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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康公主思来想去,很不甘心,“阿姐和姐夫可以看不起我,不能看不起我家阿敏和阿放!不行,我得设法救阿璃,不能让她嫁给那心怀叵测的北魏皇子,跳进火坑。”
现在不是只是收下庚贴了么?那许婚至少是几天以后的事了,还来的及。
怎样才能破坏掉这门婚事呢?乐康公主冥思苦想。
“嘻嘻。”她耳边传来年轻女郎的嘻笑声。
乐康公主惊觉,往四处看了看,见桓昭在前面跑,元维在后面追,两人都是一脸的阳光灿烂。
“男的不知礼,女的不知羞!”乐康公主见了,登时大怒。
“还有姐姐和姐夫,对阿璃管的也太松了,太惯着她了!”骂过桓昭和元维,她又怪起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心中愤愤不平。
两个年轻人的欢笑声实在刺耳,乐康公主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咳嗽了一声。
桓昭和元维没想到这里有人,都呆了呆。桓昭悄悄探头往这边看,见是乐康公主,她吐吐舌头,弯下了腰,躲到一株树后,不肯再露面了。元维认得那人是乐康公主,思忖片刻,“女郎躲起来了,肯定不想让姨母看到,那我也躲起来好了。”和桓昭反方向走,轻手轻脚躲到了花墙边的葡萄架下。
乐康公主却悠闲的冲着葡萄架来了。
元维心中暗暗叫苦。
不过,还好他现在不是和桓昭在一起的,就算被乐康公主发现了也没事,所以他心里并不慌。
乐康公主到了葡萄架下,却在一个草编的藤椅上坐下来了,悠悠叹了口气。
“您还不走了啊?”元维悄悄探头看了看,冲乐康公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乐康公主是桓昭的姨母,他便也当作自己的姨母了,虽然不敢站出来,但感觉上还是很亲近的。
乐康公主抬手拢着鬓发,幽幽道:“阿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收下了北魏十五皇子的庚贴。难道她就那么喜欢皇子和公主么,难道她就那么喜爱权势么,明明我家阿放和阿璃才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两个孩子从小便要好啊。”
“什么?”元维听的呆了呆。
片刻之后,他心中涌起怒意,“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个孩子从小便要好,阿璃才不会这样呢!姨……乐康公主胡说!”现在他可是不肯再叫姨母了。
乐康公主一边幽幽抱怨,一边侧耳听着元维的反应,见那边一直静悄悄的,不屑的撇撇嘴,心道:“什么北魏皇子,也是个没血性的。”她也是个性情执拗的人,遇事该拐弯的时候就是不拐弯,一条死胡同就是要走到底,不到黄河就是不死心,又幽幽叹了口气,“唉,阿姐,我这做阿妹的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这么看不起我?”满心想提提自己对寿康公主的好处,提提寿康公主的“忘恩负义”,可寿康公主是王皇后嫡出的公主,她却是庶出的,从出生一直到现在她没有任何一个时期是能比得过寿康公主的,寿康公主也从来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就是想控诉也没的控诉啊,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件算是她帮忙过寿康公主的,语气幽怨的讲了出来,“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十三郎那年才三岁,阿父喜欢他,抱了他去玩,谁知中途遇上刺客,十三郎受了重伤,那小小的孩子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那时候你痛苦成什么样子?还不是我这做阿妹的陪着你么?”
元维好像被兜头泼了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可怜的兄长,小时候也是这么可怜啊。现在他真是长成了神仙般的人物,谁知道他也在鬼门前打过转转呢。”
乐康公主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什么新鲜的事,只好就着这件事继续抱怨下去。
“十三郎伤的那么重,所有的太医束手无策,阿父都暗中替他准备小棺材了,你和姐夫不肯放弃,我不是一直支持你的么?姐夫带着十三郎找寻神医去了,你在公主府哀哀哭泣,那时候不是我这做阿妹的陪着你么?不是我和你一起度过难关的么?十三郎伤的太重了,神医一时半会儿也救不了他,要慢慢将养,那么日子你度日如年,我是怎么宽慰你的?十三郎一直到六岁才治好伤,才回到你身边,我陪了你三年多啊,那样的日子,难道你忘记了么?”
元维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僵住了,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兄长和七兄年龄相近,他三岁的时候在宫中遇刺,也曾经重病将死!所有的太医都没有办法,桓大将军带他寻访神医,又是一位神医!三岁到六岁啊,兄长他三岁离开父母,被神医悉心医治了三年多,才捡回一条性命!三岁到六岁,三年多的光阴……
元维呆呆的站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流落。
第176章()
乐康公主搜肠刮肚想要再倾诉些什么,再抱怨寿康公主几句,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来了。
“我都已经说了这么多,元维你应该知道寿康公主有多忘恩负义多贪慕权势了吧?她的女儿你娶不得啊,还不赶紧去退婚。”乐康公主恨恨的想道:“你应该满脸怒气的冲出来,冲出花园,冲出寿康公主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知道么?”
