾眉生的鬼魄越近,她越发能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将她浑身上下都掐得喘不过气。
结绳和她本就一体,若她支撑不住,顶不住厉鬼的攻击,那么
“噗——”
蓦地,她的腹部仿佛遭到一下突如其来的重击,腥甜涌上喉头——
曾经尊贵无比的镇国长公主,第一次,吐血了。
喉咙口仿佛有万只蚂蚁爬过,蚕食着她的脏器,她的眼前也模糊一片。沈兮迟身子晃了晃,念咒也慢了许多,显然撑不了多久了。
沈阿公在一旁看得着急:“乖女,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一只厉鬼你都压不住了?!”
沈兮迟没法回他,腹诽道:废话,这可是本宫第一次用鬼结绳,哪里知道这厉鬼这么厉害!?
大越长公主沈熙,从小就跟着母后身边的嬷嬷学礼仪,连心里暗自的腹诽,都是如此的优雅端庄。
沈阿公可不知道他乖女早就香消玉殒,直在一旁着急跳脚:“兮迟,你到底怎么了?你阿公可吃不消来用鬼结绳了,现在只有你了!撑住啊!”
哦。
沈兮迟虽然勉力撑着,但仍手腕发麻,腹中剧痛,鲜血一点点上涌——鬼魄与她交缠,渐渐占了上风。
鬼结绳的金光愈盛,照亮整座晚晴楼。楼下围观的百姓看势头不对,除了几个胆大的还留着,其余早就一哄而散。
又一口血从口中溢出。沈兮迟太阳穴“突突”刺疼,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
——顾眉生的怨念,实在太重了。
恰在此时,窗外有人翻身而入,正是无功而返的寇淮。他不过离去半炷香的工夫,屋内情势竟然急转而下,那老头都这样着急,状况估计不太乐观。
国色天姿的少女面色苍白,看样子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但她依然咬牙撑着。
寇淮向来见不得女子坚韧,尤其是这样美的美人坚韧,唇畔残有鲜血,真是不由疼惜,我见犹怜。
他问沈阿公:“还有什么办法?”
沈兮迟都成这副样子了,沈阿公心里心疼得不行,但碍着自己“金陵第一捉鬼人”的名号,不好意思去求别人。
如今寇淮过来问,他其实心里巴不得对方来帮自己,面上却还是犹豫片刻,道:“办法倒是有,但是”
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得不错,寇淮果然问他:“什么办法?”
“可这办法不会让这厉鬼魂飞魄散。”沈阿公皱了眉头,摇头道,“不行,这是个祸害,不能留着匡害百姓。”
得,他还演上了。
寇淮何尝看不出他的小九九。这老头刚才还狂傲得号称自己捉鬼无数,现在又这般吞吞吐吐,一定是有什么企图。
然而他依然饶有兴致地问下去:“不会让她魂飞魄散也无妨。是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沈阿公又踌躇了片刻,才道:“这办法说来却是有些强人所难的。当取壮年男子鲜血三滴,作为引子,引那厉鬼上身,用男子的阳刚之气压制住鬼魅阴气,且需在六个时辰内,找到修为五十年以上的大师做法,方可令鬼魄消散。”
寇淮听完,只觉得心中有些好笑。
这老头演得到位,犹疑中有无措,几乎要把人骗过去。可是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壮年男子”、“找到修为五十年的大师”,这种要求,也只有他寇淮才做得到吧?
寇淮一撩衣袖,爽快得很:“取吧。”
沈阿公没想到竟然这般顺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公大人,你答应啦?”
“对啊。”寇淮没多废话,下巴一指一旁的沈兮迟,提醒道,“这姑娘快撑不住了,阿公,你还不快点?”
“哦哦,好!”沈阿公哪里还会犹豫,一瞬间喜上眉梢,兴奋挡也挡不住,手起刀落就是三滴血。
那厉鬼闻到生人鲜血味,很快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寇淮的臂上伤口浅浅,沁出几丝鲜血,鲜美甘醇,鬼魅近乎贪婪,爬到近处舔舐。沈阿公在一旁看得分明,瞅准机会,飞速结符,将厉鬼困在寇淮体内。
寇淮只觉得臂上伤口惊人滚烫,但很快,那股异样就消失了。
他有些好奇,问沈阿公:“这就好啦?”
