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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兮迟点了点头,终是没拂了她的好意:“嗯,我确实饿了。”
映绿一听,欢天喜地地跑出去,谁知那喜庆一到门边便顿住了:“大人,您怎么来啦?”
沈兮迟听见寇淮低声“嗯”了一声。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寇淮和映绿说了什么,映绿一提嗓门,忿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大人,你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给沈小姐买了一箱宝珠阁的成衣来,一脸施舍的模样竟还容许婢女带着两个壮汉将箱子送到沈小姐床前!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寇淮低沉着声音,又说了句什么,映绿更加愤怒。
“什么?!她还有脸和您去告状!?大人,她什么时候能走啊?!”
沈兮迟听见寇淮低笑了一声,似乎安抚了映绿几句。小丫头这才收起怨气,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这厢,寇淮推门进来。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沈兮迟转脸看他,“罗小姐那边,没事吧?”
“没什么事,她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了。”寇淮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只道,“这次的母魉之事,算是解决了。”
虽然刚才已经猜到这个结局,沈兮迟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短暂的沉默。
沈兮迟在寇淮面前秉承多说多错、能少说则少说的原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提起昨夜的事。
毕竟,只要一想到燕子矶,她便想到月色下他从崖上扑身而下的场景,还有她昏迷的前一刻,将她完全包裹其中的男子气息。
令人安心。
奇怪的是,就因为这么两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幻境中的寇淮将她万箭穿心的苦痛场景,竟已离她远去了。
人真是很奇怪的存在。
明明在燕都的时候,她避寇淮如蛇蝎,这才短短一夜,他的形象在她心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沈兮迟私以为,她这样的想法,是很不成熟、也很不理智的。
她竭力平复下自己汹涌的心潮,却听见耳畔寇淮微哑着嗓子,对她道:“想不想见一个人?”
“谁?”她好奇。
“袁娘子。”寇淮顿了顿,加上一句,“她还没死。”
燕子矶头月(四十一)()
——八卦阵破;母魉被镇;夜游女也奄奄一息。袁娘子虽未完全成妖;但身体显然与夜游女已成一体;受此重创;恐命不久矣。
在去燕子矶的路上;沈兮迟从寇淮那儿大致了解到了昨夜她昏迷之后的情形。
她从崖窟上坠入幻境结界之后;寇淮和许谔也紧跟着跳了下来。果然,他们真得得以重入‘开门’——但同样也被各自的心魔幻境所困。
最终,他俩破了各自幻境;总算将母魉击得元气大伤,也终于得以破了幻境的八卦阵法。
沈兮迟不由问:“阿公他们将母魉镇在长江之下了?”
“嗯。”寇淮点点头,“我们三个将幻境阵法所破之后;沈阿公便用妖鬼奁将母魉的妖身元神收了;沉入江底。玄空方丈正领着他的弟子们在江畔施法,相信不消几日;这母魉之祸;便可彻底平息。”
沈兮迟松了口气;道:“金陵难得有这样凶险的邪妖出现。阿公的妖鬼奁虽被沉江底;但也算物尽其用了。”
闻听此言;寇淮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根其貌不扬的草绳。
“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正是沈兮迟不知丢在哪儿了的鬼结绳。
捉鬼人丢失了得心应手的法器,几乎寸步难行。沈兮迟忙将鬼结绳接了过来,连声惊喜道:“你从哪儿找到的?”
“昨夜我让许谔先送你们回城;然后去袁娘子家里找的。”寇淮言笑晏晏;语气里竟有了点邀功的意味,“果然是你没收好,落在了袁娘子家门前的小径上。我便帮你收起来了。”
“如此,真是谢谢你了。”
这回,沈兮迟小心翼翼将鬼结绳收到怀中,再三确认后,抬眼冲寇淮弯了弯眉稍,算是流露了些许真诚的谢意。
寇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拜寇淮所赐,捉鬼法器失而复得。沈兮迟再不好意思沉默地晾着他,思来想去,挑拣了些无伤大雅的话题。
她有些好奇:“许谔昨夜在幻境里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被困了那么久,最后还被母魉发现了。”
寇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怎样都不肯与我说。不过后来再入幻境,他很快便破了迷局,想来是心魔已除,不成困扰了。”
沈兮迟却觉得好笑:“现在想想也是讽刺。世人有心魔,多不能自渡,竟还要靠妖鬼幻境,才能够放下执念,前尘往事永不计较若放在佛法之中,这十恶不赦的邪妖,岂不是也是另一种渡劫罢?”
沈阿公的心魔是他可忆而不可得的青梅竹马,她自己的心魔是从前因容貌带来的自卑,看许谔幻境那架势,他的心魔也多半与哪个姑娘有关倒不知,寇淮的心魔会是什么?
