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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春学期期末考完最后一门,两人一块去影城看电影。影城在商场的顶楼,进电梯时,不知怎么会有只狗和他们一块进去。她从小就怕狗,说不出来的恐惧。狗狗们又像爱欺负她,看到她就扑上来。她跳起,死命地抱着他的脖颈,两腿圈在他的腰间。他一把把她推下地,她成功地被狗狗吓晕。醒来后,是在商场一楼的过道里,很凉爽。他的脸铁青铁青,离她有三臂的距离,视她如瘟疫般,正眼都不看她。
那一刻,她明白,他是真的真的不喜欢她,一切的好,都是他神圣的责任感,她不能再做梦了。
是的,不能再做梦。他从没有字正腔圆地说过他爱她。只要她在他的视线之内,他自然地会担心,会去照顾,会呵护······这些统统不是爱?
“对不起,”她用残存的意识艰难地说道,“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我该先打个电话来的。给我两分钟,我换好衣服就走。”
脱下的衣服皱巴巴地扔在洗衣篮中,上面还碰到了水。不管的,一件件地重新穿上。
“阮画尘,你落下东西了。”何熠风叫住仓惶逃窜的画尘,把沙发上的两袋厦门特产拿给她。
“不好意思,我忘了。”画尘的笑比哭还难看。
第41章 秘密(4)()
何熠风扶扶眼镜:“哦,你把公寓的钥匙留下吧!虽然我们是师生关系,但毕竟是单身男女。以后,你会有男朋友,我也会有女朋友,你这样衣衫不整出现在我这里,他们对此会有想法的。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
画尘抬起头,嘴唇有点儿哆嗦。何熠风脸上没有指责,没有憎恶,平静又淡远,可是说出来的话为什么会像刀子般?“嗯!我一向笨,没想到这些。你说得对,该还的。”画尘都不知怎么拉开包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钥匙。单独的一把,怕丢了,还找了个水晶熊的钥匙扣。熊憨憨乎乎,很可爱的样子。她没有把钥匙亲手递给他,直接放在了桌上。
女子就站在楼梯口,听到门响,抬起头,对着画尘摊摊双手,表示爱莫能助。画尘噔噔地一路跑下去,跑得太快,少踩了一级台阶,整个人往前一倾,双膝跪倒在地。膝盖、掌心、手关节处立刻火辣辣的疼痛。
有脚步声从上面下来。画尘闭上眼,不用回头,她也知那是何熠风。他对她那该死的责任感,永远都不知卸下吗?
“何熠风,你要是过来,我就和你绝交!”声带没有一丝颤抖,语意表达得明朗又清晰。
脚步声停下了,画尘咬着牙爬起来,姿势有些别扭,但还能走。夜『色』掩住了她脸上的剧痛,她终于可以让泪从容地流下。憩园门口不好打车,她用走回的静苑。
来之前有多甜蜜,此刻就有多狼狈。又一次自作多情!泪水,多得怎么也拭不尽。
其实,如果画尘细细分析,会发现事情有许多端倪之处,但刚才那一幕太震撼,盖过一切,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整理,去思索。她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消失。
称职的保安一眼就看出她的异样。“阮小姐,你的手像错位了,要赶快去医院看看。”
画尘惊住,泪也不敢流了,请保安送她去医院。先去拍了片子,果真是有点错位,但不很严重。“你多大了?在哪工作?”医生笑嘻嘻地问着,手捏着她的手腕。画尘正要回答,只听得“咯答”一声,她疼得哭出声来。
“好了!”医生笑笑,给她开了两幅膏『药』,回去贴贴。掌心和膝盖也处理了下,防止发炎,叮嘱她要吃点消炎片。
两袋厦门特产送给保安做谢礼,画尘一身轻便、一身疼痛回到家。脱了脏衣,换上睡衣,就上床睡了。连续睡了两夜一天,像大海一样沉。起床时,膝盖和掌心的伤口结了层薄薄的疤,一抽一抽的疼,似乎在一遍遍提醒她曾经发生过什么。手腕还好,不影响穿衣吃饭。
迎着晨风到站点,坐翼翔航空的班车去机场取牧马人,在车上遇见简斐然和几位空姐。简斐然一身粉『色』的职业正装,看上去精神又精明。那几位空姐和她以前是一组的,言语之间对她现在的工作流『露』出羡慕和妒忌。简斐然还像学生时代一样,好像似轻描淡写地抿嘴一笑,其实那是一个俯视的高度。
“去哪里?”她扭过头看画尘。
“拿车。”画尘把手放平在膝盖上,不让她看到掌心的伤疤。“你呢?”
