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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太太神识早已模糊,全凭一定要让女儿平安的念头支撑着,叫得嗓子都已经哑了,那个吃汤圆的小男孩儿竟然还没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奶』声『奶』气地宽慰她:“姨姨不痛,姨姨不哭噢!”只是这时大家都既慌且『乱』,无人照应得到他。
船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先前只是放不稳烛台,渐渐的船舱里的水盆开始滑动,再后来连人都站立不住,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灭了,烛台也已不知去了哪里,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终于想起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哇——哇——”
“咔擦!”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给船舱里带来了一瞬亮如白昼的光明,稳婆就着这道光看了一眼婴儿,“是个小姐。”她大松一口气,凭着积年的经验『摸』到剪子减了脐带,也不清洗婴儿,扯过一块布包住,顺手递给『奶』娘张氏,这时候水已经漫进了船舱,稳婆也不要钱,匆匆忙忙就往外头跑了。
客船老板还算有良心,在船和码头之间搭好了舢板组成的浮桥,此时船上的人已经下去了一大半,韩家众人也顾不得其他,韩老爷背了韩太太,张氏抱了新生的小姐,其他几人随手拿了紧要的包袱,一行人跌跌撞撞跑上了舢板。情况紧急,大家也顾不得尊卑,小男孩走在最前头,其次是张氏,再后头才是韩老爷和其他几人,眼看小男孩一脚踏上了码头,一脚还在舢板上,突然一个大浪打来,一行人全掉进了水里……
“都怪我,都怪我,那晚绵河的水比现在还要急,我们全部跌进了水里。小姐身上的布裹得不严实,我身子一歪她就从布里边脱出去了。”张婆婆拿手蒙住脸,却已经再流不出泪来:“太太因为生产当日落水伤了身子,加上哀伤过度,这些年便再也未曾生育过。”
杨老三若有所思,看张婆婆平静下来了,才问道:“那婆婆您这些年在这里卖抄手是为了找韩家的小姐?”
“之后韩家花了重金沿着河道寻找,并没有见到去世的婴儿,便想着说不定被哪户好心人家捡去养活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景山镇周边寻找小姐,也打听那晚上为太太接生的稳婆,想知道小姐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张婆婆点点头,又摇摇头:“前几日我终于找到了当年接生的稳婆,赶到她家里的时候,她却已经去世了,刚咽气。唉,这些年夫人也死了心,刚出生的小孩子,落到水里哪有存活的可能?”
江风凉薄,水声无情,薄衣难胜清寒。
许清沅沉浸在张婆婆叙述的往事中,面上一片冰凉,她发现自个儿竟然流了满脸的泪,也不知是为那个刚出世就遭遇不测的小婴儿,还是为貌美和气的韩太太。杨老三掏出个手帕递给许清沅擦眼泪,他看着江面欲言又止,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
***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许清沅就从杨老三那里得到了许多帮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很信任杨老三。所以,如今做桑葚酒需要合伙人,她首先就想到了杨老三,见面和他一说,两个人一拍即合。
四月中旬开始,杨老三找人出面去何家庄园收购了大量新鲜熟透的桑葚,庄子上的人问起来,只说是胡地没有桑树,制成果干运过去卖钱。庄头和管事一合计,这玩儿意本来就是个贱物,往年是挂在枝头烂掉了作数,今年能卖点钱也算多了一个进项,往何宅请示过后,以每三文钱十斤的价格出售,何家桑树以万计,这一卖便陆陆续续卖了上万斤。
院子里,屋子里,甚至屋顶上都摊着凉席晾着桑葚,前几批桑葚浆『液』已经封存到坛子里,运到了郑二狗家里放置,每一批各留了一坛在租赁的院子里。许清沅满意地看着目光巡视一圈,然后手拿『毛』笔在自个儿用线订的簿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她的脸颊透着轻粉,浓淡适宜的眉『毛』衬得双目深邃,秀气的鼻翼上沾着一点墨,端正地坐在小杌子上,微微歪着脑袋,专注地看着簿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执笔悬在空中,微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杨老三本来要进屋子,看着这幅画面不由止住了脚步,抱着胳膊靠在门槛上静静地打量她。
他常年混在街面上,见过活泼的市井姑娘,也见过矜持的大家闺秀,但是没有一个人比眼前这个姑娘更好看,虽然她还没有长开,如今五官只是清秀上佳——但是她的独立和自信具有感染力,身上像有一种光,能照亮她自己也能点亮别人。
桑葚酒的技术很简单,两轮售卖之后,酒坊们若是有心很快就能明白材料和做法,许清沅不愿意做一笔买卖就丢开,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她深知营销和产品质量一样重要,她正想着怎么才能做出品牌效应,这样以后技术对等的商家也卖不过她。
“啊,想到了!”许清沅眼神一亮,先给产品设计个标志『性』的包装吧,她回过神来猛一抬头,撞上门口杨老三看她的目光,直直的,愣愣的,十足傻气。她疑『惑』道:“你看什么呢?”