沈兮迟抬眸,看向坐在马车对面的寇淮。他天生眉目疏朗,上扬桃花眼似深渊潭水,只消一眼,便可教半个金陵城的姑娘掷果盈车,平日里,多得是玩世不恭的风流。
想来,他这样骄傲的男子,应该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吧?若他的心魔不是哪个女子,便多半是有短袖之癖,求之不得,索性单身至今。
沈兮迟突然觉得,自己拟誊那道熙平令得时候过于匆忙粗暴,实在颁布得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你没事吧?”寇淮微微蹙眉,似乎因沈兮迟的话陷入什么沉思,连她叫他都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啊没事。”
沈兮迟有些愧疚:“是因为昨夜在幻境中看到的心魔?”
寇淮将目光缓缓移到沈兮迟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样的?”沈兮迟顿了顿,见他的表情有些困惑,连忙道,“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事,我其实也并没有那般好奇。”
断袖之癖古已有之。她承认当时颁布那条“熙平令”的时候,确实是意气用事,做得并不妥当。
还不是因为牵扯了阿棣,她火气一上头,便什么也不管不顾——无论内阁大臣如何劝阻,她都一意孤行,颁布此令。
其实嘛,金陵这样天高皇帝远,若寇淮想金屋藏娈也不是不可。如今他这样遵纪守法,她倒有些歉疚了。
寇淮目光紧盯着她许久,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终究移开目光,苦笑一声:“她位高权重,我高攀不上,这么多年,便就这样了。”
沈兮迟轻轻“啊”了一声。
位高权重?寇淮都已官至金陵首辅,还有什么人能比他还位高权重了去?还高攀不起。在如今大越,这样的人几乎是屈指可数吧?
沈兮迟飞快在心中过了一遍这份“位高权重”的名单。
淮南王算一个,杜景时也算一个。那几个在西北手握重兵的将军们也都够格。再接下来,只还有
阿棣?
一想到这,沈兮迟心中警铃大作。
她微敛眼皮,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人是在燕都吗?确实太远。”
寇淮“嗯”了一声。
沈兮迟感觉到他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的额上。虽若羽毛,只静静扫了一圈又一圈,却让她浑身焦灼,后背都冒出汗来。
这范围,都已经缩小到淮南王、杜景时和阿棣三人之中了。
她又试探:“寇大人是金陵首辅,在我们这样的卑贱小民眼里,早已是神仙一样遥远的人物了。若连你都觉得高不可攀,想来那一定已经是住在禁宫里的贵人,可望而不可即了。”
沈兮迟等着寇淮否认。
然而,他没有否认。
她静默许久,脑中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最终还是抬起头,紧抿着唇,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惑人的男子。
“那你现在如何想的?”沈兮迟直截了当。
“我?如何想的?”寇淮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昨日之前我还无比笃定,可昨日之后我却有些犹豫了。”
“是因为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嗯。”寇淮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深邃,里头净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我以为我的执念源于命运,却未曾想到,那也许只是刻意的安排罢了。”
“什么意思?”沈兮迟不解。
事关阿棣,她必须问个明白。
“没什么。”寇淮看着她敌意而防备的目光,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净。他突然有些疲惫,阖上双目,对她道。
“我可能还要好好想想,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至于剩下的事,还是交给时间去说吧。”
这什么意思?
沈兮迟做长公主那会儿,便喜欢臣子上奏时不拐弯抹角,能直白就直白些。如今寇淮净和她绕弯子,她还不能开门见山地问,真当是憋屈又难受。
见寇淮闭上眼睛,摆明了是不想和自己继续谈下去,她便也只好忧心忡忡,转向一旁继续琢磨“寇淮可能思慕阿棣”这件事去了。
马车平稳不停,很快便到了城外燕子矶。
范月娥早早便站在桃叶里墟口等他们的到来了。见寇淮扶着沈兮迟下了马车,连忙迎了上来:“寇大人!沈小姐!”
她继而将身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推到了他们面前:“成宝,还不快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孩子目光有些讷挫,应该是被母魉捉去之后,在阴森漆黑的龛窟里呆久了,还没缓过劲来。
饶是如此,他依然听自己母亲的话,乖巧大方地双膝跪地,对寇淮和沈兮迟工工整整地磕了两个头。
沈兮迟连忙矮身,将他扶起来:“没什么问题吧?”
范月娥笑眯眯道:“医生都来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只说成宝最近要好好休息休息,至于学堂,可能也要再等些日子才能去上了。”
“那就好。”沈兮迟摸摸成宝的脑袋,将他送回自己母亲身边。
范月娥是个很懂得识眼色的妇人。知道二人来意,忙把成宝支了开去,道:“袁娘子的丈夫将她扔了出来。我看她可怜,便把她带回家里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沈兮迟没想到范月娥竟然还能不计前嫌,将袁娘子带回自己家里。
“你不恨她?”