“当然。”目的达成,沈阿公眉飞色舞,哪里看得到半分刚才的犹豫与踌躇?
他拂了拂掌心,得意道:“我沈阿公一出手,金陵城还有什么收不得的妖魔鬼怪?”继而又嘀咕道,“要不是刚才那个小郎君出了幺蛾子,我怎么可能连这只厉鬼都收不了”
寇淮实在懒得再听他这番换汤不换药的自吹自擂,只打断他问:“就这样就好?我不用做什么?”
沈阿公摇摇头,道,“大人阳气很盛,将这厉鬼彻底镇住了,不需要过多担心。”
寇淮“哦”了一声。他还以为自己能看到顾眉生的记忆呢。
——也罢,现在引了厉鬼上身,也算帮了这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一把。不亏。
没了厉鬼的攻击,一旁的沈兮迟终于缓了过来。她默默地收起地上的鬼结绳,起身时,还不忘将被厉鬼附身的那个男子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夜深露重,聚游在秦淮河畔的人们就要散去。寇淮正要告辞,却听见沈阿公又叫住他:“大人!只是”
“什么?”寇淮连忙停住脚步。
“妖鬼生性狡猾,还请大人一定要守住心神,别被她蛊惑。而且这厉鬼怨气深,我的结符恐怕撑不了多久,一定要在明日午时之前找到高僧做法,否则”
这回,沈阿公是真正地欲言又止。
这就是他刚才隐瞒不说的风险了。
沈阿公隐约记得,这寇大人似乎是金陵城中一个很大的官,心智一定非比常人,难以被妖鬼蛊惑。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厉鬼又是一个貌美女子,万一去他梦里蛊惑也不一定
寇淮笑了笑,眼中满是倨傲的风流。
“无妨,多谢阿公提醒。”
看来是很自信自己不会被蛊惑了。
寇淮没有放到心上,沈兮迟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中却蓦地一动。
未等寇淮转身离去,她就抢先一步,开口道:“寇大人留步!”
寇淮看她,目光疑惑。
“此鬼力强,不容小觑”她回看寇淮的目光,镇定自若,“情况这样危险,大人又是为了救我才引鬼上身。为了以防万一,我和阿公今夜还是跟大人回去,在您府上守着吧。”
寇淮眸色渐沉,默不作声。
“我只是这样提议。”沈兮迟面不改色,“若大人不愿意,我们便不会去府上叨扰。还请大人为了金陵百姓,务必提高警惕,别中了那厉鬼的迷魂计。”
从前沈兮迟贵为镇国长公主,权倾天下,都敢当着她父皇的面斥责他偏心,到了别人面前,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现在她成了一平民女子,费尽心机想潜伏到寇淮身边,绞尽脑汁,把人话鬼话都说尽了,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么高的说话水平。
连杜景时都不遑多让吧。
这么想着,为了演得更逼真,她还拉起沈阿公的手,做出要先行一步告辞的架势。
沈阿公在一旁被搅和得一脸懵:他家清心寡欲冷艳高贵的乖女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看上这寇大人了,十几年未动的红鸾星动了,竟然死乞白赖,脑壳开窍,知道要自己主动接近男人了?
他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了寇淮好几眼,生怕自己错过一个细节。
嗯气度体态都比不上自己年轻的时候。若说这样貌还成还成,勉强赶得上自己,金陵城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吧。
寇淮看出祖孙俩彼此之间思路的不一致,也不生气,面上依然挂着他那招牌式的如沐春风得体笑。
楼内花灯烛火洒下,投射在他的眉骨处,衬得他的眸色格外得浓。
待沈兮迟走出三步之后,他淡淡一笑,缓缓开口。
“姑娘且慢。”
“嗯?”沈兮迟回头。
他的声音低沉似鸡鸣寺的暮偈钟叩,迢迢花灯散去后,听来颇有引。诱之味:“首辅府虽不大,但空余的房间还是有几个的。若姑娘不嫌弃的话”
寇淮顿了顿:“寇某十分欢迎。”
沈兮迟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沈阿公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一幕郎情妾意,无比和谐。
他在点点头,心道:虽然这寇大人不会捉鬼,但两人看起来倒是般配。罢了,若兮迟喜欢,便让她自己追求幸福吧!
