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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从观音阁外雄赳赳气昂昂走进的老人,不是沈阿公又是谁?
他身后跟着一身袈裟的玄空方丈,见到瘫坐在地上的沈兮迟,面容慈悲,对着她连道了两声“阿弥陀佛”。
见到沈阿公,沈兮迟心下着实松了口气:“阿公,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阿公走到近前,见到她颈上那一块触目惊心的红色印记,吃了一惊:“兮迟,你果真进了那母魉困境?!”
“嗯。”
“那你是如何知晓破解之法的?”沈阿公惊异同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果然不愧是我沈阿公的女儿,连母魉幻境都破得出来!”
沈兮迟淡淡笑了笑,尽显疲态,“我猜的。”
刚经历过母魉幻境,心力交瘁,如此精神状态实属正常。沈阿公没再多问她刚才的经过,只劝她:“这里有我和玄空方丈,兮迟啊,你还是待在上头,先好好休整休整吧。”
前头刚刚也进来的许谔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地观察这位传说中的沈小姐。
——这位沈小姐长得好看,魄力也有,最重要的是
许谔难得聪明地看向了寇淮。
最重要的是,寇大人似乎很喜欢她。
算啦!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许谔在心中暗下打算,今晚若没有以身殉国,得以平安回府的话,他一定要好好劝他的妹妹,让她好好珍惜眼前人,别再痴迷那些这辈子都不可能够着的东西了。
只见得这位沈小姐十分执拗,不听沈阿公的劝,坚持自己也要跟着下去。
沈阿公劝说无果,微微沉下脸,道:“兮迟,你向来是懂事的,怎么今日如此固执?你既不懂收服母魉的阵法,又不是阳气纯正的童子身,跟着下去也是添乱。”
沈兮迟:“可”
沈阿公打断她:“我不让你下去自然也有我的道理。你可知,如今燕子矶除了这只母魉,还藏着一只夜游女?”
沈兮迟一愣:“夜游女?”
是了!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时她在宝珠阁偶遇窦花阴,正是因为推断出这个消息,才预想大事不妙,急匆匆地赶来燕子矶。经过刚才那一番险境,她现在全身心都被母魉幻境占据,情急之下,竟然连夜游女这事都忘了。
“阿公,难道你是说?”
沈阿公点点头:“母魉要摆阵,没有这只夜游女不行。她一定就在附近。如今我们下去母魉老巢救孩子,你先休整休整,待缓过劲来,便由你去找那只夜游女。”
“可我只有这鬼结绳,应该收不了那夜游女吧”沈兮迟迟疑。
“我哪里叫你收她了?”沈阿公摇头,“我是要你把那夜游女引到此地!”
“引到此地?”
这回,就是连寇淮都不知道沈阿公的用意了。
沈阿公苍老的声音里是满满的自信:“母魉不是要摆八卦阵,强绝天地么?我就让它摆了这八卦阵,看看究竟是它启动八卦阵法的速度快,还是我破这八卦阵法的速度快?”
“——它要强绝天地,堪能最之,我偏要斩断它所有的希望,教它彻底尝尝什么叫从顶峰跌落谷底的滋味!”
燕子矶头月(三十)()
沈阿公气势恢弘;掷地有声;只差没有朝日之光;来衬托他卓然超群的自信。
沈兮迟微怔片刻;随后问他:“阿公;你知道如何破那八卦阵吗?”
她记得百鬼谈上并未提及破解针法之术呀?
沈阿公讪笑一下;摸摸鼻子;道:“我触类旁通,略加想象了一番,想出一个法子;大概是行得通的玄空方丈也同意了,对吧?”
他看向一旁的玄空方丈,试图获得权威人士的支持。
谁知玄空方丈岿然不动;虽然面上依然平和无波;但显然是不同意沈阿公的主意。
沈兮迟对这个太过冒险的方案提出异议:“阿公,你为何非要破除那八卦阵?百鬼谈上已经说过;若要收服那母魉;大可将它镇压在长江之下。长江为古之大江;大可以镇得住这上古邪妖吧?”
“我自然知道此法。但这镇压之法需要的两件法器;我们手上都没有。”沈阿公摇头。
“两件法器?”
“是亡铃和火磬。亡铃用于引出母魉;火磐用于禁锢幻境本体;才能将之镇压在长江之下。”沈阿公意味深长,话中有话,“这两件法器原一直被收于大报恩寺中。直到几年前;熙平令刚出的时候;燕都那头来了陪都卫,连同这两件法器,将大报恩寺中许多圣器都收走了。”
沈兮迟一愕。
沈阿公寥寥几语,轻描淡写,但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年她在举国上下打压佛教,首当其冲便是大越这几所著名寺院。那时她遣陪都卫将这些法器全都收回燕都,封存在国库内,后来便再没过问过了。
当时许多朝臣觐见反对,被她一一驳回。佛道之流最易受人操纵,父皇便是盲目相信那些术士僧侣,弄得国力凋敝,朝纲混乱,引出皇位继承的诸多事端。这等扰人之物,最是留不得。
那时候有人说她如此得罪佛祖,怕是日后不得善终。她不信这些,初听此言,也只是嗤之以鼻罢了。
谁知佛祖有灵这报应竟真的在几年后应验了。
她苦笑一声:“看来,如今只有破八卦阵这一个法子咯?”