“有什么恨不恨的。”范月娥苦笑,“反正成宝平安归来了,她却要丢掉那条命现在想来,她也是个苦命人啊。”
沈兮迟想起袁娘子在八卦阵中的癫狂之态,“哦?”
只要是女人,一提起市井八卦便特别来劲,范月娥也不例外:“沈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严翠与袁娘子她男人,是有嗯的。我们街坊邻里其实都知道,就袁娘子一个人傻乎乎得被蒙在鼓里。”
她压低声音,“严翠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啧啧啧,那眉眼,长得就和袁娘子她男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许是那时候袁娘子才觉察出点端倪,但是她一向怕她家男人,便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沈兮迟联想到在阵法中寇淮对她说的那六个字“燕飞来,啄皇孙”,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后来,袁娘子的丈夫为了严翠与自己的孩子,将袁娘子与他的孩子杀了?”
范月娥皱眉摇头。“这事儿啊,到现在也没人说得清。反正就是袁娘子她男子带着他们的孩子,严翠带着她自己的孩子,四个人一道去了一趟城里。等回村里的时候,四个人就剩三个了。”
“哦?”
“有人说是那孩子发现自己爹和严翠有奸。情,嚷嚷着要去告诉严翠的丈夫,便被他亲生父亲活活掐死。也有人说是因为严翠的孩子与袁娘子的孩子起了矛盾,小孩子嘛,打打闹闹的,无意中将他推倒死了。袁娘子连自己孩子最后一面都没见成——反正这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沈兮迟错愕:“虎毒还不食子,袁娘子丈夫当真如此狠心?”
范月娥叹了口气:“哎,说起来,袁娘子她男人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从来也不喜欢她生的这个孩子。沈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哟,袁娘子就天天被她丈夫打,孩子出生了就两个人一起打。孩子死后,袁娘子倒是去质问过她男人,只是又遭来一顿毒打。后来她便也不说了。”
沈兮迟的眼前又浮现那日三人一起抱头痛哭的场面,心中竟有些惘然,也叹了口气。
“想来袁娘子面上虽然还与严翠交好,其实早就在筹谋这一天了吧。借妖之手,报夺子之痛。”
市井恩仇,到底和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的祸起源头,到底是袁娘子,还是她的丈夫和严翠,抑或是她那个也许无意中发现了秘密的孩子?
沈兮迟想起袁娘子谨慎小心的眼神,纤弱单薄的身体,还有她躲躲闪闪、开口闭口便自称“贱妾”的模样。
——就算复仇,她也只将她手中的刀指向了严翠和她的孩子,却没有动她的丈夫分毫。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吧。
真是可怜又可悲。
寇淮在一旁轻咳一声,打断两个女人的交谈,“要不要进去?”
正在沈兮迟犹豫的须臾工夫,范月娥屋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随后一个村里妇人从院门跑了出来,大喊:“不行了!她吐了好多血,应该不行了!”
范月娥“哦”了一声,忙道:“我进去看看。”
沈兮迟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墙之内,转身对寇淮道:“我们走吧。”
“走?”寇淮讶异,“你不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沈兮迟摇了摇头,“心里堵得慌。”
她看向一旁曲折的羊肠小径,通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江畔。
“我想去江边走走,一起吗?”
寇淮怔忪片刻,轻轻勾出一个温柔的笑:“好。”
两人沿着小道向上走去。暮色渐至,燕子矶上俯瞰万丈波澜,水月皓白,澄江如练。沈兮迟面对这浩渺江河,长长舒出一口气。
“你觉得袁娘子可怜吗?”她问寇淮。
寇淮摇了摇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好可不可怜的。”
“可是”沈兮迟顿了顿,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纵然袁娘子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丧子之痛,便将全天下人的性命都置于危险之中,但她到底会因此堕入地狱道,永世不得轮回。
袁娘子死了,于她自己也许也是一种解脱。沈兮迟想。
那么她自己的生活呢?
好不容易踩着别人的骨血爬上权杖巅峰,却莫名其妙借尸还魂,如今这万里江山似乎也岌岌可危。
沈兮迟看了一眼身边的寇淮——
还有这个身体里潜伏着一只噬魅的男人,似乎还肖想着自己的弟弟。
沈兮迟衷心觉得,她大概是大越有史以来,人生最跌宕起伏的公主了。
她正想借着眼前美景抚平一下内心的愁绪,却听见身后小道上一阵脚步匆匆,尹铭大踏步前来禀报。
“寇大人!兵部刘大人有急事找您!”
刘炳信?
沈兮迟和寇淮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疑惑陡生。
这两日他们都忙于母魉之事,还未来得及去管刘炳信这茬。
那夜晚晴楼中,他不是分明死了吗?
钟山帝王洲(一)()
寇淮递给沈兮迟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尹铭道:“让他过来。”
尹铭领命而去。
沈兮迟低声对寇淮道:“那晚在晚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