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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他惜字如金的一个字眼,让陆良明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髹。
半晌后,陆大少爷终于敲着酒杯,缓缓打量着他,“我说,你这是舍不得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说过想她。这五年,甚至没去牢里探望过一次。”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发现,其实你不是因为恨她,而是从心里抵触这个念头。”
霍霖深蹙了蹙眉,有些抵触他的话。
可耳边依旧回绕着陆良明淡淡的言语,“其实你是在害怕,害怕见了她。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不受你控制的……”
男人猛地墩柱,手指僵在半空,像听见什么不可相信的话。
他愣在那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后来很久,霍霖深想起这些,才方觉世事变迁的无奈。
或许陆良明说的对,他害怕把渊渊给了许欢,怕亲手切断了与她最后的联系。
他突然放下酒杯,透明玻璃上映出他有些泛红的眼眶。
他仿佛能在里头看见许欢的模样。
于是顾不上满身的酒气,迅速朝外面走去。
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些。
黑色路虎从偏僻的道路驶向远方,避开了可能被查岗的地方。
霍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渐渐靠近的宅子,心里的念头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许宅外有车。
银白色的宾利,红城虽不多见,但拥有的人也不少。
他正待下车,却不料眼角余光突然看见车牌上的字母,b?
红城是省府,向来是a,b、是风城的车。
……
“尹夫人,这些事主要还是得看他们。我们也只能帮帮忙撮合撮合而已。”
许家明在客厅招待尹夫人。
后者已是第二次到许宅,如今见着了许欢,又多了些心思。
许欢只当全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在打过招呼之后便走到院子里。
男人隔着铁门,瞧见了那道身影。
许欢站在树下,漫天星光都洒在她身上,莹白的脸如今瞧着竟像覆了层层星光,格外迷人。
他心里头火烧火燎的,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只想这么朝她过去将那柔软的身躯抱入怀里。
可下一刻,身后有灯光照射过来,一辆银色汽车迅速从他身侧驶过,最终稳稳当当停靠在许宅门外。
下来的人,是尹清明。
他四下扫过,便瞧见站在一旁的许欢,而后立刻朝对方走过去,又小心替她遮挡那几缕凉风。
“尹医生,这么晚你怎么会来?”
“我妈来了你家?”尹清明有些着急,探着头朝里头望了望,确定没有瞧见出什么大“事故”之后,才将一颗心收回肚子里,“她没为难你吧?”
许欢摇摇头,瞧着他着急担忧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没有。再说就算为难了我,也不会发泄到你头上,你紧张什么。”
“这不是都为了我的事么。上回家里非要找人相亲,我说漏了嘴,他们就知道了。”
尹清明小心翼翼看了许欢一眼,确定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
厚实温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
许欢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抽离,可也不知是因他的目光太过干净诚恳,抑或是顾及家里父亲的面子,终究将手留在了他掌心里。
“抱歉,我不该随意把你牵扯进来。待会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劝她,不会再让她过来了。”
许欢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没有止住,在路灯下明媚又迷人。
他总还如年少时那样迷恋她,对许欢的感情也从未有过任何迟疑。
于是下一刻,突然冲她开口,“许欢,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考虑什么?”
“我妈现在在说的事、结婚的事……虽然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尹家的产业我还没有继承下来,确实比不得别人。但、至少我会真心待你。”
许欢忽然就愣住了,视线从尹清明的脸渐渐往下,最后落在自己被他捂在心口的手上。
她或许是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真诚而干净的目光看着自己,从未听见这样见到过这样简单却诚意十足的表白。
一时间,竟忘记了将手抽回去。
她摇摇头,算是回应。
不远处黑色汽车内,男人的手指攥在方向盘上。
修长的指尖将方向盘整个圈在掌心里,凸起的骨节处处是青白之色。
若是有人在这里,定能看见男人紧绷着的下颌线条,以及被狠狠咬紧的牙关。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望见两人亲密挨靠在一起,许欢的手约莫是覆在尹清明心口,而那张莹白的脸上,始终是笑容……
他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从心口烧到了头顶。
火焰越来越大,最后让他也不知怎么的只想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然而在他行动之前,屋内却又有了动静。
陆良明和梁孟音偕同一名中年女人,从客厅走了出来。
几人互相说了些话,便都走到屋外。
许欢和尹清明,立刻分开。
然而另外那几人,还是笑了笑。
霍霖深隔着那么远,都能感觉那笑容是暧昧。
此时最前方那辆银白色的车上有司机,在中年女人的交代下已经提前将车开了回去。尹清明和那中年女人则朝后面那辆走来,霍霖深才得已看清楚。
原来,是风城尹家的那位。
他骤然眯起眼,瞧着许欢和尹清明站在一旁,而尹夫人和许家明握手寒暄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久之后,尹清明终于和尹夫人一起离开。
整个院落外,安安静静的。
许欢回去的时候,走在后头。
天色确实不早了,王叔如今年纪大了已经早早去休息。
她把铁门关上,正好落上锁……
可忽然间迎面罩下一道黑影,将她全身牢牢覆盖住。一双有力的手掌从铁门外探进去,握紧了她的手。
“你!”
