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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锦听他这么说,心中除了愤怒之外,又带些酸涩的异样,百感交集之下,眉眼盈盈,更添几分神韵。
皇后两人耳鬓厮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呢,也不见怒色,只是在一旁轻声笑道:“使者们远来是客,万岁可千万不要怠慢了……”
皇帝瞥了她一眼,随即将玉杯凑到唇边,不言不语地豪饮而下。
皇后碰了这个软钉子,却仍是涵养如常,她清笑宛然道:“今日虽是佳会,万岁不宜多饮,须知,酒不迷人人自醉。”
她望了宝锦一眼,笑容越发加深,“若是酩醺大醉的不辨黑白,可是要让远客笑话了。”
她温语晏晏,谈笑间,似乎对皇帝迷恋美人颇有醋意,但也未见大怒,娇嗔之间,更见妩媚。
“还有几位使节鞍马劳顿,正在偏殿歇息,整理衣冠后,便会来觐见万岁,您若是喝个酩醺大醉,于我朝面上也瞧着不好呢!”
皇帝听她这一说,却是面色大变,额头青筋突突乱跳,手中酒杯几乎掷出,他端坐沉思一阵,终究放下了酒杯。
还有人没到?!
宝锦只觉得有些蹊跷,她当年也在父皇那里见惯这等场面,无论如何的鞍马劳顿,都会在国宴上齐齐亮相,如此大咧咧闭门休息,到最后才姗姗来迟,这是万分失礼的行为,即使蛮夷属国不懂,怎么鸿胪寺的官员也会昏了头?
她见皇后仍是端坐如仪,笑容却未及眼底,心中更觉得诡异,此时堂下群舞翩跹,纱衣红染,朦胧绝艳,中央歌妓香肩薄汗,歌声清越,在下端竟似有百人在底下低声唱和,一时如同天界胜景,几个土司小王,北郡使节早已被这繁华万重的场面所摄,各个看得目眩神迷。
宝锦却是细心,看到三阶下,六部朝臣略上首的位置上,有人给宋麟低了张纸条,他一愕起身,匆忙之间,竟然碰到了瓷壶,当的一声,却很快被乐声淹没。
大殿中的铜炉袅袅突出紫烟,五色炫迷的热闹场景中,只见他立起身来,朝着上首宝锦这边望了一眼,随即,他一阵衣袍,转身而去。
那朝服上的仙鹤图案辉煌神秀,在满殿浮华中翩然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宝锦感受到这目光中的异样意味,再追眼看时,他已经不露痕迹的离开了。
……
“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馨正守在房中安静等待宝锦归来,一个小太监鬼祟而入,接到消息后,她犹如五雷轰顶,急急赶到林中,近乎气急地质问道。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苍黑而辽远的夜空中,一轮弯月穿过重重云絮,一切都安静祥和。
宋麟揉了揉眉心,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即将沾染这一切的滔天血腥——
“大变就在今夜,我们楼中的精干人手必须马上转移!”
宋麟的话斩钉截铁,想起方才收到的纸条上所蕴含的惊人消息,他心中惊躁交加,双手交叠,几乎握出青痕来——
“我们都太低估伪帝和皇后那妖女了!”
季馨又惊又怒,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鬼气,“宝锦殿下还在殿上!”
宋麟咬牙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对方布局已成,她早就被困在重重罗网中而不自知——在这紧要关头,不能打草惊蛇,只能保存楼中实力为上!”
“我们不能把她丢下不管!”
季馨的声音带上了颤音,“这是皇族的骨血,陛下的亲妹妹!”
“我知道!!”
宋麟大喝一声,自己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略微冷静下来后,他缓缓的、沉重吐气:“我们救不了她了……”
月光从他头顶撒下,一片惨淡清白,季馨把下唇咬出了血,心中几乎焚成一团火!
