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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姐弟俩做早饭呢,你要是困的话回去再睡会儿,我一会儿叫你们。”
仔细打量许大福,比被抓之前还要瘦一些,但是因为断了酒的缘故,脸『色』褪去了以往病态的红,整个人看着比从前精气神好了许多,只有『露』出的胳膊上交错的新旧伤疤显示着过去这段时间是怎样的经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清沅相信一场牢狱之灾并不足以让许大福的人设改变,何况她还在许大福进监牢时推了一把,她僵立在原地反复打量这个渣爹,只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难道——许大福也被人魂穿了?
看到养女丝毫没有信任的表情以及明显质疑的眼神,许大福拿着打火石的手紧了一下,手抖着错了几下终于将手上的一束干草点燃,一把扔进灶膛里轰然蹿起如蛇信般的火苗,他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半明半暗,带着点讨好地说道:“爹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以前都是爹不对,你是个好孩子,爹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们。”
许大福的声音颇为真诚,许清沅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只不过小二未成年,她又没有户籍,不求许大福抚养他们,只要他能安生一点,各自相安也不错。
没有听到养女应声,许大福脸上丝毫没有不高兴,锅里的水开了,他打开陶罐抓豆面,抓出来的却是一把粗面粉,颗粒不均匀带着浅浅的暗黄『色』——即便如此,也比豆面要值钱许多,“这是哪里来的?”
“我卖草『药』和做短工的钱买的。”
许大福手上一僵,讪讪地道:“大丫就是能干。”
小二早上醒来才知道许大福回来了,他先是有些害怕,但毕竟许大福是他的亲爹,而且这回许大福竟然头一次像个父亲一样给他买了个系着红缨的木刀作为玩具,小二很快就高兴起来,吃完饭就拿着小木刀爱不释手。
许大福吃饭完主动收拾碗筷,边收拾边解释道:“这是衙门给我发的奖赏。”
许大福不仅提前回了家,还带回了几十个铜板——杨柳村那个刑满释放的村民说得不够准确,正确的版本是有人在逃跑的过程中打伤了狱吏,许大福救了受伤的狱吏并且报信使得逃犯被抓回,因此得以提前释放,还拿到了一笔小额的赏钱。
“中午不用给我留饭。”许大福收拾完碗筷,对许清沅道:“爹只有吹唢呐一个本事,以前用的那个坏了,今儿去镇上买个新的,顺带看看镇上有没有招短工的。”
许大福不大可能是被魂穿,因为他的表情和习惯『性』的动作都和以前一样,至此,许清沅不由有些怀疑,莫非许大福真是变好了?
许清沅今天也要去镇上租赁的小院,便和许大福谎称要去采草『药』,然后将小二送去刘家,还没进刘家的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火『药』味十足的争吵声。
“二弟,咱们庄稼人穷是穷了些,那也是活得堂堂正正的,我绝对不许你在外头干那缺德犯法的事儿!”
听声音是大舅刘成富,话里话外说得很重而且语气很冲,全然不是平时木讷老实的样子,许清沅讶然,今天怎么大家都转了『性』子了。
“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在外面干缺德事儿了?真是命苦哟,一个爹的大哥不望着弟兄好,只望着弟兄穷!”继外婆刁氏尖利的声音响起,“你个不孝子,冬冬他爹在镇上做工挣了几个钱,你就眼红了是不是?”
后娘也是娘,大舅被刁氏扣着不孝子的名头怼得说不出话,许清沅叹息一声转进院子,只见他脸涨的通红,指着手里的东西道:“那你,那你们说,这是什么?”
刁氏坐在堂屋门口抽旱烟,唐氏正在将一个半散开的包袱重新系好,二舅刘成才则挨着刁氏袖手站着,看到许清沅姐弟进去,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刁氏最先反应过来,朝唐氏大喝一声:“冬冬他娘,还不快把东西收好,赶紧去给地里的包谷苗淋粪水。”
唐氏也反应过来,一把拖过刘成富手里拿着的东西塞进布包袱,朝许清沅“哼”一声,提着包袱进了卧房。刁氏看她进去了,才对刘成富道:“老大,你爹临死的时候拉着你的手怎么说的?叫你好好孝顺我,叫咱们一家子团结孝和,你难道忘了吗?”