她惊诧万分地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深黑的眼,“你怎么在这?”
“那尹清明呢,他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男人不答反问,半眯起的眼眸里,透着些复杂的意味。而那话说出口,除了疑惑之外,更像是质问。
许欢挣扎了下,手腕还是被他握住,即便隔着铁门他进不来,自己却还被他困在这里。
“不肯说,嗯?”
她扭动着手腕,顾不上可能带来的疼痛,非要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控制中抽出来。
霍霖深只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可用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小。到后来两人手腕相接那处,已经传来火辣辣的刺疼感。
“我没必要告诉你。”
她却还不肯听话将门打开,或是乖乖回答他。
“许欢……”
他开口,声音低低哑哑的,力度也松缓了些。
许欢立刻抓住了机会,从他的钳制中退开……
“虽然不知道霍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但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落,她连瞧也不瞧他一眼,便已转身。
男人一手握在铁门栅栏上,摇晃了几下,于是在静默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声响。
随后他漠然掏出手机,“文鹏,查查看尹夫人最近为什么来红城。”
“阿?大概是因为她儿子吧?最近尹夫人在找自己儿子这事已经传遍附近几座城市了。”
“找儿子能找到许宅,嗯?”
“许……许宅?”
文鹏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戒慎地开口,“我明天就吩咐下去。不,我现在就去,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挥手赶走了想招呼自己喝酒的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跟着霍霖深这么多年,他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这一点倒是没漏下。
直到文鹏乖乖去办事之后,霍霖深才终于放下手机。望着许欢已经走远的身影,神色复杂。
——————————
几日之后,红城迟到许久的暖春,终于来到。
街道上处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景象,早早开了的花红遍了整座城。
大街小巷里,都是踏青的人群。
陈羽姗的模样显得有些特立独行,那张憔悴的脸哪怕是放在大众面前,怕也没有人相信她是昔日的陈二小姐。
她来到一个偏僻的处所。
外面戒备森严,“戒毒所”三个大字高高挂在门上。
樊耀云就在这里面。
她早该来一趟这里的,可又生怕被人猜到霍渊渊的绑架事件与自己有关,因此对樊耀云避之惟恐不及。
手机在此时突然响起,她小心翼翼拿起来,四下看了看才接通,“别耍花样,进去让他打电话。羽姗姐姐,如果你想趁机跑出去,死了可别怪我。”
陈羽姗浑身哆嗦了下,四下到处看,却依旧没有发现吴萧楠的身影。
“看什么,还不照我说的话去做!”
“我知道,我会去做的。”陈羽姗早已是惊弓之鸟,近段时间她实在是被摧残得厉害,如今哪怕是听见吴萧楠的话便已觉恐惧。
“要不是霍霖深全城搜捕我,你以为这点小事还需要你出面?陈羽姗,这可是你赎罪的大好机会。你害死了云姗姐姐,至少要为她做些什么吧。”
陈羽姗几乎崩溃,咬着牙解释,“我没有。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才信,陈云姗不是我杀的!”
她曾无数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因为陈云姗无论样貌才华事事都在她之上,甚至连她喜欢的男人,都喜欢上陈云姗。
她是想杀了陈云姗,但还没来得及下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啊!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公式化的声音,陈羽姗只能放弃解释,乖乖朝戒毒所里走去。
……
许欢在那天下午接到了电话,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难以辨别的沙哑声音。
“欢欢姐,是我。”
樊耀云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月,毒未戒掉,模样却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他拿着电话,按陈羽姗授意的话,一字一句开始说,“我最近太难受了,他们变着法子折磨我。”
“小云……”
“毒是戒不掉的,太深了。”
“我想我快熬不下去了,最近总想起我们小时候的日子。想起你领着我在院子跑、去学校里上课、去跟人打架……”
许欢如何不会回忆那些日子,日日无忧虑,时时不扰人。
“欢欢姐,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他说完便放下电话,一双眼眸早已浑浊不堪。
那段话大多都是事先编好的,可唯有最后那几个字却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的确想她的,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她。
然后亲手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如今的自己有多痛苦,让她也亲自感受这滋味!