第二百零二章旧梦
此时,大殿中正是酒酣舞急,鼓声如雨点一般响起,舞姬们异彩碧绡,翩然漾出江南风情,宝锦见众人都有些忘形,不由觉得百无聊赖。
夜已经深了,点点烛泪将金柱染得嫣红,瑞脑的香味在殿中混杂了酒味,近乎让人醺然欲醉,重重的帷幕在席间遮起——那是有人醉后失态,侍女们正在清理更换器皿。
宝锦回想起方才宋麟偷偷溜走,心中也有这个打算,她回眸见明月仍是面色惨白,咬着牙,出了细细的一丝血,却也浑然不觉,知道她还在耿耿于方才那负她良多的男子,于是再也看不过眼,凑在她耳边低低道:“我们逃席吧?”
明月抬眼看她,却被宝锦一把拽了,不由分说的提起裙边,向身后陪护的小宫女吩咐了几句,于是躬了身形,贴了墙根悄悄往外走去。
两人快到殿门前时,却出了一桩意外——有人提了酒壶,醉醺醺的上前拉扯,两人恼怒之下,又不欲声张,把众人的注意力引来。
明月正是满腔郁火,顿时伸手一拽,正要将那人推个五六步远,却被及时擒住了手掌。
“是我。”
那男人轻轻声道,带些异域口音,声调倒是很清朗。
他微微低头,逆光照得他脸色近乎幽蓝,带着些妖异的萧索——是那个叫做青穆的男人。
明月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乌棕眼眸中透出些伤痛欲绝——
“让开!!别逼我在这里杀了你!”
她沉声喝道。
“别出这大殿……”
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双目下垂,若有所指的说道。
宝锦心中一凛,明月却已经被悲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另一只手化掌为刃,冲着青穆刺去。
“你别闹了!此地有变,殿外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你想被射成马蜂窝吗?!”
青穆低吼道。
他的声音略大了些,身边一些薄醉之人开始注目这边。
宝锦心中咯噔一声,拉了明月转身就要走,忽然听到高阙之上,皇后曼声笑道:“月妃和玉染,你们急匆匆的,却是要到哪里去?”
她声音不高,却透过重重人群,直达宝锦耳边,好似一根尖刺一般。
宝锦的身形僵硬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若无其事的笑着敛衽:“妾身不胜酒力,已经弄污了裙衫,在宴前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这点子小事就又何必在意……”
皇后的唇边漾起微笑的弧度,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还有几位贵客黄昏时分才到了京城,如今也该休息够了,这便要宣他们上殿,这时候你还是呆在万岁身边为宜。”
于是她让琳儿去取自己携带的几套便装,殷勤劝道:“本宫的几件常服,没有什么违碍的凤纹,你先替下穿着吧。”
底下人一阵低语,为皇后的贤德大方而惊讶。
宝锦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得硬着头皮跟了琳儿去,等她更衣返回,只见殿中杯盘已经被清理一净,珍馐美味也统统换了一遍,连沉醉之人也勉强灌了醒酒汤,坐在座间静静等候。
皇帝见宝锦娉婷而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仿佛陷入了恍惚的迟疑之中。
“万岁,该请使者入殿了……”
皇后在他耳边轻声催促道。
皇帝终于把目光移开,示意一旁的司礼监。
一道洪亮而略带尖利的嗓音,终于刺穿了沉夜的宁静——
“宣——高丽国君携王妃觐见!”
这一声出口,如重锤击打在宝锦心头!
