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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嘉的表现也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他得承认,上一次他轻易地放她离开,这一次不会了。
魏荀大步往前,权公公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了林清嘉的身边时候,对着她轻声说道:“林姑娘请。”
林清嘉小跑数步,跟在魏荀的身后,仰着头说道:“是不是太”太过于兴师动众了些。
许是娘亲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许是她的虚惊一场。
她至今也不知道娘亲与兴庆帝的纠葛是好还是坏,如今兴庆帝与她一同去忠恒侯府,是不是妥当。
他是万人之上的当今圣上,母亲是孀居的世家妇人。
魏荀与她一起去侯府,这样走了一遭以后,是不是除了魏邵和,更多人看破那微妙的暧昧。母亲如何自处?还有没有退路?母亲若是知道魏荀的身份会如何?她是什么想法?
诸多的思绪纷杂,像是被猫儿抓过的线团,理不出一个头。
林清嘉只知道的魏荀要跟着自己去忠恒侯府,额头上急的出了汗水。
权公公睨了林清嘉一眼,主子爷看着温和,若是下定了决心任谁也没法子让他回心转意。
魏荀说道,“如果要与侯府交代些什么,刚刚就应当有人同你说了。”
心尖儿一颤,魏荀的话又让林清嘉揪心来了。
魏荀已经先出了巷子,走在了林清嘉的前面,傍晚金红色的晚霞流泻了一地,也淌在他的身上。心中忽然就安定了下来,无论如何借助他,总是能更好地打探出娘亲的消息。
林清嘉深吸一口气,现在最要紧的是知道娘亲的去处。
小跑跟在了魏荀的身后。
曾家的事刚过,侯府上下正是疲惫,听闻宫里的那位莅临,复又匆匆聚集到了一起。
呼啦啦跪了一地,林清嘉看着魏荀,她知他的身份,但见所有人都跪了一地,心中仍是撼动的。
为什么圣上会与余杭过来的林姑娘行在一处,问的还是林夫人的去处,所有人都把这疑问藏在了心底,就连性子最为跳脱的秦恬曦也是藏住了所有的困惑与不解。
秦安婉一脸病容,特地允她坐着回话,周芸在离开侯府之前,最后一个就是见着的她。
秦安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把所有自己记得的事娓娓道来,“给我看诊过后,林夫人开了方子,她有问我,京都里最好的首饰铺子是哪家,想要打一套头面。”
秦安婉说完了之后,茵雪也应诺着,表明当时确实是这样的状况。
最好的首饰铺子。
是去替自己准备及笄礼?
秦安婉看了一眼林清嘉,便说道:“是不是去首饰铺子耽搁了一阵,林姑娘莫要着急。”
林清嘉勉强一笑,娘亲不爱闲逛,就算是要给她定首饰,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去首饰铺子的路上会经过他们住下的客栈,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吹不去人心头的燥热。
掌柜已经是好几次来问林夫人的去向,本有些不耐,但见着权公公手中的一块儿牌子,那点不耐立即消失,热络地又一次回答了他们。
“当真没有见过林夫人,跟着她的两个丫鬟也没有回来。”掌柜说道,“我们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眼力见儿,我一下午都没有离开,当真是没有见过的。”
客栈没有,最后要去的就是首饰铺子了。
等到了凌轩阁,首饰铺子正要打烊,权公公用了一块腰牌,从未在夜间开过门的凌轩阁点燃了水晶宫灯。
用着大块的琉璃,黑色绒布上的金箔被打得极薄,蝶翼欲飞。蓝宝石打磨得光亮,也不知道匠人用了什么法子,把细小的蓝宝石串成了珠帘。
夜里的凌轩阁有着白日里不一样的美感,各式的宝石在水晶宫灯的照射下发出看熠熠光辉,亮的晃人眼。
这般的美,却没有人去品赏。
林清嘉的手捧着杯盏,等着掌柜把白日里的侍女一一找来。
滚烫的茶水透过薄薄的胎瓷壁把她的指腹都烫得有些发红,林清嘉却浑然不觉。
一位位侍女都不曾见过林夫人,魏荀的眼底也有了焦急之色。
“这位夫人,我是见过的。”
忽然就有了转机,有人见过周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身上,她有些紧张。
林清嘉温声说道:“你莫要紧张,同我说说当时是个什么状况。”、
小姑娘点点头。
昌德堂()
小姑娘虽说点头;仍是小心翼翼地站着;甚至不敢看权公公。
林清嘉也知道;此时的权公公委实让人惧怕。
权公公坐在上首;手指微翘;动作带着寻常男儿不曾有的柔;但没有人敢取笑他;只因为他穿着的是宦服。
去了客栈没有周芸的消息之后,天幕已暗,若是魏荀再不回去;只怕惊动的人太多。一月之中有两次的私服外出,已经让宫里头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魏荀就算是心里头不愿;也终于回宫;留下了权公公跟着林清嘉一行。
按照魏荀离开之前的吩咐,权公公高调行事。
换下了不起眼的青衣;此时权公公穿着的青色的宦官服;窄袖的花纹繁复;隐隐有暗光流动。胸前绣着的仙鹤翩跹;赫然是二品的御前行走的总管太监。
权公公的这一身宦服已经让人心惊;最让人心惊的就是腰间配刀的御林军,身子不动;心走的时候才能够听到盔甲的摩擦声,红缨在夜光之中像是鲜血那般红。
