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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听了，不由得感慨：“神尊似乎变了啊！”
“是吗？”知浅偏了偏头，看着修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觉得我哪里变了？”
修竹思考了一下，回答：“上一次神尊来佛界，小僧和您一道看天空。那时候小僧劝神尊，试着接受、试着认命，神尊倔强地不肯低头。因为神尊那时带着一种俾睨众生的傲然之态，您说的话，让我无比动容。于是乎，小僧去求我佛，希望能借给神尊长生灯一用。虽然小僧不知道，长生能不能真正复活花神，只是觉得能帮神尊一把，让您去争取，就好比小僧自己也努力过了。”修竹说着，话锋一转，“可是现在，神族突然又好像认命了。您刚刚所说的命数，无论是莲花或是锦鲤，都逃不开。那么小僧妄言，神尊的意思是，您也逃脱不开了吗？”
知浅垂下头，纤细的身子透着无力和气馁：“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一次，似乎真的和以往不同。”
“那您为何要来佛界呢？”修竹问她，“难道神尊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寻找解决之法？要是认命，听之任之，神尊又何必大费周章呢？小僧虽然不知道事情具体的细节，但是神尊不该是除却花神，什么都不在意、不惧怕的吗？”
知浅被修竹质问地无可反驳。的确，来佛界之前，她是抱着满溢的信息来打探更多消息，想要战胜无念和她的命数。可是，当她了解的越多，越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和无念牵连在一起。知浅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知浅吸了吸鼻子，努力笑着，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反问：“哦，是呀，我又为何要来佛界呢？有时候知道的越多，真的越不快乐。早知道来了是这样的经历，我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知道，就鲁莽地去硬碰硬得了！”
说完，她哈哈大笑几声，修竹皱了皱眉，却笑不出来。
知浅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拨动池水。她的手摆来摆去，莲池的水波就漾来漾去。附近的锦鲤受到惊吓，纷纷钻到更远的莲叶之下去了。
“修竹，”知浅一边搅动池水，一边问道，“你觉得，两个相爱的人想要长相厮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修竹思考许久，突然就想起了梦泽。于是他轻轻摇头：“小僧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你心里的答案，是很难吧，对不对？”知浅戳穿修竹的小心思，“从前我做爱神的时候，觉得时间最容易的事，莫过于两个人在一起。你看，这红线一牵，一边拴住一人，就成了一生的羁绊，分不开的。可是，等到我自己的时候，却发现两个人在一起，要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甚至还要经历生死考量。梓芜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他；我发现自己爱他的时候，他又不见了。后来兜兜转转，经过这么多波折，我想我们也算是千锤百炼，总该平平淡淡地走下去了。可谁知，又偏生杀出个什么‘灭世神’，我还要承担什么劳什子‘命数’。修竹啊，你说，我和梓芜能顺利通过这一劫吗？”
修竹沉默不言，而知浅也并不真的在等他的回答。她自顾自继续说着：“你看，还有你同梦神。明明是那么好、那么登对的两个人，最终一个成魔，一个成佛，分立两端。世间那么多人，都能成为眷侣，厮守一生。可偏偏为何我们，就不是那一群人呢？我的心啊，现在时常会疼。一想到我和梓芜还可能会分开，会疼；一想到萸归万一不能同时拥有双亲，会疼；一想到我和梓芜在一起的时光，加起来其实都很短暂，就疼得特别厉害。”说着，她自嘲一样地笑了，“嗬，你说，这颗新长出来的心脏这么脆弱多情，怎么可能还蛰伏着可怕的力量呢？”
知浅说完了，修竹只看着她面前的池水里，落下一颗颗水滴，好像雨点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去安慰此时的知浅，因为修竹内心深处，也疼得厉害。原来，再怎么强大的人，都会有脆弱无助的一面。
“神尊，”最终，修竹看着不远处的大殿，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姿，开口，“花神在等您呢。”
知浅站起身，情绪又恢复了平静：“是呀，梓芜还在等我，我不能让他等太久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抉择（2）（）
？ 是夜，知浅和梓芜在佛界留宿。
用过了素斋，修竹领着他们去往禅房。一应的用品都准备妥当之后，修竹便做了个佛礼，与他们辞别。
禅房坐落在一处种满了竹子的庭院之内。佛界甚少有外人前来，所以整个院落里，唯有他们二人而已。佛界之人居住的地方，与此处有竹林相隔。所以，倒是个十分僻静清幽之所，无人打扰。
梓芜挑了一本佛经，细细研读。佛界的经文，自然比别处的要多。梓芜来一趟，便抽空借阅。知浅素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自己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望着顶账发呆。帐子是暗青色的，上面绣着万蝠纹样。比着寻常的青纱帐，要显得古朴素领些。梓芜发现她今日从金光大殿离开后，就格外安静，话语很少。于是手持书卷，坐到床边陪她。
