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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的,原本人该是懒怠的动;或者是怕了天气;或者是屋内暖和,更或者是太饿了;还不如在家里头待着不动;肚子不会饿的太难受。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非是有些家底投奔了亲戚的,难民们不管男女老少都出了门寻活儿干,就像是老李也是如此,他如今已经快五十了,但自问是个身体强壮的,跟着一群青壮年一块儿出门干活,从来也没有被人拉下过。
一旦动起来,天气似乎也不是那么冷了,一会儿功夫额头甚至还冒了汗,老李搓了搓手,扬起锄头一下又一下的砸下去,干的比旁边的年轻人还要用劲。
旁边那人看了,笑话着说道:“老李头,有你这么拼命干活儿的吗?”
老李呵呵一笑,只说道:“不好好干活儿,我怎么养活家里头老小,有活儿干就得使劲干,不然人家不要我们了怎么办,真当他们没长眼睛呢?”
那年轻人也就是这么一说,谁敢上工不出力啊,如今雇佣他们的是一个当地的百姓,说是帮忙开荒,每天就给两顿稠粥一个饼子,没钱,但这些东西省一省就够两个人吃。
就像是老李家里头这样的,青壮年出意外死了,只剩下老俩口带着一个孩子逃难,如今能活下来实在是不容易。虽然大冬天的开荒不容易,但老李头并不觉得难,他的那一份粮食省下来,放一些野菜一起煮一煮,足够家里头一老一小吃了。
相比之下,那年轻人家里头就好一些,一共四个大男人都出来干活儿,要是再养不活家里头人的话那就是真的游手好闲了。
当然,这也就是在关山才有的好事儿,听说知府大人发了话,关山不管开了多少荒地三年之内都不用交税,这要放到春天再开荒的话时间就完了,再说那时候人工也贵。
老百姓的算盘打得好,左右粮食是够吃了,一亩地的话,使劲干一个大男人一天就能开出来,他们粮食不算丰腴,但让出十天八天的粮食总还是够的。
这些粮食用来雇佣难民,自己在田边盯着不怕他们不用心,明年随便翻一翻就是开荒好了的地,直接种上去就成了,这要是等到开春之后山上有了野菜的话,人工可不会这么便宜。
有第一个“投机取巧”的百姓之后,第二个第三个就出现了,让关山百姓拿出手底下的粮食来养活难民不容易,但要是互利互惠的话他们还是乐意的。
百姓们在雇佣难民,官府也在雇佣,不过雇佣来的人不是在修水坝就是在修路,这两样比起来其实更累一些,不过吃的也好,是两顿干饭加两个饼子,只是官府也挑人。
不只是官府,关山的大门大户不知道为什么也齐齐发动了,有也是修路的,也有修建山庄的,更甚者还有在自家的土地上搭建小水库的。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不是苛待难民,与国有害,官府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对官府百姓和那些富户而言,这是花了最小的钱买到了值得的人力,对于难民而言,这大灾的年成他们愿意花力气的话还能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倒是让许多难民生出了留在关山的想法,一时之间难民虽然是多了,关山却一派热火朝天的繁荣样子。
其实不只是难民想要留下,章元敬也有些想要把这些人留下来,关山的百姓实在是太少了,地广人稀,不说过度开荒,许多地方大片大片的荒地被杂草占据。
若是这些人能留下的话,关山的人口急剧上升,那几年之后税收必定也大大客观。
只是把人留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看着还好,那是因为有三方共同发力的缘故,只是过两三个月事情干完了,那些难民的口粮要从何而来。
若是明年风调雨顺,章元敬倒是还能从外部调粮,将粮种发下去,但若是继续干旱的话,怕是关山本地都会有问题,这些难民就会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为此,章元敬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偏偏他不想吵到了怀孕中的妻子,有时候就这么闭着眼假睡了一晚上。
孔令芳是多么细心之人,对此哪能不知道,只是她心中担心却毫无办法,只能将夫君照顾的更加无微不至,不让他再为生活琐碎之事担心罢了。
这一日,章元敬正在巡视修路的情况,修路的事情其实他早就想做了,只是一只腾不出手来,关山的商路十分重要,若是能修的畅通也不容易。
两顿干饭两个饼子,太平年间哪里能招到人,要知道去年修水库的时候一个月就得付出一两银子的高价,才让关山当地的百姓兴冲冲的走出家门。
但对于现在的难民而言,这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了,不说那干饭,光是饼子就又大又厚的一张,敞开吃一个饼子也能半饱,要是撕开了扔到锅子里头就能变成一大锅的糊糊汤,不说味道怎么样,但是顶饿啊。
章元敬扫了一眼难民的状态,一个个虽然面黄肌瘦的,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有几个甚至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一些,也不是胖,只能说不再像个竹竿儿了。
跟着的王主事心知章元敬最为重视百姓,低声说道:“咱们给的粮食向来是最好的,不说别的,分量足够了,带回去加一些东西熬一熬的话,四五个人也能吃饱。”
章元敬点了点头,知道手底下的人还是卖了力气,他一边走一边看,抬头看见不远处山底下也是一片热闹的场景不免皱了皱眉头。
王主事一看,也说道:“这钱家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要盖什么温泉山庄,虽然王爷没说话,但真是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怪不得老百姓都骂姓钱的抠门。”
这钱家就是当初与孔家定过婚的钱家,镇北王爷开了口让富户招揽难民,说了不拘让去做什么事情,但有眼色的人家通常是修桥铺路,为自家蹭一些好名声。
但是钱家倒是好,请了那么多人居然就为了修什么温泉山庄,如今王爷隐忍不提,但谁不知道城中多有对钱家心生不满的。
章元敬倒是并未接话,只是说道:“他们愿意请人就好,一家就抵得上其他三家,其他的现在并不重要。”
左右他也不指望钱家帮着关山做基础建设,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提醒道:“时不时派个人过去看看,别让他们糊弄了难民。”
王主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人走着走着,章元敬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头朝着那边看去,跟着走了几步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
不过他向来是个谨慎之人,低声问道:“王主事,那边的百姓可有登记过?”