……
宫灯在廊下晃动,夜风中被吹得滴溜溜打转,光华从雕漆窗缝中透入宝锦眼中。
那光点映入她的重眸,便仿佛生了根似的,倏忽一瞬,就晕染成滔天大火,在她的心中狂燃。大殿正门被齐齐打开,一阵狂风吹来,带着秋夜的阴凉,却将瑞香的沉闷驱散殆尽。
藩国国君特有的杏黄色四团龙朝服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清晰,逐渐接近,那人的面目也逐渐能见。
宝锦再也听不见殿中的喧哗吵闹,所有的声响都被忘却,她死死盯着那人,直到他行至阙下,大礼参拜如仪。
第二百零三章天变
仍是那般清俊的容颜,儒雅温文的外表,总有些忧悒的眼,他与其说是国君,不如说是一位和煦士子。
他缓缓行来,带着些诚惶诚恐,脸庞比年前更瘦了些,气色也有些郁积。
他有些宽大的袍服背后曳出绣着金线的红罗,裹在高腰广幅裙中的女子细眉细眼,很有些小家子的庸碌气。
比起方才那些蛮邦粗鄙错漏的礼节,他这一大礼中规中矩,温文儒雅,一见便让人生出好感来。
他身后那女子身材矮小,又低眉顺眼地敛后半步,只那半垂的眉眼间那滴溜乱转的眼泄露了她的心思杂乱。
宝锦瞧着这一对,只觉得无比刺眼,她的手掌死死戳入肉中,瞧着已是血肉模糊。
明月在一旁不屑笑道:“这是从哪个窟窿里逃出来的一对活宝,男的象是会走路的礼记,女的倒似皇后娘娘写的女诫,都假得不成话!”
她刚跟青穆纠缠一阵,心中邪火正盛,刚刚刻薄地评说完,想起宝锦先前跟她提及的身世,不由一楞,“这就你那有名无实的前夫?!”
宝锦无言,只是直楞楞的坐在席间,夜风卷起了她的衣衫,映得眉宇也是模糊寂寥。
多少年了啊……
她无声的叹息道:时光荏苒,世上之事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大殿辉煌依旧,本是当初姐姐诘问高丽王李莘之地,她言谈间不怒自威,斯人汗流浃背,只敢唯唯而已,而自己却凭了一腔倔强,盈盈上殿,姐妹几乎反目,才勉强允下这桩婚事。
“姐姐……看来还是你说对了。”
她无声低喃道,值此千钧一发的危局前,却居然微笑起来。
那人影遥遥跪在阙下,平身赐座后,方才缓缓抬头,笑道:“臣本该准备赴宴,陛下与娘娘如此仁慈——”
他的声音停住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突兀卡住了喉咙,只是咯咯作响,望定了皇帝身后,瞳孔一下放大,随即收缩。
这在御前是极为罕见和失礼的,皇后却一点也不惊讶,径自笑得高雅温柔,“国主为何如此……”
她瞥了皇帝一眼,轻描淡写道:“可是在这里见了什么旧相识,惊讶成这个模样?”
宝锦只觉襟怀一紧,却是明月在扯她衣摆,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已落入套中,再也无法挣脱。
李莘凝住了眼,随即又闭上,满面都是痛苦和茫然,居然对皇后的话听若未见。
皇后的笑容不减,眼中却是威仪自现,又问了一遍,“国主,是何人何事让你惊讶至此?”
李莘仍是没有回答,他的眼中浮现出挣扎和绝望来。
皇后柳眉一皱,正要继续,却见李莘身后那金簪大裙的女子偷偷抬眼,欲言又止。
“这位就是新立的王妃吧?真是楚楚动人,我见尤怜……”
皇后看着高丽王妃金氏做作的羞怯,心中一阵不耐,却还是按捺住性子夸了她一句,随即问道:“国主好似受了什么惊吓,王妃可知其中端倪?”
“娘娘有问,臣妾不敢不答……只是,”
金氏偷眼望了夫君一眼,想及兄长铩羽而归的惨状,又想起自己苦等三年的煎熬,把心一横,声如蚊呐道:“王上是见到了死去年余的故人,惊骇异常。”
“死去年余的故人,这事可真是传奇……”
皇后终于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她无声笑着,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皇帝反瞪她一眼,面色却是苍白中带着铁青,咬牙怒道:“妇人之言,多有荒谬!”
他浑身都笼罩在一种酷烈而冷峻的气息中,周身僵硬,面容唇角简直如刀凿一般,瞳中光芒大作,“高丽王,你到朕的面前,到底是想说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凡事一言而决,这么优柔寡断,倒是比你家王妃还要忸怩!”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莫名的焦躁和烦怒,阶下各席本以为是例行寒暄叙问,谁知上首竟是气氛僵硬,纷纷停箸注视。
殿中欢声刚歇,却染上了山雨欲来的诡谲压抑,让人几近窒息。
李莘被他的锐眼一瞥,顿时汗湿重衣,讷讷不能言,他心中暗道:不过是草莽出身,也有这般威势,然而上有问,不能不答,只得含糊道:“陛下身后一人,与故人有些酷似。”
“何人让你如此惊骇?”