“怎么了，有心事？”梓芜揉了揉知浅的头发，温声询问。
“没事，”知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心没肺，她实在不想让梓芜看穿自己的心思，因此担心，“我能有什么心事呀，不过就是有些疲累了而已。”
梓芜的表情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就好。今日如来佛祖说的事情，不过是过往发生的事实，并非不可更改的命数。你听听便罢了，无需往心里去。你走后，我又与如来谈了许久。其实，很多事情都还有变数，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寻找解决之法而已。”
知浅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梓芜见她似乎真的没太往心里去，于是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个吻，就继续看起经文。知浅依偎着他的身子，枕着他没拿书的胳膊。梓芜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闻起来让人舒心。知浅深深地嗅着，渐渐不安分起来。她一会拽一拽他的衣角，一会捏起他一缕头发拔完。起初梓芜还能不为所动，继续看书，任由知浅折腾。后来知浅越来越大胆，干脆就把手从他衣袍下摆中伸进去，在梓芜腰间光滑的皮肤上，摩挲来摩挲去。
有一点，有一点燥热。梓芜终于忍不住，一把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警告道：“你在点火。”
“唔”知浅的脸埋在梓芜的衣衫之间，有些灼热。她想抽出手，奈何梓芜握得太紧，她挣脱不得。梓芜的肌肤透着丝丝凉意，触感很舒服。她仍旧贪恋着刚刚的感觉，于是在他身边蹭啊蹭，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想做什么？”梓芜放下手里的佛经，托起知浅的头，让她看着自己，“怎么，难不成是耐不住性子了？你忘了，这里可是佛界。”
知浅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带着温润的潮湿，亮闪闪的，十分醉人：“我知道。佛界又如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就是无比贪恋梓芜的一切。或许，是太害怕要和他分开吧。知浅只想珍惜每一分与梓芜在一起的时光，她实在太爱他了，比任何人都爱。
梓芜眼中有火光被点亮，声音愈发低沉淳厚，夹带着一丝戏谑。他又把眼睛微微眯起来了，却收不住眼底的盈盈笑意：“哦，你的意思是说，要在佛界这庄严肃穆的清修之地，与我行夫妻之事、周公之礼。没想到，咱们的万能神竟这般豪放不羁”
“我不管”知浅的语气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她都说过最受不得梓芜这个眼神和姿态，撩拨的心弦颤动不止，梓芜偏偏还要这么看她，“佛界不是讲究四大皆空吗，既然皆是空，他们便不会在意。本来嘛，我们又不是佛门中人，不计较这些。谁人说来了佛界，就要灭任性了？”
她凭空说出这些歪理，还格外振振有词。梓芜打了个响指，桌上的油灯应声而灭，禅房陷入一片黑暗。他猛然间翻身，把知浅压住，将她两手越过头顶压住。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要奉陪到底。”梓芜的嘴唇覆在知浅脖颈间的肌肤上游走，鼻息吞吐之间，温热扑面而来，“如果不能迎合你的要求，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刚才分明是她主动的，怎么不过片刻，就被梓芜夺走了主动权？知浅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上衣衫尽数被除掉。夜深露重，还有丝丝凉意。知浅忍不住抱紧梓芜，他身上很烫，很暖和。她只想贴的再紧密一些，哪怕分毫的距离，都让知浅觉得受不了。梓芜自然觉察到，今天的知浅格外主动热情。平日里，她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羞涩。而如今这样，更显魅惑，让他把控不住自己的心。
缠绵间，知浅低声说：“梓芜，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梓芜一边霸道地掠夺着她的气息，一边道：“萸归生辰宴之后，我便说过这话了。那时你不是怕疼，不要再生了吗。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知浅大口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回答：“我只想、想和你的牵连，多些、再多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我只怕，若有一日不能在你身边，还能再多一个孩子，继续陪着你。
一夜缱绻旖旎，似乎没有尽头。
知浅累极了，第二日很晚才起身。床榻上一片凌乱，她终于恢复了些理智，觉得在佛界这般疯狂，实在有些不妥。知浅匆匆穿好衣裳，施了术法，将被褥整理妥善，这才觉得好了些。
梓芜早已不在床榻上，显然是早就起身，去往金光大殿了。他好像总是不知疲累，精神头足得很。明明昨夜两人都是很晚才入睡，可他偏偏就能按时起来，实属不公平。不知梓芜今日又去和如来讨论些什么，知浅心想，不让她去也好。那些颇为残酷的现实，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去面对。
不远处传来阵阵钟声，一下伴着一下，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知浅推开窗子，静静聆听了一会，只觉得感官心境都澄明了许多。