可她身后却静悄悄的,元维很久都没有动静。
元维脑海中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想,汗水、泪水不停往下流,惶恐失措。
“这北魏的什么十五皇子真是不懂事,也不生气,也不发怒,一点脾气没有!”乐康公主等来等去,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桓昭在树后躲了一阵子,见乐康公主一直不走,也很不高兴,“姨母这是怎么了,坐葡萄架下有意思么?流连忘返?”她想了想,“我现在过去见姨母,和元十五也不是同时出现的,姨母就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定了主意,从树后出来到了小路上,笑盈盈往乐康公主这边走,“姨母,您怎地在这里?”乐康公主勉强笑了笑,“葡萄架下凉快,姨母在这里纳凉。”桓昭到了近前,正想和乐康公主闲话几句,可一抬眼,元维那汗水、泪水一起流落的狼狈样子映入眼帘,她不由的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了?”桓昭失声叫道。
乐康公主看着桓昭的样子很不对劲,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元维汗水、泪水流了满脸,胸前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看到元维这个模样,乐康公主也目瞪口呆,“这……这……”这小子他还是有反应的啊,可是他这反应太奇怪了,流什么汗,流什么泪,你心里有数知道寿康公主是什么人,把这婚事退掉不就行了么?也至于这样?
元维好像傻了一样,还在默默流泪。
“哎,你怎么了啊?急死人了!”桓昭顿足。
乐康公主幸灾乐祸的扯了扯嘴角,皱眉道:“十五皇子这是怎么了,别是撞着什么了吧?看着倒像是……像是丢了魂似的……”
桓昭愈发着急了。
乐康公主恨的咬牙,“阿璃你才认识这元十五多久,可你从小便认识阿放了!阿放若是这样了,你也会着急么,会么?”
“元十五!”桓昭横眉怒目。
“我没事。”元维如梦方醒,抬手抹了把泪水,用力挤出丝笑容,“放心,我没事。”
他费力的抬起腿,一步一步,慢慢往桓昭和乐康公主这边走过来了。
他身体有些僵硬,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桓昭看到他这样,又是疑惑,又是心疼,“你到底怎么了啊?”她声音变细了,也柔和了。
“我真的没事。”元维心中内疚,低声说道。
桓大将军和贺坚同时疾步向这边过来了,“阿璃!”桓大将军口中呼唤着女儿,脸上有焦急之色,桓昭忙快步迎上去,“阿父,我没事。”她携了桓大将军的手,冲元维站着的方向努努嘴,小声的道:“我没事,是元十五不知怎么了,他在葡萄架后躲着,姨母在葡萄架下乘凉,我过去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汗水、泪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姨母狠狠打了他一顿呢。可是姨母在架下坐着,他在后面站着,姨母也打不着他啊。”桓大将军诧异道:“你姨母也在这里?”望了乐康公主一眼,现出沉思之色。
贺坚惦记元维,飞快的到了他身边,伸手扶住他,“小十五。”元维冲他扯扯嘴角,“姑父。”贺坚见他笑的这般勉强,一阵心痛,看到乐康公主呆呆的站在元维面前,便沉声问道:“这位夫人,请问我家十五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他会是这幅模样?”他并不认识乐康公主,但是看衣着也知道这是位贵夫人,元维神态如此反常,乐康公主又在现场,那他无论如何也要问上一声的了。
“我,我不知道啊。”乐康公主茫然。
她是想要刺激元维的,可她是想要元维生气、愤怒、厌弃寿康公主,进而生出退婚的心思,可不是想让元维流泪流汗,发痴犯傻啊。
“这位夫人,我家十五殿下身份贵重,一言一行、一喜一怒都至关重要,还请您务必告诉我实话。”贺坚沉声道。
他并非普通人,而是北魏高官、上柱国大将军,儒雅虽儒雅,自有久居上位者威严傲慢之气,乐康公主为他气势所摄,更加结结巴巴了,“我,我,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倒不是谎话,她是真的不明白,真的弄不懂眼前的情势了。
“姑父,请您不要追问了。”元维握住贺坚的手,弱弱的说道。
贺坚看到他央求的眼神,心也有些软了,柔声道:“好,姑父不再问了。小十五,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姑父,我真的没事。”元维一再表白。
贺坚安抚的拍拍他,“好,姑父明白了。”
他很想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现在是在大梁,是在寿康公主府,他不宜太过咄咄逼人,而且元维看眼神还是清醒的,那他回去之后细问元维也就是了,又何必在寿康公主府胡乱得罪人呢?他是北魏求婚使者,替元维向桓昭求婚来的,不可节外生枝。
贺坚虽然不再追问乐康公主,可是看元维脸都发白了,还是很心疼。
桓大将军和桓昭过来了,桓大将军柔声道:“十五殿下脸色不大好,怕是中了暑,先回去歇歇,好么?”贺坚正心疼元维呢,闻言正中下怀,“对,他应该是中暑了,应该回去歇着。”元维努力冲桓大将军挤出丝笑意,“伯父,我没事。”贺坚一直悬着的心忽地放松了,“呸,这当儿还忘不了巴结妇翁,看来小十五是真的没事,做姑父的白替他担心了!”
