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瘐涵想到了什么,转身到了他面前,笑咪咪看着他,“阿父,您方才可是话里有话啊。”安东将军被瘐涵点破,不好意思了,“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瘐涵淘气的笑,“阿璃虽没有明着告诉我,不过我也看出来了,表兄对阿令是不同的。阿父你说,这回他不避嫌疑,联合朝中大臣向陛下上书,是不是有意讨好阿令啊?还有,姨母那样的性情都要特地为阿令举办一次盛会了,是不是姨母也喜欢阿令?”
“我女儿真聪明。”安东将军欣慰。
他又觉得欣慰,又有些下气。唉,阿敏这孩子都能看清楚的事,为什么公主就是不明白呢?
安东将军方才被乐康公主吓住了,以为瘐涵真的喜欢上了十三郎,所以什么事也顾不上,先来瘐涵这里打探虚实。见瘐涵很清醒,他便放心了,“阿父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了。”瘐涵忙伸手拉住他,讨好的笑,“阿父,您手头宽裕不?阿令封了县君,是件大喜事,我想送件贵重些的礼物,可是我平时把钱都花光了,又不想跟阿母要……”安东将军溺爱的笑,“有,有,我宝贝女儿要用钱,阿父怎会没有?”答应瘐涵让她到外书房拿钱,自己随意出去购置礼物。
瘐涵高兴的向他道了谢。
从安东将军手里拿到钱之后,瘐涵约了桓昭逛街市。
两人在珠宝店看来看去,瘐涵比较中意一顶由红蓝宝石和珍珠等镶嵌成的金步摇,桓昭同喜欢一对通透明净的琉璃耳珰,分别让伙计包了起来。
“会不会俗了一点?阿璃,要不咱们送古琴这一类的风雅之物吧?”瘐涵有些犹豫。
“已经有了。”桓昭笑道:“阿兄搜罗来了绿绮古琴。”
瘐涵倒吸一口凉气,“汉代名琴,失传已久,被表兄找到了?”
桓昭笑着点头。
第124章()
桓大将军昂藏英武,十三郎清隽秀逸,父子二人风格迥异,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寿康公主今天神色很和悦,看到十三郎冉冉而来,她目光更温柔了,“范娘子,犬子陪他阿父一起来了,你不会介意吧?有令爱在,十三郎应该得到你的允许,才应该出现的。”范瑗落落大方,“公主殿下客气了,大庭广众之下见面,何等磊落,不妨事。”寿康公主笑意愈浓。
瘐清已经出阁,成了刘家妇,这时挽着妇人的发髻,远远望着高台上的任江城,整个人已经被嫉妒、怨恨等种种情绪折磨得痛苦不堪。这个宣州刺史府里最不起眼的任八娘、这个原本她看不上眼的任八娘,现在成了寿康公主的新宠、成了建康贵族们争相一睹芳容的名人,她以后是县君了,她有爵位了,这个爵位还是十三郎联合朝臣上书陛下为她要来的……十三郎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
瘐清肝肠寸断,她的妹妹们也好不到哪去。瘐五娘、瘐六娘以至于瘐十五娘等人见到如今的任江城意气风发,一枝独秀,备受瞩目,难受得眼睛都红了。凭什么啊,明明建康城是注重家世和出身的,任家和瘐家相比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但是任八娘居然比她们这些瘐家女郎还强了!这是什么事,还有没有天理啊。
桓大将军和十三郎父子二人到来之后,她们的怨气更是到达了顶峰。
桓大将军和十三郎过去向任江城道贺,并送上了贺礼。桓大将军送的是珍贵罕见的八卦布局古棋谱,“这棋谱中盘攻杀强悍。如在急流里行舟,蓦然间峰回路转,错综复杂,厮杀激烈,你会喜欢的。”十三郎送的却是古琴,这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看上去如绿色藤蔓缠绕于木上,古雅而神秘,“绿绮古琴,送给林山君赏玩。”
绿绮?瘐清、瘐五娘等人差点没晕过去。绿绮啊,汉代名琴,司马相如曾经以此琴抚“凤求凰”向卓文君表达爱慕,十三郎他……他不会当众抚琴,凤求凰吧?