梓芜在接近用午膳的时辰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眉目之间是罕有的凝重之色。知浅看他这样，心里“咯噔”一沉，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梓芜没有回答，只是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额角。半响之后，他招呼知浅到自己身边来，伸手将她搂住，低声道：“你什么都别问，只让我抱一会就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抉择（2）（）
？ 后来，知浅才知道，让梓芜心情沉重的原因，是魔界内部发生了战乱。魔族大将军，也就是阿耶纳的父亲多罗突然叛乱，昨夜率兵包围了鸾煞宫。多罗一向深得擎冉信任，魔族大半兵权都在他的手上。此番逼宫谋反，从兵力来看，擎冉明显处于劣势。阿耶纳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想去重紫殿为擎冉通风报信，却被多罗察觉，一箭射穿心脏而亡。多罗性情大变，六亲不认，往日的忠心和君臣之谊皆抛之脑后，一心只想争夺魔君之位。他手底下的兵将受到怂恿，也不顾魔界十几万年来君主继位的规矩，帮着多罗谋权篡位。
现在，整个魔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擎冉带着鸾煞宫禁军厮杀，饶是他再强大，终究是寡不敌众，坚持地十分吃力。
听到阿耶纳的死讯，知浅觉得十分难过。阿耶纳是个率真之人，虽然她们是情敌，但知浅通过后来的了解，还是很喜欢她的。毕竟阿耶纳爱慕梓芜便全心全意去爱，追随擎冉也是真心实意地维护。只是如今六界不太平，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眨眼之间就会有无数生命逝去呢？
关于魔界之变，梓芜本不想和知浅说太多。但是事情终归瞒不住，所幸就都说出来了。
“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知浅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分析道“我在魔界待过一段时日，凡是和擎冉走得近的人，我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多罗我接触过多次，他可以说是擎冉最信任和尊敬的人了。若说他自己会背叛擎冉，我也是根本不能相信的。再者说，多罗一向宠爱阿耶纳，又怎会亲手射杀爱女，做到如此冷血无情。”
梓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怕是上次无念挑战魔君，未能得手，这一次就控制了多罗将军，搅乱魔界安稳之势。他是看透了魔界的局势，知道多罗将军手握大权。多罗必然如妖王一样，被无念夺了心智，成为任他驱使的傀儡，发动了谋反，甚至手刃阿耶纳。这一次，无念怕不会轻易收手，魔界势必会引发大的战乱”
“梓芜，你去帮他吧。”知浅伸手，抚平梓芜紧蹙的眉头，她知道梓芜所思所想，“你与擎冉是知交，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从妖王能杀了鬼王这事来看，无念操控着多罗，肯定十分不好对付。魔界现在，需要有人出手相助才行。”
梓芜放心不下擎冉，更放心不下知浅：“你呢，若是我去了魔界，你怎么办？”
知浅微笑：“我暂且留在佛界好了。我想在这里小住几日，平复一下心境。佛界圣地，能够清心。或许我能寻找到合适的办法，压制住心里无念的力量。”
“你自己真的可以？”梓芜又问了一次，终究还是怕她一人会胡思乱想。
“没关系的，”知浅使劲点头，她不想成为梓芜的羁绊，“你快去快回，帮着擎冉平复叛乱，再回来找我。那时候，说不定我就找到解决之法，我们便可以欢欢喜喜的回花界了。”
既然知浅这么说了，梓芜也不再坚持。他看着知浅，认真地说：“那你就在此安安稳稳地呆着，什么也别去问，什么也别多想。在我回来以前，你不可以去做任何决定，也不能离开，记住了吗？”
“嗯”因为梓芜郑重其事的嘱咐，知浅心里很暖，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踮起脚，亲了亲梓芜的脸颊，“我一定好好的等你回来。”
除却梓芜，佛界中还有一人十分关心魔界的战事，那人便是修竹。自今日晨间听了佛祖和花神的对话，修竹就一直心神不宁。
不知道魔界大乱，梦神有没有被牵涉其中？她是置身事外，还是正在魔君身边，浴血奋战呢？听闻那边的战况对魔君十分不利，若是梦神也在，可会受伤、可能突出重围？
如来看着修竹一直盯着脚下的地面发呆，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唤了一声：“修竹。”
“我佛”修竹回过神，看着如来，“弟子在。”
如来面色和善，神情间是看破一切的智慧：“修竹，你一定很想去魔界吧。”
修竹被揭穿了心中所想，一时有些愕然：“弟子”
“本座知道，你心有所思，并无责备你的意思。”如来说道，“花神即将动身去往魔界，你不若同他一道前往。”
“可是，弟子已是佛门中人，不敢牵扯其他的事。”修竹叹了口气，不知该何去何从，干脆明言，“弟子有负我佛的谆谆教诲，始终不能做到心境澄明，还是被世俗所扰。听到她可能有危险，弟子仍然惦念着，放不下。”
说着，他苦笑：“或许，弟子根本就不配留在我佛身边。佛门清净，但弟子内心深处，终究有太多纷扰。”
如来摇头：“修竹，你很好。你有情有爱，并非错事，所以无需自责。”
修竹猛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我佛，弟子不懂。弟子执拗地爱着一个人，看不破，放不下，求不得，难道不是罪过？”
“爱一个人，何错之有呢？”如来声音空灵飘渺，像远处的钟声，直击人心，“若是连实心实意去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