贺坚扶着元维往回走,临走前回头望了望还在发呆的乐康公主。
不知怎地,贺坚觉得这位素不相识的夫人一定跟元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看样子就是一个会胡乱说话的人啊……
“姨母。”桓昭没有跟桓大将军一起回去,走到乐康公主身边,彬彬有礼的叫道。
姨母,原来这位是桓九娘子的姨母。贺坚这才明白了乐康公主的身份。
桓昭既然称呼她为“姨母”,想必她是乐康公主或灵寿公主中的一位。灵寿公主排行最小,才三十多岁,还很年轻娇俏,眼前的这位却已是人到中年了,所以她应该是乐康公主。
“乐康公主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小十五会这样?”贺坚一路走,一路想着这个问题。
回去之后,元维渐渐恢复了常态。
他和贺坚是来求婚的,不宜逗留太久,回去之后又喝了杯茶,也就起身告辞了。
桓大将军亲自将他和贺坚送了出来。
“伯父,不敢劳您大驾。”元维很客气的推辞。
桓大将军风趣的道:“十五殿下,你如果一个人来我大概不会送你,可是有你姑父贺大将军在,我如果送都不送,不是显得我太没礼貌了么?”
“对,十五郎,你自作多情了。桓大将军是来送我的。”贺坚也微笑着打趣。
元维脸红得如同天边云霞。
桓大将军和贺坚同时哈哈大笑。
桓大将军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看着这两人上了马,在侍卫的陪同下疾驰而去,才敛去笑容,“元十五方才为什么会是那幅模样?乐康公主对他做了什么?”
和贺坚想的一样,桓大将军问也没问,就断定是乐康公主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才会令得元维如此反常。
桓大将军大步流星的回去了。
厅堂之中,寿康公主默然在上首坐着,乐康公主坐在她身边,桓昭坐在乐康公主对面,正委屈的问着她,“姨母,您到底和元十五说了什么,他那么大的人都哭了啊?”乐康公主脸涨得通红,非常狼狈,“阿璃,姨母和他又不熟,能说什么啊?”
桓大将军在门前默默站了片刻,转身出去,命人去请江城公主。
江城公主府就在隔壁,所以江城来的很快,“大人公,有何吩咐?”江城浅笑盈盈的问道。
桓大将军也笑,简短把今天的事说了说,“……我不便细问你姨母,阿令,这件事要麻烦你了。”乐康公主是他小姨,让他这位大将军去质问小姨子他还是觉得挺难受的,可是又不能放任不管,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江城吧。以江城的聪慧,一定会处理的很好。
“我是什么人啊。我办事,您就放心吧。”江城大包大揽。
桓大将军欣慰点头,“那是自然。”把家里的事交给江城,他出府去了。
他这位大将军还是很忙碌,真正是日理万机。
也正因为这样,他更能理解北魏派出上柱国大将军贺坚为求婚使者是多么的不容易,可见对元维和桓昭的婚事是何等重视。
江城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命人把她带到了方才那个葡萄架下。
她在葡萄架下坐了片刻,叫过婢女,交待了婢女几句话。婢女会意,去到厅堂之中小声向寿康公主禀告着什么,寿康公主温和对乐康公主道:“阿妹,阿令这孩子也是调皮,要请你到葡萄架下乘凉呢。”把乐康公主给气的,“不就是元十五哭了么,什么大事,你和阿璃盘问了我半天还不算,现在江城也来了!还要劳我大驾去什么葡萄架下乘凉!呸,江城拿我当什么了啊,我是她娘家姑母,夫家姨母,不管哪边来讲都是至亲长辈,她是这是对待长辈的礼貌么?”寿康公主微笑看着她,“阿令这孩子也是一片好意,阿妹你看……?”乐康公主忍气笑道:“好,我正想出去乘凉呢,正好和阿令这孩子一起。”
桓昭看着乐康公主的背影,有些纳闷,“阿母,阿嫂这是特地要姨母到方才的葡萄架下么?这样姨母便会实话实说了。”寿康公主安抚的道:“总之你阿嫂会有办法的,阿璃莫急。”桓昭小声嘟囔,“我才不急呢。”口中说着不急,脸上却不知不觉晕起胭脂般的颜色,娇艳如花。
第177章()
贺坚和元维一起回到馆舍后,便问起元维,“小十五,方才乐康公主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了,你会如此失态?”元维眼神闪烁,吱吱唔唔,“没事,姑父,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贺坚见他不肯说,不禁心中纳闷,“小十五性情单纯,很少有事瞒着长辈的,这回是怎么了?”
“你和桓九娘子的婚事,还要继续么?”贺坚问道。
“当然要继续!”元维差点跳起来。
贺坚微笑看着他,缓缓道:“好,姑父知道了。”
元维眼光闪了闪,低下头,讪讪的笑。
“小十五这是有事瞒着我了。”贺坚有些不解,却也没有想的太多,“这孩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