是以,他适时对沈兮迟表达了自己委婉的鼓励与担忧:“乖女,阿公今天累了,就不去了,你单独和寇大人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沈阿公不去,自己倒是更方便一些。沈兮迟看了他一眼,应得很快,“好,阿公你早点休息。”
沈阿公心里是无限怅然和感慨,而寇淮却在一旁似笑非笑。
——鬼才相信这姑娘看上自己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做什么,便放她进府来做,看她到底想弄出个什么子丑寅卯。
秦淮惊魂夜(五)()
沈兮迟想要接近寇淮;并不是全然为了查那晚刺客到底是不是他派去的。
她遇刺身亡;魂魄于金陵重生。按照道理来说;她前身作为权倾朝野的镇国长公主;又是皇上的亲姐;殉葬之礼应是极尽天下之奢华的排场。
然而;沈兮迟在金陵安安静静待了半个月;都没有听说任何有关燕都那场除夕夜暗杀的传闻,更没有听说镇国长公主薨逝的消息。
燕都和金陵虽隔了千里之远,但这都半个月了啊——就算陪都卫(注1)出了什么问题;不能传消息来金陵,“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再怎么样也会有风声传到南边来了吧?
沈兮迟本能觉得;是皇宫里出了什么问题。
一定是有人控制住了舆论通道,封锁了自己死亡的消息;甚至可能
控制住了当今皇上;她的幼弟。
若杜景时还在;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他会迅速安抚阖宫上下;并且为自己安排长公主礼制的入陵仪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难道;是那场宫变暗杀成功了?
每晚思及此,沈兮迟都辗转不能入眠。她恨不得立马飞奔回燕都,回皇宫认回皇上;然后大杀四方;把那群作祟的魑魅魍魉全都斩个精光!
然而,燕都和金陵隔了千里,先不说距离上的千山万水,就说这其中几大城池需要的通行路引,已足以让她头痛万分。
通行路引乃是她颁布的熙平令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定。当时她的本意是固定人口流动,发展农耕业,却没想到,这竟成了日后自己重返燕都路上将要面对的最大障碍。
沈兮迟正为此焦头烂额,好巧不巧,寇淮就出现了。他正是能让她拿到通行路引最好的人选。
现在她不抓住这个机会,更待何时?
沈熙在做镇国长公主的时候就是个果决强势的人,如今为了接近寇淮,牺牲这点女子矜持,又算得上什么呢?
今夜的寇府颇为热闹。
白日里,因着首辅大人不在家,就算是元宵节,寇府也维持了一贯的冷清。
傍晚的时候倒是来了一个稀客。小姑娘是自己坐马车到府门口的,对着门房柔柔弱弱地通报,说自己是寇大人的表妹罗芳旖,她母亲和寇母是隔了三代亲系的远方表姐妹。
门房见这姑娘长得素娥清隽,站在朦朦胧胧的暮色里,就像染了一层仙气,哪里还管她到底有没有撒谎,忙不迭就去通告周管家。
周管家一听姑娘很美,翻出家谱来对了又对,发现夫人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表姐,嫁给了浙江宁波府知府,那知府就姓罗。
查证到这个程度,步骤也走得差不多了,周管家连忙亲自出门,将那姑娘迎进了府。
这个叫罗芳旖的小姑娘很懂规矩。虽说她是知府家的小姐,对着周管家时却没有半分颐指气使,只解释说自己母亲去年亡故,留了一份家书,特地让她送到寇府来。
听着语气里的意思,是想小住几日。
周管家哪里会拒绝她。寇府后院几十间房,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他监督着下人日日打扫,还不就是为了这天?
他带罗芳旖到后院,对着几十间客房,大手一挥道:“表小姐,您想住哪间房?随便挑!”
罗芳旖捂嘴轻笑,妙目对着雕花窗栏的走廊环绕一圈,指了指离院墙最近的房间:“就那间吧。麻烦周管家了。”
周管家没想到的是,这厢他殷勤地带着罗芳旖住下来,那厢首辅大人进门,身边竟然破天荒地带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小娘子!
这个消息像江南岸旁三月春风,一下子吹遍了偌大寇府的角角落落。
毕竟,万年都没有女子近身的禁欲之王首辅大人,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家——比起秦淮河畔出了一只什么厉鬼,这种消息才更加劲爆好吧?
周管家当下就把罗芳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