“看你……咳咳!”杨老三有些尴尬,大声道:“看你的字,怎么那么丑!”
许清沅用不惯『毛』笔,字丑的想自戳双目,被杨老三这一说,难得地没有和他辩驳,学着时下的姑娘福了一礼,温温婉婉的道:“杨公子说的是。”
她低眉顺目,杨老三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愣了片刻扔下一小篓东西,然后快步流星地走了,出了院子深拍着胸膛深呼吸一口气,还好,还好跑得快,没让她看见他莫名其妙的脸红。
“风一般的中二少年。”许清沅看着杨老三的背影下了个结论,捡起从竹篓里掉出来的圆球球一看,新鲜的荔枝!
许清沅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寻杨老三,杨老三还在院子外头的墙上靠着,她举起两颗荔枝问:“这是哪里来的?”
“我舅舅给的。”
意识到表达有误,许清沅换了个问法:“看着这么新鲜,长果子的地方和景山隔得不远吧?”
“舅舅去江城走镖带回来的。”杨老三脸上褪了热,又恢复了往常的习『性』,许清沅手里举着的荔枝果皮嫣红,他拿过来剥开就往嘴里送:“蜀地好多地方都有荔枝,现在时候还有些早,过一阵子景山镇上也有的卖。”
许清沅前世就知道蜀地有荔枝,但是不知道产地确切在哪里,而且现在这个“蜀地”和前世的蜀地有些地方一样又有些地方不同,此刻她得知这里也有荔枝,简直喜从天降,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在北方是什么情况,她问道:“北方有荔枝吗?”
“没有。”眼前的姑娘扬起小脸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杨老三嚼着荔枝鲜嫩的果肉,从舌尖一直甜润到肺腑里,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他尽可能回答得详细些:“荔枝运到京城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快马加鞭沿途各个驿站不停歇地接力;一种是从产荔枝的地方用大桶连着土一起运到京城。”说完确认左右无人,接着道:“这两种方法都很劳民伤财,京里也就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能吃得上。”
第27章 风雨()
成都府,烈日当空。
屋檐雕花所描的金边光华灿烂得令人目眩,朱红大柱上的无角蟠螭蜿蜒盘旋宛如活物,视野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是精致堂皇,显然主人身份极为尊贵,只是时不时响起的痛楚呻。『吟』却昭示了主人的命运坎坷难料。
一个高髻华服的贵『妇』姿态优雅地靠坐在花梨木玫瑰椅上,她手肘撑在扶手上,用指尖抵着额头,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住眼下深重的青影,进出的下人都看得出这贵『妇』心情沉重,都屏气凝神尽量减少自身的存在感。
“哐当”一声,一个端着『药』碗的婢女从里间出来时脚下滑了一下,『药』碗骨碌碌滚到贵『妇』钉着珍珠的绣花鞋前头,里头的半碗『药』汁尽数抛洒出来,在空气中漾出的苦涩气味直达肺腑,那婢女跪到织锦地毯上筛糠似的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妇』人一双美目慢慢落到婢女身上,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既是该死,那便自个儿去领八十大板吧。”
八十大板落在一个娇弱的内宅婢女身上,是必死无疑的惩戒,那丫头痛哭流涕磕头不止,『妇』人像是累极,眉目再也没有动过,外头伺候的人赶紧在她怒气变得更大之时将犯错的婢女拖了出去。一个身形魁伟、着对襟罩甲武将服的男子进得门来,『妇』人无言地挥挥手,屋内伺候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武将男子朝地上还未收拾干净的『药』汁看了一眼,『妇』人再忍不住,扑到男子身上哽咽道:“大哥,橝儿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大夫怎么说?”