刘成富口拙,听到刁氏搬出死去的爹,连忙道:“儿子不敢忘。”
“你二弟你还不知道吗,最是胆小温和的『性』子,外头不干不净的事躲还来不及,哪里有胆子去招惹。咱们是一家人,你可别去外面『乱』说,害了你兄弟就是害了这个家啊。”刁氏放缓了语气,尖刻的五官硬挤出一个笑脸,对亲儿子刘成才使个眼『色』,道:“我老婆子年纪大记『性』差了,你昨天说要给亮亮的绿豆糕我给放忘了,快去拿出来。”
“哦哦,好的。”刘成才恍然大悟似的,快跑几步去拿了一包绿豆糕出来,塞到刘成富手里:“大哥可别嫌弃。”
话说到这份上,刘成富不知怎么拒绝,拿着东西呆了片刻,和二弟刘成才道一声谢,分了两块给许清沅和小二,闷声说一句“我去坡上点花生。”就拿着农具和大舅娘出了门。
刘亮在灶屋里收拾,许清沅和小二转身往灶屋去,隐隐听到后头刁氏教训刘成才“怎么不放好”,又听到刘成才抱怨“这样早晚得出事儿”。
许清沅不用看都知道唐氏从刘成富手里抢过的是什么,为了保险,这些其实都是故意做旧的山寨货,并不是真的从墓里起出来的,不过二舅一家自然是分辨不出的,在她通过龚二舍了些钱财之后,他们已经全身心投入“盗墓”的局了。
***
许清沅下午去地里接小二时路经周大婶家门口,和院子里晾衣服的杜双打了个招呼,杜双叫住她:“大丫,你为什么垂头丧气的啊?”
许清沅闻言叹一口气:“在愁吃什么呐。”
许清沅赚了钱之后就小小改善了生活,平日里炒菜放足油,主食为了掩人耳目是以包谷碎粒混米煮粥,现在许大福回来了,暂时没弄清状况没想好对策,自然不能再这么吃。可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怎么想都不愿再吃豆面糊糊。
“有个东西你肯定喜欢吃。”杜双只当她是和以往一样家贫少粮,晾好最后一件衣服,歪着头想了想道:“咱们去讨蘑菇吧。”
许清沅眼神一亮,野生的菇类比人工培植的更香软嫩滑,而且烹饪方法极为简单,只放一把大蒜进去煨熟即可,红菌、『露』水菌、七月香菌……她还是前世小时候在农村吃过,许清沅吞了吞口水,愉快地点了头。
许家湾东边平坦,往西边则地势缓缓上升,从西边村口往外走十来分钟就是座小山,林子不大但是青冈树生得茂密,树下面青苔和腐叶铺了厚厚一层,加上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现在正是讨蘑菇的好时候。
两个小姑娘各自提着篮子进了林子,约莫大半个时辰便都讨了半篮子,许清沅有些内急,小声道:“你先找羊肚菌,我去方便一下。”
庄稼人在野外没那么讲究,通常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解决了,眼下林子里只有她们两个,许清沅还一脸不好意思,杜双忍不住笑了出来:“去吧去吧,别走太远。”
许清沅往林子深处走了几十米,有一处横亘着块两三米高的大石头,石头下方往内凹陷能遮住身形,许清沅走过去背靠着石头解决完不可描述的事情,提起裤子系好带子,听到对面响起了哈哈大笑的声音,连忙又蹲下去。
“哈哈哈,你说啥子?你再说一遍?!”