“没错。”沈阿公点点头,道,“摆阵时,母魉最为消弱,正是我们一举击溃它的最好时机。若它元气大伤,不消用火磬,便是我的妖鬼奁都能桎住它,然后便可将它镇压于江下。”
事到如今,沈兮迟便也只能答应了。
寇淮就站在沈兮迟的对面,借着朦胧月色,将她面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见沈兮迟闻听罪魁祸首是为“熙平令”后,面上并未有过多波澜,唯一那一抹苦笑仿佛也只是黔驴技穷的无可奈何。寇淮不露声色,只道:“我和沈小姐一块儿去。”
沈阿公巴不得他俩单独待在一起,连声同意:“好,好。兮迟你和寇大人在一块儿,我也放心了。”
今晚的寇淮眼巴巴只往她跟前凑,偏偏又不是他平日里那种不正经的挑拨,实在太过反常。
更何况刚才幻境中寇淮将她万箭穿心,她又险些将他杀死,命运将她高高抛起又落下,血腥的场景还是眼前,她实在无法以从前的心态面对寇淮。
沈兮迟下意识便拒绝道:“不用了,你不会捉妖,到时候可能给我平添束缚。还是我自己去吧。”
“兮迟,你这话就错了。”沈阿公摇摇头,将她的拒绝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寇大人是百年难遇的纯阳体质,他的血有制妖之效。有他帮你,我很放心。”
沈兮迟:“”
她双手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尘垢,淡淡道:“好吧。那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寇淮回话,她便转身,步履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观音阁门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寇淮没着急跟上去,倒是转头问沈阿公:“阿公,你方才为何不问沈小姐,幻境中母魉蛊惑你时所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沈熙,却不知如何开口,也不能开这个口。
如果由沈阿公问出来,却是会好一点的。
“啊,这个啊”沈阿公打了个“哈哈”,避重就轻,“这是幻境,总归不能全信咯。再说兮迟是我女儿,无论变成怎么样,都是我女儿。我也从不觉得她有任何异样。”
这种糊弄的态度,竟摆明了说:你要想知道真相,你就自己去问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去问的。
寇淮拿他没办法,抬头一看沈兮迟已然走远,便没再追问,疾步便跟了上去。
“欸!寇”许谔在后头喊了个开头,想想不妥,还是收了回来。
看寇大人的样子,并不想让他们这个手下们跟着,似乎是想和沈小姐有单独相处的空间。他脑子愚钝,还是不要平白惹人嫌,赶着上去凑热闹了。
寇大人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想到这儿,他便也屁颠屁颠地跟着那十名侍卫,沿着绳子下到架空龛窟。
观音阁偌大后殿中,只剩下了沈阿公和玄空方丈二人。
沈阿公正要效仿许谔也爬下去,却被玄空方丈叫住。
“沈公,你为何要?”
玄空方丈实在想不明白。他们都蛰伏如此之久,只为推动此事循序渐进。命运之石缓缓向前滚动,用不停滞,也没人能拦得住——如今指日功成,沈公却如此心焦,实在令人费解。
沈阿公自然知道玄空方丈的意思。他叹了口气,道:“关于母魉幻境还有件事,我刚才没有说。”
“哦?”
“幻境无所不知,伺窥人心,陷阱环环相扣,只为愿者上钩。”沈阿公语气闷滞,“如此短的时间内,区区一个幻境,是无法诱得一个陌生人去杀陌生人的。若为金钱、为名利,杀人者并未懑怨满怀,并未心甘情愿,杀人也就没有效果了所以我想,或许这幻境还遵循一个杀人法则。”
“杀人法则?”玄空方丈细细咀嚼沈阿公话中意思,“你是说母魉幻境只会蛊惑一个人去杀他的至亲,否则在现世中便没有效果了?”
“没错。一个人在幻境中只有被其至亲杀死,他才会相应地也在现实中死去——这就是为什么母魉会找上我、找上兮迟,却没有找上你、找上刚刚下去的那小子。母魉的目标并不是你们的至亲,自然对你们没有兴趣。”
得,他似乎还骄傲上了。
沈阿公饶有兴致地问:“所以,你觉得母魉在幻境中引诱兮迟去杀的人是谁?”
“不知。”
沈阿公神秘兮兮:“我觉得啊,她在幻境里差点杀死的人,就是寇大人。”
“寇施主?何出此言?”