『妇』人闭眼留下两行泪水,痛苦地摇了摇头。
武将男子也叹息一声,将『妇』人扶到椅子上坐了,倒一杯热茶与她,安慰的话无从说起,准备要说的事也不知如何开口,『妇』人缓了片刻,用丝帕拭了眼角的泪,沉声道:“大哥不必吞吞吐吐,事已至此,该考虑的就得考虑了。”
男子知道这个妹妹一向强势不输男儿,也就不太犹豫,道:“先前你要我打听的事都打听清楚了。”说完对门外头喊一声:“进来吧。”
门外应声进来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穿着粗布短打的平民服饰,但步伐稳健笔挺应是军旅出身,那人跪下拱手行礼,右手户口处的老茧比寻常人粗粝,一条伤疤斜伸至衣袖里。
“十几年前逃出府的那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当年是如何躲过了府里的重重守卫,但是略一打听就弄明白了,他的确还活着。”武将男子对『妇』人说道,『妇』人恢复了往常的高贵淡然的姿态,冷笑着微微点头,又听兄长对跪着的男子道:“把你所见所闻都说出来。”
听完汇报,『妇』人半晌无语,武将男子也拿不准她在想什么,『妇』人虽是他妹妹,今时今日身份却远高于他,他试探道:“妹妹?”
“呵呵,他倒是能耐,和他那个软弱的娘完全不一样。啊,太久远了,我已经想不起他们母子的样貌了。”『妇』人回忆了片刻,摇摇头:“不过不重要,只要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就够了。”她遥遥望向另一个院子的方向,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骨子里流着李家的血,不知道有没有他的父兄们冷酷……如果他仇恨和手段两者皆有,那么,对我还算有价值。”
这一小阵的功夫,原本光亮灼人的太阳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大半,那一团阴影像一头巨大的怪兽一点一点蚕食着日轮,远处隐有隆隆雷声传来,风裹着尘土卷进院子,吹得一树繁盛的叶子生生掉了几片。
风雨欲来,葳蕤盛夏竟然生出萧瑟之意,『妇』人理正被吹『乱』的广袖,看着里间久久无语,半晌终于说道:“再等一阵子吧。”
等的,不过是儿子的死期。
“轰隆隆——”一阵闪电和惊雷之后,雨水终于倾盆而下,景山镇上的杨老三应邀等着试吃许清沅做的一个叫做“罐头”的东西。
许清沅拿出个细口广肚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刮开上面密封用的蜡油,一拔掉软木塞就闻到了荔枝的果香,这是她十来天前用杨老三送的荔枝尝试做的“罐头”。
剥掉荔枝果壳,去掉果核,然后加糖水放入陶罐里,直接把陶罐放在小炉子上煮开,在不移动陶罐的前提下直接密封罐口——这是最原始的罐头制作方法,是她前世在农村生活时跟着『奶』『奶』学的。
她把果肉和汤水一起倒进白瓷碗里,杨老三拿筷子狐疑地指着许清沅:“这是什么玩意儿,不会是你嫉妒我的容貌要给我下毒吧?”许清沅翻个白眼,要拿过筷子自个儿吃,杨老三却动作飞快先喂了一块到嘴巴里。
许清沅连声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她身子前倾,目光像是黏在了他夹起的那颗荔枝上,一路从碗里追随到荔枝入他嘴,杨老三有心逗她,嚼了两下便皱眉不语,还用手捂住腮帮。
他连吃了两颗,表情变了几变,却就是不肯开口,许清沅急了,一把抢过筷子调转个方向,自个儿吃了一颗,她有些忐忑,这方法毕竟太过简单粗暴,不过尝过之后……味道少了点新鲜,但是酸甜可口,显然并没有丝毫腐坏,这罐头成了!