第125章()
她短短时间内见了太多的人,自己还没觉着什么,寿康公主却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天。”范瑗也心疼,“阿令脸色好像有白了。”说的任江城一笑。她伸手摸摸自己光滑细腻的面庞,笑嘻嘻问道:“白了么?我自己却是不知道的。”寿康公主仔细看了看,“坐下歇着,若有没见过的长辈,改天再见也是一样的。”范瑗赞成,“公主殿下说的是。”任江城虽然觉得自己精力还很充沛,不过寿康公主和范瑗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乐得从命。
桓昭和瘐涵、王湘一起笑吟吟走过来,“说句老实话,在长辈身边正襟危坐不叫歇息,和我们一起游玩那才是浑身轻松呢。阿母,范娘子,这话是阿兄说的呢,他陪外叔祖、光禄大夫和阿父在看山楼小坐,虽是小坐,却半分不敢懈怠,很拘束的。”寿康公主微笑,“我一时倒忘了这个。”转过头看着范瑗,客气的和她商量,“让阿令到园中散散,自在游玩,如何?”范瑗含笑点头,“甚好。”握着任江城的手替她理理鬓发,温声交待了几句话,让她和桓昭等人一起走了。
桓昭对寿康公主府自然是最熟悉的,挑了在一处小山之上风景优美又幽静的亭阁,舒舒服服坐了下来。这里视野宽阔,满目青翠,空气又很清新,亭阁旁边还有清澈可以见底的小溪流过,山花烂漫,颇有山野情趣。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任江城愉快吟起东晋诗人陶渊明的诗句。
“可见方才有多拘束了。”桓昭和瘐涵一起可怜她。
王湘年纪虽小,却很机灵,甜甜叫任江城做姐姐,“阿令姐姐,你生的太美了,眼睛像星星,嘴唇像花瓣,我一见就喜欢你了呢。你还会射箭,会骗人,可真好,骗了两座城池,自己做城主……”她话还没说完,桓昭和瘐涵一起笑喷了。
第126章()
“你打算怎么求证这件事啊,我能旁听不?”任江城虚心请教。
“你想旁听么?”桓广阳有些意外,“这件事有可能会……”
他沉吟未决,露出踌躇之色。
桓昭一边弯腰戏水,一边偷眼看过来,见她那平时面对外人如冰山一般的阿兄此时眼角眉梢写满了温柔和关切,不由的暗暗称奇。咦,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便会是这样的么?
“有可能会很残忍,或是很令人难堪,是么?”任江城微笑,“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介意的。”
她自信满满,面容光洁,眼神明亮,桓广阳看着这样的她,唇角不知不觉便翘起来了。
多么阳光明媚的女郎啊,心胸如此豁达。
“好,我想办法。”桓广阳温柔点头。
桓昭见他两颊晕起霞色,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不禁低喟一声,转过了头。阿兄,你傻的简直不能看了,知道不?你今年是二十岁啊,又不是十二岁……
“阿璃,走了。”任江城呼唤她。
桓昭忙站起身,“来了,来了。”笑着到了任江城身边,“那个,水很清,很好玩,阿令你要不要也玩一会儿?”任江城笑着摇头,“不要了,时候不早了。”桓昭不好意思的笑,“对,时候不早了。”携了任江城的手,和桓广阳告别,要往石拱桥上走。才走了两步,桓昭发觉桓广阳低头看她的手,似有嫉妒之意,忽然生出促狭之心,松开任江城一溜小跑到了桓广阳身边,淘气的冲他挤眉弄眼,“阿兄,我替你亲近亲近她,也差不多就等于你亲近到她了,对不对?你可以欣慰了。”眼看着桓广阳面颊一点一点变成可疑的酡红,羞态可掬,桓昭才算是满意了,笑嘻嘻的跑走。
“有什么好事啊,阿璃你高兴成这样?”任江城见她快活的快要飞起来了,不解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桓昭挽起她的胳臂,笑靥如花。
她越想越高兴,回过头冲桓广阳做了个鬼脸。
桓广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脸色愈红。
瘐涛手持横笛沿着湖畔慢慢走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惨白。他的笛声没有吸引到她,桓广阳的琴声却把她招来了……方才她一直在这里么?他们说了些什么?