“……”
再三催促下,李莘颤微微伸出手,有气无力的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
终于来了!
宝锦就这般坐着,看到那惯于弄弦的修长手指一点点伸过来,心中却是无比平静。
第二百零四章恩绝
时殿中鸦雀无声,灯烛的亮光将众人的身影在地上拖的影子,千姿百态之下,带着鬼魅般的可笑和森森可怖,众人停盏不语,只眼睁睁地望着那上首表情各异的几人。
那纤细的手,平素里弄弦莳花,焚香翻书的手,在过去三年的朝夕相处里,自己甚至记得那掌心的丝丝脉络……
宝锦眯起眼,静静的看着李莘的指尖对准了自己,那不甘不愿中,甚至带着几分迟疑和仓皇的颤抖。
总是如此啊……李莘,你永远是为难的,犹豫的,被逼迫的,就算是背叛,也是如此这般姿态……
她无限讥诮地笑了笑,那笑容却不似当初被弃时的绝望和苍凉,却是带着释然的清醒——
果然是我有眼无珠,看中了这等金玉其外的蠢物!
红烛高燃,嫣红的烛泪流淌下来,这满宫里繁华似梦,却象煞了当初。
只是物是人非,缘起缘灭,冥冥中似有天意。
“宝锦,我对不住你……“
高丽国君李莘手腕颤抖,另一只手捂着脸,侧着头啜泣道。
宝锦看他哭得凄惨,唇边的笑容却越发刻薄,“王上何出此言,奴婢听着却是莫名其妙呢……”
李莘愕然抬头,却正对上她淡漠的眼,那样的清冷无暇,那样内蕴着的残忍刻薄,仿佛被那眼光刺痛,他悲泣一声,转开了脸。
皇后终于开口了,挟着云淡风清的威势,她问道:“国君,万岁身后这位姑娘……真如你所说,是你休弃的正妃,前朝宝锦帝姬?”
这话一出,满殿里好似被滚汤泼进,一时里全场轰然,面面相觑中,满是震惊。
李莘再如何也是七尺男儿,一国之君,这等出卖正妻,落井下石的行为,入得这芸芸众生耳中,实在也是羞愧难当,于是含糊应了一声,权作答应。
皇后柳眉一挑,正要发怒,却见那细骨伶俐的金氏从丈夫背后小步窜出,朝着他便是重重叩拜,“王上仁厚,念及香火之情,不忍多言,可自古忠孝节义,忠君都是第一位的,所以依妾身所想……”
她姿态温婉低伏,话也说得冠冕堂皇,却带着不耐催促的意思,李被她一催,习惯性的点头,随即一咬牙,声音低微,却无比清楚道:“这正是宝锦!”
这一句连殿下人都听得真切,顿时哗然,有人勃然作色,有人窃笑,还有人满面忧虑,顿时好似群魔乱舞一般。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喧哗都寂静下来,只见皇帝案前一只碧玉鎏银蟠龙双壶,已经在他一击之下化为碎片。
所有人几乎弹跳着抬头,下一刻,他们看到的皇帝,却是如魔神一般狰狞暴怒的神情。
有人发出抽气声,有人低低呻吟一声,几乎吓晕过去。
只见皇后使了个眼色,顿时就有侍卫上前,将宝锦拖下阶去。
宝锦被粗暴地掼在地上,她的左肘骨上顿时一阵剧痛。
她抚摩着左肘,想起这只手饱经摧残——上次是被云时折断,这次又吃一记,唇边禁不住掠起微微苦笑,抬眼看向帝后二人,只见皇后不动声色的安坐。而皇帝,整个人都仿佛沉浸在火焰之中,眼中满是惊愕、暴怒和绝痛。
宝锦静静地抬起头,望定了他,他的眼,也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