王主事点了点头,说道:“凡是逃难过来的,有亲戚的亲戚做了担保,有户籍的登记了户籍,什么都没有了的也仔细做了登记,但凡是落单的都仔细派人盯着。”
关山是边疆的军事重地,比起内政,王主事对排查奸细的事情倒是更加熟悉,他直接讲难民编排成一个个排让他们相互监督,想要坏事儿也不容易。
章元敬点了点头,又往那边走了几步,忽然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百姓的肩头,只见那人穿着跟周围难民相差无几的简单袄子,整个人都有些伛偻,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坏了忙不迭的往后退,嘴巴里头咿咿呀呀的说个没完。
王主事一瞧,倒是对这个人有几分印象,解释道:“章大人,这位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章元敬却盯着那个人看了又看,只是那个人头发乱糟糟的将眼睛都遮住了,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无事,本官只是想问问你可能吃饱,是不是吓着你了。”
那人似乎更加害怕了,手随便比划了两下也没有再说话,王主事看的莫名其妙,正要帮忙解释,却见章元敬转身就走,并没有继续盘问的意思。
王主事看了看那个哑巴,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知府大人,连忙跟了上去。
等走出几步,章元敬忽然停下脚步,低声吩咐了一句:“让人悄悄的去把人控制起来,别惊动其他百姓,也别伤了他。”
王主事心头一惊,说道:“章大人,那个人莫非?”
第166章 遗命()
来到关山之后,除非是特别恶劣的天气,章元敬出行一般是靠骑马,主要是关山的路坑坑洼洼的多,驾车除了不用风吹日晒之外,其实也比骑马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一日,他特意找下头的主事换了一辆马车过来,并且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修路点。
马车前头坐着余全,在关山一年多的时间,他的身材似乎更加魁梧了,穿着厚厚的皮袄坐在车上,看起来就跟一尊大熊似得。余全不但长相魁梧,力气也大,像是赶马车这样的活计从来都是难不倒他的,相比于后来采买回来的仆人,章元敬也更加信赖他。
余全往前头这么一坐,立刻就把车厢门挡了一个严严实实,除非他走开,否则里头的人压根别想出来。当然,外头的寒风也一块儿被挡在了外头。
车厢之内,章元敬盘腿坐着,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从他的神色上看不出丝毫痕迹来,慢慢的,对面的人反倒是不安起来。
依旧还是那副披头散发胡子拉杂的模样,坐在章元敬对面的正是方才被他撞上的那个难民,他只是低着头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偏偏章元敬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只是让余全快马加鞭的往关山城走。
章元敬只是摆出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着似乎就在做一件寻常的事情。
最后忍不住的还是对面的那个男人,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包含沧桑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章元敬:“章大人此举,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章元敬微微一笑,似乎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只是说道:“本官也算习武多年,还算有几分本事,如今阁下饥不饱腹,骨瘦如柴,身上又没有任何的武器,想必就算是突然发难,也不是本官的对手,再说了,外头的人可都是本官下属。”
那男人发出一声低沉而嘶哑的笑声,带着对自己的嘲讽,很快,他不再遮挡自己的面容,彻底的抬起头来,“那么章大人现在要拿我如何?”
“若是想要把我送给文贼,章大人也不用这般大费周章的带我回关山了吧?”
章元敬笑了笑,也没有避讳直言:“雷公子难道不知,我与文阁老也有龃龉吗?”