任江城纤丽妍媚的身影渐渐消失,桓广阳依旧站在水岸边,久久不肯离去。
瘐涛眼神暗淡无光。走了,她走了,那曾经痴恋于他的少女,现在眼里根本没有她了……
桓广阳耳目聪敏,但是今天似乎迟钝了些,瘐涛快到他身边的时候,才蓦然发觉。
“表兄。”“阿放。”表兄弟二人客气的颔首示意。
瘐涛看到桓广阳身畔的古琴,瞬间明白了什么,又酸又痛,“表兄方才在这里临流抚琴,可吸引到了金凤凰?”桓广阳淡声道:“任何有关她的事,若不经她允许,我便无可奉告。”
“如此。”瘐涛脸色更白。
他听桓广阳的话意,俨然和任江城已是非常亲密,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心里便好像喝了两坛子山西陈醋似的,酸溜溜的,又好像迎头被人痛击一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曾经为他痴狂的少女,现在和他没有一点相干,他成了多余的陌生人……
有护卫快步过来小声跟桓广阳说了句什么,桓广阳便道了“失陪”,携起古琴,飘然去了。
瘐涛独自在青石上坐下,对着清澈的水面发起呆。
乐康公主跟他提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回事,说“小事一桩”,直接便应下来了。想想在宣州时她对他的痴迷和爱恋,他觉得他只需勾勾小拇指,她便会明知飞蛾扑火明知是毁灭还会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了。可是,今天他吹了许多的笛子,无限的情意尽在不言中,却根本没有见到她的面。
瘐涛低头看着自己的水中的倒影,顾影自怜。
善变的女郎啊,说变心便变心,说翻脸便翻脸,春天时还是痴情一片热情似火,秋天时便弃置如秋扇了……
这天寿康公主府的宴会非常圆满,宴会结束之后,直到所有的客人都告辞了,任江城和范瑗方才离开。
寿康公主亲自将她俩送出门。
桓昭更是依依不舍,执手相送,又再三叮嘱任江城常常过来。
陵江王和任平生有事先走了,寿康公主便命令桓广阳护送她们母女二人回去。范瑗客气了几句,见寿康公主并非虚客套,是实心实意的,也就没有拒绝。
第127章()
桓广阳觉察到她不对劲,握紧她的手掌,温柔看着她。
“我没事。”任江城勉强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道。
两人正在互相凝视的时候,却听下面“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忙同时向下面看过去。
这一看任江城真是魂飞魄散,原来是陵江王忽然昏倒,重重摔在了地上!而任刺史这时面露凶色,腾的站起身拨出陵江王身上的宝剑,寒光闪闪,对准了陵江王的咽喉!
“你拖延着他,我下去!”桓广阳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的起身,向楼下奔去!
“祖父!”任江城眼看着任刺史扑剑欲刺,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你不要一时冲动做下傻事,你想想任冬生、任荣生,还有任周、任召这些人,你若一时糊涂,他们全都要跟着你陪葬!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难道连子孙也不顾了么?”