“你别怕。”林清嘉的声音更柔和了;“那位夫人是我娘;我心中担忧她,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小姑娘看着林清嘉,点点头。
她年纪小生的一团稚气,声音也是娇嫩,“我是刚来的,跟着如意姐姐一起。”歪了歪脑袋,悄悄看着旁侧一位年龄稍长的侍女。
小姑娘的话让那位姑娘吓了一跳,林清嘉一行声势浩荡,尤其是此时权公公睨了她一眼,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绞尽脑汁去想也没有见过这位林夫人,声音里带着颤音,抖得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我没见过。”
“因为是临近晌午,店里头没什么人。”小姑娘小声说道,“就我一个人守着。”
这般一说,诸人都知道这位如意躲懒了,如意涨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如果是寻常,掌柜的定然会训斥如意,这会儿赔着笑,对新来的那位小姑娘说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这位公公。”
“这位林夫人是个利落的性子,看了三件之后,就定下了一套头面,还没有付出定金,就出了一桩事故。”那小姑娘说道。
“什么事故?”林清嘉问道。
“她是一位女大夫是不是?”小姑娘不答反问。
“正是。”林清嘉点点头。
“那就是了。”这位小姑娘说道,“今个儿街面上出了一桩血案,有人拿着刀砍人。”
林清嘉的心跳漏了一拍,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权公公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杯盏与杯碟发出了清脆的相碰之声,“怎么回事?”开口说道。
“不是说砍得是个小姑娘吗?”掌柜急急说道:“这和林夫人有什么干系,你这孩子”
侍女被掌柜的话吓了一跳,就不再说话。
林清嘉见着她被掌柜吓到,就开口说道,“是不是我娘出去救人了?所以你才问她是不是个大夫?”
小姑娘想了想,点点头。
林清嘉追问道:“她没被人伤着罢。”
小姑娘摇摇头。
林清嘉刚松一口气,就听着小姑娘说道:“我不知道。”飞快地看了一眼林清嘉,小声说道:“铺子里头没有人照看,我就没出去看。”
林清嘉抚着胸口,一惊一乍的让她心口都泛着疼了。
“你也不知道出去看看!”掌柜的训斥。
小姑娘的面色有些委屈,只是不敢说话。
林清嘉面色难看,仍是开口,“也不怪她,店铺里的事重要,这样大的事,肯定有其他人注意到了,不知道诸位有谁清楚?”
权公公见着林清嘉的模样,眉峰皱起,“这朱雀大街上伤人的事,知道的都说出来。”
“林姑娘放心。”那位叫做如意的姑娘忽然开口说道:“应该说不是砍人,而是用剪刀戳人。那人被人制住,只伤了他的女儿,如果要是当时帮忙的那位女大夫就是林夫人,那她应当是没事的。”
如意的话像是一个引子,众人纷纷说了起来。
“如意说得没错,我也听人说了,最后只祸害了他女儿,应当是没有伤到大夫的。”
“我认得衙役,说是把人送到了医堂里头去。幸而有女大夫处理的及时,要不然只怕命都保不住。”
“是不是还夸那大夫的心善?说那女大夫的胆子大?原来那就是要找的林夫人啊。”
众人的言语之中,林清嘉只觉得头脑昏沉,青色的血管之中血液涌动,鼓动撞击让她的太阳穴都隐隐作疼。
右手掐着左手的虎口,林清嘉靠这个法子提神,艰难听着这血案。
这是住在尖儿胡同的一户铁匠,平日里好酒,喝醉了就爱打媳妇,妻子被他打得卷了铺盖偷偷跑走了,就连孩子都不要了,铁匠发了狂,就要打自家女儿,女儿跑得快,他追上了之后,顺手操了布庄的剪刀,生生用剪刀戳了好多下,让这小姑娘出气比进气多,地上的血流的骇人。
周芸做了急救,最后送到了医馆里,后面的事她们就不知了。只知道周芸在其中起了大作用,若不是周芸,这小姑娘只怕当场就没了。
但去了医馆之后,周芸去了哪儿,就没人知道了。
凌轩阁这里就暂且搞个一个段落,接下来要去的就是的昌德堂。
昌德堂,这名字听着依稀有些耳熟。
林清嘉还没想清楚这昌德堂是在哪儿听过的,就听到权公公说道,“林姑娘,问的差不多了,我们走罢。”
“是。”林清嘉点点头,跟着权公公出了凌轩阁。
想到刚刚说昌德堂是京都里头最大的药房,许是在路上见过的,不再深想。
夜风吹着,披风被扬起,林清嘉被风吹的有些头重脚轻。
跟着娘亲久了,林清嘉知道自己只怕是着了凉,只怕要发热了。
“是不是现在就去昌德堂?”林清嘉说道。
“是要去昌德堂,不过林姑娘就不必去了。夜也深了,林姑娘先回客栈罢。”权公公含笑说道。
“可是”
权公公开口说道:“陛下吩咐的事,奴才自然会上心,还请姑娘放心。”
林清嘉说道,“我不是不放心公公,只是那是我娘。”纤细的手指搅着披风的系带,她的眉心蹙而不展。
权公公说道,“林姑娘已经忧心了许久,心力交瘁,只怕这会儿不舒坦的很。昌德堂那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总不能等到找到了林夫人,自个儿又病倒了罢。那林姑娘到时候就要让林夫人忧心了。”
林清嘉一阵沉默。
权公公说道:“不管昌德堂是个什么状况,林夫人从昌德堂出来又去了哪儿,总是能有法子查的分明。”
“那我在客栈里等着公公的消息。”林清嘉最终行了一礼。
权公公侧过身子,怎敢受林清嘉的礼?