“都按你的要求打完了电话,羽姗,你不陪陪我么?”樊耀云舔了舔嘴唇,直勾勾盯着她。
陈羽姗自是不愿,找了个借口便要搪塞离开。
可樊耀云如今已是半疯的状况,二话不说就将她扯了过来,手一抬将她裤子扯下,毫不客气地就凑了上去。
“樊耀云!”陈羽姗被他压在桌上,只能尖叫一声,却来不及反抗。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这间房子之外,有人正打量着这边。
一阵强烈的羞辱感从心底升起,让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可樊耀云,却早已食髓知味,一时半会还不肯放过她,只靠在她而后轻声说道,“你刚刚塞了很多钱给他们吧。既然是你交代的,就放心,不管你怎么叫,他们都不会进来的……”
她本就是以樊耀云的女友身份进来探望,又神秘兮兮塞了一大笔钱给他们。请他们不要打扰。
如今樊耀云对她做这些事,竟没有人出现……
陈羽姗狼狈不堪。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她才全身疼痛的离开这里。
她几乎还能嗅到自己身上传来的味道,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洗干净自己。
出去时,旁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格外怪异。
刚离开不远,角落里便窜出一道黑影,将她拉了进去。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吧。”
“嗯,许欢会来的。”
吴萧楠嘿嘿一笑,指尖勾着她明显被人咬出伤口的下巴揉了揉,“真不是我说……你啊,真贱。”
和云姗姐姐,没法比。
陈羽姗哆嗦着不敢反抗。
下巴破损那处被他用力揉搓着,已经被撕掉了一整块皮。
疼得直抽凉气,却只能小心翼翼求着他,“小楠,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嗯哼,可以呀。你回去吧,回去等着我,等我去找你……”
闻言,陈羽姗蓦地瞪大眼睛,“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他垂眸,拎着一个状似琴盒的东西,面无表情朝前走,“自然,是还没有玩够你。”
……
陈二小姐在消失一个多星期之后,突然出现。
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回到家里半个小时之后,便早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浓艳精致的面容,和那总带着的高雅的气质。
霍霖深接到电话之后,便径直赶了过去,直觉告诉他,陈羽姗的消失极不简单。
可到陈家之后,陈羽姗却只干净清爽地坐在客厅里翻看杂志。
红颜的唇偶尔吐出细细笑声,乍一看,还有些岁月静好庭院无惊的意味。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见霍霖深站在那。
“霖深。你特意赶过来了么?”
霍霖深冷眼打量了她一遍,淡淡“嗯”了声,“这几天去哪了?”
“哦,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躲起来安静了一段时间。”
“你别听别人胡说。以为我被绑架了什么的。”
男人挑眉,渐渐走到她面前,“既然想躲起来,怎么不听话出国去。”
“那是、因为这里更熟悉呀。”
男人却很明显地不相信她,随意扬起手,便扣住她手腕。
还带着温热的指尖触碰上去,在陈羽姗惊喜又紧张的情绪下,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露在外头,上面却有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陈羽姗脸色大变,想把手收回来。
可霍霖深紧紧扣着,她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抽不走……
“说,吴萧楠在哪里?”
这个名字一出现,陈羽姗整个都紧张起来。
她如今早已是惊弓之鸟,几乎是听见吴萧楠的名字,便全身僵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吴萧楠,我、我不认识。”
“不认识?以前他可是云姗的小跟班,云姗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你倒是跟他不熟,因为他偏偏又十分讨厌你。”
霍霖深渐渐蹲下身体,眼眸落在她颈侧。撩起垂落在她脖颈处的发,瞧着上边明显的印记。
“好好说,乖。”
他还哄她。
可陈羽姗哆嗦着,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收了起来。
谁都知道,霍霖深从不哄人。
除了陈云姗之外,他甚至不曾对哪个女人低声下气过。
从小到大,谁敢忤逆他?
“霖深。”
“嗯,听话,好好想。”
陈羽姗望着他带笑的眼眸,可却没有感到任何温柔。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因而更知道当霍霖深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
“在、在花荷路,租了一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