任刺史忽然听到上方传来少女娇柔又清亮的声音,大为惊恐,不由自主的仰起头往上看。
狡诈、恐慌、阴险、凶狠、邪恶、毒辣等种种神色交织在他脸上,令得他好像魔鬼一样,丑陋之极。
“祖父,是我啊,您认出来我了么?”任江城脸趴在洞口,殷切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任刺史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桓广阳自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入,到了他身旁!任刺史听到风声,急忙挥剑相向,口中喝道:“谁?”桓广阳道:“在下桓十三郎。”任刺史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自报家门,顿时呆住了,桓广阳轻轻巧巧从他手中取过宝剑,“任刺史,您是文官,不擅长使剑,剑在您手中怕是会伤人伤己。”一声轻笑,宝剑回鞘,将地上的陵江王扶了起来,柔声呼唤,“外叔祖,您醒醒。”
任刺史面色阴沉退到桌案旁,拿了一个花瓶,双手背到身后。
任江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热泪盈眶,起身飞奔下来。
桓广阳可以破窗而入,她却没有这个功夫,踹开门,从大门进来,“我翁翁怎样了?”桓广阳皱眉,“那天他在我书房也曾经晕倒过,情形和这个有些相像,应该是旧疾复发。”任江城当机立断,“我马上叫人。”她起身正要向外走,又回过身,“十三郎,防着他些。”她虽说的隐晦,桓广阳却是心中明了,点头道:“我明白。”
任刺史阴冷的连连笑了几声,“好啊,我的孙女和我的儿子一样,向着外人,也不向着我啊。八娘,你是防着祖父呢,对不对?哼,我自宣州外道而来,你和你阿父不来迎接,不来向我请安,反而像防贼似的防着我,这便是你们做晚辈的孝道么?”说到后来,他已是怒目圆睁,声色俱厉了。
任江城面带憎恶,“想让人尊敬你,爱戴你,请你先做一个值得别人尊敬爱戴的人。”说完,快步出去了。任刺史被她这轻慢的态度气得怒气升腾,胸膛起伏,“好,好,这就是我费尽苦心养出来的好孙女了!”桓广阳不爱和他这样的人废话,听到这里却微晒道:“敢情她是你费尽苦心养育的孙女么?任刺史,你对她费过什么样的苦心?”任刺史愈是发怒,脸色如鱼肚一般,白惨惨的。
任江城站在外面拿出一个口哨吹了吹,发出急促凄厉的哨声。
吹了一回还嫌不够,放入口中,又用力吹了几声。
“不好,阿令有危险。”任平生听到这哨声,蓦然惊觉。
杜大夫正陪任启认着图片,也是愕然,“这哨声是小丫头和我约好的信号啊,这青云巷太太平平的,她有什么事?还是谁生了急病?”忙带了任启起身,“小阿倩,你姐姐叫咱们呢。”任启很高兴,“真好,姐姐办完事,我可以和她一起玩了。”牵着杜大夫的手,开开心心往外走。
哨声是从棠园发出来的,任平生和杜大夫都朝这个方向走,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任启看到任平生大喜叫道:“阿父!”任平生飞奔过来一手抱起他,另一手拉起杜大夫,“阿令这哨声很凄厉怕是真有什么不幸的事了。杜大夫,咱们快点。”杜大夫甩开他的手,“我不老,跑的动。”任平生歉意的笑笑,心中焦灼,却也只好陪着杜大夫一路小跑,去了棠园。
等任平生和杜大夫赶到的时候,任江城已是花容失色,急的不行了,“别的先不说,杜大夫,快跟我来,陵江王旧疾复发!”来不及跟任平生和任启说话,拉着杜大夫的手便往里跑。任平生吓了一跳,“又复发了么?”任启眼泪汪汪,“翁翁,呜呜呜,翁翁。”任平生心疼,忙柔声哄他,“翁翁没事,阿倩乖,翁翁一定没事。”
任平生抱着任启进到屋里,迎面遇上任刺史怨毒的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任启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小声的问道:“阿父,这人是谁啊?我害怕……”
任平生心颤了颤,抱紧了怀中的爱子。
“杜大夫,我翁翁有没有事?”任江城急切问道。
“翁翁,翁翁。”任平生和任启同时回过神,任启掣着小身子,带着哭音,“我要翁翁。”
任平生静默片刻,抱着他蹲下身子,“杜大夫,大王如何了?”杜大夫正在为陵江王看视,桓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