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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莞见天帝终于将此事迁怒到朱碧头上,心下欢喜于自己的计谋得逞。她又问:“父君,此事该如何处理?可不能让表姐一直错下去。再者说,若是表姐这事被其他神仙知道了,免不得要以此说事。要是再有效仿者……”
天帝一挥手,直接说道:“本君会立时斩断两人孽缘!”说着,只见他招呼殿内仙侍,“速速去请严明神君!”
仙侍得令,火速退下。云莞扭了扭裙角,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天帝,道:“父君,此事表姐因信任女儿,才一五一十告诉我。但我实在是怕表姐一错再错,于是禀明了父君。父君可否替女儿保密,别让表姐因此怨恨于我?”
天帝摸了摸云莞的发顶,安稳她:“你来向父君告发此事,并无错处。不过你说得对,梦神现下怕无理智可言,很难理解你的苦心。莞儿放心吧,父君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君王一诺,一言九鼎。既然天帝这么说了,云莞也就安心了。她甜甜一笑,道:“父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界和睦,诸神安好,想来表姐日后会明白的。”
严明神君得了消息,速速赶来光华殿。天帝将梦泽之事告诉了他,严明神君也是眉头深锁:“请陛下明示,此事该如何处理?”
“梦神毕竟与本君同族,她的父母也因当年六界之战殒命,本君答应过会好生照顾他们兄妹!”天帝忆起梦泽战死的双亲,也是唏嘘不已,“好在,梦神与那凡人只是互相爱慕,未做出出格之事,还不算违反天条。”
云莞适时地插话:“女儿听表姐提过,那凡人喜爱佛法,很有慧根。不如父君着人点化他,皈依佛门,断了情缘,如何?”
天帝深以为然:“莞儿的主意甚好!严明神君,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你速速下界,去寻那凡人吧!”
“天帝放心!”严明神君素来办事效率极高,有刚正不阿。既然领了命,就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往人界去了。
处理完了梦神和殷修竹的事,天帝又忆起云莞说过,朱碧一直在从旁协助梦泽。他又召来仙侍:“去月神府,将爱神带到锁神柱旁。无需同她讲什么,只让她将天规天条抄上三遍。何时抄完了,何时再叫她回去。”
第五十章 堕天(2)()
梦泽得了朱碧亲手相赠的天命红线,心情甚好。她已想好,今夜下界布梦的时候,就将此红线系在修竹的命魂上。这一世二人得以厮守,来生来世,她会默默守护在修竹身旁。再次忆起修竹红着脸,向她讨一世情缘时的情景,梦泽只觉得满心甜蜜。也不知修竹知道自己夙愿达成,会如何欢喜?
意眠气冲冲地回到夜神殿。他刚被天帝叫去训话,得知了梦泽和殷修竹之事。此时看到妹妹一副沉醉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梦泽,你竟背着我做下这等好事!”意眠素来好脾气,此时却忍不住大发雷霆。
梦泽着实吓了一跳:“哥哥,何事如此恼火?”
意眠已经气愤到身体发颤,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稳重寡情的妹妹,竟会爱上一个凡人:“天帝刚刚叫我去光华殿,他告诉我,你竟沉迷于一个凡人,还妄想与他结永世之好,可有此事?”
梦泽闻言,如遭雷击,面色刹那惨白如纸:“你……天帝……你们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意眠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了这等违背天条之事,还觉得能高枕无忧吗?”
“天帝知晓了……”梦泽突然觉得后背阴冷,她一把握住意眠的手,问,“天帝可有说过,他要如何处置?”
意眠叹气:“天帝到底仁厚,顾念着他与娘亲的表兄妹之情。这件事,若你能就此深省,他便不会公然责罚你。只让你长个教训,日后注意便是。”
“我问的是,他要如何处置修竹?”梦泽更加急迫,她不知道天帝会对修竹做什么。
意眠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挂着那个凡人!若没有他,你怎会误入歧途?天帝只说断了那凡人对你的念想,依我看,那人扰了你的仙根清净,真真处罚得太轻了!”
“我要下凡去见他!”梦泽甩开意眠,准备立刻下界。
意眠身形一晃,严严实实地挡在梦泽面前:“你休想!这段日子,你不必去布梦了!”
“哥哥!”梦泽急的要哭出来了,她攀住意眠的胳膊,恳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修竹因我受罚,我必须去见他!哥哥,你是我最亲的人,我求你了,至少让我再见见他!”
意眠却冷静地骇人:“正因为我是你最亲的人,就更不能任由你一错再错。”说罢,他一挥手,一道淡青色结界将梦泽包裹其中,“你就在此处好好反省吧。”
看着意眠转身离去,梦泽心如死灰。那结界如同一道屏障,将她和夜神殿死死地绑在一处。梦泽尝试了多次,都无法突破结界。意眠法力与她同源相生,又高出许多。若想凭借自己神力冲出去,怕是一时半会绝无可能。
天帝既然说要斩断修竹对她的情缘,应该已经出手了。梦泽不知道此刻的修竹正在面对什么。他本是个纯良之人,为何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梦泽只觉得心痛如焚,为何会这样?她不是神仙吗,神仙为何也会遭受这样的痛楚?