杨老三以为她一着急要直接用他的筷子,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她将筷子调了个头,一时讪讪闭了嘴,闹不清心里的那丝失望是什么。
“哎呀,发财了。”许清沅的两眼几乎冒出了精光,但是吃了两颗之后又冷静下来,做荔枝罐头和桑葚酒不一样,前端的人力物力投入太多,后端的销路输出也很艰难,不管是钱还是人脉都要从长计议。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之后天空碧蓝无云,配着七『色』彩虹让人看一眼就精神爽气。许清沅心情倍儿好地走在许家湾的小路上,鼻端是雨后混着青草味儿的清新气息,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哼起了不成曲的小调。
里正的娘子孟氏是个中年『妇』人,方才下雨时担心孙子在族学里受冷,去送了一件衣服。她和许清沅擦肩而过,许清沅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孟氏拉住她笑道:“大丫你这么高兴,莫不是知道家里有喜事?”
“喜事?”许清沅莫名其妙,家里现在就她和许小二两个人,嫁娶科考升官发财都想了一个遍,感觉也没什么能沾的上的。
“是你爹——”孟氏拍一拍她的胳膊,有些欣慰地道:“听说你爹服劳役的时候立了功劳,功过相抵之后要提前释放喽,听你三爷爷说这两日就能到家。”三爷爷便是许家湾的里正,许家湾姓许的都是同宗同族,所以辈分能联得通。
晴天霹雳!
许清沅的小日子才刚有点起『色』,许大福竟然要提前释放!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氏,确认道:“提前释放?”
孟氏放低了声音道:“杨柳村有个刚服劳役回来的汉子,是他传出来的,因为是咱们村里的人,所以杨柳村的里正便和你三爷爷说了一声。据那个汉子说,有个和你爹一处服劳役的犯人预谋逃跑,被你爹发现了,你爹向监管的狱吏检举了他,因此就记了一桩功劳。”孟氏会错了许清沅的意,有些怜爱地道:“你一个小姑娘撑起这个家,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许清沅直到回到家对这个消息都是拒绝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家里的粮油等好换钱的物品拿到周大婶家放着,然后和小二对好了话,把平日嘱咐了不能说的再提醒了一遍。
第二日,许清沅从日出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连许大福的影子都没见到;又过得几天,连里正都说杨柳村那汉子可能是随口『乱』传,许清沅也渐渐地放下心来。
第28章 被劫()
即便发生了许大福回来这么心塞的事,许清沅依旧闩好卧室的门好好睡了一觉,毕竟保存战斗力比瞎郁闷更有用。天『色』蒙蒙亮,挨邻搭界的公鸡一声接一声地打鸣,许清沅伸个懒腰,起床去灶屋生火做饭。
在堂屋门口看到灶屋的门半开着,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下一惊,莫非笨贼进了灶屋?
抄起一根木棍走近了,借着昏昏的光线一看竟然是许大福,他正坐在灶门口费力地点火,听到许清沅推门的声音,转过来尴尬一笑:“大丫起来啦,爹这准备给你们姐弟俩做早饭呢,你要是困的话回去再睡会儿,我一会