若不是对这位雷家三少爷印象深刻,章元敬也不能从那么多难民中把人认出来,不过说实话,就算是雷如也形容狼狈,他身上的气质与其余难民颇有不同。
虽然是纨绔子弟,但雷如也是雷家最为受宠的三少爷,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即使如今落难了,从小到大养出来的习惯也难以改变。
只是章元敬没料到的是,传言中被抄家灭族,除了如妃一个都没有留下的雷家,居然还剩下了一个人,这个人还不是旁支末系,而是嫡出的雷如也。
章元敬不知道雷如也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逃出生天,不过想想倒是也不奇怪,就算是文阁老动作再快,雷家也是盘踞京城多年的大族,要保全一个人并非不可能。
只是没想到,这位雷家三少爷逃出京城之后,居然随着周围的难民流落到了关山,章元敬心中不断的猜测着,但终究没想到雷家有何打算。
被发现身份之后,雷如也倒是也不再假装了,他将头发往后撸去,露出一张脏兮兮但不掩清秀的脸庞来,章元敬这会儿才看到,雷如也的左脸额头处居然印着一个梅花烙印。
在大兴,除非是罪奴,否则即使是死契卖身的奴婢也不会被烙印,而梅花烙印更加特殊,那是专门针对形容出色,要被卖往坊内不能毁坏了容貌的那些罪奴。
若不是在翰林院期间翻遍了律法,章元敬也不能辨识出来,他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却听见雷如也开口问道:“既然如此,章大人要拿我做什么呢?”
此时,他忽然微微一笑,微微挑起的桃花眼露出一番别样的滋味来,却见他慢慢靠近章元敬,轻声说道:“当年多有不敬,如今如也落为阶下囚,章大人想如何,便能如何了。”
这话说的直白,章元敬还是反应了一下子才明白过来,说到底当年得罪他的可不是雷如也,甚至他是帮忙解决了那个人。这会儿雷如也不提起的话,章元敬倒是真的快忘了,当年随着纨绔之名一起传言的,可是这位断袖的传闻。
他伸手将雷如也推到了原位,直接避开方才的尴尬不提,淡淡说道:“雷公子远道而来,我们也算是故交,自然是要接待一番的,至于你为什么来关山,想在这里做什么,不如等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再慢慢聊,如何?”
雷如也笑了一下,也没有再故意说那些暧昧的话,他转头看着外头,即使窗户都被帘子完全挡住了,但他就这么一直盯着一眨不眨的看。
从章元敬的角度不难看到他单薄的衣衫,瘦到有些凸起的骨头,章元敬想了想,从旁边倒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对于关山而言,藏下一个雷家人其实不难。
碰到热茶,雷如也似乎惊讶了一下,他倒是也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来,端起来喝了一口,那熨烫的感觉让人舒服不宜。
好一会儿,雷如也忽然开口说道:“许多人都觉得你会死在关山,但没想到你反倒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现在看了,倒是觉得你混得好才是正常的事情。”
对于这话,章元敬并未有任何言语,只是等他喝完这一杯茶之后又给他倒了一杯,等回到家中,章元敬果然吩咐人准备了热水美食。
雷如也也没有推迟,跟着仆人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他似乎又是那个翩翩君子了,章元敬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正巧合适,若不是额角那个梅花烙印,谁也看不出他经历了什么。
章元敬与他一同上了桌,桌上的饭菜多是京城口味的,原本知府衙门里头是没有京城的厨师,还是孔令芳嫁过来之后,为了照顾家中老小特意聘请的两个师傅,一个会江南的菜系,一个会京城的菜系,不过一直以来章元敬不挑食,两个师傅,尤其是京城菜系的那个闲得慌。
大约是憋久了,这会儿得到指令之后,这位大师傅抄着铲子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凡是能想到的几乎都做了出来,看着还都是色香味俱全的。
章元敬吃着倒是觉得寻常,但一口菜下去,雷如也只觉得人生百味都一块儿涌了上来,雷家出事之后,他不是没有投奔过曾经的亲戚好友,但好一些的闭门不见,坏一些的甚至想要将他送到文家手中,若不是他逃得快,怕是浪费了父亲的一番安排。
谁能想到远在关山,这个曾经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状元郎却愿意盛情以待呢?在看见他的时候,章元敬并没有半点的轻贱,也没有任何侮辱的意思,这实在难得。
多少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在雷家出事之后花了无数银子,就为了进天牢侮辱他几句?见多了那些丑恶的嘴脸,雷如也倒是觉得章元敬这般冷静淡漠的相处十分不错。
章元敬吃饭的速度向来不慢,但为了照顾雷如也,他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只是一口一口吃着,也不说话,也不看身边神色莫名的人。
而雷如也也吃的很慢,似乎在吃饭的过程中他有许多事情要想清楚,梳理明白。
但一顿饭再怎么吃的慢,很快也该吃完了,这会儿天气冷,没多一会儿功夫菜汤都要凝结在一起。雷如也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说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