许清沅皱眉,这是张寡『妇』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许大福的声音:“你死了丈夫,我没了婆娘,正好凑一起过日子。”
张寡『妇』不笑了,语气满是不屑:“嫁给你?除非我脑壳有包。你一穷二白,老子嫁给你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好过。”
许大福道:“我很快就会有钱了。”
许清沅有心听一听许大福怎么会很快有钱,但是石头对面的许大福突然放低了声音,只能听到张寡『妇』反问了一句“当真?”然后两个人就越走越远,最后一点声息都没了。
这一夜许清沅睡得很不安慰,连梦里都在想许大福打算怎么挣钱,第二天起床莫名有些不安,出门的手特意问了有个汉子也要去镇上,才一起出了许家湾。
第29章 毒蘑菇()
那汉子唯唯诺诺,连忙甩了自个儿两耳光,车内的公鸭嗓这才满意了,道:“递进来给我瞧瞧。”许清沅的钱袋和一只鞋掉在了草丛里,任她努力“嗯嗯嗯”示意,几个汉子还是无视,把她像抬年猪一样抬进了马车里,这回记得将她扶正了靠在马车壁上。
车内坐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女子,尽管脸上皱纹不少,胸也已经下垂,但是一身衣裳的花哨程度远胜小姑娘——水红褙子浅紫罗裙,上衣领子开得极低堪堪『露』出一角葱绿肚兜,这一身打扮太过于特『色』鲜明,再加上这个年代是不会管母亲叫“妈妈”的,因此许清沅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一种职业是卖。肉的“妈妈”。尤妈妈身上的脂粉味道太浓,许清沅被呛得咳了出来。
“这里荒郊野外,你随便怎么叫都没用,你乖乖的,妈妈才会疼你,你若不乖,吓到妈妈手抖了怎么办……”尤妈妈拿着把匕首对着许清沅比划,许清沅连忙点头,尤妈妈一把扯出她嘴里的布团,许清沅把头凑向车门处大口呼吸,真的没有喊叫。
尤妈妈双眉一挑,捂嘴笑道:“哟,头一次遇到这么识时务的。”
尤妈妈声音粗噶兼且年老『色』衰,偏偏这一笑还要矫作妩媚姿态,许清沅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已经确定了,这位尤妈妈是开『妓』院的。古来青楼女子无数,寥寥可数的几个嫁给别人当妾的都算得上佳话,许清沅宁愿挨饿受冻也不愿意踏进这个火坑,她背贴着马车壁,手上小心翼翼地动着,面上一派惊恐模样:“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尤妈妈不理许清沅的问话,用手挑着她下巴左看右看,然后举起她手指对着光比划长短,甚至还对着她平如平板的胸『摸』了一把,尔后退后以一种看货物的眼光看着许清沅,半晌才道:“脸蛋儿可以,不知道以后胸和屁股能长多大。”
然后尤妈妈从怀里『摸』出张叠好的纸,在马车的抽屉里拿出笔墨,将其中一处空白的地方填上数字,她只当许清沅大字不识,一点也不避她,上面写着:许大福因有一女,名大丫,年十二岁,卖方请中人说和,情愿将大丫卖与尤氏名下为『妓』……死生嫁娶不与卖主相干。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
这明显是一张卖身死契,卖主一栏赫然写着许大福,许清沅心里惊怒不已,许大福表面上装作洗心革面,背地里却为了几两银子将她卖给了『妓』。院!