“去武汉出差。”
画尘笑一笑,把目光转向窗外。
后来,两人就没再搭话,到了机场,各走各的。画尘心想:简斐然知道她对何熠风没有影响力,也就是没价值,所以懒得应付。真是现实,但现实就是真实,梦幻只是自欺欺人。
受伤的掌心握着方向盘,有点疼,有点不自然,回市区的一路很顺利。人事处长打电话来了,新秘书已经到位。
画尘立刻择道去荣发。
人事处长和邢程在办公室等着,新秘书是原先文印室的小妹。新闻系的毕业生,忍气吞声两年,终于迎来了满天星光,看着画尘,眼中尽是感激。
邢程去走廊上抽烟,神情阴阴的。人事处长走过来,两个人对着抽。
“给阮秘书多发两个月的工资,奖金什么的也不要扣。”邢程明白自己不能出言再留画尘了,也不能再贪心。画尘辞职,应该是不想再与他呆在一个天空下。以后,虽然都在滨江,想见一面,谈何容易。
人事处长呵呵笑两声,“这个······”唉,晟华的千金小姐哪里稀罕这个小钱。
“如果有公司打电话问她的工作表现,尽量说好点。毕竟宋总以前很关照她。”
人事处长点点头,心里面直偷着乐。
“给!”画尘把员工出入证还给人事处长。
人事处长想了下:“留下吧,做个纪念。阮小姐来荣发工作,也是我们的荣幸。”
画尘笑笑,放进小纸箱,里面还放着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文印小妹抢着要帮画尘搬,画尘谢绝了。
“我送阮秘书。”邢程接了过来。“新工作有没什么意向?”电梯里,邢程问画尘。
“暂时不考虑。”画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邢总,我年纪小,阅历也没你丰富,有句话我还是想和你说,你别介意。以后······你要多爱自己一点。”云端上的风景不一定就是美景,说不定是黑障区。
这句话差点让邢程当场飙泪,他抑住了。“谢谢。你是特别特别好的姑娘,将来会比任何人都幸福。”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画尘笑。“我也觉得会的。”
他帮她把箱子放进车里,看着她系好安全带。她就要走了,驶离他的生命。邢程心紧紧地揪着,他还想说点什么,终于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挥挥手,看着他生命里唯一的美好慢慢走远。
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开心了吧!
画尘很少涉足晟华的办公大楼,华杨总是说,你生怕来了就被我扣住,是不是?画尘说是呀。这些以后都是你的,你就不关心下?华杨气道。画尘说,有什么不放心,爸妈替我打工,我负责吃喝玩乐就好。她是随爷爷『奶』『奶』长大的,很小很小的时候,晟茂谷和华杨还经常来看看她。两人辞职下海后,一年见一面就不错了。逢年过节,要和员工同甘共苦,两人也从不休息。『奶』『奶』说,爸爸妈妈在外面辛苦,就是为了让画尘以后过上好日子。什么叫好日子?小画尘问。好日子就是不愁吃,不愁穿,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六十岁的『奶』『奶』如此理解。
现在每一天都是好日子!画尘把牧马人熄火,从董事长专用电梯上楼。
华杨的办公室已经锁了,她去了马尔代夫,享受阳光与沙滩,也过的是好日子。仍然生活在苦海中的是晟茂谷,皱着眉头,嘴唇上都起了泡。
“爸,你是不是冻了?”画尘给他泡了杯茶,把面前的文件拿开,替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晟茂谷叹气:“不是冻了,是事情太多。你辞职后,就来晟华帮忙吧?”