心痛……对!她若是疼得厉害,身为她孪生兄长的意眠也会有所感应!
梦泽惨然一笑,手中幻化出一把利刃,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口!不远处,意眠的心狠狠一缩,痛得他登时冷汗涔涔!
“梦泽!”意眠晓得,定时妹妹采取了极端的手段,逼得他不得不现身。
意眠行动如风,飞快地赶回大殿。只见梦泽浑身浴血,倒在地上,已经昏厥,心口处还扎着一把尖刀。到底是手足情深,意眠如何能见得她这样伤害自己?于是他立即撤了结界,抱起梦泽,为她止血,输送灵力护着心脉。
意眠关系则乱,丝毫没有留意到,梦泽睁开了眼睛。她趁着意眠不备,一个咒语击过去,意眠应声倒地。
“哥哥,对不住了……”梦泽满面泪痕,捂着受伤的胸口,不让灵力从中流失。她迈出夜神殿大门,头也不回地飞身下界。
接近殷修竹所居之处时,梦泽竟有些不敢前行了。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修竹。或许已经被抹去了记忆,或许已经失了魂魄性命,或许,都不复存在了……
不过,她终究还是进去了。
月亮如水,洒下一室清辉。修竹如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静静地坐在凉亭里等她。他面色沉静,无喜无悲,好似没什么不妥。见她落在院内,修竹淡淡地笑了:“你来了。”
他仍有关于她的记忆,也没有受一丝伤害。
梦泽心下稍安,急忙奔至他身边,掏出一直保存着的天命红线,道:“修竹,我来了。你看,这是我去月神府讨要的红线。我现在就施法将它绑在你的命魂上,这样,我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相伴了。”
梦泽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念法诀。修竹却伸出手,掩住了她的口唇。只见他摇摇头:“别系了,我今夜留在此处,是要与你道别的。既然要别离,还谈什么生生世世呢?”
“道别?”梦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何要道别?可是有什么人来找过你,说过什么?”
面对梦泽的灼灼目光,修竹有些躲闪。他想起今日晨间,一道金光掠过,有一颇为严肃刚正的神君出现在他面前。那神君没有责罚他,只说天界之主已经知晓了他与梦泽的事。若他继续坚持和梦泽在一起,会害了梦泽。梦泽清修数万载,经历多道劫难,成一方神祇。天界明确有令,仙凡不得相恋。梦泽要是坚持不知悔改,少不了受天雷刑法,修为骤减,而后被贬至偏远地带,做个不入流的小仙。再甚者,被夺去仙籍,打入轮回。她的所有努力和功劳,皆因他一介凡夫俗子,付诸东流。
“本神得知,你喜爱钻研佛法。佛法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神君如是说,“你放过梦神,亦是放过你自己。不如本神为你引荐,去往西天梵境,皈依我佛,如何?”
第五十一章 堕天(3)()
修竹问严明神君:“若我甘愿归入佛门,可能保梦神平安无事?天界还会责罚她吗?”
严明神君答道:“只要你能让梦神断了对你的痴念,天帝就不计较前事。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天福永享,无病亦无痛,无爱亦无憎。”
修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眼中一片晶莹掉落:“好,我愿意。只求神君,让我等到入夜十分,梦神前来,好与她做个了断。”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利,严明神君不禁有些惊讶,他并未料到一切进行地如此顺利。于是他问:“你可还有其他要求?难道,你不恨吗?你舍得她?”
修竹摇头:“我本尘埃,轻贱如泥土。但能有幸,得梦神照拂一二,已经知足。只是,我却生了不该有之心,差点害了梦神。如今,幸得神君点化,迷途知返。不是我舍得下她,我心中自有万般不舍。但神君说的对,梦神本就该是高贵的神祇,不能因我而受了天谴,万年修为毁于一旦。若真如此,我宁愿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严明神君深感于这个凡人的通透,不禁叹道:“难得你能参悟,可见慧根极深!好,本神可以允你见梦神一面。待你同她说完了,本神会请罗汉前来,接你去往梵境。”
修竹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对梦泽说道:“有天神引荐我,去往西天梵境。你晓得,我酷爱佛法。这个机会,错过就不再有了。也许我可以修得正果,成为佛祖圣徒。”
梦泽苦涩一笑,问:“那么我呢?修竹,你要舍弃我了?”
“算不得舍弃,”修竹看着梦泽心伤,自己更加难过,可他此刻必须要狠下心来,“你是神仙,我是凡人,注定无法在一起。与其如此,不如早日断了尘缘,也能各自安好。”
梦泽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红线,只觉得眼中干涩。明明心痛到无以复加,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我好容易寻到红线,又以性命相逼,逃出夜神殿来见你。没料到,等到的是你要皈依佛门的消息……修竹,是我太傻,还是你太无情?”
“你是天神,爱恨嗔痴,本就该与你无关。”修竹胸中气血翻涌,面上兀自平静,“也许,我修得大道,得长生之法,往后同梦神,还能相见。”
“好一个,还能相见!”梦泽突然仰头大笑,咄咄相逼,“再见之时,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句,修竹圣者了?”