尤妈妈吹干字据上的墨迹,对外面吩咐道:“赶车,回仙美院。”
仙美院是景山镇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妓』馆,许清沅有两回从他们后院的巷子里经过,远远地就能听到院墙里头有小丫头的凄惨哭声和龟奴的打骂声,她深知这地方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尤妈妈叠好字据收进怀里,然后背对着许清沅将笔墨放回抽屉,正是这个时机,许清沅挣开用碎瓷片磨断了的绳索,一下扑上去将尤妈妈按在地板上,一手搂住她脖子,一手握住匕首对准她的咽喉,“这里是脖子上最脆弱的地方,一刀致命,你若『乱』动,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许清沅的声音冷然而毫无慌『乱』,说着手上的匕首离皮肤更近了,尤妈妈不由就信服了这瘦弱小姑娘的决心,声音有点抖:“好好说,好好说。”
外头几个龟奴听到动静撩开车帘围拢过来,只是碍于尤妈妈被劫持,暂时和许清沅僵持着。
实际上许清沅面上镇定,心里却也拿不定主意,这个时代『妓』。院是合法的,许大福卖女儿也是合法的,许清沅就是闹到镇上衙门里,衙门也得判尤妈妈有理。正自犹疑不定,外头响起个熟悉的声音:“许大丫,许大丫是你吗?”
许清沅想起此处正好离第一次遇见杨老三的地方不远,此刻杨老三的声音好比天籁,一下拨开乌云照亮了她的世界,许清沅心里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自觉地带了点委屈的哭腔,大声回应:“在马车里!”
许清沅威胁着尤妈妈,车门处堵着龟奴,她一时不好出去,听得外头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连响起,然后车里的光线大亮,就看到了杨老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这张往日尽是吊儿郎当的脸上挂满了紧张,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明显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冷笑,“尤妈妈,你这做生意的胆子见长啊,敢在大路上抢好人家的姑娘。”
杨老三眼里满是寒霜,尤妈妈知道他和这小姑娘可不一样,连忙辩解道:“不敢不敢,是这小丫头的爹说怕打草惊蛇让她溜了,作好作歹又是递信儿又是夸这丫头生得好,我才勉为其难折腾这一回的,我这是规规矩矩做生意呀。”
“我有卖身契,有卖身契的。”说着就掏出怀里的字据递给杨老三。
杨老三接过看了一眼就撕成了碎屑,示意许清沅放了尤妈妈,然后冷声对尤妈妈道:“这个丫头你不能买。”
“今日落到你二位手里,按理我没有说话的份儿。”尤妈妈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但是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三爷一上来就坏我生意不知道是个什么规矩?凡事讲一个‘理’字,我花钱买这个丫头,在衙门在江湖那都是占着道理的。我今儿是认栽,但是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杨老三不接这话,撩起车帘拉过许清沅的手下了马车,然后提起一个地上躺着的汉子扔到马车门口,他对着尤妈妈笑一笑,斜长的眼充满玩世不恭的痞气,尤妈妈喜欢貌美少年郎,正自准备卖弄风情,却见杨老三提着那汉子的手“咔咔”几声,汉子的惨叫惊得四下的鸟扑棱棱飞起。
——骨头已然碎了。
尤妈妈脸上一片惨白,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杨老三随意扯块布塞了那汉子的嘴,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那张卖身契各方都没有签字画押,妈妈这么精明的人定然还没付钱出去,这几两银子权当我给妈妈赔罪,辛苦妈妈走这一趟。”
“今日这事儿咱们都当没发生,免得折了妈妈的威风。”杨老三上下一打量许清沅,对尤妈妈道:“就说您远远看了这丫头前平后板要啥没啥,没相中。”
尤妈妈嘴上说着认理,心里其实只认钱,几两银子都够她买一个小丫头了,今儿这一趟算起来还是赚了的,何况杨老三硬的来过又来了软的,她也就不说什么接过了银子,带着人赶着车走了。
许清沅方才一直不觉得,这会儿尤妈妈一行走远了,她才身子一软后怕不已,还好杨老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缓过神来,道:“今儿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样呢……话说,你怎么在这儿?”她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山坡上头一块无名石碑,心里冒出个荒诞想法,难道杨老三是来祭拜那个无名孤坟的?
杨老三脸『色』有些不自然,把话岔开了去,将她背到了大路上才放下来,许家湾那村民还在原处躺着。两人商量过了,今天的事只能假装被抢劫,许清沅将那村民身上的钱『摸』了,以后再想办法补偿他,又将自己的钱袋子藏起来,然后把他扶到路边,又是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