“倒茶拖地么?可以呀!”画尘答应得很爽快。
晟茂谷瞪了她一眼,画尘呵呵一笑。“其实,你哄哄妈妈,让她再次出山,都不要培训,直接上岗。”
“不可能了。”晟茂谷闭上眼睛,疲惫地摇摇头。“她说人生不长,她想好好地过几天,只为自己。你说这都讲的什么话呀,难道以前是为我吗?”
“不是,你们都为的我。”画尘艰涩地说道。
晟茂谷拍拍她的手,“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不为你为谁呀!不说这些了,人各有志,不强求。爸爸让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翼翔的印董约了我几回,不能再推了。爸爸懂他的意思,他家公子好像比你大个几岁,也算同龄人,你愿意接触接触吗?”
“我是同『性』恋,不喜欢男人。”那个像猪头样的印学文,画尘是一肚子反感。
“你喜欢女人?”晟茂谷呆了。
画尘噗哧笑了起来:“没有啦,我当然喜欢······”幽幽的一声叹息,“爸爸再多养我几年好不好?零花钱可以少点,吃得差点,穿得薄点,住得小点,没关系呀!”
晟茂谷也乐了。“讲得这么可怜,想博谁的同情!好了,好了,咱们跳过这个话题。画尘,最近夜里还做恶梦吗?”
“早就不做了,我现在每晚都睡得很好。”画尘回答得很响亮。
晟茂谷重重地叹息,拉过画尘的手,爱惜不已地抚着,喃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看你瘦得,要多运动。有时间就去跳跳舞,你可是学了十年。”
“爸爸,我有没告诉你,我最最讨厌的事,就是跳舞。”画尘收回手,面『色』泛青。
晟茂谷脸上飞快掠过一丝难堪,“那就别去跳。不管我和你妈是合还是分,对你的爱是一样的,希望你快快乐乐。”
从晟华回静苑,保安叫住画尘,说有份快递。出版社编辑寄来的,新书的合同。新书还没有影子呢,编辑担心画尘被其他人抢走,早早就要订下约定。另外还有一个活动通知,国内几大旅行社准备组织文化、艺术圈的人去中东,搞一次文化之旅,这就等于是宣传,日后就可以开辟中东的旅游线路。因为石油多、水资源少、文化差异大,中东成了兵家必争之地,终年战火不断,很多人对于中东都望而生畏。但谁也无法否认中东悠久的历史和『迷』人的魅力。编辑说,你不必以舒意的名义参加,你用本名,由我们出版社推荐。画尘动心了,她没去过中东,因为华杨不同意。
第42章 秘密(5)()
长途旅行前,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办签证,运动量加大,旅行可是体力活。研究风土人情、异域文化,阅读大量的资料,检查相机,填充小『药』箱,恶补简单的会话。书柜里,关于中东的书不多,画图纸也没有了。自然的就想去鸣盛书屋看看,随即,画尘自嘲地弯弯嘴角,换了衣服,去滨江书城。那儿的书比较全,正好也有文具卖。挑了一摞的书,还有一大卷制图纸,吃力地抱了一满怀。收银员大概是新来的,噼哩啪啦折腾好一会,都打不开收银机,急得都要哭了。画尘安慰她,不要急,她慢慢等。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看,就那么看见了从外面进来的林雪飞,还有何熠风。
“阮画尘!”林雪飞眼尖,连忙低声告诉何熠风。
何熠风看过去,画尘没有假装没看到他,也没冷着个脸,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浅浅,淡淡。收银机终于打开了,收银员过意不去地把小票递给画尘。画尘手里拎着两大袋书,腋下夹着制图纸。“车停在路边,给警察看到,要罚款的,我先走。”又是一笑。