修竹沉默,不再说话。恰好此时,暗沉的天际几道金光划过,四名身着僧袍的罗汉落入院内。他们双手合十,朝梦神礼貌鞠躬。而后其中一人对修竹道:“吾等奉佛祖之命、天帝之托,引尔归入梵境。”
修竹回以佛礼,恭敬说道:“弟子遵命。”
梦泽看着修竹头也不回地步入金光之中。下一刻,他三千青丝一点一点消散在夜风中,无影无踪。梦泽想伸手留住一缕,却是徒劳。青丝去,情丝断,红尘纷扰,再与他无关。四大罗汉驾云带走了修竹,亦将梦泽残破不堪的心扔到不知何处了。
原来,这就是情爱吗?竟如此短暂,如此不堪一击。本以为求得了心中所愿,终于摆脱了孤寂,不曾想,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触便是空!
梦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心口处一片殷红。伤口明明已经在愈合,却比被利刃刺中时更加地疼了。她忽然想知道,为何天帝这么快就知晓了她和修竹的事?此事,唯有爱神和云莞最为清楚!云莞帮她支了招,处处帮衬着,应该不会害她。莫不是那朱碧,当面与她结了盟,赠了红线,背后立刻去天帝那里告状,让天帝下旨度化修竹?
想到这里,梦泽怒火中烧。她伸手招了一片云,立刻朝着月神府去了。
月夏本已入睡,却被望安唤醒。月夏一脸不情愿地睁开眼,语气颇为哀怨:“怎么了望安,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望安一脸焦虑:“仙上不好了,梦神突然闯入月神府,非要见爱神仙上呢!”
“梦神?”月夏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找朱儿做什么,她们俩有什么关系吗?”
望安只是摇头:“这我也不知啊,只是梦神面色十分不善,仙上快去看看吧!”
月夏惊觉事情不妙,急忙披了外衣,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足跑了出去。月神府院落内,只见梦泽惨白着一张脸,双目通红,提着长剑站着,很有种兴师问罪的架势。
“梦神这么晚了,来我月神府何事?”月夏匆匆迎了上去,问道。
梦泽却问:“爱神何在?”
月夏挠挠头:“今日日间被天帝宫中的人请走了,至今未归。”
“果然!”梦泽冷笑,“果然是她!怕是她得了消息,去寻天帝庇护了!”
月夏问:“什么是她?我家朱儿怎么了?”说着,月夏发现梦泽周身仙泽有变异之势,团团黑气不断翻涌,不禁惊道,“梦神,你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是又如何?”梦泽一挑眉,语气阴冷,“我便是拜爱神所赐,轻信了她这奸佞小人!今日,我怕是等不到她回来了。不过没关系,还请月神带我转告爱神。今日我所受的伤痛,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喂,是不是你同朱儿生了什么误会?”月夏一听梦泽语气不对,分明是恨极了朱碧,不禁追问,“我家朱儿才不是什么奸佞小人,梦神莫要着了他人的道儿,冤枉了朱儿!”
梦泽只是阴冷地一笑,笑得月夏心惊胆寒。她死死盯着月夏的眼睛,一字一句回答:“月神愚昧,怕是也被那人蒙蔽了!你只需告诉她,让她日后定要小心着我才是!”
说罢,她足尖一点,如暗夜妖魅,迅速消失不见了。
月夏被她那一看,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嘱咐望安:“快快快,去夜神殿!你告诉夜神,梦神好像不妥,怕是要堕入魔道,让他仔细着些!”
第五十二章 堕天(4)()
第二日午间,朱碧终于誊写完了三遍天规,好容易被天将从锁仙柱放出来。她只觉得双臂发颤,头晕眼花,看着头顶的日头都变成了三个之多。朱碧不禁感叹:到底是何人定了这么多规矩,繁冗复杂的很,让她抄了这么久才抄完!
不过最郁闷的是,她尚不清楚为何天帝突然令人拘着她,去抄那劳什子戒律清规。那日在觅踪小筑,天帝不是还同她相谈甚欢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朱碧捏了捏额角,觉得今日头晕得厉害,不适合驾云,于是决定一步一步走回月神府去。不过,一路行来,总有仙娥仙侍三五成群,口中说着什么“入魔”啊,“堕天”啦,“恋上凡人”啦,“棒打鸳鸯”之类的。朱碧暗自奇怪,这又是上演了什么戏码?
一路行至月神府,才一进门,月夏就飞扑过来,问:“小朱儿,这一整日整夜的,你被天帝叫去做什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朱碧兀自两眼昏花着,摆摆手:“别提了,我连天帝他老人家的面儿也没见到。那两名天将直接将我提到了锁仙柱,说天帝命我潜心抄写天规天条。必须完整抄完三遍,才能放我出来。师兄,我现在头好晕啊……”
月夏神色忽而凝重起来,他道:“你可知道,就你被拘起来的一日夜,天界出了大事!梦神受了极大的刺激,竟沦为魔道,堕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