“你刚才没注意到兮迟上来以后面对寇大人有多别扭?”沈阿公难得耐心帮他分析,“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她防他防得和什么似的!活脱脱就是一只小刺猬。玄空,你还真别说,我没你德高望重,但是我看人挺准的。”
玄空方丈点头认可:“老衲确实也看出点端倪。”
沈阿公补充道:“况且,当年我们拿到的解签语,说的是‘朝日照清流’。我刚才一琢磨,当年我们以为破解困局的关键只在沈熙身上,似乎只对了一半。”
“你是说”玄空方丈顿悟。
熙为光明,朝日便指沈熙——而这“淮”之本意正是最清的水流,对应“清流”,倒是妥切得很。
难道,破解困局的关键,其实是沈熙和寇淮两人?
沈阿公点头,继续解释道:“母魉想要杀兮迟,便蛊惑了我在幻境中动手。因为我和她是父女,自然算得上至亲。那么母魉会让兮迟去杀寇大人,必定也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
“虽然他们现在并非至亲,可你别忘了,母魉幻境生于时间开端,无限蔓延。它不仅知道当下,更能通晓未来。”
“因此,如此推断,在未来,兮迟和寇大人必为至亲。”
玄空方丈一时未跟上节奏:“可是他们并非血脉相连啊。”
沈阿公翻了个白眼,“呵,玄空,我一直说你脑子木,你还不相信。至亲就非得有血脉之亲啦?若是桃园之谊呢?若是伯牙子期呢?若是”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来。
“若是结发为夫妻呢?”
一路上,山林幽深,虫鸣稀疏。沈兮迟沉默不语,满脑子都在想刚才所经历过的三重幻境。
第二重和第三重幻境的目的倒是好理解,那么第一重呢?
在国子监的那个普通的下午,十几年都过去了,孙简都已经死了,那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母魉再现在她面前呢?
她本想问身后的寇淮,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现在时局不明,眼前是幻境或现实还犹未可知——万一这又是幻境,他故意骗自己,将水搅得更混,那她就更想不清楚了。
谁知道寇淮竟先开口搭腔:“沈小姐,寇某有个疑问,不知可否?”
“问。”
“沈小姐除妖捉鬼,日日与鬼怪打交道——寇某很是好奇,不知沈小姐相不相信借尸还魂这种事呢?”
借尸还魂。
静谧的夜里,沈兮迟眼皮猛地一跳,仿佛已被背后那双眼睛看穿,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燕子矶头月(三十一)()
沈兮迟没有转头;声音极低:“借尸还魂啊自然是听说过的。”
“沈小姐可相信此等志怪?”
“自然”沈兮迟顿了顿。
若是从前;对于此等奇闻迷信;她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可如今;她自己身上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又如何能坦荡地说出“不信”二字?
沈兮迟只得给出一个含糊的回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
寇淮的声音里带了点上扬的笑意:“沈小姐;寇某人这两天还有个想不明白的事,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沈兮迟预感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没吭声。
寇淮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像温泉上袅袅升起的胧雾,轻轻将她包裹其中。虽然柔和,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锐利。
“如果有一位姑娘;从小自市井街坊之中长大;从未离开过她熟悉的故土,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在一夜之间对几百里外一位素不相识的官家小姐了如指掌;这是为何缘故呢?”
沈兮迟掌心冷汗涔涔。
完了。他发现了。
——她千算万算;就疏漏了这个小小破绽!
那时她反驳罗芳旖;纯粹是看不惯那女孩矫揉造作的态度;忍不住开口呛了对方几句。
脑子冲动的时候果然会做错事情;她压根就忘了沈兮迟的身份,一个小小平民女,从未离开过金陵城;又如何会知道这个叫罗芳旖的姑娘是宁波知府的女儿?!
不过是一个小小细节;几乎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更可怕的是,寇淮那时候按下不表,此时却将几日之前的旧事重提,乱她心神。
他还这样年轻,当真是沉得住气。
沈兮迟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正脸也没赏寇淮一个,只淡淡道:“我怎么会知道。”
“可我觉得沈小姐应该知道。”寇淮死缠着她不放。
沈兮迟不耐:“你不说她的背景,我又如何知道她的生活环境?也许她身边鱼龙混杂,四通八达,自然有她得知信息的途径,知道这种事也并不奇怪。”
寇淮摇头:“本朝虽民风开放,但那可是百里之外的一位官家小姐。就算再怎么信息灵通,知道她的名讳,也不太合理吧?”
沈兮迟半晌没说话,本来一直在寇淮面前快步向前走,却倏地停下脚步。
害得寇淮差点撞上她纤薄的背。
“寇大人,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她蹙紧眉头,转头看他,“我不喜欢浪费时间,若你有什么话想问,便直接来问我,不要拐弯抹角,你少费些猜疑的精力,我也晓个明白。”
少女的目光清朗透亮,熠熠生妍,此刻带了三分愤懑七分躁郁,毫无戒备,不加掩饰地向他射来。
寇淮挑眉微落,向来运筹帷幄的神色全都消失不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我对不起,沈小姐,我并未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兮迟索性将这个咄咄逼人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你一字一句,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