“你说她是不是在害羞?”林雪飞问何熠风。“我听杰妮说,那个晚上她狼狈不堪,下楼的时候还摔了一大跤。可惜杰妮听不懂中文,不知你们聊了什么。她公寓是不是没热水,经常借你的浴室冲澡?我怎么不知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头一回,何熠风心里对别人有了淡淡的杀意。他不愿画尘被林雪飞这样挪揄,但他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林雪飞从机场接回杰妮,在酒店吃晚饭时,聊到印学文,随嘴带出画尘和邢程出差的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电话责问画尘,都已经辞职了,还出什么差,还一男一女,那个男的还是邢程,去的地方还是旅游名城厦门。他的骄傲阻止了他。饭后,三人去酒吧喝酒,杰妮和他聊纽约的同事,他人在那,心却在时刻倾听着手机的动静。画尘没有来电话。一夜一天过得昏昏沉沉。他以为,他的表现那么明朗,只是没有表白而已,以画尘和他之间的默契,画尘应该能感应到他的心意,那么,她就要和邢程明确地划清界限。他会误会的呀,因为她曾经明明白白告诉过他,她对邢程是有着好感的。
第二天,他和林雪飞陪着杰妮逛遍了整个滨江。憩园和静苑也是滨江的景点之一。杰妮对憩园很感兴趣,她认为憩园的故事可以拍一部纪录片。林雪飞开玩笑地说憩园的夜景是最美的,杰妮信以为真,嚷着要再来看看。他只得开车带杰妮来憩园,到了公寓楼下,礼节『性』地请杰妮去楼上喝杯茶。客厅里亮着灯,浴室里有水声,沙发上放着两袋厦门特产,而他在楼下没有看到牧马人,那么就是邢程送画尘回来,为了不戳破谎言,画尘才来这里?她还是那么那么在意邢程,他呢,她放在哪个位置?
不管是做医生,还是地理频道的电视策划人,还是鸣盛的执行总监,他从来不给任何人看低他的机会,也从不愿居人之下。骄傲在他的体内膨胀,他抑制不住,只想痛快地发泄心中的怒火。
简斐然离开鸣盛时,来向他告别,语气幽怨。何熠风,你是一个非常残忍的男人。你若想打击谁,绝对不会给别人丝毫的还手机会。他回道,你能想明白,就是真的聪明了。简斐然说,有时候,不必做得这么绝。他说,我的人生里,只有是和不是,没有大概是、或者是。
画尘摔倒在楼梯上,用凄厉的语气拒绝他的帮忙。那时,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残忍的。不是不后悔,可是是他亲手把自己与画尘之间的路堵实的。
画尘没有视他如空气,可是刚才她看着他,和空气又有什么差别?
“何总,专柜的位置放在这里怎么样?”书城的经理问道。
林雪飞悄悄拍了何熠风一下,何熠风拉回思绪,四处看看。“可以的。”第一排是国内一线出版社的图书,鸣盛在第二排的首位,很理想的位置。“谢谢经理的关照。”他真挚地说道。
经理笑道:“鸣盛现在的名气越来越大,我还担心何总瞧不上我们书城!很多读者来问有没有《瞻》卖,何总是不是同时也给我们书城提供些杂志呢?”
何熠风连连点头,“回去我就找发行部安排。”
两人又说了几句,何熠风就告辞了。
一股带着『潮』气的凉意扑了进来,林雪飞皱着眉头:“讨厌,怎么下雨了,刚刚天还好好的。何总,你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何熠风抬起头,雨下得无声无息,雨丝却密得像布。朱自清形容春雨,像牛『毛』,像花针,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春雨贵如油,雨后放晴,温度怕是要上升了。他想起不久前和画尘的约定,说一起去西藏。怕是无法履约了,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