手抬起,指了两人,“送林姑娘回去。”
“是。”那两人拱手。
御林军亲自护送着回到客栈,跑堂打着瞌睡,见到了御林军的盔甲,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手脚都有些发凉。
两人送了林清嘉之后,很快就转身离开,那跑堂也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好奇地频频看着林清嘉,又不敢多说些什么。
御前太监的腰牌,御林军
一次又一次地询问林夫人还有两个丫鬟的去处。
掌柜还有跑堂牢牢记住这客栈之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林清嘉了。
卸了钗环,林清嘉躺在床榻上,见着绿衣也是一脸疲惫,“你也早些休息,让苒儿来就好。”
在离开姑苏的时候,除了绿衣,还带的丫鬟就是苒儿,平日里林清嘉用绿衣更多。
“我力气大。”绿衣说道,“我给小姐按捏一下,睡得更好一些。”
林清嘉拗不过绿衣,就由着她按捏。
绿衣的力道不轻不重,林清嘉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慢慢放松,脑中渐渐陷入了黑暗与混沌之中。
有女子的娇笑声响起,“宝如姐姐家里头是行医的,如今京都里头最大的昌德堂就是宝如姐姐家的呢。”
昌德堂
宝如姐姐
宝如姐姐是谁?
林清嘉还没有把宝如姐姐想的分明,只觉得浑身酸软,意识完全堕入到了黑暗之中。
周家()
周家
周芸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脖颈说不出的疼痛。
想要伸手揉一揉自己的脖颈;周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缚在身后;粗糙的结绳死死绕在她的手腕上;麻绳的绒刺扎得她手腕有些发疼又有些痒。
周芸低头;双腿也被人绑缚;她侧身躺在一张架子床上;身上还被人盖了一层薄被。
口中被人塞了一团破布,让她无法开口。
脑中的意识昏沉,周芸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的境地。
她是对着墙面的;双腿蜷着,不知道被捆了多久,双腿有些发麻。
慢慢伸直双腿;周芸等到不发麻了;转过身子,就见到了同样被捆起来的枳实与桂枝。
眼底满是错愕与迷茫;不知道此时是个什么状况?
眨眨眼;泪水的润泽让她的眼舒服了不少;周芸打量着这个房间;这房间干净整洁;看上去,房间里充斥着淡淡苦涩的味道;这是炮制药材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让她脑中的空白被填充,她渐渐想起来了事情发生的始末。
在朱雀大街的凌轩阁里头;听到了有人受伤的消息;她就赶了出去。
那手持剪刀的壮汉被人制住,地面上有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躺着,双手捂着腹部,血浸润了衣衫,从她的指缝里淌出,滴答落在地面上,红得触目惊心。
小姑娘伤的太重,附近也没有合适的医馆,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只怕这小姑娘当即就会命陨于此。救了那小姑娘之后,她与小姑娘一起到了昌德堂。
坐堂的老大夫与她论起了医术,那位坐堂大夫见识确实不凡,与他说了一阵,因救人的时候已经耽搁了一段时候,就想先回去。
从昌德堂的侧门离开,刚走了几步,脖颈一疼,整个人就倒地。
周芸艰难地坐起身子,薄被从她的身上滑落,她焦急地看着窗。
流泻在地面上的一道斜斜金红色的光提醒着她,此时大约是日头西沉。
她从忠恒侯府离开,至少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女儿是不是也回了客栈,发现她尚未回去?嘉嘉是不是心中惶惶怕着。
周芸的心中一揪,抑或者是这事因为嘉嘉所起,先掳走了她,更要紧的是针对她的嘉嘉。
眼眶一热,周芸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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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后院
一人抱不住的合欢树枝叶繁茂,生的郁郁苍苍。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绿叶被金红色的晚霞缀着,像是枝头盛开簇簇红彤彤的花。
见着这样的景致,小丫头都会行得慢一些多看一眼。
周宝如原本是最爱这景致的,此时没有一丁点的赏景的心思,在原处来回走着,等着兄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